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姐,我没事!”她保证。
从他手里接过“小耳朵”,那斑驳掉漆的外壳,已陪她度过近十个寒暑,近来嘶鸣音越发频繁严重。
“阿蘼,我还是陪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梁浅明显不放心。
她把“小耳朵”的语音处理器重新挂耳后,语气温柔解释道:“是我偷懒,它该去调音了。”
姚蘼微微侧身,再次把两人距离拉远。
一声“谢谢”,很轻。
岑嚣并不介意,眼神扫过她,慵懒又冷清:“你这耳蜗不是该去调音,而是该更新换代了吧?”
高频听力受损越严重,耳鸣就会越严重,而她目前在用的“美蜗”,似乎还是N年前的老款。
她神情一黯,倒也坦诚:“是该换机了,不过钱还没攒够……”
一个外机七八万,而她双侧还没做,至少需要三十万,她有钱也先不舍得换。
而江家资产庞大,更是临清最顶尖济明医院的最大股东,却只会拿珠宝包包讨好她,美其名曰“弥补”。
从前,他们只觉得拥有一个耳聋的“私生女”,是耻辱。
现在眼巴巴贴上来,不过是见她有利可图,借家人的名义“绑架”她,用联姻来维系江叶两家的利益牵扯。
能言善辩,谁都不服的岑嚣,第一次被噎得说不出话。
气氛霎时,万籁俱静。
……
夜色愈沉。
回寝室的姚蘼,前半夜睡得并不安稳,梦里还是迁安一中那场暴雨,他没扶正她的伞,却攥紧她纤细的手腕。
飞溅的雨水,打湿两人的校服。
岑嚣嘴角似噙着笑,手轻轻托着她的后脖颈,然后俯下身,轻轻吻在了她的耳垂。
他的唇是冷的,她的脸却是热的。
记忆里迁安总不休的烟雨,缠缠绵绵,第一次她那么喜欢。
温热濡湿的触感,就像挣扎醒来后,眼前的无边夜幕一样,触手可及。
昨晚她睡得早,此时按亮枕边的手机,才发现是凌晨五点。
她漏掉了一些重要信息,除了叶阿姨的电话,还没点开的短信来自江银桦,对方竟约她上午十点在校门口碰面。
而岑嚣昨晚也约她今上午见,临走前他背着所有人耳语,笑容一狭,半是玩笑半恐吓:“再敢迟到,咱们走着瞧……”
“老地方见!”
作者有话说:
阅读提示:文中出现的病症解读或是学科知识,皆来自度娘,作者非专业,只为剧情服务!
第11章 我怎么不知道聘礼
◎“你说甘草糖味的兔子肉好吃吗?”◎
国庆假期的第一天,风大。
平日熙熙攘攘的临大,也会偶尔清静空闲,姚蘼勾起颊边碎发别在耳后,等在拙进楼的那棵香樟树下。
少女的眉眼温婉明净,如雪的脸颊却被晴日照得绯红,嘴里的那颗橙黄色甘草糖快融化完了。
秋风袭过树梢,摇落几片落叶。
她垂下眼睑,抬起藕臂看了眼运动手环上的时间,十点过半了。
他迟到了……
其实,江银桦和岑嚣约她的时间冲突,她没理睬江家,忐忑、焦虑,又迫不及待地横跨大半校区来等他,但拙进楼这儿空无一人。
可能昨天是他随口说的“玩笑”,作为小小的惩戒,给她。
他当然不会来!
