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稚恩扭头道:“谁敢拐走阿蘼,会被付导大卸八块吧。”
大家心知肚明,毕竟姚蘼是付教授破格亲收的“关门弟子”,其珍惜程度,约等于亲自栽培的小白菜,还是名贵濒危品种。
谁斗胆敢拱,亦约等于自寻死路。
“咱们直系大四的温润学长、中国语言文学系的大才子,还有隔壁信科院的院草见你一面就……不知咱们这娇滴滴的‘小白菜’,一颗芳心许了谁?”徐星笙饶有兴致地起哄。
姚蘼眉眼弯弯,哭笑不得:“这串人名,我好像一个都不认识。”
不等星笙一个个列举,突然窗外似有哭声,由远及近。
她们214寝室朝阳,靠近宿舍门口又视野极好,开学不过寥寥数日,她们就目睹了不少热闹。
陆稚恩一把撩开窗帘,灿烂的阳光争先恐后地闯入,大家往下一瞧,才发现不远处有个小美人一脸伤心地跑回宿舍。
哭得那叫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茉姐消息灵通,依旧稳定发挥:“这不是法学院的新晋院花吗?”
“对呀,水灵灵鲜嫩嫩的大一学妹呢~”
“开学才一周,这已经第三个了……”
她如听天书,也走过去张望:“什么第三个?”
陈茉拿起手机刷给她看,解释道:“又一个跟岑嚣表白失败的,微信各大校园群里早就传遍了,听说这次小学妹捧了99朵玫瑰……”
姚蘼嘴唇微抿,清澈的瞳仁却闪过片刻慌乱,急忙垂下眸,“哦,是吗?”
陈茉八卦之火熊熊燃烧:“临大八大校区的美人,任凭你清丽脱俗,妩媚性感……岑学长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倒真没听说谁把他女朋友的名号坐实过,稚恩你不和他一个高中吗?”
陆稚恩遗憾叹气:“这等风云人物,也是高考前一月才转回来的,不过江湖传闻岑校草受过情伤,他眼下那颗泪痣就那时点掉的!”
“岑学长还是个情种呢!”
“算了,他们这种非富即贵的人上人,对咱们是镜中月,水中花罢了~”
只能旁观而已。
微微逆光里,姚蘼就笼罩在窗边柔色温暖的余晖里,她沉默不言,不知道该如何去开口,才能风轻云淡附和进有关他的话题里。
可她,做不到。
这几天她考试兼职连轴转,还能挤出时间泡图书馆,要学习,要攒钱,还要顾及病重的母亲,前进的脚步从不敢有丝毫懈怠。
她与生俱来的天分和难以企及的勤奋,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但她就算再努力,与他的距离也如隔天堑,更不会有人把她和“岑嚣”这个名字相提并论……
赌不起,偏偏又放不下。
姚蘼只能把喜欢他,偷偷压缩成最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
-
三天后。
姚蘼站在工学院的拙进实验楼前徘徊,四周空旷又静谧,时不时会有军训的口令声隔着大半操场传来。
她手里捏着个精巧的银色U盘,柔和的眉眼间有些拘谨和着急。
因为实验楼重地,人员进出严格限制,付教授临时拜托她给师母送东西,她刚刚两遍致电,却都无人接听,没有门禁卡的她,不得不多等了一会。
九月中旬的正午,还残留些闷热,十余层高的实验楼向阳,门口只一棵香樟树遮光,树影婆娑,摇曳着她的纤柔倩影。
其实实验楼这里,她早就应该来——来赎东西,却迟到了整整十天!
