两分钟,手机自动息屏。
这时,遥远的天际裂开一个口子,白云像喝了假酒似的,脸颊通红,棉花糖变成了木棉花的颜色。
凝顾望着窗外的景色出神,半响,她说:“靓靓,你见过小孩下棋吗?”
“什么?”
“小孩下棋,下不赢别人的时候,会怎么做?”
宋壶深下意识道:“会耍赖。”
凝顾笑了笑。
既然注定是败局,不如推翻它。
亦或者,无法破局的时候,就把局势搞乱。
窗外的晚霞愈发浓郁。
凝顾说:“你知道云分几种吗?”
宋壶深忽然想起地理知识,答道:“积状云,层状云,波状云。”
对于他如此官方的回答,凝顾露出了“邻居家孩子功课真好真聪明”的表情。
凝顾在飞机上度过很多的夜晚,她从来没有在飞机上睡着过,也因此,她见过很多说不出名字也形容不了的云。
曾经她对着云发呆,试图摸索大气变幻的法则,那云层高高耸起,云层倾泻撕碎,好像会拥抱每一个抬头的人。
凝顾闭上了双眼,缓缓侧身,正面趴进了他的怀里。
下一秒,如她所想,他的手自然的搂了上来。
她缩了缩身体,发出嗡嗡的声音:“好困,你能哄我睡觉吗?”
......
月光倒囊入水,疏疏如残雪。
“主人。”罗恩垂手站立在门外。
黑暗中,女人气息匀称,胸腔随着呼吸上下起伏。宋壶深的指尖穿过她那细软的发丝,抚摸着,动作轻柔,幽暗的眸光一瞬一瞬的落在她身上。
良久,他抽身,离开了房间。
机舱水吧。
酒架上成排堆放的酒瓶,仿佛空气中都弥漫着那阵尼古丁和酒精的味道,琥珀色的灯光打下来,一个身穿黑袍的男人坐在吧台高脚椅上。
微敞的睡袍隐隐约约露出锁骨,一旁的侍者垂手而立,准备给这位慵懒矜贵的男士服务。
宋壶深甩了甩被凝顾枕得发麻的手臂,推开了侍者调好的威士忌,沉声吩咐:“黑加仑汁。”
不多时,男人手中多了杯色泽幽黑的果汁,剔透的冰块在杯中起起伏伏。
宋壶深轻飘飘的问道:“找到了吗?”
“是,梵策的人说可以谈。”
“谁来谈?”
“宋其琛。”
闻言,宋壶深沉默了,指腹沿着玻璃杯壁滑动,若有所思的神情隐藏在黑暗中。
宋其琛。
梵策的宋其琛。
宋家谈判桌上有“两宋”,宋宴手段精明,却性子懒散,有人曾戏称他像是以折磨人为乐的活阎王。而宋其琛同样手段之高,曾在一天内谈下七个项目,数量之多,质量之高,更像宋家手中的老虎闸,一出手便无生可能。
宋壶深忽然有种嗜血的快感,“那就让UPC的人先停手。”
“立刻吗?”
水吧中忽明忽暗的灯光折射下,男人棱角分明的脸显得纸醉金迷,无人能想象出他说出的话,一念生死,立见高下。
冰块碰撞杯壁,宋壶深嗯了一声。
其实在他看来,怎么样都没什么所谓,人无所谓,结局也一样。
但凝顾看不得。
她要破局,自己总要帮她的。
不为别的,宋壶深只求凝顾在自己身边,不要再感觉到妥协和委屈。
“谈妥之后,就可以通知老宅的人了。”
“是。”
“查到小叔在哪了吗?”
“从定位上看,在环太平洋的某个小岛上。”说着罗恩给他看了一串数字,类似经纬度。
宋壶深看了眼,伸出手,“私人电话给我。”
指尖到屏幕上快速滑动,输入了一串又一串乱码的数字符号后,宋壶深发出了一条信息。
[林女士,谈笔交易。接你出岛,和我同盟。]
-
当天色即将破晓,故人又重返故地。
男人一身黑衣,墨染般的长发落在身后,风一吹,一张俊逸卓绝的脸显露出来。棱角分明的脸庞,那双幽深的黑眸和唇上的艳色,散发着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贵气。
他的臂弯里,是与之相对的一抹纯白。
白鹅绒的毛毯包裹下,依然遮掩不住女人玲珑有致的身姿,肤若凝脂,雪白中透着红。走动间,脚裸出传来一阵清脆悦耳的铃铛声,仔细一看,女人那纤细的脚腕挂着一个银质脚镯。
女人被轻微的震动惊扰,惺忪的挣开双眼,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软:“回哪?”
