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跟反贼沾上关系,那就是诛九族的大罪。所以,冯康即将回京受审的消息一传出,那可就炸了锅了。
五河口渐渐开始热闹起来,之前逃离的商人携家带口的都回到了五河口。
兰阳公主要在五河口出嫁,前往雄鹰部成亲,这事已经在南陈传开。
萧宗元这几日都在客栈里养伤,虽然老沈头的割肉疗伤让他痛苦不已,好在是如今伤口已经不再溃烂,渐渐有了愈合的迹象。
“王,送亲的队伍传来消息,他们再有三日便可抵达五河口。”铁木进来的时候,萧宗元刚刚上完药。
老沈头替他包扎好,刚要退出去,就听得萧宗元道:“沈医官,卫国公的伤可好些了?”
“已无大碍。”老沈头一想起萧宗元在百里子苓身上抽的那几鞭子,很多次都想给萧宗元再下点药,但他不能。所以,每次给萧宗元剔除伤口腐肉的时候,他都巴不得再狠一些,最好让这家伙痛得死去活来。
“你家国公爷着实让人看不懂。”
老沈头不明白萧宗元想说什么,也没敢接话,半低着头,干脆装着没听见。
“挨了好几鞭子,一身的伤,还连夜跑到刘家沟去放了晋北王,这件事,终究是纸包不住火,让她早做打算。”
萧宗元居然知道这件事,老沈头只觉得背脊发凉。
“鹰王,若是没别的吩咐,我就先回去了。”
“回去吧,这些日子,辛苦沈医官了。”
老沈头走了之后,萧宗元才起了身,“世子那边还没有消息来吗?”
铁木赶紧上前拿了衣服给萧宗元披上,“王,有洛先生在,不必太挂心世子。”
“我倒不是挂心世子,我是怕洛先生那身子骨经不起折腾。他的身体本来就不太好,加上这些日子又连连征战。洛先生本来就不同意我来五河口,没听他的话,闹出这么多事来。不过,能亲自己跟百里子苓打交道,也算不虚此行。”
“王对卫国公似乎特别看重。”
萧宗元扯了扯衣衫,端起茶来喝了一口,“从前,也听过一些关于她的传言,只当是个只会打仗野丫头,现在看来是我低估她了。对于南陈来说,遗憾的是她是个女子。而对于我们来说,庆幸她是个女子。再强悍的女子,终究都得有嫁人那天。她若是嫁人了,无论是夫家还是赵怀,怕是都不会让她再上战场。”
“京城那边刚传了消息过来,说是卫国公府正在替卫国公选亲,要招女婿进门。”铁木又道。
“她这年纪,若是在咱们草原上,孩子都六七岁了,是该成亲了。可惜,这么好的人,没能在我雄鹰部。”
萧宗元爱才,也更喜欢百里子苓的担当。他遇刺这事虽然是以百里子苓扛的那几鞭子作为结案,但他的人也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他受伤之后,百里子苓送了一个人出城,那人极像是漆五。但是,他的人之前明明看到漆五离开了五河口。
有些东西,不需要铁证,稍微想一想,也能明白个大概。
这一箭,应该是漆五的作品。显然,百里子苓事先并不知道这个。萧宗元倒不觉得百里子苓不想杀他,只是百里子苓心中有南陈,有大局,所以他才能在刀尖上走了这么一遭,还能得偿所愿,全身而退。
老沈头回到军营便把萧宗元的话转告给了百里子苓,百里子苓并不意外萧宗元知道,而且就像萧宗元说的那样,那件事终究是纸包不住火的。
晋北王既然打她的地盘上过,冯康都抓住了,怎么会让晋北王跑了。这件事,就看赵怀怎么想。
“将军,门外有位公子求见。”易风突然来报。
“有拜帖吗?”
“没有,但他说,他有军情向将军禀报。”
百里子苓揉了揉额头,“带他去见陆先生。”
“将军,那位公子说,军情紧急,他只有见到将军才能说。”易风回道。
“行了,让他进来吧。”
易风应声而去。
不过短短数日,南陈的战场结束,草原上的大战也结束了。她才收到消息,雄鹰部世子率领的十万大军击溃了苍穹部,并一路追击,把苍穹部打得个落荒而逃。
至于西陀,也在赫都的反击里,没能占到便宜,已经撤了回去。
冯康入京,自然会引起南陈另一波清洗。谁人能上位,谁人又会被拉下马,这就不好说了,一场血雨腥风很快刮起。
听到有脚步声进来,百里子苓也没回头,目光落在雪狼部的版图上。
草原上的战争已经结束,雄鹰部也算大获全胜,萧宗元娶了兰阳公主,确定后院不会起火,会不会转头就会收拾雪狼部?
“草民见过卫国公!”
百里子苓觉得这声音有几分耳熟,稍稍一愣,但又觉得自己想多了。如果是他心里想的那位,易风不可能不认识。
“有话就说吧。”百里子苓并没有回头看他,柳菘蓝在草原上安排了一些探子,但现在柳菘蓝是不是可信,尚且不知道,她的人就更要打上几个问号了。
“将军不看我一眼吗?”
