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中诚亲王世子,自然是知他无大才,平庸至极,将来也好控制。
但如此这般跪在百里子苓跟前,还如何做皇帝。
“国公爷,恕老臣不能扶世子起身。我这身子骨也不行了,如今也就吊着一口气,这要一口气上不来,就得麻烦诸位把我给抬出去了。”
桑尚书的话有点阴不阴阳不阳的。
百里子苓轻哼了一声,迈步下了台阶,也没扶一下诚亲王世子,他也不敢起来,就那么跪着。
“桑尚书,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百里子苓走到了桑尚书跟前。
“国公爷随意。”桑尚书没有正眼看她,如今这般,反正都是鱼肉,就算装得再恭敬,人家也不会放他一马,这一点,他还是很清楚的。
“那就先说好消息,也让桑尚书高兴高兴。”百里子苓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扫过众人。
“武诚侯虽然身负重伤,几次在鬼门关前来回,但好歹是保住了命。而且,侯爷心系上都百姓安危,身负重伤之后,还带兵阻击了叛军对上都城的进攻,但也因此心脉受损,恐怕短时间内很难恢复。”
桑尚书险些没站住,就这么几句话,百里子苓说得不急不缓,却把桑尚书的心蹂躏了无数次。
“桑尚书,现在,该听坏消息了。”百里子苓突然回头看他。
众人皆等着,有人觉得是百里子苓要对桑尚书下手了,连大气都不敢出。
“坏消息就是,上都城死伤惨重。你们的家人......恐怕不少都死在了混战之下。”
百里子苓这话一出口,便有人哭起来。
第258章 258、死局(32)
朝堂上的气氛一下子凝重了。
突然有人问了一句:“卫国公,你为何不早些带兵来救援上都,非得让叛军攻入上都城,杀了那么多人。”
这话是质问。
众臣皆替此人捏了把汗。
百里子苓把目光投向声音的来处,只见吴安国缓缓地站了出来。
“卫国公手握十几万重兵,为何不救援上都?”吴安国接着问道。
百里子苓脸色一沉,众人皆觉得吴安国也太不怕死了,居然敢说这样的话。
“吴大人这个问题问得好。我百里子苓手握十几万重兵,为何不救援上都?”她的目光再次扫过众臣。
“大理寺卿,你来说说,我为何不救援上都?”
正发呆的大理寺卿被点名,忙回过神来,“国公爷,我不懂军事。而且,国公爷也不是没有救援上都,真要没有救援,我们这些人,怕是早就不在了。”
“既然大理寺卿不懂军事,那兵部尚书,你来说说了。”百里子苓又点了兵部尚书的名。
“国公爷,刚才大理寺卿也说了,没有您不救援上都一说。但以我之愚见,虽然北方大营十几万兵马,但雄鹰部一直在旁虎视眈眈。说是联姻,结了秦晋之好,但据边关回报,几日前,萧宗元才带着大批人马到了五河口外的草场。说是放牧,实则是窥探国公爷是否还在五河口。若是国公爷不在,以萧宗元的性子,怕是要趁南陈内乱,咬上一口的。”
兵部尚书这一说,众人便回头看吴安国。
吴安国也不惧,便又道:“依兵部尚书所言,到底是叛贼凶狠些,还是萧宗元更凶狠?”
兵部尚书不答。
吴安国:“诸位大人,几个月之前,诸位还在这大殿之上对卫国公口诛笔伐。几年前,不少人还向先皇递过一道又一道折子,参奏百里老将军拥兵自重。结果,埋羊一谷,老将军与少将军战死,南陈上万将士阵亡。你们一个个的都说那是老将军指挥不当,当真是老将军指挥不当吗?”
吴安国这番话让人听着有点糊涂。
一开始众臣觉得他是要跟百里子苓唱反调,众臣还在想,真不怕死,还真没良心。
之前百里子苓还派兵护送他回京,这怎么转眼就成了白眼狼。
但听到这里,众臣才反应过来,吴安国是为百里子苓发声。
那么,接下来的便是翻开埋羊谷那一战失利的真相。
话已经说到了这里,只要不是傻子,都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吴安国本来口才就好,既然已经开了口,自然把当年那些事都说了出来。
这其中既包括了早就死了的李迁和先帝,还有如今站在朝上的桑尚书,以及最后给了那道伪造催命诏书的赵怀。
吴安国让人带了宫中证人上来,又摆出了证据,朝堂上一片哗然。
但有几人,不只知晓其中细节,还做过帮凶,此刻便慌得无处可藏。
“卫国公想替老将军洗冤?可以。那得把先帝的皇陵给操了,毕竟,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桑尚书冷笑一声。
百里子苓转头看桑尚书,“老大人,我是个粗人,还是个横人。所以,别逼我。你说的事,我还真想做一做。”
百里子苓的话让众人头皮发麻。
“百里子苓,你当真敢......”桑尚书的话没说完,便被百里子苓那狠戾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刚刚,你们不是觉得我想坐那把椅子吗?既然那把椅子我都敢做,那操了谁的坟头,又算个屁!”
