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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难哄——再让我睡一会【完结+番外】

时间:2024-01-23 23:04:40  作者:再让我睡一会【完结+番外】
  “她叫王若清,听闻她师傅是林太傅的弟子,应当被安排住在太傅府附近,具体我们也没打听过。”
  这不巧了?真乃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得自家人。
  没过一会儿,便又聊起旁的话题来。
  一行人相谈甚欢,志同道合,甚至未察天色将晚,日渐过半。
  待裴筠庭起身往外吩咐凌轩事情时,宇文章突然俯身,向陆时逸和徐婉窈打听有关裴筠庭的事情,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唐突,举止间透出局促:“李姑娘可曾婚配,抑或有心上人?”
  二人对视一眼,表情古怪。
  陆时逸清清嗓,低声道:“宇文兄,还是断了此念想罢。”
  宇文章不解:“为何?”
  “你有所不知,燕京城中有位世子,家世显赫,打小便心仪李姑娘,旁人染指不得。为仕途之路,宇文兄还是别去招惹他的好。”
  他本想再说些什么,奈何裴筠庭已回屋,只得讪讪地坐回去。
  将人送走后,陆时逸问裴筠庭:“二小姐究竟想做什么?又是请客又是展露才学的。”
  她并未对陆时逸的敏锐感到讶异:“我原想,他们中或许有愿意到阅微堂来任教的,席间听闻那位王姑娘的事迹,又生出了点别的想法……且看吧,若他们志不在此,我亦不会强求。”
  ……
  丞相府。
  韩逋同眼前情绪几近失控的燕怀泽两两相望,竟是一无二致的憔悴,韩逋更是苍老了不少,近日都告病在家,未去上朝。
  纯妃的死,对他来说何尝不是莫大的打击。
  自她离去的那日起,他便料想过这一时刻的到来,现在终于瞒不住了。
  燕怀泽步步逼近,步步都宛若踩在锋利的刀刃上,接受凌迟的酷刑:“韩相,本王问你,你与母妃究竟是何关系?又是从何时开始的——我和阿情,究竟是谁的骨肉?”
  末尾那句话,他说得格外艰难。
  火炉里的煤炭爆发一声脆响,如同燕怀泽绷紧的最后一根弦。
  相顾无言间,韩逋缓缓开口:“其实你已经猜到了不是吗?”
  “我要你亲口告诉我真相!”燕怀泽儒雅尽失,额角青筋冒起,喘着粗气,整张脸因气愤恼怒而涨得通红。
  “是。”他目光隐含痛色,“当年我与你母亲青梅竹马,好事将近,却因一道圣旨被拆散,但我们仍放不下彼此,遂决定私通。表面她是主我为臣,背地里我们是彼此亲密无间的情人……早在入宫前夜,我与她便有了夫妻之实,至死不渝。你是我和鳐娘的孩子,阿情则是实打实的皇族血脉。”
  “你要理解你母妃,虽然你的身世……但她是一心替你着想的。”
  “我不理解,也不能理解。”燕怀泽哽咽道,“为什么没告诉我真相?我情愿从一开始就不被生下来!”
  紧接着,他越想越难过,越想越委屈,积攒的情绪如瓢泼大雨般迸发,边笑边流泪,听着像哀鸣,又像命运鸣响的丧钟。
  “可你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爱你胜过爱自己。期望你登基,也是为了让你和阿情不再受人摆布”
  “若我生来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大罪人,这个下场我欣然接受。可我从未想过要害谁,我只想得到父皇认可,只想维持兄弟友恭,只想和心爱的姑娘一生相伴。我做错了何事,她说为我着想,又怎知我因她失去了一切!”