那晚,窗外川流不息的车辆,将两人拖进犹如浓稠水墨的无边夜幕中,灯光也增添了夜色的旖旎。
他修长的双腿叠放,慵懒地背倚着墙面,侧脸轮廓刀刻斧琢,表情却是勾人又放浪的痞意。
伸过来的那只手冷白干净,掌心朝上,而手臂上青绿色的血管像植物的根茎,仿佛下一秒能开出靡艳绮红的花。
岑嚣眼尾潋滟着烟花色,语气却一本正经地跟她讨撑腰的“出场费”,也可以叫“保护费”。
他说他“很贵”……
但哪怕他价值连城,她也迫不及待想要拥有。面对心间突然涌出的那股欲望,姚蘼觉得自己疯了。
他,果然是上天派来蛊惑她的克星!
四目相对的交汇瞬间,她怔了片刻。
姚蘼澄澈透亮的眼眸转了转,指尖悄悄伸进口袋里摩挲,奈何今天一身裙装,她很认真地思索该用何物偿还,价值足以匹配他。
她身上第二贵的是“小耳朵”,第一贵的则是手腕上缠绕的那朵荼蘼花。
据说镶嵌的五片花瓣,全部都是excellent全美的Marquise钻石,每片皆重8.22克拉,暗含她8月22日的生日,是件璀璨夺目,又价值不菲的礼物。
单纯的妈妈不知江家送来的成人礼价值几何,只悄悄把戒指给她改成了头饰,八位数的珠宝被固定在批发来——区区几块钱的黑色发圈上,简直暴殄天物。
即便妈妈知道,就算改成荼蘼花的发饰,她也一次都不会戴。
岑嚣表情颇为玩味,看着眼前惶然扭捏的少女,及踝的纯白长裙,勾勒着盈盈不及一握的纤腰,露出来的皮肤细腻且白嫩。
那双鹿眸却如同沾了水,映了星,彷徨着摘了手腕上的荼蘼花,试探性放在他掌心上。
随即,又仓皇缩进她的壳里~
“这是?”
“谢礼……”她悄悄再退一步。
岑嚣剑眉微挑,随即哑然一笑:“小孩,我长得就这么凶神恶煞?”
“叫你委曲求全,退避三舍……迫不及待想望风而逃?”
姚蘼慌着摇头否认,掌心也沁出细密的汗,滑腻嫣红的樱唇被轻轻咬住:“不,不是。”
声音轻得如揉碎清波,猫抓似的。
岑嚣却朝她走近一步,只觉得躁意更盛,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摆弄着那朵荼蘼花,钻石折射出的璀璨光辉,映着他琥珀色的眸。
喉间微痒,他抽烟想压一压,抄兜的指尖才发现只有打火机。
“我的烟,是不是落你那了?”他突然问。
“只,还有一根了……”
“那你拿来换吧。”岑嚣嘴角噙上淡笑,视线却多了些新奇与探究。
“好。”
她垂眸答应着,脸颊绯色如樱。
岑嚣也是微怔,凝视她的片刻,就那么猝不及防笑出了声:“花,我就先收下了,明儿中午12点工学院拙进实验楼前……”
“我等你!”
她没答应,也没拒绝他的提议。
外面偶有车灯转瞬即逝,两人一前一后错时回了包厢,光线被晕散昏黄黯淡,暧昧得像法语呢喃出的一首小诗。
少女的背影,在转角处蓦然消失。
那缕馥郁的清幽花香,缭绕又经久不散,悄悄往他鼻隙间钻。
岑嚣轻咳两声,喉间的痒意始终难消,掌心的荼蘼花发圈磋磨几下,却被他套入腕间……
夏天,似乎在这个初秋重新开启。
风,吹拂起香樟树的叶子沙沙作响,工学院的实验楼三五座,只拙进楼里参观的大一新生络绎不绝,一波波着急忙慌,又按捺不住好奇之心四处张望。
被导师强制押来的岑嚣,重复讲解几遍后,一脸的矜贵与敷衍。
偏偏陈教授美其名曰:“要充分激发学弟学妹们耐心、爱心和好奇心,为科研事业储备后劲力量!”
