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忧外患,就连这繁华的上都城,都不知道要几年才能恢复如初。
两个人又聊了一阵,百里子苓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不亦让桑吉太劳累,正想叫人,就被桑吉拉住。
“将军,最后一个问题。”
百里子苓大概知道他要问什么,便道:“我把北方大营的兵符给了狼崽子。”
“你......”桑吉想骂她糊涂。可是,那话没能出口。
如果她不亲自带兵入京,不把赵怀给抓回来,等赵怀带人逃回封地,再想要攻打扶风郡,又是件麻烦事。而且,整个南陈风云变幻也不好说。
她要离开了五河口,北方大营确实没有什么可信任之人托付了。
但是,北方大营的兵符交到狼王手里,桑吉总觉得是把刀递给敌人一样。当然,这个形容不是太贴切,毕竟萧宗元更符合敌人这个人设。
“我若信错了人,我便从上都城墙上跳下去,以死谢罪!”
“将军!......”桑吉太激动,差点站起来。
百里子苓按住他,“我离开五河口前跟他说过,他若负了我,那就是不想我活了。子渊,那个情况之下,我没有更好的选择。如果你没有重伤......不说了这些了。我把赵怀关进了刑部大牢,如今赵启下落不明,得赶紧把人抓到。我最多在上都待三日,就得回五河口。所以,子渊,你得赶紧好起来。南陈的朝局还得你来主持。”
第260章 260、死局(34)
百里子苓听说柳菘蓝也回京了,还曾闹着要见百里策,便让人请了柳菘蓝过来,一起去了刑部大牢。
百里策呆坐在一角,头发有些乱糟糟的,嘴里一直叨叨着‘为什么’。
柳菘蓝看到百里策的第一眼,眼泪就下来了。
“二哥!”她隔着栅栏轻唤了一声。
百里策微微抬起头来,目光像是没有焦距地看了一眼柳菘蓝,但视线最终是焦距在了柳菘蓝身后的百里子苓身上。
“二哥,你这是何苦呢?”柳菘蓝哭道。
他们上一回见面,是在城郊的庄子里。说了最难听的话,也发誓再也不见这个男人,可是听闻他下了狱,终究还是不忍。
“何苦?”他嘿嘿两声,“为了爹,为了大哥,为了死在埋羊谷的将士!”
他看着有些疯癫了,但每一个字都铿锵有力。
“我不悔!”他又补了一句。
“二哥,你为爹,为大哥,我都能理解。可是,你如何能让赵启许诺那些人,攻入上都城,便可烧杀劫掠一日。如此滥杀无辜,你让谁来理解你?”柳菘蓝哭着问道。
“我不需要谁来理解我。”
他冷冷的目光划过柳菘蓝带泪的脸颊,“你以为你理解我,懂我?”
他嗤笑。
“你只是你以为。你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懂!”
百里子苓上前扶了一把柳菘蓝,“菘蓝姐,起来吧!”
柳菘蓝则回头抓住百里子苓的手,“子苓,卫国公,他是你亲哥哥,你难道真想让他死?”
“我想让他活,但他自己活够了。”
“子苓,他是你二哥,你一母同胞的二哥,你怎能如此狠心?”柳菘蓝也是急了,有点口不责言。
“狠心?”百里子苓轻笑,“论狠心,我哪里比得上二哥。就算不管上都城里老百姓的死活,但连娘、大嫂、云昊的死活也不顾了,我没见过这样的儿子,这样的小叔子,这样不顾家人性命的哥哥。”
“可是......”柳菘蓝似乎还想替百里策求一求,却被百里策打断,“我不配姓百里。待我死后,把我扔到乱葬岗便可,无须收敛尸骨,我这样的人,不值得.......”
百里子苓心里也难受得紧,从嘴里就挤出来那么四个字:如你所愿。
然后,一甩衣袖,离开了刑部大牢。
百里子苓一出牢门,长长地吸了口气,夏夜的天空繁星闪烁,像是无数双眼睛正看着她。
她想起了在父亲军营的那些日子,这样的夏夜里便爱躺在草地上看星空,格外美丽和耀眼。
那时候,大哥看着星星跟她有过一番像是预言一样的对话。
大哥说,老三啊,如果哪天我跟父亲都不在了,百里家就得你扛起来了。
百里子苓:爹和大哥都很厉害,怎么会不在了?
大哥:打仗终究是要死人的,没有常胜将军,再厉害的人,也不敢保证自己上了战场就一定能活着回来。所以,真要有那样一天,百里家就得是你来扛。
百里子苓:那不是还有二哥吗?
大哥:老二容易想太多,我跟爹要是不在了,他怕会走进死胡同,出不来。所以,你得答应大哥,扛起百里家,照顾好母亲和你两位嫂子,还有云昊。
百里子苓:那我还能嫁人吗?
