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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诛心
蓝凤鳞的半边脸，埋在泥里，眼珠儿动了动。
“不对……，不对……，欢欢身上流着蓝氏和春氏的血，即便是女子，也不会完全没有效果，不对……，不对……”
他全身骨骼经脉，挨了沈赋那三下，仿佛尽断了一般，只能艰难的挪动手指，去抓春意浓的绣鞋。
“意浓，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告诉我？是不是……？”
春意浓的惨笑，戛然而止，冷冷站起身子，漠然俯视这个她等了半辈子，爱了半辈子的“大英雄”。
“蓝凤鳞，你原来冥冥之中，一切早有天意。还记得我十八岁生辰那晚，你干什么去了吗？”
春意浓忽然咯咯咯地笑，笑得花枝乱颤。
“你以为当晚，只有你一个人不在营帐中吗？哈哈哈哈……”
那一年，是新婚第一年，她想念新婚的夫君，一个人千里迢迢，去了北疆，想与他一起过生辰，给他惊喜。
谁知，到了北疆大营才被一盆冷水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
原来在将士们的眼中，武定侯夫人早就另有其人！
而她，不过是个奉旨和亲的刁蛮郡主。
是她横刀夺爱，破坏了一对苦命鸳鸯的姻缘！
春意浓心碎欲绝，却只能打掉的牙合着血，咽到肚子里。
南燕的圣旨已经下了，父王已经为她能做的都做了。
这个时候，她若是再哭着闹着要回头，不但会让自己成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还会陷南燕于言而无信之地，给大徽落下口实。
于是，她只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她还傻乎乎相信，蓝凤鳞既然娶了她，就会对她负责，做一个好丈夫。
她的到来，虽然杀了个措手不及，但蓝凤鳞依然还是十分欣喜，全心全意地陪了她一个晚上。
他带她登上北疆的烽火台，瞭望月色下一望无垠的银色大漠。
他亲手烤羊腿给她，还替她温了酒。
他们在帐中缠绵，尽享鱼水之欢，小别胜新婚。
然而，到了后半夜，春意浓口渴，起身找水时，却发现夫君不在身边了。
直到将营帐附近守卫的卫兵全都揍了一遍，才知道，原来，蓝凤鳞趁着她睡着，又去找那个女人了！
那一瞬间，春意浓彻底绝望了。
大婚之前，你有过什么，我可以假装不知道。
但是，我躺在你的枕边，你却从我身上爬过，溜出去私会别的女人，就是罪无可恕！
然而，她能做什么？
她与他是国婚，这辈子，早就牢牢绑在一起，就算是死，也不可能分开了。
春意浓只能破罐破摔。
你出去找女人是吧？
那我堂堂南燕郡主，为什么不能找男人？
于是，她连夜策马出了大营，去了附近市镇，左手马鞭，右手烈酒，喝得醉醺醺的，满大街抓男人。
边疆小镇的男人，哪儿见过这么彪悍的小媳妇，吓揍得满街抱头乱窜。
春意浓闹得整个小镇大半夜不得安宁，直到一头撞到一个人胸膛上。
她醉眼迷离抬头，捏了他下巴，左右看了看。
“长得不错。”
又在他胸膛摸了摸。
“练得也不错。”
头顶上，那人刚好也是大醉，也不怕她，老老实实站着给她摸。
“姑……姑娘……，你何事？”
春意浓扔了酒壶，将他衣领一扯，扬了扬鞭子，“走，跟我生孩子去，不然拿鞭子抽死你！”
那人傻乎乎笑，“鞭子……，好……好啊……”
……
“原本我也不敢确定，但是现在，老天都要罚你。欢欢她不是你的种啊，哈哈哈……，蓝凤鳞，这个结果，你满意吗？”
春意浓笑得发狂，笑得肝肠寸断。
蓝凤鳞的身躯，剧烈颤抖，手在距离她绣鞋一寸的地方停下，死死抓住地上的烂泥。
“春意浓！！！你可知那晚我为什么会走？”
他绷足了全身所有力气，仰头死死盯着她。
“阿柔她与我从小青梅竹马，可是，她死了！她那晚服毒自尽，死在我怀中，只为成全你——！！！”
蓝凤鳞眼眶，浑浊的泪滚下，“你让我……，这一辈子，如何再面对你……，我看到你，就会想起阿柔临死时的模样……”
春意浓的癫狂的笑，凝固在脸上。
她用力摇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怎么会是这样！！！”