“汐海别墅区。”
沉默了几秒。
凝顾才缓过神来,忽然佯装挣扎,宋壶深怕摔了她,稍稍停下脚步,紧紧按住了她。
双眸似水,她忽然笑着说:“你有没有看过霸总小说?”
“?”
“男主白月光回国,金丝雀女主暗然落泪,决定逃离男主。男主恍然若失一直寻找,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小麻雀,于是强势出击,手段狠厉地将她锁在自己身边。”
说着,她顿了顿,抬手拽住他的衣领,一字一顿道:“强,制,爱。”
宋壶深顺势把她往上掂了掂,声音低哑,“抱紧。”
凝顾松开了他,“宋壶深,我是你的小麻雀吗?”
说话间,宋壶深已经快步走到了车边。
罗恩随着私人飞机返回樊楼,而肖引则接替他的位置,留在宋壶深身边,此时他正站在车旁等待二人。
宋壶深弯下腰,将凝顾抱进了车里,小心翼翼的,怕她又和刚刚那样挣扎。
一到车上,被松开桎梏的凝顾就坐进了最里面,看着窗外,一副不想理他的态度。
宋壶深坐进车里,微不可闻的深吸了一口气,想去牵她,结果一碰到,就被她甩开了。
车子没动,车里安静着。
良久,坐在副驾驶窒息于这种安静氛围的肖引,终于听见了宋壶深的吩咐。
“嘉禾公寓。”
汽车的引擎声响起,随后,黑色的劳斯莱斯在公路上奔驰,势如破竹的化开空气的阻碍,却没有划开车内的氛围。
车内依旧没人讲话。
最后宋壶深了让步,他主动靠近她,不在乎被她再次甩开的风险。
微凉的手搭在她的手臂上,渐渐收紧,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就一使劲,往自己身旁一拉,另一只手配合着环上去。
宋壶深:“理我,姐姐。”
凝顾没有再继续闹别扭,而是就驴下坡,说道:“嘉禾那里地方小,只能我和你住,你那些保镖保姆的都不能去,你要是不愿意就自己回去当少爷。”
宋壶深捏着她的手,低声回答:“我愿意。”
“我回来之后要上班的,不要打扰我的工作,也不能在背后搞些小动作出来。”她想了想,又觉得他不搞小动作的几率为零,于是又补了一句:“搞小动作藏好一点,别让我发现。”
他听见最后一句,勾了勾唇,“好。”
凝顾也不是只有要求的,“你如果听话,过几天我带你去趟外婆家。”
“好。”
到了嘉禾公寓,宋壶深很遵守她的话,谁都没留,肖引和司机放下俩人便扬长而去。
屋内木质田园风的装潢,温馨平和,还是那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此时早已天亮,嘉禾公寓附近的环境不错,清晨还能听见几声清脆的鸟叫声。
凝顾看惯了这人贵公子的模样,看着他身上被自己弄得皱巴巴的衣服,莫名觉得不顺眼,问:“你要不要去洗个澡?”
宋壶深摇头,“没有换洗衣服。”
“......”
刚刚肖引走得太急,好像什么都没有留下,公寓也没有男人的衣服,那确实换不了衣服。
凝顾撇了撇嘴,“那你饿不饿?要不要煮点东西吃?”
他嗯了一声,轻车熟路的走到厨房,打开了冰柜,“我做,你先去洗漱吧。”
凝顾点点头,揉了揉僵硬的脖子,转身朝楼上走去。
走到一半,忽然被宋壶深叫住,“凝凝。”
“?”她停下。
他随手关上冰柜门,示意她走回来。
“怎么了?”她过去。
宋壶深手里拿着包坚果,递给她,“你的早餐。”
凝顾眼睛忽然圆了圆,而后打开了冰柜,好家伙,空空如也。
空到连一瓶矿泉水都找不着。
她拿着手里的坚果,看了看,“你在哪个犄角旮旯找到的。”
“饮水机旁。”
凝顾:“......”
