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珩气得太阳穴直突突,因为握得太过用力,手背和臂上青筋凸起,为着皇后的声明,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平和一些,“我赵国如今国库充盈,离不开商户所缴之税;农为本位自是不可废的,然,朕与众位爱卿,乃至天下万民,平日里穿的衣裤鞋袜,用的桌椅床柜,吃的茶酒糕饮,皆是商户带来的便利,邓公如此瞧不上商贾,往后便自行在家纺线织衣,烹茶酿酒,不吃商人贩卖的一物一饭。”
“朕以为,皇后在洛阳创办女商会,不到无不妥之处,反而应当大力推行;至于尚史局,记录的乃是于国于民有功的女子,亦或是才女奇女,诸位爱卿皆有阿娘,大抵亦都有妻女,试问,建功立业的男郎自有史官立传,她们的事迹为何就不可有女官记载成书,流传后世?”
话毕,不待那邓祎做出反应,便有不少随宋珩征战多年、爱护妻女的武将出列,赞宋珩圣明。
紧接着,程琰也跟着出列。
他们对皇后的态度,便是将士们的态度,其余众文官见状,纷纷附和下拜。
退朝后,宋珩怒火未消,往大业殿去。
施晏微一见着他这副模样,便知定是朝中有人惹他不悦了,只是这回许是气急,这会子见了她还是未能消火,少不得打趣他两句,问他这是哪个胆大不怕死的,又来惹他生气。
她难得一回主动同他玩笑。宋珩的面色缓和不少,从乳母手里抱了宋明廷过来,依旧是先掂掂他的重量,而后往施晏微身边坐下,问宫人公主去了何处,那宫人道是抱着狸奴到园子里玩去了,他才令人退下。
宋明廷半岁多了,正是爱爬的时候,宋珩才抱了他这一小会儿,他便想要挣脱他的怀抱,往他肩上爬了,宋珩无奈,虚虚托着他的屁.股和腰背,由着他在身上爬来爬去。
“无甚大事,不过是个死脑筋罢了,今日朝上已处置妥当,没有对他喊打喊杀,音娘无需为他说情。”
施晏微觉着事情不似他说的这样简单,何况他来时带着怒气,还是她同他说了话后才消的气。
沉默着略思忖片刻,玩笑似的口吻问他道:“莫不是朝堂上有言官参我的本?”
宋珩怕她听了忧心难受,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来,甜言蜜语道:“朕的皇后如此能干,还生了一副菩萨心肠,受万民敬仰,又岂会有那起子不长眼的妄议音娘。”
如果说她方才只有五分的猜想,听他如此说后,反而觉得十之八.九的可能,他为着不让她多心,有意掩去此事,必定也是如他所言处理妥当了,她又何必再去刨根究底。
宋珩陪她坐了一会儿,哄睡了宋明廷,这才往朝元殿里去批折子。
是夜,宋珩宿在大业殿,央着施晏微在浴房里闹了一阵,这才舍得抱她出浴,替她穿衣擦发,回到殿中。
杨筠在床上睡熟了,独宋明廷还在罗汉床上爬来爬去,嘴里咿咿呀呀的,似是想要开口说话,宋珩便叫宫人退下歇息,他自抱起宋明廷,面向施晏微,乐呵呵地教他说话,让他叫阿娘。
施晏微嫌他幼稚,轻轻捏了捏宋明廷圆嘟嘟的小脸蛋,嘴里嗔怪宋珩道:“他才多大点了,知道什么,哪里能学得这样快。”
“我们的孩子,必定是极聪明的,自然学得快。”宋珩说着话,垂首看向怀里的宋明廷,哄他道:“阿奴乖,跟着阿耶唤一声阿娘可好?阿娘。”
施晏微由着他教了宋明廷一会子,正要伸手去抱他过来,去床上睡,忽听得一道口齿不大清晰的语调:“阿,阿娘。”
“音娘,他唤你了。”宋珩开心得像个偷吃到了蜜糖的孩童,在宋明廷的小脸上亲了一口,“阿奴乖,再唤一声阿娘。”
宋明廷伸出小手去揪宋珩的衣襟,又去捏他的下巴,张着小嘴,“阿娘,阿娘。”
想起杨筠头一次唤她阿娘的时候,她激动得抱着杨筠转了几个圈,眼前的孩子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偏他的父亲又是那样子的一个人,不免有些心情复杂。
施晏微心里纠结着,沉默片刻,还是对着宋明廷微微一笑,应了一声哎,把他抱进怀里,“天也不早了,早些睡吧。”
见她已经能够很自然地亲近孩子了,宋珩跟在她身后,等他们母子躺下了,虽是睡在床边边上,心里却甜滋滋的。
至八月,秋高气爽,赵国军民沉浸在迎接中秋的气氛之中。
