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衿不知又从哪里扑上前来,拼尽全力抱住他的大腿往后拖,哭叫着说:“不许你杀姐姐!你放下刀!”
“这就是你不恨的缘由吗?光靠她们俩可护不住你,大约会陪着你共赴黄泉呢,倒也不孤单。”魅捧着脸,看戏般观赏眼前几人的对峙,酸溜溜地说道。
高处的温渺好整以暇地看着下方的混乱,她闲适地将下巴搁在九罗的背上,怨毒的眼神直直地盯着站都站不起来的少女,凉凉地说:
“有趣,这两个傻子又求着陪死,就一起杀了吧,也算圆满。”
九罗幸灾乐祸,高亢地尖叫几声,迫不及待要看她倒霉。
男人有些犹疑,他瞥了眼上空的一人一兽。那女人笑颜如花,口型清晰无比,是在说,动手啊。
一波未平,本该好生躲着来补刀的方小叶又赫然现身,她借着草堆三两下爬到房顶上,用力跺跺脚,冲着藏匿在屋里的百姓厉声劝说:
“你们能不能清醒一点,如果不是这位姑娘出手应战,早先一刻你们就死了!你们就这样恩将仇报吗?”
一阵议论纷纷,有人小声地嘀咕:“说不定灾祸是她引来的呢?不然怎么老盯着她?”
温渺耳尖,极为赞同地放声大笑,欣慰地说:“这位大哥说得太对啦,当然是她作恶多端,降下天罚。”
她站直身子,情真意切地说:“我本无意牵连诸位,是她杀了我夫君的哥哥在先,手法好残忍的呢。”
百姓骇然,当下联想起那张曾贴遍扶风郡的通缉令,眼前的小姑娘竟真的是杀人凶犯!
既是亲眼见识过她的本事,一招一式狠厉凶残。纵使状似柔弱,能去杀个人,也不足为奇了。
“她爱慕我夫君,求而不得,便又去勾引他大哥,亦不能得偿所愿,便杀了他!这番恶行,岂能容于天地间?”
温渺的话语极具煽动力,口中的她杀人放火恶贯满盈,似乎真的有这样一个毒妇苟活于世,活该天诛地灭。
泼人脏水,险恶至极。
百姓们窃窃私语起来,有话多的忍不住说服苏婆婆:“这大娘,你听见了没有?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就别拦着管闲事了吧!”
“我呸!”苏婆婆啐了一口,一字一句地反驳:“我岁数是大,但还没有老糊涂!三岁小儿都知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们只听几句话就信了?”
“你这老太婆怎么油盐不进!这臭丫头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她嘴里哪有实话,说什么和山神举案齐眉,依我看,到现在出这么大事山神都不现身,就是被她害的,害得我们失了庇护!”
一提到山神,众人如梦初醒,摩拳擦掌只恨在地牢里没有把她杀了,反受花言巧语蒙蔽,生出这么大的祸事来。
争吵不断,陆时微半是心灰意冷半是触动,指甲在地上硬是抠出一条细长的痕迹。她痛得太厉害了,那么猛烈的力量的冲击下,大概是五脏六腑都被震碎了。
得想办法,她一定要想出个法子来解决这大窟窿,不能像个废人一样等死。
男人被吵得心烦,恶狠狠掀开苏婆婆,大力挥刀欲砍。刀尚在半空,一人影闪电般出现,徒手握住刀把,掌心鲜血横流。
纪轻舟狼狈得很,嘴角血迹未干,不离身的拂尘断裂得破破烂烂的,他怒道:“你们是连善恶都分不清吗?是谁在与妖兽屠城?是没长眼睛吗?”
