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她那么努力想摆脱江家的束缚,明明妈妈知道她有多厌恶那一家人,她能赚钱呀,攒了很多很多的钱,从来有因为她残疾或缺钱,耽误母亲的治疗。
她真的很努力……
只为一个能随时舍弃她的男人,等了一辈子,却她从未在妈妈脸上见到那样的微笑。
可为什么?她不懂。
她只想逃!顾不得岑嚣,只想逃到天涯海角!
“咦,那不是小嫂子吗?”
岑嚣枯等许久,人却迟迟未归,闻声往大门外一瞧,大家都看见那只逃之夭夭的兔子,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原来雨早就停了,天也熹微。
陈洛州心急问:“老大,不追吗?”
他微微垂眸,目光里是高高在上的寡淡冷情:“随她吧。”
越阻拦,怕越适得其反,昨晚他搞不起状况失约,小兔子怕巴不得和他老死不相往来吧。
旁边和她从卫生间一同出来的护士,忍不住多了句嘴:“可刚小姑娘哭了哦……”
?
岑嚣揉掉手中未点燃的烟,锐眸凝光,眼皮都没抬就追了出去,速度堪比百米冲刺。
姚蘼头疼欲裂,鼻音稍重:“师傅,麻烦您去临大校本部北门,越快越好!”
冷白修长的手臂,在最后一刻挡下缓缓下落的车窗。
岑嚣拉开后排座车门,深邃寡冷的琥珀眸不带任何温度,迫人的气势如重峦叠嶂威压凌厉,肃着脸冷哼出恼意。
“等等!”
他一把攥着她的纤细欲折的手腕,猛然用力一拉,却在看她转过身哭红的眼睛时——
瞬间软下了心肠。
“岑嚣呜……”声音是哭腔的颤抖。
.
“啊……啊啊!!!”
机能学实验课上解.剖小动物,偏有男生恶作剧,抓起活蹦乱跳的青蛙吓唬人,最外围几个女生被吓得花枝乱颤。
而姚蘼目光如炬,利落地给药采血、去皮摘除,一系列流程如行云流水,气定神闲,任课老师投来欣慰的目光,不住点头。
解剖台外瑟瑟发抖的,除了角落里的小白鼠,便是他们这些室友同窗。
医学部含蓄内敛“小仙女”的高光时刻,又再闪闪+1。
徐星笙戏精上身,故意袖子掩面作黛玉泣泪:“我不管,我要去给阿蘼跪下唱《征服》,接下来还有《局部解剖学》呢,人家怕怕~”
陆稚恩表情扭曲:“咱们是哪来的勇气,敢对她三堂会审,严刑逼供的……”
上周末晚,姚蘼不仅夜不归宿,还意外扭伤了脚,最最离奇的是她身上竟多了一件kiton的黑夹克外套,同款瞠目结舌都要10万多。
自家小白菜,猛不丁被外面的“猪”拱了,214宿舍任谁都义愤填膺,正主本人只浅笑不语,温柔娴静。
“小荼蘼!我的实验报告可就靠你了!”
几个人惯例插科打诨,这时陈茉却把手机递给她:“刚才你做实验,手机响了,阿姨的电话我替你接了……”
姚蘼脱下白大褂,神色片刻黯然:“谢谢,我知道了。”
她看通话记录上,这一周来几十个鲜红的未接,不过钱,她仍一笔笔没意义往家里汇,但至今仍不知该如何面对妈妈。
也许她正如江银桦所说的不孝,徒劳为那可有可无的自尊心,疲累地耸了耸肩,却在当下瞬间释然了。
妈妈时日无多,只剩最后这一个愿望了,她快乐幸福就好。
但她绝不屑与江家为伍,那群人高高在上,尤其那个男人抛妻弃女,面上却伪善恶俗……
她低头点开微信,班级群里几条不痛不痒的通知,但通讯录界面上那个迟迟未通过的“好友申请”,来自岑嚣。
头像是《疯狂动物城》里的狐狸尼克,名字是最简单的一个字母“X”。
X,xiao,岑嚣。
那晚他背着她,生疏又别扭的安慰,却越安慰,人儿哭得越汹,直到认栽投降,语调朗利,透着些漫不经心劲儿:“小孩,你号码多少?”
无数个寂寥无眠的深夜,她辗转反侧,止不住想看手机,犹豫权衡无数次想点那个“接受”,但最后往往理智战胜了感性,手机硬被锁进衣橱好几天。
那晚,他背她去医院,还送她回寝室。
她已拥有迄今为止最美的一个梦境,但他只是疏离礼貌地表达歉意,她不能自以为是,更不敢自作多情。
同情是一回事,现实是另一回事,他怎会喜欢一个“残疾”呢?
