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逐渐粗重,凸起的骨关节泛着薄粉,青色血管如树根从手背蔓延分错至前臂。装得够辛苦呀,烟荔想,变本加厉地磋磨,因为这回是她占着主导权。视觉和感官遭受双重夹击,碰撞出大片大片火花,她听见他按鼠标的速度越发急躁,狙人的势头越来越猛,仿佛赶着完成kpi,终于不再冷静。
最后,干脆甩了耳机,有汗珠滴落在烟荔的鼻峰,烫得她一缩,烫得两个人的心脏都烧出个豁口。
屏幕映出结算界面,众人都在惊叹辜屹言的水平,后期简直大爆发,果然开麦发挥影响操作,还来不及恭维几句他就下了线。
烟荔知晓自己玩得过了头,他捞她起来不费吹灰之力,紧实的手臂犹如巨钳锁住她的腰肢,覆掌的地方如同火烤,带她去卧室。但烟荔也学他轻飘飘地抽离,特能憋坏地笑问:“你干嘛?”
他反问:“你说我还能干什么。”
所有情绪欲念被她撩拨至高潮,她勾魂噬魄是最迷人的礼物,诱使他等不及要拆解封带、吞吃入腹。她勾勾手他就会来,摇着尾巴,是最爱她的小狗,可是她捉弄他。
“不行喔~”烟荔尤为解气地抱臂,促狭地弯眼,向他实践证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道理,两瓣嘴唇粘接又分开:“因为我红灯。”
—
爽死。
烟荔没换衣服,只换了拖鞋,倚着卫生间的门框,以胜利者的姿态欣赏他辜屹言的吃瘪。他冲了几次凉,或许疲于反反复复的穿衣,深闺少爷总算肯露肉了,上半身不着寸缕,任由水痕滑过肌理。男人双臂撑在深色大理石台盆前,黑金边的半圆镜映出他健硕的身形,侧旁壁灯灯光偏暖,静谧地描摹他轮廓线条,通过镜面两人对视。
她说不清那种眼神,带着鹰隼锁定猎物的锐利与锋芒和势在必得却遭摆一道的少许戾气,之后无可奈何,继续饥肠辘辘地逡巡领地。水珠顺着他凌乱的根根分明的短发,从发梢落到手背,欲感升级,痞度升级,烟荔打哈欠:“我要睡了。”
女人往主卧走,忽略背后湍急的水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地钻进被窝,没过多久,被子掀起一角,潮热的水汽袭来。
她假模假样地啧了一声,闭着眼,背对他,辜屹言倒也安分,跟她素睡。但没安分一会儿,忍不住抱她。
烟荔说到做到,说要折腾就折腾到底,不是说不做吗,行啊,那就别,有的人嘴巴梆硬,非得打软。
无硝烟的单方面战争宣告终止,烟荔心猿意马地休憩半小时,听见辜屹言翻身接了个电话,然后叫她换衣服。
“等会有人来,”他说:“明天我要去京市出差,大概两个星期。”
来的人是他的特助,袁杰。能做到特助这个位置,都是人精儿,地位高薪水高,不仅要协助处理公司事宜,而且有时还要打理老板的生活起居,诸如出差方面的琐碎事项由他全权负责,深得辜屹言信任。
烟荔去开的门,自己跟袁杰也算蛮熟,毕竟工作原因,他知道她跟辜屹言隐婚的事,在公司嘴巴闭得很牢,职业素养嘛,互相碰见顶多点个头。进门后他跟她打招呼:“你好,烟小姐。”
他跟辜屹言进了书房,烟荔亲自去备茶,其实是她自个儿渴。
泡茶的规矩没忘,这些东西大门户出身的子女从小开始学,烟荔小时候虽没个正形,但基本的还是通晓。她沏好茶,等袁杰拿好东西出来,接过她递的杯子,显得受宠若惊,“烟...烟小姐,谢谢。”
茶汤底色通润,入口清新回甘,她手法不错。
就是三个人只有两盏。
辜屹言问:“我的呢?”