未料,契丹突然南下袭击檀州,意欲劫掠过冬的物资,军情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传至洛阳。
宋珩肝火大动,当天在沙场上点了十万兵马,欲要于次日御驾亲征。
入夜后,宋珩来至大业殿。
施晏微知晓他要离开,却不知该同他说些什么,只静静在他身边坐着,似是在等他先开口。
宋珩凝视她良久,忽的将她打横抱起,来到廊下赏月,宽慰她道:“音娘安心,珍珍和阿奴还小,我定会平安回来的。”
宋明廷还这样小,在朝中毫无根基,宋珩便是他的倚仗,她就算是盼他死,也不会盼死在这时候。施晏微在他怀里轻轻点头,低低道出一个好字。
“等你打完仗回来,阿奴约莫就会唤阿耶了。”
她说这样的话,算不算是关心他的安危?宋珩整个人就跟浸在了蜜里似的,在她的额上嘬了一口,这一吻一发不可收拾,抱着人往殿里进,放到罗汉床上,弯腰吻住她的唇瓣。
不觉间衣衫半退,宋珩捧住她的酥雪,急不可耐地覆上去。
浑身的血液都叫嚣着想要做些什么,腹下的那股子火气烧得他肌肉贲张,生生忍住,难受得要命,却也只是便宜了口舌。
她像是山涧里清甜的水做成的,让他爱不释手,难以割舍。
嘴里说不出话,心里将她夸了千遍万遍。良久后,她的身上出了一层薄汗,宋珩强忍着替她擦干净,将她安置到床上掖好被子,匆匆往浴房而去。
待他回来时,施晏微已经睡熟,宋珩从她的背后抱住她,用自己的身体温暖着她。
次日,卯正二刻,宋珩领十万大军至应天门出征。
河东军骁勇善战,其中的三万铁骑更是战无不胜,战事进行地还算顺利,加之程琰提议派一支兵马前去后方烧毁草场,数日草木枯黄,极易点燃,此举可谓是要断了契丹人放牧的生路,契丹不得不撤军,向赵国求和,献上大量的马匹和牛羊牲口。
宋珩返回洛阳后,十二月悄然而至。
宋明廷迎来周岁,也如施晏微所言,他会叫阿耶了。
太皇太后在应天门处迎他还朝,宋珩先向太皇太后施礼,目光却是一直落在施晏微的身上。
当天夜里,在宫中设宴款待众武将,散宴后,不让人跟着,本能地往大业殿而去。
施晏微正要去沐浴,宋珩没脸没皮地贴上去,不顾严寒,扒开上衣,将此番新添的伤口露给她看,佯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音娘再问问我疼不疼可好?”
疑心他莫不是吃醉了,抚上那道伤疤,哄孩子似的说道:“夔牛奴,可还疼吗?”
当时不觉得有多疼,这会子倒是有些隐隐发疼发痒,“疼,音娘给我吹吹。”
施晏微听后,只觉他在发神经,照着那疤痕拍了拍,戳穿他的话:“都已经好了,怎么还会疼。”
宋珩装模作业地嘶了一声,施晏微叫他唬了一跳,错愕地抬首去看他,正要问可是真的还在疼,那厮痞笑一声,一把抱住她,大步往浴房而去。
不多时,浴房内水声渐起,他并未进去,却还是被他摆弄的软了身。
一家四口在一处过元日,子时时分,洛阳城的上空数不清的烟花争相绽放,五彩缤纷,绚烂夺目。
宋珩哄睡杨筠和宋明廷,叫宫人抱去偏殿里睡,兀自饮下一碗药。
他身上无病无痛的,好端端喝起药来,施晏微几乎是顷刻间想到了什么,不禁有些害怕,他凑过来时,红着脸叫他轻些。
宋珩将炭盆移到床边,抱起她安置到锦被上,一壁去解她腰上的系带,一壁笑着说道:“只怕待会儿音娘身上起了汗,嘴里便不会这样说了。”
“今天是元日,你我该当守岁才是。”
守岁,他莫不是今晚都不打算睡了?施晏微没来由地眼皮直突突,未及想明白他话里的意思,那人已经跪至床尾了。
宋珩的大掌禁锢着她,轻声哄着她,让她放轻松些,莫要害怕,徐徐墨入。
眼里沁出细细的泪来,掐着他的膀子,徐徐吐着热气。
宋珩容她缓了一会儿,这才开始不紧不慢地研墨,直迫得她来沟他的幺煺,方筷了一些。
许久不曾落在里面,宋珩筷易到脊柱发麻,越发不想放过她,一次又一次,将近破晓方肯歇下。
这般放纵的后果便是,次日的大朝会,帝后推迟了整整一个时辰,圣上倒还好,皇后殿下就差将疲惫二字写在脸上。
至上元节,帝后二人登上应天门城楼,不同于头一回,这一次的施晏微从容不迫,并无半分紧张,她与宋珩执手出现,撒下红封,与民同乐。
去岁夏日,魏国得了岭南东道,入秋后,各地粮食丰收,国库得以充盈,故而今岁春日,江晟起了北上伐赵,收复失地的心思。