百里子苓这话已然是大不敬了。
御史们也不敢出声,先帝皇陵都敢动,杀几个御史那还不跟玩一样。
百里子苓见众人皆不敢说话,目光又回到了诚亲王世子这里。
“世子,怎么还跪着?”百里子苓像是才发现一般,忙伸手扶了他。
诚亲王世子吓得够呛,颤颤巍巍起身,脸都有些发白,额头上尽是汗水。
“世子这是怎么啦?吓着了?”百里子苓故意问道。
世子拭了一下额头的汗,连连摆手,不敢说话。
“既然埋羊谷的事已经说完了,那就来说说国不可一日无主。”
诚亲王世子还未松口气,只觉得心又悬了起来,他双腿一软,又跪了下来,“国公爷,我没想当皇帝,都是他们,他们害我!”
“世子这话说得奇怪,大人们信任你,如何是害你?”
世子脸色惨白,恨不得即刻就晕死过去,偏偏就是晕不了。
“卫国公,你连先帝的皇陵都敢动了,一个皇帝而已,还不是你说谁做,就是谁。或者是,你自己做,谁又敢如何?”桑尚书阴阳怪气地道。
“桑尚书,我要是你,就不逞那点口舌,好歹给差点把命搭上,还一心为了南陈的武诚侯留点脸面。”
“卫国公,你们家也出了个叛贼,何必五十步笑百步。”桑尚书索性豁出去了,就算要死,那也得说个痛快。
“是,我们家也出了个叛贼,所以我已经让人把百里策下了大狱。过几日,上都稳定之后,三司会审,百里策该是什么罪就定什么罪,该怎么处决,就怎么处决,我绝对不姑息任何一人。”
“卫国公,你这不是说笑嘛。如今你控制了上都城,百里策谋反,那就该诛九族。可是,谁敢诛你卫国公?”桑尚书讥讽道。
“哎呀,我瞧这意思,桑尚书不把我给弄死,心有不甘啊!行啊,那就让刑部尚书出来说说,我百里子苓该不该被诛。若是律法明确如此,那我百里子苓没有怨言。”
百里子苓这话又引得群臣私语,倒是让刑部尚书为难了。
不管他之前是谁的人,现在命是捏在卫国公手里,他敢说什么?
刑部尚书一脸难堪,这是把他放在火烤,要他的命呀。
“刑部尚书,说吧!”百里子苓看着他,他的嘴唇颤抖了一下,然后才道:“南陈的律法里没有一条罪名定为诛九族,无论是刑部还是大理寺,皆无权判定诛九族。诛九族是皇帝的权力。如今,南陈没有皇帝......”
“所以,这便是桑尚书要急着推举新皇帝的目的吗?让新皇帝杀我?还是,你们都想看着我百里子苓被新皇帝诛九族,所以才这么着急?”
百里子苓的话可是吓坏了众臣,不少人下意识地跪了下来,说自己并无此意。
而此时,殿外有太监来报:“武诚侯到!”
众臣齐回头,就见桑吉坐在一把太师椅上,被人抬进了大殿。
百里子苓忙快步上前,抓住了桑吉的手,“子渊,你怎么来了?”
百里子苓满眼都是担心,而桑吉则拍了拍她的手,“将军,我怕他们欺负你。你是武将,论耍嘴皮子,不是他们的对手。但是,我行!”
就这么两句话,声音不大,众人却听得清楚,也看得明白。
这武诚侯与卫国公是一个鼻孔出气的。
众人回头看桑尚书,他这才缓步走到桑吉跟前,“老二啊......”
桑尚书一开口,老泪都下来了,刚才的伶牙俐齿已然不见,他就是个心系儿子的老人。
“父亲,何必呢?”桑吉道。
桑尚书的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来,只顾着哭了。
桑吉的到来彻底结束了朝堂上的这场口水战。
第259章 259、死局(33)
被困于皇宫中的众臣,终于在百里子苓回朝之后得以出宫。
众臣离去之后,大殿里只剩下桑吉与百里子苓里。
桑吉的脸色还不太好,嘴唇仍旧没有什么血色,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
但这模样,还是胡果儿不眠不休几天几夜换来的。
知道百里子苓回朝,无论如何也要进宫来,胡果儿怎么拦都拦不住。
如今,胡果儿还等在大殿外面。
“将军,你给我句准话。那把椅子,”桑吉回头看龙椅,“你想坐吗?”
百里子苓也跟着回头看龙椅。
龙椅不过是个死物,但那么多大活人却为了那个死物争得头破血流。
“坐在那上面,也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我的小狼崽子还等着我回去,我要成了孤家寡人,他怎么办?”百里子苓反问道。
“将军,你不是普通女子,岂可儿情长。”
“子渊,你这意思是让我当老姑娘?一辈子孤独终老。”
桑吉说得很认真,但百里子苓却开起了玩笑。
“将军,坐上那把椅子,你想要什么样的美男子没有?帝王三宫六院,谁规定了三宫六院只能是女人,也可以是男子。这都是小事。”
三宫六院?