“你这道士别多管闲事,不想死就起开,少来说大话连累我们!”男人眼睛发红,显然几次三番的阻拦已经惹得他极不耐烦,只想了结陆时微的命。
“世人果然畏死,惧怕死亡生出的怨气,真是好丰富呢。”魅轻轻巧巧地从地上站起来转了个圈,深深地吸了口气,贪婪地吮吸着空气里的气息。
“你们快点动手,我没耐性再陪着你们了。既然他们几个想一起死,你们就把他们一起杀了吧!”温渺懒得再拖延,居高临下地发号施令。
各个屋子里陆陆续续走出来些人,有些手里拿着铁锹一类的利器,阴沉着脸色,慢慢地将他们几个围在一个小圈里。
不能再等了,再久些,这些人都会被死亡的胁迫逼成疯子。
她安静地阖上双眼,小声地喃喃自语。
有的人以为她是安然赴死,试图动手,反被一道冲天光柱弹开几米远,摔得口吐鲜血。
变故恰在此时发生,陆时微身上外露的肌肤迅速地显出鲜妍的各类色彩,变幻得飞快,炫动着流光溢彩的颜色。
而那些密布的伤口飞速愈合,甚至能听到骨头咔擦咔擦生长归位的声音。
不过弹指,她如同重塑了肌体,取而代之的是周身上下苍白如纸的皮肤,与纸扎人没有两样。
“陆时微,你做了什么!”系统自认对于她无所不知,原打算给她个教训,再寻机带她离开保命。忽见异状,急得语调高了许多。
她扬起低垂的头颅,冲着温渺挂起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不急不缓地说:“你可听闻,逆转傀儡?”
知道这个术法源于她埋头于书中苦读的时日,藏在不起眼的一本小册子里。
大抵说的是,傀儡术中的被施术者,即使缺少纸人媒介,依旧能借此法主动选择化为纸人身,兼能获得施术者巅峰时期的灵力,以此自控。
只要愿意付出高昂的代价。
她起初是想等一等江予淮的出现,但温渺定是携九罗强行破开扶风郡的结界,江予淮受到的反噬应是极大的,也不知是不是又裂了人皮。
唯有自己可以依赖。
她手指如刀,钉住袭来的刀剑,一甩袖扔开后,翻身点地而起,身姿轻盈地跃至城楼上,巍然屹立。
一人一剑,她笑得眉眼弯弯:“温渺呀,新仇旧账,该一起算算了。”
漫天风沙骤起,平民皆被吹得站立不稳,复又躲回屋子里观战。纪轻舟目光沉沉,略一思索也飞身站到了她身旁。
魅也慢吞吞地跟着飘到半空里,不远不近地观察着局势,摸了摸自己的手指,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陆姑娘,虽不知你们有什么旧账,但我会和你一起。”他说得诚恳,手掌光华流转,也变出一把剑来。
“谢袅,你什么时候连姓都改了?又在做什么把戏,这是你新找的男人吗?饥不择食呀,可比不上我夫君呢。”温渺拍了拍九罗的脑袋,讥笑着叨叨几句。
言毕,虚空中燃起点点幽绿的浮光,寸步不离地贴近温渺的发丝和脸,轰然炸开大片的绿光,焚烧得她痛叫起来。
江予淮于疾风中现出身形,唇边带着笑意,风姿翩翩,乍一看并无异状。只是大半日未见,陆时微直觉他身上经久不变的死气,增长了极多。
他转头凝望着明显纸人化的陆时微,垂下嘴角闷闷不乐地问:
“时微,你究竟是和谁一道?如今已经不需要我了吗?”
“终究是我来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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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予淮:呵呵陆时微你现在真的不需要我也不需要纸人了?有了小道士就用不着我了是吧?也没有很想被需要吧,真的没有盼着我英姿飒爽地出场?(破防版
马上解决温渺!
第25章 攻心为上
江予淮近日真真是性情大变。
陆时微疑心他是坏了人皮受的刺激太大,不然怎么总说些酸不溜秋的话?
但见他出现,终归是安下心来,她嘻嘻笑道:“既是来了,便是不迟。”
而后她持剑正欲飞身而起,反被虚虚拦住。江予淮打量她几眼,入目处处是未干的血迹,沉声问道:“你还要打?”