“自己泡。”
袁杰被烫了一下,眉毛一跳,当即心惊地捧着茶碗。
“哦。”
他甚是遗憾地去了,袁杰看着烟荔,尴尬地笑:“我,我都不好意思喝了,烟小姐在跟辜总闹别扭吗?”
烟荔没答,“他去京市出差多久。”
“两周左右。”
等辜屹言走近,她刻意抬高音量讲给他听,“那我终于可以痛痛快快地玩两周啦。”
第二天早上七点,飞机起飞,烟荔则搭地铁去公司上班,午饭前她预定好会议室回来,听见同办公室的在聊天,文竹翘着二郎腿讥讽道:“卢子欢算哪根葱?就她当的那助理,顶多给袁杰跑跑腿送送文件,连辜总的门边儿都摸不到,还做梦带去出差带去应酬?她就是个打杂小妹,看不起我们行政部有本事来行政部混,我看她发票都盖不过来。”
“她舅舅好像是股东,托关系塞她当助理的,要我说跟辜总身边的哪个没本事?卢子欢纯纯拖后腿。”
“唉!可惜我没个争气的舅舅,咱们每天忙得蓬头垢面,眼袋快掉到地上,我今天出门累的妆都懒得化,她可清闲,整天打扮跟T台走秀似的,荀姐说她有事没事就在辜总办公室门口晃,真是司马昭之心。”
“还大言不惭称公司所有女生都酸她,我酸你奶奶家的鸡毛,活儿多到连轴转谁有功夫吃她柠檬。”
快放饭了,烟荔也不忙活儿,坐下来边听边玩手机,恰巧微信收到条消息,点进去才发现是辜屹言,就一个句号,她当他抽风,没理。结果傍晚吃外卖,又发来一个句号,连着两天,早中晚各一次,次次不落,烟荔回了个问号过去。
他秒回:[你在哪儿?]
她觉得莫名其妙:[下班我还能在哪儿,回家啊。]
敢情你一天三次发句号是查岗呢。
烟荔:[多打几个字您老人家手痛是不是。]
对方正在输入。
[是你不聪明。]
拜拜。
烟荔果断熄屏。
半分钟不到,他又发:[你在干嘛?]
她心说你出差挺闲,本想打字准备去洗澡,想了想,删掉。
手机微震,辜屹言盯着她发过来的三个字。
[在想你。]
第7章 Wag tail
Chapter 7
[在想你。]
当然是假的,纯粹口嗨。
眼看聊天框顶端并未出现“对方正在输入”的字眼,烟荔很得意,下一秒请求视频通话的铃音响起,大咧咧地进攻耳膜,吓得她手抖,手机砸在床面。
赶紧慌里慌张地接通。
屏幕显示出对方的场景,像在某高级酒店顶层,辜屹言穿着深色的笔挺西装,内搭黑色衬衫,外翻衣襟的左侧佩有银链,气质绅士又矜贵。他坐在宽大的台桌前,背后是极其宏伟的落地窗,盛满京市最璀璨的星河夜色,男人右手转着钢笔,似是被工作烦忧,额眉间略显疲态,此刻牢牢地望着烟荔。
她惊诧于他的行动力,竟然直接打视频,瞧他人模狗样的,自己倒还没怎么拾掇,丸子头扎得毛毛躁躁,鼻梁架着副黑色的大框眼镜,几乎占据半张脸,还有松松垮垮土到掉牙的睡衣,原本打算再穿几次就压箱底的,全部暴露在他面前。
烟荔非常有包袱感地理了理形容,然后给手机找了个合适的角度放好,自己盘腿坐在床上,不自然地摸后颈,“你吓死我了。”
他挑眉:“在做亏心事?”
“对呀,我在家里藏男人呢。”她嬉皮笑脸地回答,举起手机在房间转了转,“猜猜他们藏在哪儿。”
辜屹言配合她的小游戏,钢笔指了指右边,一本正经:“衣柜么?”