百里子苓赶紧摆摆手,“子渊,我呢,是豪放一些,但三宫六院我可真吃不消。”
百里子苓心里还有一句:我连那小狼崽子都吃不消,你还让我三宫六院,你这是真心想让我当皇帝,还是想让我死?
“我说,桑老二,你最近是不是养伤无聊,看了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人书,这怎么女皇帝、三宫六院的美男子都给我安排上了。我可提醒你啊,我们家小狼崽子醋劲大着呢,这话可不能让他听到。他要听到了,我可哄不好,你少害我。”
“将军!”桑吉突然有点激动,接着咳嗽了两声,可把百里子苓给吓着了。
“桑老二,你少害我啊!你好好的进来的,这要吐了血出去,胡果儿那野丫头没准儿又给我下毒,你可放过我吧。”
百里子苓仍旧打着哈哈。
“将军,就不能给我句准话吗?”桑吉喘了口气。
百里子苓的神色突然黯淡了下来。
她吐了口气,负手踱了几步,又叹息了一声,仿佛十分为难。
“将......”
“你别再将了,将得我头疼。桑老二,西北还未平,如今说谁做皇帝为时过早。我一个女子,而且手上沾满了血,不管想与不想,坐上那把椅子......那就是给了别人反的借口。南陈已经经不起几场战火了。”百里子苓一声长叹。
“将军既然无意,但国不可一日无主,新皇帝的事,还是得尽快定下来,省得再生事端。”桑吉道。
“桑老二,就这样?你也不劝一劝?从来新帝登基,都得臣子一劝再劝,新帝得一再推辞,最后推辞不过,勉为其难才坐那个位置。你这是什么意思?敢情就没想真让我做皇帝,之前那些话,都是诓骗我的?”百里子苓不干了,“我要不是看你要死不活的,我大嘴巴抽你。”
“将军见谅。我这不是也怕是你万一想试试那把椅子......”
“我要真想试,你想怎么着呀?带着你这小半条命的身子,还要跟我对着干吗?”百里子苓捏了一下桑吉的下巴,有点大爷调戏小娇娥的意思。
桑吉这会也不便动弹,任由百里子苓捏着下巴,“将军,我哪儿敢。我这不是想,看看能不能弄个贵妃或者是皇贵妃做做。皇后之位,我就不跟你那小美人抢了,但以我的学识和姿色,封个贵妃,应该不成问题。”
百里子苓手里使劲,桑吉立马可怜起来,眉头都快皱得能夹死蚊子。百里子苓赶紧放了手。
“桑老二,我倒是真没看出来,你还有这心思。老实说,是不是得了些什么刺激的画本,好东西一定要分享给兄弟。”
桑吉无奈地摇摇头,“将军,咱们还是说正事。”
“一直说的都是正事啊!”
桑吉心想,哪一句是正事?
“羽林军统领何在?”百里子苓突然吼了一声,片刻之后,羽林军统领便听令进来。
“见过国公爷!”
“之前让你查在京的皇族子弟,可有结果?”
百里子苓话音刚落,羽林军统领便从怀里递上一份折子,恭敬道:“这是所有在京皇族子弟的名录,请国公爷过目。”
百里子苓接过那折子,随手翻了翻,然后递给了桑吉。
“既然国不可一日无主,那就从这本名录里选取一人便是。”百里子苓补了一句。
桑吉的目光一一划过那名录,每个人都记录得很详细,这其中包括了他们的学问如何,人品如何,平时与谁交厚等等。
桑吉看过名录上的所有人之后,问了一句:“将军可有属意之人?”
“有倒是有,不过,你可能不会同意。这样,咱们各自在纸上写下一人名字,一会再来对一对结果。如果结果不一样,这件事便交群臣再议,反正这几日都没有皇帝,南陈也没有完蛋,不差这么几天。”
桑吉点点头。
羽林军统领去拿了笔纸进来,他二人别在纸上写好了名字。羽林军统领很识趣地退了出去,大殿之中只有他二人。
百里子苓把那写好的纸拿到桑吉跟前,二人同时展开纸来,顿时笑了起来。
百里子苓拿过桑吉手里的纸,放在烛火上烧掉,“咱们再等两日,不着急。西北动乱未平,我回京路上收到西北战报,张及、秦池已经被杀,周深现在与郑成、罗季尚在对峙之中,我自然是希望双方不动刀枪,就看周深如何抉择了。”
“西北!”桑吉叹了口气,“西北一场大战之后,尚未得到喘息,若是再来一战,不知道多少年才能恢复。南陈亦是如此。”
想到南陈未来的命运,桑吉又不得不发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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