不打岂不是白费这么大劲了?
佛曰,浪费损功德。
“狠话都放了,我先揍她一顿,当抛砖引玉了。”她一手拂开阻拦,又对着蓄势待发的纪轻舟嘱咐道:“这是恩怨局,你别插手。”
两个男人尚未反应过来,就见她几步翻上了云霄,裹挟进团团疾风中。
一道士一恶鬼在城楼上面面相觑,不知作何反应,纪轻舟眼下也没有超度他的兴致,只观望着战况。
江予淮倒也不多言,只悄悄地掐了个诀,陆时微顿觉一股极强大的灵力涌入身体内,熟悉得带着汹涌的死气。
见鬼,一回头好像还看见江予淮在朝她颔首微笑。
他方才的几点鬼火,就已经缠得温渺痛不欲生,她小心地避着九罗的攻击,满脑子寻思着要对付这种皮糙肉厚的妖兽,不如使些攻心之术。
禽鸟一族最是珍爱羽毛,她打定主意,趁势顺风纵火,铺天盖地的熊熊烈火把九罗烧得掉了大把大把的灰黑色长毛,几乎要烧成只秃鸟。
火势迎风而起,不论九罗如何扑打身体,都不能熄灭大火,反而连带着毁了温渺的大半长发,落得长长短短的,不堪一握。
受了这样的损招,九头鸟和温渺一同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陆时微心下快意,洋洋自得地大笑出声。
系统冷不丁地出声提醒她:“该收手了,既是借来的能力,不可再用了。”
她这回安安分分听了系统的话,贪得好处就跑,身形迅速缩小回正常的模样,颤颤巍巍地落地倚住墙角。
“江予淮,轮到你了。”上方的九罗和温渺乱成一团,互相咒骂着对方的巨响递到耳边,她心满意足地露出一个笑来。
纪轻舟只觉她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浑身湿漉漉的,又有多处血迹在身,看着凄凄惨惨。
战斗时她眼中燃起的烈焰早已散去,又恢复成了漆黑的瞳孔,面上瞧着很是沉静,她专注地凝望上空的缠斗,并没有多余注意力忧心伤势。
小道士颠颠地跑来蹲坐在她身侧,时不时地瞄几眼她的眼睛,清清楚楚地看见少女澄澈的瞳孔里,并无其它异状,只能映出他的倒影。
“呀,小道士,你老看我做什么?”她猜到纪轻舟会好奇她猛涨的灵力,装腔作势得瘫倒,生怕再被问话,咿咿呀呀地说:“头好痛,怕不是被打得失忆了吧。”
“虚情假意。”几日相处下来,纪轻舟已大约摸清她的无赖德行,挪开几步,兀自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然而她还是没得清净,魅飘飘然走到她面前,不过片刻,小东西竟然看着长大了许多,约莫有十四五岁的样子,狡黠地扫她一眼说:
“你可真是好运啊,我都等着在最佳观赏位给你收尸了呢,居然还能活下来。”
话虽不中听,但她奇异地从魅的声音里听出了些微的雀跃。
“又让你失望了吗?”她偏过头,调笑着问。
魅但笑不语。
江予淮当下俨然跟个战神一样,也不管九罗癫狂的攻势,专盯着温渺暴揍,鬼火已经烫得她肌肤受损,面色青白,甚是骇然。
失了一颗头的九罗本就蔫巴巴的,又没了驱策,无心恋战,抵挡得越发随意。
须臾间,温渺一手捂脸痛苦地大叫一声,慌不择路地驱使九罗急急想逃。
江予淮遥遥立于上空,放出数根藤蔓定住九罗的翅膀,传声问道:“如何?要杀了吗?”