摄像头探进衣柜,黑咕隆咚,烟荔摇头说你猜错咯。她重新坐回床上,手肘支在平放的膝盖,托着脸,安静地看着屏幕,辜屹言也不说话,如果不是钢笔还在转,她会以为他卡了,两个人就这么对视,时间走得无限长。
空气里漂浮着极难看清极难抓住的尘埃,时不时从某个角落还会传出不知名的声响,或是窗帘沙沙拂挲,或是地板突然没有来由的嘎吱,总之,世界并不寂静。烟荔看着他,看着框子里的他,摸不到,一瞬间觉得他会不会是万千数据构造出来的虚幻,心里忽地泛起酸胀,她清楚这样的想法是天马行空,可结婚以来跟他共度的光阴,又何尝不算大梦一场。
她移开视线,听到男人慢悠悠地吐字:“看不出你在想我。”
烟荔反击:“因为是骗你的。”
“但我不是。”
“管你是不是。”
他轻轻叹了口气,“我一直在想你。”
“哦,生理上的吧。”
“你觉得我想你只是因为性么。”
“反正我是。”
烟荔接得很快,没去注意他的表情,猛地揉了揉脸,“你要打多久视频?”
再看去时,辜屹言已经垂头整理文件,“再打会儿吧。”
女孩跳下床,把手机挪到桌子上,她边翻找换洗的衣裤,头不回:“洗澡的视频不给你看,等我回来噢。”
大约一小时左右烟荔才重新出现在画面里,她抱了许多瓶瓶罐罐回来,全是护肤品,他瞧她真挺忙的,抹完这个抹那个,每个花花绿绿瓶子的功效记得比人生规划还清晰,乐此不疲。涂完又去搬来大包零食,精心挑拣,最后选择吃热量最低的蛋白棒,如此细碎的平凡的小事,只要是关于她,他都爱看。
烟荔从书屉抽出份打印件,边吃零食边抄起笔改写,是她初中侄女的英语作业题,读书时候烟荔理科不好,但语文英语向来是杠杠的,她批改得专注,抬头发现辜屹言居然什么也不做,不平衡道:“你不用开会吗?”
“开完了。”
她撇嘴,继续沉浸式钻研英语,台灯暖白的光映照在她侧脸,恬静美好,每一根绒毛都细小生动。缓慢流淌的时间里,辜屹言望着她,良久,他倾身。
思念无言漫延,如海啸席卷平地,隔着屏幕,他快速地、松松落下一吻。
谁也不曾发觉。
烟荔批注完最后一笔,颇有成就感地抻腰,不知不觉已经跟他视频了两个小时,过得真快。他叮嘱她夜晚关好门窗,一个人睡觉不要给陌生人开门,他又不是第一次出差自己又不是第一次独自睡觉,烟荔敷衍地应:“知道了,晚安。”
可结束视频,一个人躺在孤独的大床,像陷进黑暗的沼泽,烟荔拍了拍空荡荡的左边,爬起身,将另一条被子卷成条状,模拟人形,然后又躺回去。
几十秒后,她把它踹了下去。
—
之后的日子按部就班,每天的早晚,辜屹言不发句号了,改成直接打视频,烟荔基本都是挂着干自己的事,但不会离开屏幕范围。其实她下班一个人待家里的生活很无聊,又没有花鸟鱼虫需要照顾,所以烟荔自娱自乐,给他看自己新尝试做的菜,或者快递的开箱,辜屹言从来不忙自己的事,每次都只是看着她,一心一意。
烟荔觉得他好像有点“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意味,不过不能否认,每天和他的两个小时或更久的视频聊天确实帮她排解不少苦闷。
有个词叫作陪伴。
她喜欢陪伴。
辜屹言大概三天后回B市,周六烟荔在家煮面,接到钟雪漪的电话。她前几天出院了,烟荔本来想出院那天过去接她,被钟雪漪婉拒,女孩说住院那段日子已经麻烦你很多,不用再为自己担心,烟荔便没有强求。
电话里她邀请烟荔晚上一起吃饭,当作感谢,烟荔觉得没必要,但她执意如此。
傍晚五点左右,烟荔出门等车。她站在镜宫前面十字路口的红绿灯下,因着寒风,稍稍裹紧了外袄,边沿着街道行走边使用小程序叫车,按下去的前一秒听见路旁有人喊她名字。男人嘴里衔着烟,从辆劳斯莱斯下来,穿件夹克,微弓着腰,姿态落拓不羁。
算她发小。“秦祯?你为什么在这儿?”