召集群臣与明堂商议此事,得了宠臣和心腹的支持后,不顾程璟和沈镜安等人的劝阻,令沈镜安和郭澄各令十万大军,分成两路,渡江进攻淮南。
此番沈镜安进攻的是扬州,宋珩便也兵分两路,领五万河东军往扬州而去。
出征前,宋珩低下头去吻她的额头。
施晏微昂首看他,欲言又止。
宋珩见她眉头紧锁,自然知道她在担心什么,给她吃下定心丸,“音娘放心,我不会伤害你阿舅的。若是他愿意,此番我便可带他回赵国,来洛阳见你和珍珍。”
施晏微随手替他整了整身上的盔甲,温声道:“好,我信你。”
大军以每日近六十里的速度朝着扬州推进,二十余日后,宋珩抵达战场。
沈镜安出城迎战。
这一回,更为明显地感觉到了宋珩的手下留情。
二人骑在马背上周旋,宋珩朗声道:“你是音娘的阿舅,论起来,我也该唤你一声阿舅。”
沈镜安轻嗤一声,冷笑道:“我不过年长你三岁,这句阿舅,你唤得出口,我却没脸应。”
宋珩听了,却也不恼,的确是他大音娘太多年岁,不怪沈镜安嫌他年纪大。
当下只平声说道:“音娘和珍珍都很想你。”
沈镜安闻言,动作稍有停顿,默了片刻,终究没有搭话,朝他刺出一枪,扬声呵道:“看枪。”
宋珩勒紧缰绳侧身闪躲,仅仅使出三成的气力挥剑过去。
双方僵持许久,以魏军暂退三里告终。
三日后,魏军再次发动进攻,宋珩领军抵御,战事陷入胶着。
楚国得知宋珩亲征扬州,卫浔与薛奉直逼江州,欲要分一杯羹,聚十万之众,进攻吉州,直逼抚州。
魏国腹背受敌,忙令沈镜安和郭澄退兵还朝。
赵军乘战船追击,魏军伤亡惨重。
宋珩数次劝沈镜安归降赵国无果,下令不许伤他性命,放他离去。
沈镜安返回杭州,不待歇上半日,临危受命前往抚州抵御楚国大军。
郭澄和刘俊往江州抵御魏军。
仲夏五月,江西失守,两家分而治之,北部落于赵国囊中,南部归入楚国。
宋珩还朝之日,施晏微带着宋明廷和杨筠一道来迎他。
一岁半的宋明廷已经会说简单的话,也能自己独立走路了。
若非身上还披着盔甲,宋珩还真想上前抱起一双可爱的儿女,左右手上各坐一个。
宋珩看着施晏微白里透红的脸颊,若非有众多将士和朝臣在场,只怕要忍不住抱起她好好亲一亲。
“走吧,回宫。”宋珩伸出手去牵施晏微和杨筠的手,先将她二人送上步辇,这才去用两只手抱住宋明廷。
感觉他又重了许多,宋珩嘴里直夸他长得快,一并送去施晏微的辇之上,他则重新骑上高大的战马,行在凤辇之前开路。
一路行至大业殿,宋珩翻身下马,扶她们一一下辇后,令宫人将宋明廷和杨筠送去偏殿。
从前他外出回宫,每每都要抱着宋明廷和杨筠亲昵许久,这次却是直接将他们送去偏殿,必定是有话要先同她说了。
由他牵着进了正殿,施晏微先行开口询问:“夔牛奴可是要与我说阿舅的事?他,可还安好?”
宋珩牵她的手往罗汉床上坐了,轻声细语地道:“安好,他不愿降赵,我记着对音娘的承诺,心中也视他为阿舅,并未伤他,纵他回到了魏国。只是经此一役,魏国元气大伤,再无力与赵国抗衡,怕连楚国也难以抵御。”
怕她忧心,忙又再次向她保证:“音娘尽可放心,他日若是魏国城破,我亦不会伤他分毫。”
施晏微轻叹一口气,幽幽道:“阿舅素来重情重义,魏国先帝于他有知遇之恩,对他和魏国忠心一片,魏国未亡,他自然不愿降赵。即便将来魏国亡了,他也未必会归顺于你,大抵是要做回一个普通人的。”
“做回普通人也无妨,不论他想何处,我都可赏他金银良田,保他此生衣食无忧、富贵荣华。”
宋珩话毕,起身解去身上甲胄,立在屏风处,问施晏微他临去前给她的珍珠衫穿着可还解暑。
第86章 伐魏
时值季夏六月, 还未出伏,天气燥热,那珍珠衫乃是由上百颗珍珠制成, 穿在身上有清凉退热之效, 乃是宋珩特意命寻来送与施晏微穿的。
那珍珠衫虽好,然而贴着皮肤却有些微微的凉, 是以她每回都是隔着诃子穿的。
施晏微此时就将珍珠衫穿在半臂之下,听宋珩问她穿着可好,自是点头道了句好。
宋珩自屏风处过来,往她身边坐下,大掌勾住她的纤腰就要与她亲昵一番, 施晏微伸手去挡他的膀子, 眼神示意她莫要靠自己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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