  “你们哪里是爱我,分明是利用我报仇泄恨罢了!”说完拂袖而去。
  韩逋凝望他愤然离去的背影,久久伫立,垂下苍老的脊背。
  华发丛生,再无半分生气。
  “鳐娘,我实在累了。”
  离开丞相府后,燕怀泽禁止所有人跟着,独自策马疾驰。
  雪满肩头,朔风凛凛号空,正如他内心的呐喊。
  他感觉自己被寒风一分为二,从头顶劈开,直至脚底。
  恍然间,他回忆起童年往事。
  为什么父皇在三弟出生后没多久,便逐渐不再分给他多余的宠爱;为什么同样一起玩闹长大,阿裴偏偏属意三弟;为什么母妃要费尽心思替他争权夺位;为什么父皇会在清河一族逐渐衰落,朝局动乱的当下选择除掉母妃……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被蒙在鼓里,被人像傻子一样摆布,被当成工具的,唯有他自己。
  或许打一开始,结局就已注定,再怎么努力都不会改变。
  是他庸人自扰,痴心妄想,作茧自缚。
  惨雾重浸,大雪纷纷盖地,燕怀泽坐在马背上,突然大笑出声。
  他此生可谓失败透顶,半辈子都被母亲蒙在鼓里,穷尽一生都等不来意中人。
  天下之大,何处归家。
第一百一十一章 相思
  燕京的第二场雪,趁人不觉时,纷纷扬扬洒落大地。
  彼时正值仲冬,裴筠庭在靖国公府内同裴瑶笙一块绣孩子的小布鞋。姐妹俩都畏寒,故屋内炭火烧得极旺,身上的衣裙,倒更像是块裹在身上的毯子,四周暖融融的。
  院落里雪花缤纷,未若柳絮因风起,难让人不忆起旧事。
  裴筠庭凝望窗外雪景久久失神,捻着绣花针的手悬在半空。
  行军离京一月有余,关外今日寒否?故人尚安否?
  春草明年绿,王孙归不归?
  正想着,裴瑶笙覆上她的手背,眉颦笑浅:“绾绾,家书应该快到了,再等等。”
  眼瞧心事被窥破,裴筠庭垂下眼睫:“阿姐,我知道,我只是……”
  未完的话,尽在不言中。
  “绾绾,爹爹自不必说,大哥二弟自小习武,学的是真刀实枪的硬本事;三殿下你最了解,他敢接下主帅的职位,就等同于做好了一切准备,生死皆掌握在自己手上。圣上信他,皇后信他,你也更应该信他。”
  “阿姐,我不是不信,可世上之事,单有信任怎够呢——无论谁有好歹,我都痛苦万分。”
  “唉,小时候你也这样,爹爹出征,你便追在他马后哭,我们如何也说不动你,最后还是大哥把你抱回去的。”
  她顿时赧赧:“又提这事。”
  裴瑶笙乐道:“那直冲云霄的哭声,我想忘都难。”
  裴筠庭的头几乎要埋到膝上,幸亏轶儿的及时到来,解救了她的窘境:“夫人,小姐,家书和捷报都来了!”
  两姐妹喜形于色,哪还有心思做绣活,脑袋凑在一处看起家书和捷报,生怕错过一个字。
  “二哥话怎得这般多,将大哥和爹爹的话全抢了。”裴筠庭嘟囔道。
  裴瑶笙亦乐不可支:“爹爹倒一如既往报喜不报忧,再者,他俩头一回出征,多写点也无妨……好吧,确实多了些。”
  银儿又走进来:“轶儿跑得太快,人家还有封信没交付过来呢。”说着将一封信和一根树枝交给裴筠庭,面上含笑,嘴角都要勾到后脑勺去,“小姐,还有三殿下给您的信呢。”
  顶着几人打趣的目光,她脸颊微烫:“我过会儿再看。”
  裴瑶笙拿手肘拱拱她:“何必呢,想看就赶紧看吧,我瞧某人整日眼巴巴等着呢。”
  “阿姐,你别胡说!”
  “哎,我可没指明‘某人’是谁。”裴瑶笙就爱看她口是心非的模样,笑了好一会儿才道,“坐太久了,我去外边活动活动,你且看着吧。”
  婢女扶着她走出老远后,裴筠庭才抿着嘴唇,将捂在胸前的信拆开。
  【裴绾绾:
  见字如面。
  离开你的日子过于难熬,未行出几里便开始想你了,你呢?