廖辉几个还嗷嗷起哄,今年非要招几个貌美如花的小学妹,一扫他们系“和尚楼”的前耻~
玻璃隔窗外的岑嚣,一身白大褂的标配,但身姿如松,宽肩瘦腰配上轮廓精致,线条流畅的侧脸,意气风发得不像话。
只那双琥珀眼,潋滟勾人于无形。
有同系学妹半认真半懵懂偷瞧,畏他强大气场,憧憬……却不敢贸然打扰,只能旁敲侧击。
倒是便宜了廖辉那狗,迷醉在一声声“学长学长”的糖衣炮弹中,正乐呵呵地掏出手机加新生微信,其中以小学妹居多。
“嚣爷,你真的一个不要吗?”
“麻溜给老子滚远点。”
被呛声的陈光远倒不恼,屁颠屁颠滚到一边,嘴里还窃窃私语:“老大最近有些暴躁……”
明明他已研一,却心甘情愿认岑嚣当“老大”,谁让他们项目组论资排辈,从来都是拼实力。
“不是说实验瓶颈,停滞不前吗?”
“老大天纵英才,早就另辟蹊径,顺利解决了。”陈光远还特意转头瞧一眼,揣测道:“我倒觉得,嚣爷现在的状态有点像没吃饱的狼,饿极了的虎……”
“危险得很呀!”
岑嚣就差一个拳头抡过来,中途他低头看了眼手机,却忽然听见新生中有人窃窃私语:“大名鼎鼎的拙进楼就这?也不怎么样嘛,还比不上我们高中条件好……”
能考进临大的,无一不是佼佼者,个个都是人尖。
岑嚣不松口,眼下开放参观的实验室非新建,设备古早又陈旧,是他们工学院每年申请经费“哭穷”时的宝贝古董。
而伏案实验一上午的几个师兄灰头土脸,眼神涣散,全身包裹严实如木乃伊。
哪有想象中的光鲜亮丽,难免有人“破防”。
他虽站在窗前,却没正眼往后看,冷然无笑的琥珀眸透出几分嘲弄,“放心吧,至少——本科阶段,这是你们最后一次进来了。”
“岑学长笑话讲得真冷!”廖辉嘻嘻哈哈,站出来打圆场:“要不,今天就先到这吧。”
那新生被吓得不敢说话,跟在众人后面,熙熙攘攘往楼下走。
时间,只隔了几分钟。
一声猝不及防的“警报声”,吓得人胆战心惊,陈光远突然一拍脑袋:“糟了,老大!主任让我告诉你,今年工学院的演训就在咱们楼!”
“知道了。”他一贯是泰山崩于前,而慵懒散漫。
岑嚣指尖温热,摸着裤袋里的冰凉钻饰,棱角硌到指腹上的薄茧,微微有些痛感。
他百无聊赖,从三楼的窗台望了下去。
香樟树下那曼妙的身影,同款宽松的白大褂,腰线却过分纤弱,仿佛一只手就能擒住。
散落的墨发长到腰际,脚尖在漫不经心踢着石子。
岑嚣抬臂看了看腕表,渐渐迫近12点大关,不由得眉间微蹙,折着细碎光的瞳仁颜色变浅,变成柔和多情的香槟色,拖着长音懒腔:“是很准时……”
但生生迟到了十天,还害他在烈日下白等了大半小时!
以至于他这几天都有些恍惚,怀疑那晚是他记错了时间?总觉得树下隐约能窥见那袭纯白侧影。
小孩故意放他鸽子,他当然不爽?!
作者有话说:
岑嚣:小爷我哪门子“情伤”,老婆信我,都是误会!
第5章 小学妹,你碰瓷上瘾吗
◎“小孩,你是不是以为耍学长很好玩?”◎
“好阿蘼,求求你嘛?”
