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遗憾,没有保存到烟荔的照片。
但自己总不会忘。
就像忘不了曲谱,也忘不了她弹给自己的花之舞。
因为歌词唱过:
二十岁的年华 爱情不会掺假
辜屹言二十四岁那年,父亲告诉他预备联姻的人选,“郑家和舒家跟我们都有合作往来,”父亲忽然顿了顿,近乎自语:“烟家似乎也不错。”
全身过电般,顷刻血液逆流,他发觉自己的声线在颤抖,“哪个烟?”
“烟花的烟。”
父亲将照片递给他。
“荔枝的荔。”
他不会再错过了。
辜屹言告诉自己。
时隔经年,女孩依旧与他梦里的样子一般无二。
有缘再见,小哑巴。
是她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缘分如此玄学,又如此命中注定。
后来,他的确有了很多很多人喜欢,大学期间许多女生跟他告白,皆无果而返,他为了不确定的相遇、不可能的重逢拒绝了一个又一个追求者,他也有了很多很多朋友,不再孤单,他记得烟荔让他不要一辈子一个人。
他想是的,人生那么长,我这一辈子只要你一个。
人生应该热烈地起舞,热烈地相爱。
照片的一角被男人攥得发皱,几欲碎裂,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与八年前的少年重合,灰白的琴房再度花开。
“那就结婚吧。”
第29章 Wag tail
Chapter 29
关于他的记忆模模糊糊。
而且那首花之舞, 烟荔已经不太会弹了。
曾经那个不爱说话的少年如今便站在她眼前,褪去青涩,真真正正成长为一个男人, 只是有关那八年的等待, 辜屹言并未赘述。
他觉得不要紧了,八年也好,十八年也好。
反正结局都是完美的——
再度重逢。
但是,烟荔却并没有他想象的惊喜。
从新年伊始,她便仿佛藏了很多心事。
“辜屹言。”
她叫他:
“谢谢。”
不知为何, 男人的心紧紧地收缩。
“但你没必要对我这么好。”她始终不敢直视他, 只是盯着脚尖,声音微微发抖,“我说过的, 你不要对我太上心, 我....我很难追.......”
长达一分钟的静默。
他回答知道,“我愿意对你好。没关系,我不用你等价值地回报我或者因为高中的经历对我心生悲悯, 也不需要你同情的爱, 迟早有一天, 我会凭自己追到你的。”
“你真是.......”
他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 还天真地以为迟早有一天。
烟荔吸了吸鼻子, 骂他:“你真是无可救药的恋爱脑。”
他笑了,抱她更牢, “我兑现承诺了, 无论何时都会为你弹琴,你什么时候弹给我听?”
“花之舞不会!”
烟荔理直气壮地依偎在他肩膀, 文不对题地喃喃:“下次再遇到你吧。”
—
那是个再平凡不过的春节。
烟荔依旧选择宅在家里,吃吃零食,看看电视,偶尔情趣上头,挑几天跟男人滚床单。
原本定好年前去辜家,但没去,辜父辜母去了欧洲旅行,烟荔巴不得,她呢当然也不喜欢跟自己婆婆打交道,还是个热衷花样pua的婆婆。
冬天就快结束了。
烟荔和辜屹言过年没那么多亲戚要走,只不过结婚头一年嘛,比以往是忙些,基本初五初六亲戚走完,休息几天就要上班。每天早晨烟荔眼睛一抹开,便开始思索今日该穿什么衣服,她还是喜欢穿小裙子的,家里囤了一堆,觉着天气转暖,偶尔就不穿光腿神器,来来去去,恰巧在上班前一天,生病着凉了。
烟荔迫不得已请病假,幸亏荀姐好说话,准了,等辜屹言在外地开完会回家,才发现女孩病恹恹地躺在床上,体温38.5。
“别扣我奖金。”她烧得糊里糊涂,倒还惦记钱。
辜屹言真是说又说不得,自己不辞辛劳从外市奔波回来,水也来不及喝就出去买药。烟荔喉咙哑了,鼻子也堵了,睡得昏天黑地,被男人喂了几口药,稍稍清醒些,还是难受地靠着他,“我都十几年没发过烧了。”
“不算高烧,今晚如果降不下来再带你去医院。”
“我不去!”她瓮声瓮气:“挂吊针又不是疼在你手上!”