  路上没见着桃枝,只好折中给你摘了枝红梅,聊表思念。
  看到它,便日日都要想我。
  ……
  本来快睡下了,突然想起信送到时,离你的生辰应该不远了。
  礼物在我书房那个黑匣子里放着,打开便能瞧见。
  要亲自去取,亲自打开,不可假手于人。
  ……
  昨夜城墙激战,好在大获全胜。
  晚上做了个噩梦,梦到你嫌我出征太久,同旁的郎君定亲了,气得我半宿睡不着觉。
  回去后第一件事,我定要按着规矩,三书六礼,凤冠霞帔,十里红妆,明媒正娶,便是月老都找不出错处拆散我们。
  胆敢有哪个不识趣地上门提亲,我已吩咐过,让凌轩将他扫地出门。
  那梦可给我气死了!
  睡觉。
  ……
  今儿是什么好日子?
  侯爷夸我有勇有谋,堪当将才;你大哥夸我骁勇善战,二哥也对我赞不绝口。
  但愿改日上门提亲,这几位不要给我脸色看。
  你又想说我不要脸是吧?我都猜到了,裴绾绾,我非要成天把提亲和娶你挂在嘴边,所以你也不许考虑旁人,怎样都不许!】
  那信实在很长,似乎攒了许多时日,洋洋洒洒写了五页有余,每页都是不同的内容,在不同的日子写下的,语气轻松,一样报喜不报忧,还故意逗她笑,仿佛明日醒来睁眼,他就坐在桌前,笑着打趣自己。
  她几乎能想象到燕怀瑾吊儿郎当地叼着笔,趁休整或睡前给她写信的模样。
  从前是燕怀瑾一遍又一遍读着裴筠庭的信,现如今也轮到她了。
  “就爱说这些不正经的。”
  话虽如此,脸上的柔情蜜意却半分不减。
  她其实也很想他。
  燕怀瑾刚离开的那几天,她还没什么感觉。
  但后劲实在很足,有时裴筠庭一天啥也没做成,光发呆,也总感觉他会在哪里突然冒出来。
  仔细回溯才察觉,从前有他在时,高墙上、茶楼里、屋檐下。
  始终都是并肩的两个身影。
  如今他踏上属于自己的征程,那她便希望他安然无恙,无畏无惧,早日归来。
  红梅躺在案上,胭脂一般,映着雪色,见证少年情意。
  ……
  营帐外下着小雪,一场混战刚刚结束,敌军元气大伤,短时间内不敢再来犯。真正意义上的首战告捷,值得大肆庆贺一番,鼓舞士气。
  燕怀瑾刚从裴照安的住处出来,就有胆大的将士将他拉到火堆前坐下。
  原先将士们都不太服他,以为是个混军功,只会花拳绣腿的废物,经此一战,才终于对他改观。
  年纪不大,杀伐却果断狠辣,指挥松弛有度,从不端着架子或颐指气使,战术上又同裴侯爷配合得极好。
  所有将士都围在篝火旁烤肉吃,此刻雪花如败鳞残甲般满天飞,军营里的氛围难得轻松,诗酒欢歌,下的雪也是暖的。染血裹腥的军旗猎猎作响,是最好不过的下酒菜。
  裴照安和裴长枫等人也陆续被叫出来同乐。
  虽然军中有规定,不准贪杯,但总有人一口酒下肚便乐昏了头,这不,第一个就拿燕怀瑾开刀:“燕帅,可有意中人?”
  燕怀瑾闻言,堪堪呛了口酒,尔后红着脸答道:“自然是有的。”
  一群人的起哄声震天响,连远处山巅都能听见几许回音,不明情况的守卫,险些以为敌军又要卷土重来了。
  俗话说喝酒壮胆,众人继续追问道:“说说,是个怎样的姑娘?”