听到这话,百里子苓只觉得头皮一麻,顿时身子都有点僵住。
是他!
他居然敢明目张胆地进军营里来。
百里子苓这才回过头去,看着眼前那张陌生的脸,她在片刻的犹疑之后,突然想起易容这件事来。
“不想我现在就宰了你,就赶紧走!”百里子苓低沉着道。
“你要成亲了吗?”
“不关你的事。”虽然百里子苓还不知道他怎么会有这么莫名其妙的话,但赶走这小子,才是正事。
“你真不要我了吗?”
“我想,你上回耳朵没聋,有一字一句听清楚我说的话。我不想再重复一遍,你也赶紧滚!”
百里子苓的口气越发重了些。
木苏和突然跪了下来,百里子苓张嘴就想骂人,但话却没有出口,狠狠地挥了一下拳头,背过身去。
“将军,你打也行,骂也行,杀了我都行。但你不能要别人,不要我。你都把我睡了,你不能始乱终弃,我是你的人,就算是死了,也是你百里家的鬼,得进你家祖坟。”
木苏和撒泼耍赖那是自有一套,而且没有他说不出来的话,句句都能扎百里子苓的心窝。
“说的什么屁话。老子要谁,还得征得你的同意。怎么,做了狼王就上我这里来撒野了,我不介意给你们雪狼部再换一个狼王。”
“你杀,现在就杀了。反正,你上回也想要了我的命。我的命本来就是你给的,你现在不要我了,我留着这命做什么,你直接拿去便去。”那家伙说着,突然从怀里抽出一把短刀来。
百里子苓还没反应过来,那短刀就在他自己的手腕上划过,鲜血顿时涌出。
“别跟我使苦肉计,没用。”百里子苓强压着想要替他止血的冲动,努力硬着心肠说出最扎心的话。
“将军觉得我是苦肉计?”木苏和轻笑了一声,举起刀子就往肚子上扎,一进一出,那短刀上沾满了鲜血。
“将军,还是苦肉计吗?”他的嘴角带着几分苦楚的笑意。
“你他娘的就是个疯子!”百里子苓捏紧了拳头,她得用多大的毅力才控制住自己没有上前去按住他的伤口。
腰间的血就那样涌了出来,然后染红了外袍。
“我是疯了。你都不要我了,我能不疯吗?你居然还想跟别人成亲,你怎么那么没良心。
以前喜欢的时候,就各种哄,怕我冷着,怕我冻着,心疼得跟什么似的。还说什么来年春天,便三媒六聘接我进门。现在呢,你是惦记着接别人进门吧。
怎么,他是比我乖,比我听话,比我更懂风情吗?
那我活着干什么,看你们恩恩爱爱,再生一堆孩子出来恶心我?
百里子苓,我今天就死你这里,我生是你百里家的人,死是你百里家的鬼。”
说着,木苏和又举刀往肚子上扎去。
百里子苓哪里敢再让他捅自己,赶紧抓住了短刀,她知道这是苦肉计,她也知道这狼崽子就是想让她心疼,但她不能真让这狼崽子一刀又一刀地往身上捅,就算不死,那些血怕是也会成为她一生的梦魇。
第189章 189、新事端(4)
“来人,去叫胡果儿来。”百里子苓大喊一声,守在帐外的易风心头一惊,顿时冲了进去。
“将军……”
易风刀都抽出来了,一见百里子苓手上的血,差点就要朝木苏和砍下去,“进来作甚?叫胡果儿,让她一人进来,不许多嘴。”
易风从愣神中反应过来,这才急慌慌地跑了出去。
片刻之后,胡果儿带着药箱进来,她还以为是百里子苓发病了,毕竟没有叫老沈头。
“国公爷……”胡果儿上前,与木苏和的眼神相撞,赫然道:“王……”
“别废话,赶紧给他看看伤得怎么样了。”
胡果儿受到的震撼确实不小,是木苏和,是他们的王。手腕上是血,腹部也是血,这到底……她有些急地用刀划开木苏和的外袍,里边的衣服已经染透了,看着特别扎眼,她再划开里边的衣衫,看到不长的一道伤口。
“手腕处还有一道伤。”百里子苓说了一句。
胡果儿赶紧查看了手腕,虽然血流了不少,但伤口不深。这种刀口,不会是百里子苓划的,显然是木苏和自己。
“作死!”胡果儿低骂了一句。
“你……别以为我现在没力气,就没法……没法收拾你,你等我……”
“省点力气,血又出来了。”胡果儿回头拿止血药,看到扔在地上的短刀,只有小半截沾满了血,刀口不算深,但她还是拿了铜片出来往那伤口里探了探,确定伤口确实不深,没有伤及内脏,她那狂跳的心才稍稍平稳了些。
“将军,你拉着我的手,我好疼!”木苏和伸出手去,手掌上沾满了血,百里子苓迟疑了一下,还是抓住了他的手。
“现在知道疼了,活该,疼死你!”胡果儿低骂了一句。
“将军,都说你治下有方……这丫头,那么多……啊……”木苏和话没说完,伤口上传来的刺痛就他惊叫了一声。
胡果儿正在给他止血,那粉末磨上去,确实会有些难受。
“刚刚拿刀往自己身上捅的时候,也没见你叫。”百里子苓道。
“将军,我真的好疼,你过来抱着我,好不好?”
