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不易孕都是她编出来骗他的,实际如何烟荔自己也不清楚, 只是辜屹言既然信了, “你是辜家的独子欸,虽然这么说会有些老封建, 但你父亲的血脉到你这儿就要断了,断在我手上,他们真会没意见?你母亲估计正在想法子准备将我扫地出门。我呢其实蛮好说话的,退位让贤一句话的事,我可不想让辜老先生有了你就绝后,身为小辈,那罪过大了,所以离......”
他不让她把接下去的话说完,身体逼近,略带警告地俯视她,烟荔不说了,偏过头去,避免跟他眼神接触。“我随便说说。”
“我在,他们不会赶你走。”
辜屹言说:“我不在乎子嗣传承,若有是锦上添花,若无也是命数注定,没有什么好遗憾的,尽人事听天命,不用强求也不用有负担。我始终尊重你的决定,生育权在于母亲,不在于我或是任何一个旁人,丈夫、公婆,哪怕是生身父母,都没有资格逼你去怀孩子,如果你想要我可以随时陪你备孕,不想要我也不会做阳奉阴违的事,镜宫不会住进第二个夫人,我一生只会娶你一个妻子。”
我知道......
烟荔轻声呢喃。
可是,你独一无二的爱此时此刻却变成了我最棘手的难题。
时间比想象中过得快,春日翩然降临。
代表复苏与生命力的季节,人们赋予它的形容词往往是美好的梦幻的。
春天,从不意味离别。
而所有的琐事烟荔已经全部解决干净。
难以割舍的,不难以割舍的,统统尘埃落定。
她订好了周六的机票,向荀姐递交了辞职信,月底正式离职,荀姐很意外亦很惋惜,但无论如何,对此表示理解,毕竟天高任鸟飞,年轻人的征章永不谢幕,烟荔拜托她暂时先瞒着高层,晚些再提交上去。
最后一个周五,她与往常一样跟同事们告别,踩着点下班。
既定的日子没来临之前,烟荔总是在彩排到底该如何度过,她演练了许多种结果,但当那天真正来到,也没有想象中过得如此隆重。
人生中有太多太多瞬间不会轰轰烈烈,相遇也好,离别也罢,人与人的第一面抑或最后一面总是静悄悄的,这个世界并不会因为它有特殊意义而给你放BGM,相见离别都宛如温暖潮汐,只会留下抹不灭的湿意。
烟荔给父亲的账户汇了一笔钱,再给母亲温柳嫦打去了电话,依旧言辞犀利,自己没打算给她留多好的印象,有些伤痛不可能简简单单地被抚平,她也没法原谅。
“好好爱你的钱,爱你自己,时刻祈祷着不要有露出狐狸尾巴的那天,”烟荔讥讽道:“好好栽培你的私生子,我跟你,没关系了。”
手机嘟嘟地响起忙音,日薄西山,烟荔坐在逐渐黯沉的金光里,发呆许久。
她看了眼钟表。
时针与分针形成一百二十度的钝角,炽红的霞光如血喷在盘面。
只剩最后一个人了。
自己尤其懦弱,连跟文竹说声再见的勇气都没有,有些话,她更没法当面跟他讲,于是转换成另一种方式。
她极少极少主动。
烟荔喜欢有始有终的结局,记得结婚后的第一次,他盯着她的眼睛,问她你想好了么。烟荔那个时候喝多了酒,人倒还算清醒,记得是自己先撩拨的他,撩拨的过了火也不管灭,两个人就自然而然,其实最开始她就是玩玩的心思,差不多把他当作炮/友,毕竟人生无趣,及时行乐才是真理。
【审核老师,第一次接吻行了吧(微笑)】
后来嘛,她觉得辜屹言技术不赖,不可收拾地上瘾。
烟荔始终认为,自己对他大概仅仅是body(懂自懂)的迷恋。
只喜欢跟他,除了他,谁都不行。
反正不会是爱,她哪懂爱,烟荔不止一次地自嘲,我就是个渣女。
以前无数次,都没有那一晚来的风起云涌,足够刻进骨血里。
【审核老师,我是卑微组,别锁我了好么】
烟荔是故意的,故意惹怒他,故意说不中听的话,他发狠,她还是不肯屈服。【审核老师,是小情侣吵架捏~】他们拥吻,烟荔抚上男人左臂的纹身,那是一串花体的西班牙文,自己从来没有辨认清楚过。
她想——
今晚的一切自己都要记住。
如同烈酒烧喉,再涩再辣都要品尝。【审核老师,这就是个比喻,比喻女主的心境,你以为烈酒是什么】
烟荔没什么能留给他的,唯独这个失重的夜晚。
她不奢求在他的余生,无人再可比拟此出,但私心,还是想让他能够多记几年。
不要太快忘记她也不要再记得她。
如斯矛盾。
反反复复来了几次,烟荔有些数不清了。
她卧在他怀里,听着男人沉稳有力的心跳,最后一次抱住他。辜屹言难得的有些疲倦,紧紧搂着她,像是真的怕她会突然消失。
“你高中有什么理想吗?”