没道理啊,她走的时候明明装的满满当当的,而且家里定时有阿姨上门打算,也会及时更换的。
首先排除家里进贼,电视还在。
其次排除老鼠搬家,坚果还在。
那么真相只有一个,有人来过。
凝顾又把坚果塞回给他,“你吃吧。”
她转身就走,被宋壶深拉住,“一起吃。”
“哎呀,一包坚果别让来让去了。”
“这个坚果,还有五分钟就过期了。”
凝顾:“......”
翻开一看,果然,保质期:六个月。
第70章 第七十章
肖引去而复返, 把凝顾家空荡荡的冰箱重新填满,顺便把宋壶深的衣服一并拿齐了。
早餐还是宋壶深做的。
饭后,他上楼换衣服, 凝顾还在吃燕麦粥。
凝顾边吃, 边想着自己家被搬空的事情, 没等她没想明白, 就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思绪。
是她的工作手机。
她出国前工作停了,没带那部工作的手机, 手机放在公寓太久,没电自动关机了。刚刚充上电后,一开机,铺天盖地涌出来一堆的来电和信息。
她拔了充电线, 看了眼来电显示段堂深的名字,觉得有点奇怪,但是接通了。
“凝顾?”
“嗯, 是我。”
“回来了?”
“你怎么知道的?我今天早上才刚到。”
段堂深没回答, 反而迫不及待的说:“赶紧把你弟弄回去。”
?
她弟?
许眷顾吗?
按道理论交集,许眷顾应该不认识段堂深才对, 她想了想,回过神来, “他在陶桃家?”
难怪许顾行找不到他, 原来躲到了陶桃家。
以段堂深和陶桃的关系, 陶桃家估计被雾都的人掩盖周密, 许顾行找不到也说得通。
只不过, 凝顾还是头一回听见段堂深这样不耐烦的语气, 估计是碍着他找陶桃了。
电话那头的段堂深少见的情绪不稳定,直说:“弄回去。”
凝顾笑了笑, “干嘛呀,这么着急。”
段堂深轻啧了一声,“很好笑?”
“你这是吃醋了吗?他对于陶桃就是个弟弟,你着急什么?之前那么多年都不急,怎么这会着急了。”
“......”
转念想起,以前也没哪个异性在陶桃家出现,虽然许眷顾真的只是个弟弟。
但这人年纪大了,忽然有危机感了也说不定。
凝顾还是很尊老爱幼的。
凝顾也不惹他了,“好了,我过几天叫回来。”
“要过几天?”
看他这种胜券在握的人老房子着火,凝顾还是没忍住笑,“你就透露一下,我下周回北绥。”
挂了电话,凝顾努力了很久,燕麦粥也吃没完。
索性不吃了,碗筷收拾到厨房里。
这会儿还早,阳光正好,她从书架拿了本书去了阳台。
她穿着件睡裙,长至腰间的黑色头发披下来,发夹束起半圆,没有化妆的眉眼清丽。手里捧着一本书,平添了几分随性悠闲的感觉。
公寓里没有佣人,宋壶深估计在楼上置换房间的东西,在楼上待得有点久。
半响,宋壶深终于从楼上下来了。
他换了套白色的家居服,趿着拖鞋走到她身边坐下。
下一秒,他身体下倾,头抵在了她的身前。
“头疼。”
阳光明朗,宋壶深的皮肤很白,低垂的睫毛在眼睑下留下一层阴影。
他的面容冷隽,眉眼锋利又艳丽,唯有那双眼睛幽深,仿佛蕴着化不开的深情般永远只倒映她的影子。
凝顾垂眸打量怀里的人,心里也在思量,未果,她叹了叹气,“过来,我给你按按。”
温热的指腹捻过他的太阳穴。
他的声音很低,“林化之找我。”
凝顾没什么反应。
其实她知道宋壶深想什么,他就是想让自己和他一样管着他,问他去哪,有什么事,之类的。
但她偏不随他的愿,只道:“想去那就去呗。”
宋壶深:“......”
瞬一瞬,她的手被他抓住。
宋壶深的手十分好看,指节修长,骨节分明,温热的手指一点点攥紧她的指尖。
半响,他哑着声说道:“在看什么书?”
“城堡。”
宋壶深怕她累,手覆在她的手背上,一握,贴着自己的脸。
“念书给我听。”
纸质的书页翻动。
她无意间翻到了一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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