毕竟他只让她等这一次,她曾故意放他两回鸽子,也算公平。明知道岑嚣重诺,这是她能给予眼下他迟到,设想出最合理的解释。
姚蘼咬了下唇,随手拿掉她发上的落叶,很平静地转身离开。
空气中那缭绕的淡淡荼蘼香,很快被绿树上的樟脑香味覆盖。
姚蘼神色有些倦怠,便利店里连续上了半周夜班,她气喘吁吁爬过蜿蜒的山路,转身,才发现某辆加长的劳斯莱斯尾随她身后。
起初她走得很慢,司机也开得很慢,见她脚步不停,豪车竟想迫近内侧绿化带,企图逼停她。
眼前这串嚣张的连号车牌,她有些眼熟,片刻后才想起是江家。
豪车的引擎盖还差半分就顶她腰上,她从容不迫就拨打了“110”。
“喂,你好。我是临大医学部的大二生,现在有人想限制我人身自由……”
她从不虚言,还记得警告过对方。
话还没说完,手机就被江银桦夺下按断,对方满是无奈一笑:“阿蘼,你!”
转眼,临川寸土寸金的市中心,某高档会员制的咖啡厅里。
缓缓弹奏的钢琴曲,角落里浪漫格调的向日葵,以及面前这个谦谦如玉的男人,永远一副温润和煦的模样。
她——同父异母的哥哥。
江银桦衬衫西裤,连袖扣都系得精致又得体,一派富家贵公子的优雅,从容地翻着菜单,“喝点什么?”他误以为她不会,想帮她点咖啡。
他和记忆里的那人五分相像,上扬的眉,清隽的眼,但繁华富丽的临川,和烟雨总不休又闭塞的迁安相比,是天差地别。
就算妈妈再温柔美好,也不过是道看腻了的风景。
她刚下课,又爬了一段山路,T恤板鞋,以及永远洗得发白的牛仔裤,眸色清冷若霜,不起任何波澜。
姚蘼自己抽了座椅坐下:“温水就好。”
她不喜欢加奶加糖的花里胡哨,只喜欢黑咖啡的苦涩纯粹。
江银桦掌心揉搓几次,神情略见忐忑:“其实爸爸就在车上,等着见你?”
“不需要。我不知道和抛妻弃女的禽兽,还有什么话好说。”
“他毕竟是我们的父亲……”
姚蘼语调一贯冷静疏离,否认道:“他只是你的,而我没有……爸爸!”
这个词从喉间滑过,久违又陌生,她只觉得讽刺,倦鸟尚且归巢,他既然一去不回,为何不决绝狠心一点,如今道貌岸然,出尔反尔。
她只会更看轻他!
而江银桦接下来,言语间是小心翼翼的试探,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似只是兄妹间寒暄,关心她的学习生活。
姚蘼不想跟江家有任何牵扯,从前勉强见几面,是因为妈妈希望,但自从得知妈妈不久于人世,她便只想赚钱,赚更多的钱。
现在哪怕多说一句,她都觉得是浪费时间。
秋日暖意融融的午后,她像朵纯白无辜的小花,长长的睫毛如蝴蝶的翅膀,澄澈的鹿眸里如秋水,似寒星,审视你时只觉得清冷。
乌黑的发,唇红齿白,是不染纤尘的清丽脱俗。
“很意外你选了临床专业?”江银桦温声问。
江家是医学世家,旗下不仅控股经营多家顶尖医院,家里也世代悬壶济世,如今产业更是遍及化学制药、生物技术、医疗器械和医养健康等,更与临大医学部建立深厚长远的合作关系。
江银桦初时也学医,不过中途又转了金融和管理。
“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奶奶和父亲甚至很欣喜你选了医学!”
江家,其实留意过她很长时间的成绩,很显然所有人都低估了他这个妹妹,不仅天赋异禀,连记忆力都惊人。
只是性子冷了些,像只伪装乖巧的刺猬,表面人畜无害,实则满背荆棘,锋锐扎手。
“和你们无关。”她语调淡淡,从容不迫。
“想去济明医院进修实习吗?我可以提前安排你,心外,骨外还是整形?”矜贵自持如江银桦,今天却难掩语气中的憧憬与兴奋,开出这让许多医学生都梦寐以求的条件。
江家人都很聪明,也都知道“打蛇打七寸”的道理,但她还是无动于衷。
头顶的光源冷调淡白,为她温和的颌角增添几分漠然感。
姚蘼端起桌上水杯,轻抿了一小口,樱唇奚落笑了一下,分不清是嘲讽,还是笑谁自作多情。
“不用了。”
天底下三甲医院那么多,并非只有济明。
江银桦不疾不徐用汤匙搅动着咖啡,左手食指上还戴着枚银色素戒,戒身缠绕着叶脉纹路。
不由得想起岑嚣高中时也戴过银戒,现在它却静静躺在她宝盒里,无人问津。
察觉到她的视线,江银桦微抬指:“是江家的惯例,十八岁成人礼时都会得到一枚戒指,我是银桦叶,你的那枚……好像从未见你戴过?”