秦祯找地方揿灭了烟蒂,“他辜家没车给你开么,大小姐还出来打车?”
“以前撞报废过,不敢开了。”
“辜屹言不送你?”
“他出差。”
秦祯不想挨着冻聊天,叫她上自己的劳斯莱斯,烟荔自然不客气,按照以前的习惯坐副驾,熟练地从中控台薅了串珠子把玩,他常年放这些玩意。女孩说了个地址,秦祯充当司机载她去,要不说合格的发小胜似亲兄妹呢,才碰面没多久,烟荔就冷不丁问:“你又失恋了?”
他对“又”这个用字颇有微词,“我难道被甩很多次了么。”
“光我知道的就有......”她伸出三根手指,“初恋白月光嘛,可以理解。怪不得来镜宫晃呢,欸,反正我跟她住一起,关系也还算行,你贿赂贿赂我,我替你美言几句。”
“不需要。”他干巴巴地嘴硬。
“就是没想到你喜欢的是她,性格都八竿子打不到一边,你在外面跟混混干架的时候她在名牌大学奖金拿到手软,可认真点,别随便祸害人家乖妹妹。”
“老子高中追她,追到现在,被她甩三次!我会对她随便?”秦祯不经意袒露真相,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那时我哥们还调侃,有这毅力,追你都追到了。”
烟荔吓坏了,“别别别!跟你处我宁可跳湖。”
这话听着恁刺耳朵呢。秦祯幽幽地瞥她,“呵,彼此彼此。”
车子驶到粤菜餐厅前,甫打开门,便跟自餐厅走出的钟雪漪迎面撞上,她目光探究地落到驾驶座男人,仅仅看个大概,秦祯就一脚油门扬长而去。她有心问烟荔:“那位先生送你来的?”
“嗯,朋友。”
钟雪漪若有所思地点头,带她来到大厅的四人座,烟荔一眼便望见那头张扬的红发,倏地止步,“什么情况?”声线带着冷。
她立马心虚地拉烟荔坐,坐红毛对面,自己坐他身边,推给她菜单,“荔枝,我给你点了金钱肚、鲍汁凤爪、脆乳鸽,你不是很爱吃虾饺嘛,我们多点两笼好不好。”
烟荔卖她面子,先点好菜,接着也不含蓄地嘲讽道:“还在呢,结扎手术失败了么。”
红毛腆个笑脸:“我叫邓启临。姐姐咱们上次见面有误会,所以我自作主张让雪漪约你吃饭,目的就想澄清澄清,还有是感谢姐姐,我不在的时候陪雪漪流产,你今天随便吃我买单!”
看见他就倒胃口。“是我理解的样子吗,你们又复合了?”
“说笑说笑,我俩就没分嘛。姐姐你的那个录音啊雪漪也给我听了,超市碰见我那回,我酒喝多了,神志不清醒,言语对你多有冒犯,得罪得罪。那天也是出差提前回来,想给我们漪漪个惊喜,才没让她知道,至于什么搂怀里的妹妹.....我只是帮人小姑娘拿高架子上的东西,烟姐姐你可能看岔了。”
男人讪笑得面部横肉抖动,给她敬酒,“来来来,我给你赔罪。”
烟荔乜他一眼。
“不好意思,”她面无表情,“我不喝男人的酒。”
邓启临很尴尬。
烟荔不在意他的窘状,询问钟雪漪,“他说的你信么?”
“我......”
女孩为难,嚅唇:“启临对我挺好的,也确实给我带了惊喜......”
行吧,尊重祝福。
烟荔开始动筷子,“嗯,你都信了我还有什么理由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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