“阿蘼,你晚上还要去乐队排练吗?”陈茉有些挂心她的伤势。
“要去,梁浅学姐提议参加大学生音乐节……”她加入时间虽短,但已是乐队一员。
最重要的是凭“Burst”乐队的实力,极很可能获奖,她刚开始也犹豫,担心会遇到岑嚣。
但一个市级奖项便能抵齐所有社会实践分数,这诱惑实在是太大,她根本无法拒绝。
“你中午有兼职,下午西校区还有公共选修课,来得及吗?”
少女清澈的眸满是坚定,认真点了点头,相比患得患失,她更喜欢眼下充实忙碌的生活,只是西校区有些偏,她如今脚踝受伤未愈……
“稚恩,下午麻烦帮我占个座。”
“要前三排是吧?不愧是绩点第一的‘学仙’儿~”陆稚恩一脸“我懂你”的顶礼膜拜。
《唐诗宋词鉴赏》的老师从不点名,是校本部出了名好混学分,可惜徐星笙她们没抢到,只能苦兮兮去《世界政治经济与国际关系》补觉。
姚蘼感激一笑,水光迤逦的清眸,像是苍翠竹柏上那簇晶莹透亮的雪水,随风摇曳晃了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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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秋十月,云远天清。
下午她微跛着脚,从兼职便利店急匆匆跑到敏行楼,毛绒细碎的额发还被汗渍打湿,鉴于是新学期第一次开课。
101阶梯教室就在转角楼梯口。
蓝色教室门紧关,姚蘼瞅了眼时间正巧迟到两分钟,她抚着心口,却没听清里面老师已经在点名:“岑嚣。”
与此同时她也轻轻推开门,清脆悦耳的喊了声:“报告!”
讲台上温润儒雅的教授摘下眼睛,看了看点名册,又看了看她,有点怀疑人生:“你是岑嚣?”
姚蘼双颊浮上一抹酡色,小声否认:“不是……”
满教室望去,乌泱泱的人头哄堂大笑。
临大在读数万人,就只可能有一个岑嚣,他竟微乎其微和她选择一样公共选修课,她壮起胆子往里瞧,他实验忙得脚不沾地,应该没来吧?
她不是想躲,只是暂时还没想好该如何面对他。
人生最尴尬的这几秒里,她呼吸微滞强装镇定,耳后却有人先开了腔:“到!”
清润磁性的音质,像是早春破冰的涧溪淙淙,一股冷冽散朗的松柏香萦绕在她鼻尖,寸步之遥。
微微一侧眸,才发现他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对上他慵懒恣肆的眸,流畅坚毅的下颌线,冷白修长的脖颈上,两道浅浅早已结痂的抓痕,像是白璧微瑕,却更添野性迫人气息。
微微凸起,不着痕迹滚动了下的喉结。
这么近的距离……
“脚好点吗?”他附耳过来。
“嗯。”她轻哼一声。
在他心里却像是蜻蜓点水,雁过留痕,泛起阵阵涟漪。
教授清了清嗓子,很宽容道:“进来吧,以后注意。”
姚蘼默默移开视线,只见左边第一排的稚恩很兴奋冲她招手,而廖辉那狗心领神会,屁股狠狠往左边死党那挤了挤,光荣地把座位让给自家老大。
两人又极其“巧合”地坐了前后排。
岑嚣长腿跨进,兴致勃勃注视着前排的她,今天依旧卫衣牛仔高马尾,不过装“小耳朵”的头饰,换成了蓝色海豚。
有时长发扫落,能隐约看见她后肩上那展翅飞舞的火红蝴蝶。
故意和他装不认识?小兔子挺心狠呀。
陆稚恩就差拉着她的手臂尖叫,暗戳戳兴奋:“阿蘼,是岑嚣哎!他竟然和我们坐一起!怪不得我左眼皮跳了一上午……”
姚蘼喝口水润了润唇,“稚恩上课呢,嘘~”
努力安抚下悸动的心,她眼底含雾,是晨起朝雾中缓缓盛开的荼蘼花,雪肌玉肤,清冷却繁复。
原以为临大够大,但开学月余却种种匪夷所思的“偶遇”,一而再再而三,她也渐渐免疫冷静下来。
廖辉小心翼翼凑过来:“嗨,小学妹好久不见呀……”
姚蘼红着脸点头,而稚恩则自来熟:“学长好。”转过头来却从她挤眉弄眼,意思是:你和岑嚣认识,竟然没回来报备?