烟荔问,毫无来由的。
辜屹言回忆片刻,“有,有两个,裙裙整里本文一五二-二七五二爸一想考上国大,还有,想再见到你。”
“国大很不好考吧。”
“嗯,但是都过去了,我如愿以偿。”他吻了吻女孩发旋,“从小我成绩就很好,初中高中基本没掉出过前三,别人在玩的时候我除了搭模型便只有看书,他们都夸我聪明懂事,但我自己知道我缺了点什么。我的语文不太好,不会写作文,老师说我没有真情实感,一篇文章缺了感情就是死的,再华丽的词藻都拯救不了。”
“你的语文很好,”他笑:“我见过你的模范作文,贴在布告栏那儿,好多同学围观,如果高中的时候我能再主动一些,或许还能让你教教我怎么写作文。”
烟荔问他高考语文多少分。
他答忘记了,“总之还不错,作文并没有拉分,也许我学会了用情感写文章吧,像你一样,你并不是个没有感情的人。”
她的喉咙紧得发疼,鼻子也开始堵了,摇摇头,逃避这个话题:“睡觉吧。”
他确实困了。
最后吻一吻女孩的眼尾,“晚安,你的生日好像快到了......五月份吧,我给你准备了惊喜,希望...希望不会像上次公园那样不浪漫。”
十分钟,二十分钟。
辜屹言的呼吸慢慢变得匀长。
她依旧靠着他的胸膛,仰起头,也回吻了他。
即便想自私一回也没有掉头路可以走了。
烟荔不能退出项目,那不是她一个人的,是大家努力好几年共同凝结的心血,即将瓜熟蒂落,坐等丰收;她也不能带辜屹言去日本,诚如黎漾所说,他要成为骄傲,他还年轻还有自己的前程,他的重心放在了朔原,日本不在辜氏的规划范围内,也没有他的分公司,去那里无疑是白手起家,断送付出多年的事业。
他为了她来到朔原。
不能再为了她放弃。
烟荔退出他的怀抱,男人仍旧维持圈着她的姿势,睡得很沉。
女孩去搬出收拾好的行李,决定悄无声息地离开。
她订的是早上八点的飞机。
现在,天还没亮。
烟荔去了阳台,给小雪加粮,小家伙睡得正香呢,迷迷糊糊地迈着短腿跑过来,亲热地蹭她,发出呼噜呼噜的叫声,她摸了摸它的头,它舒服得眯住眼睛。
只是烟荔准备出去的时候,它扑上来咬了一口自己的拖鞋。
后来,烟荔也没去睡,她坐在书桌边签好了名,平静的。
原本是打算放在床头的,想了想,放去了他们每天早晨都要喝咖啡的岛台。
辜屹言会看见的。
做好一切,她坐在主卧的床沿,等天亮。
但辜屹言睡得不安稳。
真是罕见。
他时而梦呓几句,奇怪啊,他从不梦呓。
烟荔将手置放在他的掌心,那里粗粝、温厚。
即便在梦里他也会握住,梦呓的话也逐渐清晰。
“烟荔,生日快乐。”
她情不自禁红了眼眶,笑骂他自己生日还没到呢。
好了,遗憾又添一条。
辜屹言准备的生日惊喜会是什么呢?
她好像还有千言万语想说。
但一时间,全忘了,只记得再牢牢牵住他的手。
再后来,天就亮了。
第34章 Wag tail
Chapter 34
烟荔离开了镜宫。
在周六宁静的清晨, 赶在日出时。橙红的熹光涌进屋子,填满每一处角落,割裂现实与黑暗, 再慢慢爬上她的身躯、长发, 让睫毛也落了细碎的粼光。
辜屹言的生物钟大概在六点半左右。
她摁亮手机锁屏看了眼时间,抬手喊一辆出租车,麻烦师傅载自己去机场。天色尚早,马路高架基本没什么车辆,通行异常顺畅, 出租车师傅是个健谈的大叔, 干这一行见的人多了,会耍的嘴皮子自然也溜,他跟着车载碟片的动感DJ哼歌, 问:“姑娘, 出差去啊?”