  “是我自小便认定的人,哪哪都好。”
  有个络腮胡的汉子琢磨道:“莫非燕帅至今,还是个雏吧?”
  “……”这是可以说的吗?
  “唉!都是男人,怕啥!尽管说。”
  “就是就是,男人嘛,你我都懂。雏不雏的,没人会笑你,羞啥。”
  “人嘛,年轻气盛也能理解,何况燕帅才刚弱冠。”
  一旁的展昭展元幸灾乐祸地交换了个眼神,不吱声,怎知他们的主子正骑虎难下。
  未来岳丈和舅子都在现场,要他如何作答?
  这时裴照安的副将出来打圆场,劝道:“哎哎,差不多得了,咱燕帅的意中人,是咱侯爷的亲闺女,可不许乱开玩笑了。”
  众人一惊,正想道歉,却见少年将军不知想起何事,忽然笑开,眼角眉梢都挂着柔情:“届时,我请诸位喝喜酒。”
  “好!干了!”
  他对自己的酒量心知肚明,半杯下肚后便不再举盏,一一推拒,随即踱步走回自己的帐房中。
  满天星斗和雪花一同闪耀,并以虚幻的速度慢慢坠落。繁星仿佛近在眼前,将夜空越推越远,夜色也愈发深沉。
  身旁空无一人,被勾起思念的少年伸手接下一片雪花,孩子气地垂头微叹。
  唉,好想她。
第一百一十二章 书信
  生辰前后发生的事,桩桩件件,足以令裴筠庭刻骨铭心。
  晨起焚香沐浴,对镜梳妆,随后递牌入宫,她顺利在承乾殿的书房内找到燕怀瑾千叮咛万嘱咐,要亲手打开的礼物。
  那是件由他亲手打造的暗花细丝月华裙,裙摆处还特地命人绣了两只翩飞蝴蝶。
  往年生日,燕怀瑾总变着花样讨裴筠庭欢心,又因足够了解,送的礼物都十分妥帖。
  然而今年他不在,即便收到他精心准备的礼物,裴筠庭依旧觉得身边缺了点什么,开心不起来。
  皇后听闻她入宫,又恰逢她生辰,便命婧姑姑将人请到坤宁宫去叙叙话。
  她看上去仍旧美丽,眉眼间却忽然多出了几分从前没有的疲态。
  “绾绾,到我身边来。”
  裴筠庭依言照做。
  “你是本宫看着长大的,一晃眼,都到这般亭亭玉立的年纪了。”岁月从不败美人,皇后神态温柔,仪态万方,“淮临这小子,眼光向来不错,他能有你,是他的福气。”
  她登时咽住话,垂下头,羞脸粉生红。
  时至今日,听旁人提起两人的情意,裴筠庭总无端生出股手足无措之感。
  好在皇后是她既敬重又亲近的长辈,否则眼下早该钻进地洞里头了。
  “娘娘莫再取笑我,淮临他向来待我极好,两情相悦,能得此一心人,亦为我之幸。”
  皇后望着她的目光愈发柔和,感慨道:“昔年我和阿渊……圣上亦是如此。本宫此生最无悔的决定,便是与他结发为夫妻。即便后来物是人非,可年少执手相伴,共度风雨的时光,永远是记忆中最为珍贵的经历,此去经年,难能忘却。”
  皇后的眸光悠远深沉,似乎正越过她,穿越回许多年前,那些曾经鲜活的往事里。
  她忽然想,十年,乃至二十年后,时过境迁,自己回首光阴,触及这段记忆,又该作何感想?
  “淮临自小受本宫影响,铁了心要过真正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日子,这很好。本宫希望你们能永葆初心,不负此番难得的情意。”
  皇后的少年郎,也曾用过那般热烈的目光许她天下,给她承诺,惜她如命。哪怕现如今他们同床异梦,不复从前,她却仍坚定地告诉裴筠庭,属于她的少年郎不悔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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