戒指纹样,都是各自的名字。
“如果尺寸不合适,我帮你送回去修改?”
姚蘼微微一愣,她本来懊恼,该如何迅速结束这场毫无价值的交谈,见他话题突然一转要那朵荼蘼花,她脸上瞬间涨起一层红晕,像两片榴花瓣盛开于粉腮上。
钻石镶嵌的荼蘼花,被她抵债给了岑嚣!
如今怕是要她出尔反尔,再要回来?!他会不会以为她是故意耍他?梁子好像越结越深了……
“不用了,”姚蘼悄悄深呼吸,犹豫几秒:“戒指被妈妈改成了头饰,还留在迁安。”
她撒谎了,但显然她并不擅长,很快红了耳根。
江银桦却误会了她的意思:“不喜欢钻石,那帕帕拉恰或者欧泊?最近海蓝宝流行,似乎也很适合你们年轻女孩子?”他如数家珍。
又是一样的说辞,又是所谓的“弥补”,用金银珠宝就可以吗?
像有人捅了你一刀,转头还笑意吟吟赔礼道歉,越殷切,越觉廉价离谱。
她黛眉微蹙,不想再听一句。
情绪突然的波折,姚蘼下腹微微绞痛,扶桌起身时似有一股热流淌下,她借口逃去卫生间:“失陪……”
江银桦轻抿一口咖啡,眉梢难掩喜色。
乳白色的座椅上交叠着双腿,理性睿智,端得是上位者应有的从容优雅。
“嚣哥!等等我!”
咖啡厅外,有两个身型高大的男生推门而入,搅动室内一派清雅格调,只见前面的岑嚣脚步匆匆,后面追他的廖辉上气不接下气。
米其林三星的西点师早就恭候,岑嚣慵懒地接过拿破仑蛋糕,琥珀色眸底翻涌着戾气,疾步愈返回停车场,神色焦躁。
“来给小未婚妻取蛋糕,嚣哥你也太浪漫了吧!”廖辉撞他肩瞎起哄。
“滚开!”
老头子用“心口疼”临时骗他回老宅,竟耳提命面让他带那个“江妹妹”去约会。
岑嚣自觉上当,突出重围后一路疾驰回临大,香樟树下却连一根兔子毛都没逮到。
偏偏叶女士电话打爆,三催四请命令他回咖啡厅取蛋糕,家里早已体贴地帮他把“约会三件套”备好——花、蛋糕和小礼物。
卡片上,老爷子一手大气磅礴的正楷,把情话写得人面红耳赤,感人至深!
“老大,开学都一个月了,还没见你那未婚妻一面?”廖辉随手顺了只冰淇淋,吃得不亦乐乎。
他提着蛋糕盒,亦是吊儿郎当不放在心上,痞劲又懒散,远看像提溜个鸟笼闲庭信步。
“吃,也堵不上你那狗嘴。”岑嚣着急闪人,嘴上却从未承认过婚约。
廖辉插科打诨,笑得混球:“旺!”
谁料推门时,余光竟然看见玻璃窗那侧的熟人:“哎,这不是你那大舅哥呀?”