胡查儿瞪了他一眼,还真是越来越作,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整这些事。也对,往自己身上捅刀子,割手腕,看似下狠手,便分寸却拿捏得恰到好处。
伤口不深,但血却流了不少,这是故意吓百里子苓,苦肉计使得很顺手嘛。
百里子苓并没有动弹,只是紧紧抓着他的手。苦肉计是肯定的,但疼也是肯定的。
她受过不少伤,流那么多血,就算不是要害,那也一定疼的。
这个不要脸的家伙,拿自己下刀,还真是下得去手。现在只想把他揪起来狂打一顿,但这也只能想想,怕是这家伙还会就此赖在她的大帐里,各种使唤她。
如今那么多破事,他还非挑这个时候来凑热闹。百里子苓看着木苏和,心想着,你是真不怕整死老娘。
胡果儿麻溜地处理完了伤口,就是身上这些带血的衣服是不能穿了。
“易风,拿两套你的衣服进来。”百里子苓喊了一声,易风在帐外应声而去。
片刻之后,易风便抱着衣服进来。木苏和比易风高一些,但也能将就穿。百里子苓把他换下来的衣服直接扔进了火盆,又扯下了他脸上的假皮,这会没了掩饰,易风才看清楚来人是谁。
“你……”易风只恨自己眼瞎。
“你先去打盆热水进来。”百里子苓道。
“将军,这家伙就不能留。你从前对他多好,掏心掏肺,这小子怎么对你的。简直就是狼心狗肺。你身子弄成现在这样,不都是他害的吗?还救他干什么,直接宰了他。你要下不去手,我来。”
易风说着又抽出了刀,朝着木苏和就砍下来。
百里子苓也不管,倒是胡果儿抓住了易风的手,“小兄弟,有话好好说。国公爷既然救他,那便是舍不得他死,你何必让国公爷为难。”
“你们都是一丘之貉。胡果儿,你也是个没良心的。你当初在北楼关,若不是我们将军一句话,你能活着出关,你早不知道死哪里了。将军还给了你盘缠和吃的,你反过来就给将军下毒,果然是最毒妇人心。”
易风说着就要再砍,百里子苓也不出声,但木苏和却惨兮兮地道:“将军既想杀我,又何必救我。来,就刚才的伤口,再扎深一点,我也就无力回天了。”
他说着,把百里子苓的手拉到自己的伤口处,狠狠地按了一下,刚刚止住的血顿时流出,把那纱布染红。
百里子苓气得都想杀人了,但仍旧忍着没发作。
他见百里子苓没反应,又再按了一下,血就流得更多。
胡果儿推开易风,赶紧拉开他二人的手,“你疯了!要死直接抹脖子,省得我再救你。”
胡果儿也是个狠人,直接捡起那把短刀递给木苏和,这可有点让人骑虎难下了。
木苏和接过短刀,还真就往脖子上放,但一双眼睛一直盯着百里子苓,那眼睛里都快挤出珍珠来,各种不舍、难过、伤心、后悔都在这一刻全都展现出来。
“你们主仆这么喜欢唱戏,干脆去当个戏子,省得屈了才。”
百里子苓夺过木苏和手里的短刀,回手就扎在了不远处木柱子上。
“戏唱完了,血也止一下,不想他血尽人亡的话。”百里子苓说着站起身来。
“将军,你就这样便宜了他,他当初怎么害你的。那么没良心的狼崽子,你心疼他干嘛,他哪里心疼过你,除了让他各种难做,各种害你,他就没干过别的。他现在受了伤,铁定死赖在你这里不走。将军,兰阳公主马上要到五河口了,这小子指不定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为了不影响和亲,萧宗元都抽了你好几鞭子,你怎么能让这小子坏了大事。”
易风那是替百里子苓一万个不平,但他这话,包含的信息太多。
“萧宗元敢抽你鞭子?”木苏和的声音冷冷地响起。
百里子苓回头看了他一眼,一脸淡漠,然后对胡果儿道:“看着他,他要敢跑出这营帐半步,那便是你主仆二人都不想让我活了。”
百里子苓拉了易风出去,营帐里只剩下快要气疯了的木要苏和,还有另外一个快要气死的胡果儿。
“你说,她挨萧宗元的鞭子,怎么回事?一个字都不能给我漏。”木苏和此刻牙都要咬碎了,他要没有这伤,今晚暗杀萧宗元就得安排上。
“具体的情况我不太清楚,但那鞭伤是我治的,伤得不轻。”胡果儿把刚刚的纱布取下来,重新止血,重新上药。
“你不清楚,你天天待在她身边,你居然说你不清楚。你不是一向机灵吗,这么点事都查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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