蓝凤鳞垂死般喃喃道：“我是曾经处心积虑想要娶你，可我也的确想过要好好待你，但是……，心，已经被一个死人占满了，再也容不下旁的了……”
“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的……啊啊啊啊——！！！”
春意浓崩溃地尖叫着，转身狂奔，冲入树林深处。
“娘！”蓝尽欢去追她娘。
沈赋不放心欢欢，也跟上，经过蓝凤鳞身边，看着地上垂死的人，危险一笑。
“欺负人家心软，单凭两片唇就能诛心，还真是低估你了。”
蓝凤鳞如今像个废人，趴在地上惨笑，“姬惑，你难道是什么好东西？”
沈赋不服气，昂了昂下颌。
他上辈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是，这辈子，为了追回欢欢，他刻意假装是个好东西。
“本宫现在不弄死你，收你的人，很快就到。”
沈赋去追蓝尽欢。
原地，一片狼藉，只余蓝昊庭一步一步走到蓝凤鳞身边，双膝一曲，瘫跪在他身边。
“爹……”
蓝凤鳞的手，忽然死死抓住他的手。
“庭儿……，爹苦心经营这么久，其实只为能复活你娘，庭儿，欢欢她的身上没有蓝氏的血，但是你有，你帮帮爹，好不好？好不好！！！”
“爹……！！！”
蓝昊庭惊悚极了，想要将手从他爹手中抽出来。
可是， 蓝凤鳞的手，如一把铁钳，死死钳住了他。
“爹！你醒醒，我是你最疼爱的庭儿，你说过，我的名字，就是我的将来，就是我的命运，你说……喀……喀……”
蓝昊庭的话没说完，喉间被人一刀割破，便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鲜血，汩汩从伤口狂涌而出，人瘫倒向一边。
他的身后，站着蓝楚城，两手染血，冷漠无情。
第155章 成魔
蓝楚城默默将蓝昊庭拖到之前绑缚蓝尽欢的祭坛上，将人锁住，拍了怕他的肩膀，那动作，与蓝凤鳞如出一辙。
“放心，在献祭完成之前，你不会死。”
蓝凤鳞挣扎着想要去争抢蓝昊庭。
那是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现在却被别人拿去献祭！
可惜，他拼尽所有力气，拖着身子，在地上艰难爬行，许久，才挪了一步远。
蓝楚城根本不予理会，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停了停。
“听说你为了让我们这些所谓的义子死心塌地，会弄死我们的爹娘以绝后患？”
蓝凤鳞合着血咬碎了牙，牙缝里崩出几个字，“你……听谁说的！”
蓝楚城拧着剑眉想了想，“该称呼他什么呢？外公？他好像经常酒后吐真言啊，一哄就什么都说了。”
“春忘归……哈哈哈哈哈……”
蓝凤鳞放肆狂笑，笑得不能自已。
报应！
报应真的是来的太快了！
老大，是太祖皇帝膝下，那个废太子的遗腹子，蓝凤鳞在太子妃流亡途中，拔刀相助，去母留子。
老二，是阳夏段氏之后，为了得到这个男孩，段氏一门，没有再没多留半个活口。
老三，衣氏，一个兽变的孩子，拖着个妹妹，只需要一点小恩小惠，便会将你奉若神明，对你死心塌地。
老四，洛氏，姐弟俩相依为命，可惜找到时，已经不小了，不太听话。于是，就只能将他们俩分开。控制了姐姐，便等于控制了弟弟。
……
一辈子，恶事做尽。
老天却不让他立死，就躺在这里，享受现世报！
哈哈哈哈哈……
蓝凤鳞索性也不爬了，用尽最后力气，翻过身来，仰面望天。
他倒要看看，蓝楚城如何成神！
……
那一头，蓝楚城原本所在的祭坛上，沈承钰在嗷嗷嚎叫。
他被拖去喂狼时，原本以为有人挺身救驾。
却没想到，居然是将他抓来，锁在大石头上，割破血管，用来祭神！
而另一处祭坛附近，宣德正背着蓝以笙，艰难前行。
她个子小，力气也不大，与其说是背着，不如说是拖着。
“姐，我已经废了，走不了了，他们都疯了，你快走。”蓝以笙虚弱极了，若不是早餐中被用了特殊的药，他此刻早该昏死过去。
宣德咬着牙，一步一步往前挪。
“这么多年，我的荣华富贵，全是你给蓝凤鳞做狗换来的，姐早就享受得恶心了，今日，咱们姐弟俩，你活，我活，你死，我死！”
可是，两人没走出多远，就听见草丛中响起马刺的声音。
蓝楚城来了。
“老四留下。”
“他是我弟弟！”
“他现在是我的祭品！”
宣德将蓝以笙放下，拔出腰间小刀与他拼命。
蓝楚城如拍死一只飞虫一样，甩手将她扇飞，之后，拎起蓝以笙，重新将人拖回祭坛。
“放开我弟弟！”
宣德再次爬起来扑过去。