大哥笑了。
大哥:老三是女中豪杰,何必嫁人,娶一个进门,又何妨。
百里子苓:那我就娶一个。我得娶一个好看的,至少得比桑老二好看。
那时候,百里子苓与桑吉的婚事才告吹没多久。
大哥:咱们老三厉害,肯定能娶个比桑老二更好看的,气死桑老二那个绣花枕头。
大哥真是一语成谶。
百里子苓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柳菘蓝才从里边出来,眼睛有点红,百里子苓上前安慰道:“他自己选择的,他不悔,何必替他流这些泪。”
“我此生,只爱过他一人。不过,为他流了这场泪,也就真的结束了。只是,他的结局不是爹和大哥希望看到的,不知道爹和大哥现在得多伤心。”柳菘蓝吸了吸鼻子。
“爹和大哥要是还能伤心......"百里子苓鼻子一酸。
“子苓,你当真要他的命吗?”柳菘蓝又问。
百里子苓没有回答。
二人漫步在夜色下的上都街头,从前上都城里的热闹早已不见,街上极少有人。
“听说你去了雪狼部看你的父亲,是专程赶回来见他的?”百里子苓问了一句。
“心里不踏实,总觉得,如果不回来,恐怕以后就没机会了。”柳菘蓝仰起了头,看这满天的繁星。
姐妹二人各自叹了一口气。
“子苓,有件事没有跟你说。”走了好一会儿,柳菘蓝才道。
百里子苓停下脚步来看着她。
“之前,狼王约我见面,就是我最后去五河口那次。他让我把赵怀不知道的那条消息线卖给他,他给了我一条商道,可以从南陈穿过雪狼部、苍穹部,直到遥远的古刹帝国。
要知道,若是按现在的商道去古刹帝国,必须穿越雄鹰部,以及大片的无人沙漠地带,每年都有不少人死在沙漠里,就算没有死,还可能被沙漠里的抢匪洗劫一空,丢了货物是小,还可能丢了小命。你没走过那片沙漠,黄沙埋白骨,真的随处可见。”
百里子苓知道通往古刹帝国的商道,从北楼关出关,据说要走上大半年,才能到古刹帝国。
所以,从古刹帝国运回来的东西,特别昂贵,是有钱都买不到的那种。
“我觉得,我还是适合做个商人。”柳菘蓝又道。
“他可真能耐,居然能建立这样一条商道。据说,苍穹部的人特别不喜欢外人进入他们的部族,他是如何做到的?”百里子苓这话不是问柳菘蓝,就是下意识地出了口。
“苍穹部一直在燕云腹地,也是最神秘的部族,你们家那位可是天生的商人,非常清楚别人要什么,他怎么做到打通苍穹部的,我不清楚。不过,我已经派人走了那条商道......”
“有何发现?”百里子苓见柳菘蓝迟疑,尽快追问。
“说是商道,但没准儿多年之后,也是他杀入苍穹部的军事要道。他以保护商道和商人为名,沿途建立了半军事的驿站,驿站会收取路过商人的一笔费用,类似咱们的税收......”
柳菘蓝拉拉杂杂与百里子苓讲了许多。
关于经商这方面,百里子苓不太懂,但柳菘蓝却对木苏和评价很高。
柳菘蓝最后总结了一句:你家那狼崽子,就算不做狼王,他也能成为商人里的王,没有他不敢做的生意,也没有他做不成的生意。
百里子苓回想起呼延裕,呼延裕便是一位商人,在成为呼延一族的族长之前,也在南陈以及各地经商多年。
与柳菘蓝别后,百里子苓往自己家走,走了没多远,易风打马而来。
“将军,有五河口的消息。”易风还未翻身下马,便嚷道。
百里子苓心想,这人还真是不经念叨。
易风把密封好的字条递上,牵了马跟在百里子苓身边。百里子苓拆了字条来看,上面只有一句话:第七日,五河口安好,将军勿念。
百里子苓看到字条上有些难看的字迹,嘴角泛起笑意。
离开之时,她说快则十日,慢则半月,一定回去。
这家伙,一天一封飞鸽传书,从第一日到第七日,也就只改了一个字。
但没有那句‘五河口安好,将军勿念’,她又总觉得这一日少了些什么。
“将军,吴安国的妻儿被屠杀了。如今,棺材还停放在吴府,吴大人......不太好。”易风又道。
“去看看!”百里子苓赶紧收起字条。
上都城里,像吴安国这样遭遇的还有一些,有人痛哭流涕,有人大骂赵启。虽然赵启可恨,但他们并不知道,打开大门放了叛军入城的赵怀更可恶。
百里子苓去了吴府,吴安国呆呆地跪在厅前的棺木前,像是魂被抽走了一样。
“吴大人,节哀!”
百里子苓上了香,看着旁边的两口小棺材,不由得想到了百里云昊。
如果云昊没有送去,或许也难逃厄运。
“国公爷,你说,这是不是老天爷对我的惩罚。可是,明明做尽坏事的人是我,为何要报在我妻儿头上。我那两个孩子还未成年,他们什么坏事都没有做过......”