他无奈,哄她:“退不了烧更难受,不可以任性。”
“不去不去不去!不——去——”
烟荔扒拉了几张纸巾擤鼻子,然后滑进被窝,躲起来。
等探出脑袋,周围静悄悄的,辜屹言已经不见了,她又伤心瘪嘴,赌气地跳下床,赤脚踩在地板。小雪喵呜喵呜地像警报器,女人蹲身,食指抵在唇瓣,他闻声进屋,手里端着碗热乎乎的甜汤。
烟荔赤着脚怯怯地逃回床上,冰冰冷,他黑着脸,将甜汤搁在床头柜,左手伸进掖好的被窝里,捉住女孩的足,焐热。“你干什么。”
她小声:“找你。”
男人用下巴点了点甜汤,示意她喝,“知道你生病嘴巴会苦,喝完会舒服,半小时后我再来测次体温。”
烟荔听话地捧起碗,其实自己的脚已经被他焐热了,忍不住动了动,见她喝得一干二净,辜屹言才慢条斯理地开口:“喝完代表你会去打针,如果体温不过关的话。”
???
什么马后炮
睡前,最后量了一次,温度跌了0.5,起码没涨。
烟荔松口气,然后全套鼻塞加打喷嚏的流程不落,她还是觉得冷,干咳着挨到辜屹言身边,小心翼翼抱住男人胳膊取暖,“会传染给你吗?”
他关了灯,人便隐在黑暗里,侧躺着,长臂伸向她后腰窝,将女孩往自己地方带,两人面对面地抵着胸膛,烟荔特别软。“水乳交融会。”
她秒懂,踹他一下。
“明天去W省出差,我会包私人飞机,”他说:“让你生病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烟荔困意上泛,因为辜屹言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淡淡的像漂浮在果汁气泡酒上的柠檬叶,清香遣散疲劳,她餍足地往他怀里拱,仿佛回到孩童时期,卸下一切防备,不用理智地压抑情感。“嗯......”她声音小下去,好似透过他在与童年时的父母对话,“别再丢下我。”
抵达W省的当天,入住某家五星级酒店。
烟荔仍在感冒,但退了烧,有力气也有精神下床走动。
酒店大堂以金色和绿色作为主色调,华灯璀璨,富贵迷人眼,一层是自助餐厅、品牌商店和酒吧,五六层是游泳池和瑜伽中心,顶层是总统套房,落地窗视野开阔,坐收江岸风景。至于房间配置,烟荔觉得也就那样,面积大是大,除了镜子忒多,辜屹言办好入住手续就去商会,她一个人无聊,吃完了服务生放在岛台的甜品,打算在酒店里四处转转。
女孩戴顶绒线帽和口罩,只露出双眼睛,保暖保密工作到位,她去了一楼的品牌商店,本抱着随意逛逛的心思,结果相中一个就停不下来,最后结账时东西多得两只手都快捧不过来。她婉拒了服务生替自己拿上楼的请求,认为小事不用麻烦,抱着它们去摁电梯。
不留神,有个类似球体的小玩意从下面滑落,咕噜噜滚远,烟荔连忙笨拙地去追,她步子迈得小,担心拣了芝麻丢了西瓜,可是那玩意跟不会停一样,带着她在大堂玩猫抓老鼠,最后停在一双运动球鞋前。
男人捡起,笑着递还给她。
“谢谢。”
但烟荔实在空不出手接。
他跟她一起等电梯,说:“我帮您拿上去。”
烟荔这才分心打量他,男人貌似二十五六岁的模样,头发染了白金色还微微卷毛,穿件灰色大衣,围着格子围巾,挺韩系。
电梯到达顶层,烟荔在自己的房间前停下,再次出声道谢,“麻烦你了。”
“不麻烦,”他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的房间号码,指了指身后,“我就住在你对面。”
关上门,烟荔如释重负,买的东西全哗啦啦倒在床上,她给自己冲泡了杯橙汁,抱腿缩在沙发,边喝边煲电话粥,“辜屹言,你到底几点回来?”
那头喧杂,辜屹言佩戴好蓝牙,穿行在人群中,“想我吗?”
“没有,我想吃冰激凌,你回来帮我带。”
“自己觉得可能么。”
她嘴硬嘀咕:“为什么不可能......不知道以毒攻毒吗,嗓子越痛越需要刺激,喝热水没用,吃冷的就好了。”
“谁教你的歪理?”他冷哼。
“多年经验。”
辜屹言明确拒绝,“你以前还真是野蛮生长。”
吃不到就吃不到。
烟荔挂了电话,大字型躺在床上,双手双腿跟在游泳似的上下划啊划,像摆桨。
思考一会儿,她再次全副武装地出门。
一出门又遇到那位白金卷毛,暗叹是有缘呢还是人为,出于客套地打招呼:“你好。”
他问去哪儿,烟荔回答楼下买吃的,男人说:“是自助餐厅新推出的香煎马头鱼吗?我正好也要去品尝,一起?”