手机里的徐星笙撒娇耍赖,求姚蘼务必带一份西校区的龙虾派回寝室,她照旧好脾气答应。
忽然一大批本该军训的新生,从实验楼里浩浩荡荡冲出来,瞬间挤满门前的小广场,乌泱泱的军绿色迷彩服,仿佛置身茂密的热带丛林。
继而“滴呜~滴~呜~”,急促的火警声响起——
抬眼望去,刚还风平浪静的拙进楼,四五层的位置滚滚浓烟破窗而出,大股黄褐色的烟柱,旋转着不断上升,似有肆虐之势。
五楼……那是,他常在的实验室!
“喂!阿蘼你还在听吗?”刚还在闲聊的徐星笙得不到回应,着急喊她名字。
尽管看不见明火,此刻姚蘼的目光,却死死盯在那窗口。
因为怕出意外,门前聚集的学生很快被疏散到位,而从她身边路过的几个大一学妹神色略显紧张。
“刚刚吓死我了……”
谁不知道岑嚣当年舍弃大热的金融与数学专业,毅然选择材料科学与工程,源自一腔热爱,他又怎会容人轻易诋毁?
“别担心,岑学长好像还在里面,没出来呢?”
她们说的每个字,她都清晰地捕捉进耳朵里,恐惧感被一瞬间放大。
岑嚣!他还在火场里?!
姚蘼心头一悸,温婉如水的鹿眼霎时睁大,那表情惊恐又绝望颓靡,仿佛天塌了一般。
外面三辆消防车警灯闪烁,以电光火石的速度闪现,还有人抱着灭火器往里冲,警笛声、脚步声、嘈杂声扭曲交织在一起。
她怔住了,忽然想起迁安一中的那场大火。
熊熊大火仿佛点燃了天空,一片赤红,所有人都以为全校师生撤离完毕,音体楼上空无一人。
“小耳朵”刚好没电的她,生生错过老师们喊破喉咙的寻找和排查。
她回过神来,但为时已晚,彼时如惊厥慌神的兔子,可怜兮兮瑟缩在两承重墙的夹缝里,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小声啜泣哭喊着。
不知何故,去而复返的岑嚣,关键时刻发现了她!
浓烟呛得人几乎窒息,没有片刻的迟疑,他的手温热有力,拽紧她的手腕就往外跑……
那时,她不顾妈妈反对硬学美术,不过是因为学校画室,距离钢琴房仅一墙之隔,而岑嚣会时常在那儿出现。
她只是想能远远地看上他一眼,能有幸眺望同一片晚霞。
“同学,你还是稍稍站远些,虽然这只是演……”工学院负责调度安排的副主任,好心提醒她注意安全。
姚蘼没听进去半分,却彻头彻尾慌了神。
她颤抖着身体,紧咬住的粉唇洇出了血,人上一秒还安静规矩地站着,转眼理智被抽空,头脑一热就想往里冲。
她顾不得那么多!
……
下一秒,人却结结实实跌入某人坚实宽阔的怀抱。
一贯以实验室为家的岑嚣,第一次迫不及待想离开拙进楼,那只敢爽约耍他的“乖兔子”,今天竟然自投罗网。
他闲庭信步走出来,没想到会轻而易举“守株待兔”……
嗅到那丝滞涩馥郁的花香,聒噪他一上午的阴翳和戾气,被悄然无声地安抚。
“小学妹,你碰瓷上瘾吗?”
岑嚣折去三分冷漠疏离,慵懒痞意地刚想戏谑她两句,抬眸,却对上一双湿漉漉的盈盈鹿眼。
少女白大褂里的月白长裙,泛着淡淡蓝调的冷意,裙角银线刺绣的小白花,仍敌不过她温腻莹白的雪肌玉肤。
江南水乡的清灵毓秀,仿佛全集于她一身。
墨发、纤腰、雪颈,以及盈盈一瞥的浅弯锁骨,眼眸中快要夺眶而出的晶莹泪珠,仿佛受够惊吓的小兽绝处逢生,满眼尽是委屈与茫然。
他眼眸晦暗,那些吊儿郎当的玩笑,顿时无法宣之于口。
这时,姚蘼没挂断的手机响了:“阿蘼?你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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