百里子苓无法回答,更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因为,这其中也有她哥哥百里策种下的祸。
“我掐死了坐在那把椅子上的孩子,他们就弄死了我的孩子......”
吴安国这话刚出口,就被百里子苓给捂住了嘴。
小皇帝是吴安国掐死的,百里子苓知道。但如今府里还有其他人进出,这话要是让别人听了去,吴安国恐怕连个全尸都落不下。
第261章 261、死局(35)
吴安国掐死了小皇帝,倒不是跟小皇帝有仇。
他这个人,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不是个好人。但是,先帝对他有知遇之恩,不管别人怎么说先帝,至少在他心里,他对先帝是感激涕零的。
先帝被赵怀所困皇宫之时,他知道自己做不了什么,甚至都不曾去给先帝请安。
因为他知道,他如果常去给先帝请安,那就是给先帝找麻烦。整个南陈都在赵怀手里,他无力回天。
不少人骂他没良心,狼心狗肺,对不起先帝对他的恩宠。其实,忠心这个东西,不是做给谁看的,自己心里得有一杆称。
吴安国心里的那杆称一直都在。
先帝驾崩之时,他那些眼泪全是真心。他也知道,先帝之所以几个月就病逝了,也是因为赵怀在先帝的药里做了手脚。就连赵怀最后与先帝的那番对话,他也辗转从忠心于先帝的宫人嘴里得知。
“我吴安国该下地狱。但,掐死小皇帝,我不悔!”
在吴安国的书房里,面对着百里子苓,他的话依旧坚定如初。
“小皇帝或许没什么错,但他错在是赵怀的儿子。赵怀夺了先帝的江山,父债子偿,小皇帝死得不冤。至少,他还可以配享太庙,受赵家后世子孙的香火。我只恨,不能亲手弄死赵怀......”
“吴大人,这话你跟我说可以,但不可再与他人说了,知道吗?”百里子苓提醒道。
“国公爷,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我知国公爷是为我好,可我......”吴安国抹了一把眼泪,没能往下说。
百里子苓从前很不喜欢吴安国,但这大半年经历了那么多事,她发现吴安国这个人跟想象的还是有些不太一样。
百里子苓安慰了几句,嘴里也就没什么词了。她不擅长干这个,就算擅长,也没那个时间。
从吴府出来,百里子苓让易风安排几个人过来,帮着吴安国把家人的后事给办了。
回到自己家里,灯火已燃,门口有士兵守卫。
她去祠堂上了炷香,一身疲惫地看着那些孤零零的牌位,最后坐在了那些牌位前面,放声哭了起来。
易风守在祠堂外面,听到动静,想进去看一眼,但终究还是忍住了。
“爹、该拿二哥怎么办?”
冷冰冰的牌位是无法给她答案的,而她需要的也不是答案,她只是想要一个释放情绪的地方。
她是卫国公,她手握重兵,如今满朝文武皆看她的脸色。
这就是所谓的权臣。
她甚至还能决定谁来做皇帝。
“爹,你会怪我吗?就算你会怪我,也没办法。等哪天,我也去了你那里,你随便打,随便骂,老三都受着。大哥,云昊很乖。我打算......”她叹了口气,苦笑了一声,没往下说。
祠堂里安静下来,只剩下偶尔抽泣的声音。
易风在心里感慨自家将军太难了,还陪着流了一场泪水。
百里子苓一个人在祠堂对着那些牌位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话,直到凌晨了,才回屋去歇息。
连着几日的奔波,这一睡,也就比较沉了。
第二天一早,府外便有不少大臣递了帖子等着拜见卫国公。
百里子苓起得迟了些,易风打水进来给她洗漱时,一并说了在府门外等着求见的那些大臣。
“都有谁呀?”百里子苓随口问道。
“刑部尚书、大理寺卿、礼部尚书、兵部的几位大人也来了,还有宗亲府的几位主事......”
易风拉拉杂杂地说了一通,百里子苓也没应声,洗漱完了之后,易风又把刚刚下人送进来的早餐给摆上。
“将军,咱们门口那条巷子,都让马车给堵得水泄不通了,你看是让大人们进来,还是?”
百里子苓喝了口粥,夹了点小菜到嘴里,这是易风的手艺,她不由得抬头看这半大小子。
易风见百里子苓看他,还有以为自己脸上有东西,下意识地摸了一下,百里子苓一笑,易风更是不明所以了。
“将军,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今早有些匆忙,可能......”
“易风,”百里子苓打断了他的话,易风‘嗯’了一声。
“等所有的事都结束了,你是想待在军营,还是想留在上都。你这年纪,也该 说个媳妇了。我有空让人打听打听,看看哪家的姑娘合适,如果你要有看中,与我说也是一样的,我让人去提亲。”
百里子苓突然提到他的亲事,易风还有点不好意思,“将军,我才多大呀,你自己还没成家呢,我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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