“回去再说。”她只当充耳不闻,因为早就解释不清楚了。
廖辉使劲嗅了嗅:“老大,好浓的一股云南白药味?”
前排的姚蘼却僵直了身子,脚踝早已不疼了,但她每天拿云南白药没命喷,如今恐怕从上到下都腌渍入味了,不过幸好今早出门前借了茉姐的香水。
她却不知陈茉那款香水是LOEWE的事后清晨,一般不轻易用。
木质花香调~
而他对气氛变化格外敏感,比不过原先馥郁纯粹的荼蘼香,但“男女间捉摸不定的暧昧,缠绵之后,破晓之初,像是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①
想起那广告语,他莫名嘴角一勾。
坐最左边的男生告诫廖辉:“小灰灰,老大最近心情不好,你别总往枪口上撞!”
“他什么时候心情好过,分明是易燃易爆炸,欲求不……”
廖辉口嗨,话还没出口,就被岑嚣按头埋进课桌,强行闭麦。
小伙伴继续窃窃私语:“可惜胖子今天没来,听说老大带他那小未婚妻露过面了,他平时曲高和寡,阳春白雪的,哪会轻易带女伴?”
胖子指的是陈洛州,他们几人发小。
“什么时候?”众人惊呼。
“就上周末,他家老头子寿宴,两人耳鬓厮磨,郎情妾意的,都说老大把人当眼珠子疼,恨不得以身相许!”其中一人小心翼翼,眼却总忍不住他这边瞟。
岑嚣全当没听见,神色如常听课,姿态却一贯懒散倨傲。
最可恶的是他们几个当中,只陈胖子见过本尊,偏守口如瓶不肯露半点风,只一口一个“小嫂子”,叫得亲切又恭敬。
廖辉再也忍不住了,跟正主求真相:“老大,你这就从了家里?”
追他的女生如过江之卿,就算再天仙下凡,这位太子爷都嗤之以鼻,这次“太阳真从西边出来了”?
“夜不归宿,也是真的吗?”
“你猜。”一如既往高冷,嘴角却轻勾起,一抹浅笑分外撩人。
廖辉不要命继续追问:“我就纳闷你脖子上这伤,你还告诉我是猫抓的?”
“什么喵?”隔座听差了,却幸灾乐祸。
“美人喵呗,还高岭之花呢,原来也性情中人,你是不是对‘小嫂子’一见钟情,那晚没回寝,迫不及待滚了床……?”
男生之间荤素不忌,玩笑有时难免开过了头。
岑嚣夺过廖辉打印好的课时资料,眉峰一挑,嫌他聒噪:“闭嘴。”
他有先见之明,大掌掐住廖辉的后脖,对方差点背过气去。
“咳咳咳,恼羞成怒了吧。”
……
听着身后时不时响起的那声“小嫂子”,姚蘼羞得不敢抬眸,脸浸染了胭脂色,自顾自埋头装鸵鸟。
原来岑嚣真的有“婚约在身”,似乎是豪门世家的商业联姻,该是多优秀的女生,他却仍不肯点头,但他们却不知,那晚的“小嫂子”其实是个冒牌货,如今就近在眼前。
岑嚣百无聊赖听着他们胡说八道,却越说越兴奋,眼神带了一丝餍足和玩味。
他盯着某人红透若相思豆的耳垂,默默往嘴里塞了颗甘草糖。
不得不说,和云南白药味道真挺像。
那晚,小兔子他不只抱了,又背她去另一家医院重新就诊,天光泛鱼肚白,清晨女生宿舍开门前,他还亲自把人送到楼下。
结果他的好友申请,现在都未通过。
恐怕他只配在“黑名单”里呆着吧,小荼蘼本该纯白无害,却偏学玫瑰带刺……
前两排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讲台上温文尔雅的教授终于忍无可忍:“岑嚣,你再乱说话,就出去站着听课!”
岑嚣没反驳,吊儿郎当欠扁回了句:“知道了。”
明明他是说话最少的,却硬背黑锅,但这黑锅又不得不背。
谁都知道文学院的岑今良教授光风霁月,君子如玉,是出了名的好脾气,难得见他吹胡子瞪眼。
结果公开场合,只拿儿子开刀,辣手摧花……
廖辉他们瞬间三缄其口,安静不了几秒躲在椅背后,笑得肚子疼:“噗……嚣哥救命!岑教授不亏是你亲老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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