“谁?”岑嚣这才舍得回头,冷淡地瞥过去一眼。
“江家的太子爷江银桦~”廖辉笑他年纪轻轻,忘性大,“嚣哥,你最近是不是做实验做傻了?你没进临大前,这厮也算风云人物。”
“明明你那未婚妻该是正经江家大小姐,如今却生生沦为‘私生女’,都是他们家棒打鸳鸯呦~”廖辉唏嘘不已,却迫不及待跟自家老大求证:“坊间传闻你们叶江两家世交,现如今轰动瞩目的蜀都影城项目,不就是你娶他妹妹联姻的聘礼吗?”
二十年前江家那场“王子灰姑娘”的经典爱情故事,终究成为笑话,没成为童话,上流社会谁家还没有点秘辛狗血呢~
“聘礼……”
岑嚣指节一停,表情有些意味深长,上扬的眸子蕴着冷然无情的笑,反问一句:“我怎么不知道?”
他不认,自然形同虚设,江银桦敢把妹子嫁给他,不怕“守活寡”吗?
风习习,树影幢幢。
今天的他一身黑,手边打火机百无聊赖响了一下,瞳仁幽深无波,安静站在建筑物的阴沉倒影中。
江银桦的桌旁,突然出现的那袭纯白,吸引了他全部的视线。
只见她款款而行,若随风生莲,鼻尖似萦绕着馥郁的荼蘼香,纤弱单薄的倩影,让人担心她那小身板能否抵御即将到来的萧瑟北风。
廖辉也瞪大双眼:“那不是小学妹?她怎么跟江银桦……”
“走吧~”
“都是熟人,打个招呼再走~”
岑嚣稍抬了下眉骨,意味不明:“我说走,没长耳朵吗?”
……
与此同时,姚蘼心无旁骛回桌上,杯底最后一口水早已变凉,她却没再动。
风吹过路边树木的枝叶,哗哗作响。
口袋里的手机微微震动,弹出妈妈的消息:“乖囡囡,外婆听说你求学于临川,想起曾与她老友多年未见,特意准备了礼物,希望你下周能代为探望!”
她嘴角勾了丝笑意,是很清冷的温柔,打字回了个“好”。
重新返回驾驶座,岑嚣的座驾世爵c8如他一样,通身漆黑却有漂亮的流线型,低调且张扬。
他安静从烟盒里倒出根烟,偏头用火机点燃,指尖轻捏着抿进嘴里,神情不自觉有些烦躁易爆。
凌厉却漂亮的眉眼,让他侧脸轮廓精致流畅的同时,更添慑人的气势。
岑嚣指尖那根烟,罕见只抽了一口就掐了,手指在烟灰缸里反复地捻,看得廖辉莫名其妙。
“难不成陈教授又盘剥你了?怎么最近烟酒不忌,碰这么凶?”
那晚聚餐红白啤混着喝,千杯不醉的架势,最后还硬拗了半瓶伏特加,着实把兄弟们吓得不轻。
岑嚣何许人也,号称诸天神佛,无人敢拦,魑魅魍魉,无人敢阻,他竟也会有烦心事。
小兔子爽约他,却独去见了江银桦,这能说明什么?
只见他从裤袋里掏出一盒糖,似曾相识的暗黑色调,潇洒往嘴里丢了一颗,忽然低笑,轻松戏谑问了句:“你吃过兔子吗?”
廖辉人称临川吃喝玩乐大百科,盘点起美食来如数家珍:“都说狡兔三窟,兔肉自然不止三吃,这大前门的麻辣兔头,知荟斋的爆辣兔架……”
甘草糖的奇葩滋味,在他唇舌间化开,像是生吞一口十三香。
“你说甘草糖味的兔子肉好吃吗?”
“什么味?”
岑嚣神色晦暗不明,如暴风雨前的滚滚乌云。
他微抬眸,廖辉见他今天哪根筋搭不对,提醒他:“下周陈教授70大寿,你准备送什么?去年,你送得那只仓鼠熊满宴席乱窜,闹得人仰马翻,差点把他老人家吓出心脏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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