蓝楚城头也不回，周身气息轰然一荡，周遭沙石如雨一般袭来。
宣德惨叫滚跌在地，满脸满身是血，捂着一双眼睛惨烈哭嚎。
蓝以笙疯狂挣扎，但是奈何手脚筋被挑断，根本没有用。
蓝楚城将他捆好，冷眼看着满地打滚的宣德。
“给你机会你不走！当年你伙同父帅，纵容段天重血洗凉州时，可曾想过，那些被你们害死的人，都是我大徽朝的百姓，我沈氏江山的子民！”
“今日你身上的打进肉里的每一粒沙子，都是一个索命的亡魂。”
“取你一双眼睛，便是叫你来世看清楚，不要为了一己之私，好坏不分！”
宣德惨痛哭嚎，撕心裂肺：“你又是什么好东西！你不是也在助纣为虐！”
“我兢兢业业驻守北疆，不叫外敌来犯！！！”
蓝楚城怒吼。
“我谨遵武定侯府的家规，从来不敢有半字之差！”
“我今日所做的一切，就是要弥补父帅的错误！”
“我只有成神，才能真正守护我大徽朝的子民！”
蓝楚城飞身，凌空跃起，飞向七芒星中央。
血线，重新向法阵中央汇集。
原本渐渐发白的天空，重新黑沉下来。
沈赋追着蓝尽欢没走多远，猛地停住脚步，回头，望向天空。
天狗食月开始了！
他在蓝尽欢身后，唇角一勾，道：“欢欢，我要回去一趟。”
“惑儿……！”蓝尽欢不放心，抓住他的衣袖。
爹是假的。
兄长全都是假的。
娘亲原来是这世上坑她最深的人。
她真的不能再失去沈赋，失去肚子里孩子的父亲。
沈赋安抚她，“放心，我不会有事，很快回来。”
他脚下梯云纵，几个闪身，便重新回到七芒星中央。
远远地，蓝楚城正在逐渐黑下去的天空下，吸取七氏鲜血，强行逆天改命。
沈赋不着急，就将身形隐在树影深处，静静等着。
直到天上黑云翻滚，白日变成一条弯弯的细线，之后再也看不见。
泛着红色幽光的血线，汇聚于蓝楚城周身。
他黑发风中狂舞，被血线缠绕，场面诡异恐怖。
终于，七条血脉汇聚于一身。
沈赋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不自量力，蝼蚁之命，妄想吞天！”
他懒散迈着步子，从树后走出来。
蓝楚城猛地转身，喉咙里发出恐怖的咆哮。
沈赋轻笑，“你有没有想过，集齐七氏血脉就能逆天改命这么简单的事，为什么千百年来，就没人做过？”
话音方落，他身后龙相乍起。
“因为，他们都被神皇遗嗣给弄死了！杂种就是杂种！”
蓝楚城双眼中冒着火一样的红色幽光，看不见双瞳。
“吼！”他仿佛堕入地狱的恶魔，已经无法口吐人言。
沈赋额角开始爬上黑色鳞片组成的花纹，眉心一簇猩红火焰。
“神皇一族因犯下杀戮，子孙后代才要世世代代，代替万物苍生承受不能为人之痛。你以为，所谓的逆天改命，靠的是杀戮？”
他向天翻了个妖艳的白眼，“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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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欢欢，我帅不帅？
沈赋背后，龙相罡气升腾，七色光芒斑斓，照亮日蚀之下的无边黑暗。
蓝楚城咆哮而起！
两股天地对冲般的狂暴力量，撞击在一起，炸起末日般的光，荡开整个御苑山林草木摧折，乱石翻飞。
然而，蓝楚城虽然吸纳了七脉祭品之血，却也终非正道。
就如一条狗，将主人全家吃了个干净，最多只成妖魔，做不了人！
沈赋虽然只激活了春氏一条神脉，可承袭的，却是真正的神祇遗功。
两个人对在一起，八两胜了半斤。
蓝楚城不但并没有绝对的优势，反而因为入魔，心智更迟钝一些。
偏巧，沈赋生了张招人疼的嘴。
一面打得辛苦，口角沁血。
一面还苦口婆心，谆谆教诲。
“想逆天改命，一定是要善良。”
蓝楚城：……
“不可以骗人。”
蓝楚城：……
“要宽容。”
“要够聪明。”
“要优雅。”
蓝楚城：……
“而最重要的是……”
蓝楚城：？？？
“要帅——！！！”
终于，沈赋一声吼，劈头一击，凌空灭顶而下，将蓝楚城轰在了地上。
一个很帅的姿势。
七道血线，悄无声息地从蓝楚城身上蜿蜒退下，缠上沈赋掌心，之后消失不见。
他眉心火焰一样的印记一阵灼灼，墨发轰然一荡，之后，一切消散于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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