“搬家。”
“搬家带这点东西噻?”大叔颇为诧异地透过后视镜瞧她。
烟荔回答也没什么值得带走的。
自己在镜宫只生活了一年,除了衣服、必需的日用品,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能拿走。那些冲动兴起买下的奢侈品, 诸如手包、项链, 占位太大了, 根本没有用。
哦, 有样东西, 烟荔倒是带走了。
辜屹言去京市出差买回来的礼物——海蓝色宝石耳坠, 都没戴过几次;还有他在湖心公园送给她的结婚纪念日钻戒,烟荔纠结过带还是不带, 最后也带走了。
出租车打表结束, 在B市的东郊区放下女孩,然后疾驰而去。
机场并没有烟荔想象的冷清, 许多旅客、商客都在起早赶航班。她找了个长椅坐下,跟大屏幕核对了航班信息,对完,就这么坐着,放空地望着。
薛昭给她打电话。
“荔枝!飞了吗?应该还没飞吧,你现在去3号口的停机坪,毛毛哥开直升机来接你了!”
烟荔问她毛毛哥是谁,什么直升机。
薛昭的声音有些无奈:“毛毛哥是咱们工作室新来的游戏指导,人富二代嗷,背景贼硬,这不前几天才淘来架直升机,他们公子哥嘛都爱显摆,跟遛狗似的巴不得每天出去飞一圈。中飞日要办挺多手续的,他为了欢迎你到岗,特地不辞辛苦飞一趟,你最好别驳他面子,放心,我也跟来了。”
烟荔心想自己的机票是要作废了,可惜银子。
外面天气不是很好,渐渐飘起雨丝,风也凉,明明来时还是多云,可恶的天公经常不打招呼就变脸。
约莫二十分钟,某架橙白相间的直升机从遥远天际而来,由小小的黑点逐渐变大、机身变得清晰,五叶主旋翼快速转动,如刀刃划破空气,巨大的噪音仿佛爆破,稳稳当当地降落在停机坪。
薛昭先探出脑袋视察了一番雨势,然后又缩回去,从包里变戏法地取出把折叠雨伞,撑着伞小跑到机场大厅。
“走吧荔枝。”她说。
烟荔又看了一眼锁屏的时间。
六点四十。
她没有动。
薛昭霎时意会,却只能于心不忍地叹气:“你在,等他吗?”
玻璃外的雨丝密集了起来,织成厚重的幕布。
烟荔无声地笑了笑:
“对,所以我订的是八点机票。”
我在给自己一个机会,也在给你一个机会。
就像赌/徒游戏,我赌定你会来。
而你也没有让我输。
手机的来电震动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剧烈急促。
六点四十二分,烟荔落眼望着屏幕的备注——
辜屹言来电。
好奇怪,自己突然又没有勇气接了。
她的心跳很快,快到几乎失常,流到指端的温度亦在迅速后撤,触碰着红色的拒听滑键,两秒后选择接通,但还没来得及说话。
印象里,辜屹言永远没有手足无措的时候。
他的内心足够强大,即便幼年至少年时期无一日不在遭受母亲高压折磨,令他的性格变得孤僻、难与人相处,同学疏远他甚至编排他,少年也不曾误入歧途,他用The Way I Still Love You的钢琴曲打开自己尘封的门,同样打开了烟荔。
心底深处,他始终渴望能得爱神眷顾,成为一个情感丰沛的人。
他知道烟荔应该不会喜欢他。
那个偷偷练琴,偷偷在荣誉榜仰望,从始至终总是一个人玩着不会讲话的模型,一个人走过校园梧桐林的春夏秋冬,一个人坐在教室后排读书的小可怜,无谁关心,无谁留意,有一天,突然也想笨拙地去爱另一个人。
不比文理科,爱,尤其难学。
明明她好像、似乎、大概有一些喜欢自己了吧。
辜屹言想。
她会牵手会拥抱会回吻,哪怕短短一秒,哪怕稍纵即逝,他都会开心很久很久。
烟荔喜欢他的音色,性感、平淡,不会有大起大落的波动,似乎带着与生俱来的底气与抚慰力,慢慢安定下自己的心。
人格魅力就是这么夸张,她坚信,辜屹言不会有情绪崩溃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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