“不是......”女孩尴尬地笑笑,“我去便利店买冰激凌。”
他的表情裂了两秒,立刻修补,“其实中医讲究天热吃火锅,天冷吃冰,你不用去便利店,自助餐厅就有手打甜筒,我带你去。”
中医有说过吗?
烟荔不管那么多了,“行!谢谢。”
只要吃得够快,辜屹言哪会发现。
烟荔握着甜筒,心理作用下,自信地觉得喉咙也不疼了,明天肯定能好。“你是W省的人吗?”
“算是,”他思忖道:“房子买在这里,不过老家在B市。”
烟荔不提自己也是B市人,哦了一声,“婚房吧?”
他摇头:“没有结婚,自己住。”
烟荔要在进房间前吃完冰激凌,然后包装纸扔外面的垃圾桶,如此便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男人同样不急着进房间,主动自我介绍:“我叫靳鹤。”
“烟荔。”
他不好意思问哪个烟哪个荔,“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不是。”
吃太快冻得牙疼,烟荔无奈放慢速度,小口小口地舔,“出差,估计过两天回B市。”
糟糕!不小心说漏嘴了。
靳鹤惊喜道:“原来你也是B市的,好巧,我也过两天在这里办完事回去,你知道B市中心区的七星花吗?我是做游戏公司的。”
烟荔抓住了关键词,有几分兴趣,“游戏公司?你们是MOBA么?”
“有涉猎,但主要是卡牌向和乙女向。”
还挺对口,烟荔掏出手机,“加个微信吧,我们有空聊聊游戏。”
好啊好啊!
他受宠若惊。
微信二维码亮起的刹那,烟荔再咬一口冰激凌,猛然间后背一凉。
由远而近的皮鞋声戛然而止,辜屹言立在走廊的尽头,无甚表情地盯着她面前的不知名白毛男人,正呲个大牙乐呵呵地扫码,甚至问烟荔喜欢什么备注。
还有她手中快要融化的半根冰激凌。
第30章 Wag tail
Chapter 30
烟荔根本没必要心虚。
但人就是越心里没鬼越自我认为有鬼, 她该心虚也是心虚那个冰激凌。
如针筒快速抽走空气,闭塞得难以呼吸,靳鹤硬邦邦地扭头, 端量着不远处素未谋面的男士, “这位是......”
为了避免修罗场的发生,烟荔费了半天牛劲才把辜屹言拽进房间,自己也紧随其后溜了进去,从门缝露出半个脑袋跟他挥手,“我们下次聊, 拜拜~”
“啪”地关门。
干净利索。
靳鹤抓了抓头发。
屋内, 女孩背靠着门深呼吸几次。
“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她假装不走心地将甜筒包装纸丢进垃圾桶,而辜屹言神色寡淡地注视她一系列动作,开口:“再慢点是不是还准备吃第二只。”
烟荔大反应地否认, 喉咙有些沙。
他转身去倒热水, 烟荔自己短时的嘴瘾是过了,可惜以毒攻毒的办法没以前好用,她嗓子像堵着泡发的棉花团, 毛毛糙糙的, 也知道是自己不乖, 狗腿地捞了两样在品牌商场买的小玩具, 献宝似的给他看。
辜屹言递给她水杯, 口吻不善:“那男的谁?”
“住我们对面, 新认识的朋友。”烟荔喝得急,猝不防被热水烫了一下, 像小狗般条件反射地摊出舌头。
“一天不在, 你还挺给我招人,”他往里面多兑了点冷水, 语气不自觉变得酸溜溜,“他加你?不对,是你加他,呵,我都没这个殊荣.....为什么加他?”
烟荔不告诉他。
越不肯说辜屹言心里便越不好受,他控制不住去胡思乱想,近几个月自己能敏锐地察觉出烟荔与前年大为不同。她时常会莫名其妙盯着他发呆,上床的时候也是,不再执著对抗,更多时候她学会了隐忍,让彼此都有完美且舒适的体验,实在太痛,她的指甲盖会深深陷进他后背,留下几道血痕,女人开始着迷于在他身上保存些印记,旧了便换新,旧了便换新,循环下去,他就永远带着她的专属“刺青”,代表是她的男人。辜屹言应该高兴的,却没有,他愈加不安,患得患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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