陆时微歇息了会,却只觉更是疲累,然提及温渺,心头如有感应般掀起翻江倒海的怒火,寒声说:“我来杀。”
她蓦地站起,掌心幻化出一根火红的骨箭,上头犹有喷溅的血迹,她半眯着眼挽弓搭箭,一气呵成。
是对着心脏的。
箭矢流星般射出,但恰在此时,九罗仰天长啸,用力地挣开了身上的束缚,冲天而起。
那一箭势如破竹地贯穿了温渺右半边的肩胛骨。
是那根谢袅从自己身体里抽出的骨箭,自那日捡回来后,她存放了许久,苦练不辍。
可惜没能替谢袅还给温渺穿心一箭。
温渺失了重心,歪歪扭扭地跌落,九罗慌乱间想着借翅膀捞她,但被江予淮抢先一步,甩出条极粗的锁链捆紧了她,勒得她昏了过去。
大难临头各自飞,救人不得,九罗毫不留恋地消失在了天际。
江予淮施施然落回城楼上,陆时微眼巴巴地对着他问:“不追了吗?”
“我们的速度是追不上九罗的,它这次吃了大亏,会躲一阵子。它若是回南阳寻沈临熙,我们也得从长计议。”江予淮说得轻松,隐隐有些忧愁。
纪轻舟拍拍手站起,愁眉紧锁,紧跟着说:“凤鸣派日前发出了召集令,称抓住了雍州城里作乱的妖兽,要在众家仙门见证下斩杀。我师傅被请去议事了,我就没能搬到救兵。”
又是沈临熙的手笔,声东击西。
难怪现身的会是温渺。
劫后余生,城中众人三三两两地试探着走出小屋,胆怯地向上张望,有眼尖的人看清了江予淮的模样,福至心灵,大声呼喊着跪倒:“果然是山神救世,上苍终是庇佑我扶风的啊!”
随后走出的人一听“山神”二字,喜上眉梢,也不多思,跟着就跪下磕头。
地上立时黑鸦鸦跪了一大群人,念念有词地拜谢。
方小叶呲溜一下从房顶上跳下,傲然站立在拜倒的人群中冷眼旁观,语带嘲讽地说道:“真正救世的人难道不是陆姑娘吗?你们真是眼盲心盲,拜山神有何用?”
她旁边跪着的就是村长老头,被她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吓得冷汗直流,忙不迭拽她的衣角想把她按倒。
“哼,这方小叶还算是个有骨气的明白人。”系统早被陆时微气得半死,但到底还是把她的一腔付出看在了眼里。
只要不是孤立无援,所作所为,便有其意义。
江予淮神色淡然,俯视着芸芸众生,冷冰冰地扬声说:“你们该谢的人的确不是我。”
她本想宽和地原谅百姓们,突然起了坏心,变了脸色趾高气昂地说:“不如这样,你们把那人杀了,先前的恩怨,便一笔勾销。”
被她正正指着的,是第一个拔刀的青年男人,此时早已软了膝盖,颤抖着匍匐在地上,高声喊叫道:“这位姑娘,不,您是女侠、神女!我是鬼迷心窍了,求求你不要杀我!”
陆时微充耳不闻,捏出一柄短剑,反手将它直直地抛下插到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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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更新了两万个字呢。(作者·发疯版)
第26章 魅的新生
巧笑嫣然的少女,于他眼中,无异地狱修罗。
满坐寂然,村民们维持着拜倒的姿势,没有一个人动手。
一个小男孩瞟了一眼不远处的匕首,抽抽噎噎地说:“娘,屠户张的做法是自私了些,但是我们要是杀了他,和他的做法不就一样了吗?”
他身旁的妇人急急捂住他的嘴,生怕惹上麻烦。
被他们寄予厚望的山神,满脸写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显是不准备出言阻止。而正派小道士虽露出疑惑的神色,但也没有咋咋呼呼伸张正义。
怕是要秋后算账了。
魅追着恨意跑,巴不得屠户张越怕越好,又撑住下巴盘腿坐着,摆出看热闹的样子,直勾勾地观察着众人一张张皱成苦瓜样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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