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长。”
陆望东早就注意到自家营长那有点略显怪异的动作, 考虑到他是穿着军装出来的, 为了不让他继续丢部队的脸,他只好出声喊道。
在来部队之前他就给营长发了电报, 让他来接自己。
他们部队地处偏僻, 平时根本没有车去那里, 偶尔部队的采购车会出来买东西。
其他时间管理非常严格, 不准随意进出。
从火车站到部队远着呢, 他就算跑步前进, 也得跑个一天一夜。
“你小子,总算舍得回来了, 胳膊好了没?”
陆望东胳膊上的绷带已经拆了,夏国勇摸了摸, 还是像以前一样强壮。
“好了, 随时可以进行训练。”陆望东躲开营长像变态似的咸猪手。
“不着急,伤筋动骨一百天, 还是要再观察观察,就算训练,强度也要控制好。”
“知道了,营长,我会注意的。”
夏国勇带着陆望东找到停车的地方,两人上了车, 夏国勇立马发动了车子。
陆望东看着夏国勇目不斜视地开着车, 试探道:“营长,你从家回来的时候, 你爹娘身体都还好吧。”
夏国勇一眼就看穿他想问的是什么,故意逗他道:“挺好的啊,能吃能睡。”
“村里后来没发生什么大事吧?”
“村里能有什么事,就是一些闲的无聊的人凑在一起扯皮,惹不出什么乱子。
“倒是你,回家一定没少挨揍吧。”
陆望东一脸不爽,营长憋笑的样子还能表现得再明显一点嘛。
看不惯营长嚣张得意的嘴脸,他开门见山道:“夏虫怎么样,村里没人为难她吧。”
“我要说有,你又能怎么样?”
陆望东表情变得严肃,唇角紧抿,夏国勇只看一眼,就知道他是真陷进去了,于是也摆正态度。
“放心吧,以夏虫的性格怎么可能让自己吃亏,全村老少都不是她的对手,没人敢欺负她。
“再说了,还有我爹压着呢,谢强的家人也翻不了天。”
夏国勇说完,陆望东的表情也没有丝毫松缓,他只能继续劝道:“你应该相信夏虫,她不是村里那些只知道听父母话的女孩,她受了委屈,不会打落牙齿和血吞,吃了亏也知道自己报复回来。
“所以收起你多余的担心,好好想想怎么提高自己,这样才配得上夏虫。
“我听我爹说,夏虫还准备继续上学,到时候她要是成为了我们村头一个大学生,你还不一定能配得上她呢。”
陆望东惊愕地看着夏国勇,他知道夏虫还在上学,但不知道她要考大学。
一直以来,大家都在说他和夏虫不合适,他以为是两人家庭条件不合适,而这方面他完全不在意,也从不觉得夏虫配不上自己。
他没想过有一天会是他配不上夏虫,幸好营长和他说了,否则他还沉浸在这种自鸣得意之中,觉得只要他等夏虫长大,她就会和他在一起。
殊不知,她也会变得越来越优秀,以后身边也会出现很多优秀的男孩子,可以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
而他是个军人,就注定了他不能随时随地出现在她身边,甚至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他可能也无法出现。
这样的他,夏虫真的不会嫌弃吗?
陆望东的内心突然涌起一股紧迫感,他必须变得更强。
“营长,我让你交给夏虫的信,你交给她了吗?”
夏国勇看他总算不是一副十拿九稳的淡定模样,心里一乐,哼,他们村里的姑娘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他在陆望东的期盼下,“嗯”了一声,表示给了。
“那夏虫有没有写回信,让你带给我。”
“没有。”
“那她说什么了吗?”陆望东不死心地追问道。
夏国勇据实以告:“夏虫什么都没说,拿了信就走了。”
他一副“我不关心你们的事”的模样,看的陆望东使劲克制,才没让拳头砸在他脸上。
陆望东不说话之后,反倒让夏国勇有些没劲,他当时将信交给夏虫时,压根忘了问她要不要回信,等想起来的时候,她已经走了。
好在他回到部队后不久,就听说收发室有陆望东的信一直没人来领。
他觉得大概率是夏虫寄来的,因为陆望东在家,他家里人不可能给他寄信,其他那些爱慕他的女孩子倒有可能,但她们应该没胆子往部队寄信。
要知道寄给军人的信件都是要经过严格审查的,审查不合格可能会被退回去,对方的身份也会被调查,女孩们大多脸皮薄,矜持。
夏虫是因为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不过她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放在心上,毕竟她写的内容还是很正常的。
夏国勇不再逗他,就说夏虫给他寄了一封信,放在他宿舍了,还说夏虫给他们准备了一些吃食,原本是给他们路上吃的,但陆望东提前走了,他就将东西带回来,也放在他的宿舍里。
陆望东听后,眼神迸发出一股光亮,整个人仿佛重新焕发了生机,他催促营长赶紧开车,他从来没有这么渴望回到宿舍。
远在十里村的夏虫打了好几个喷嚏,她在想到底是谁在念叨自己。
结果刚喂完猪回家,就看到门口站了两个陌生的婶子,彼此似乎十分不对付,都用鼻孔看着对方。
她们一看到夏虫回来,都争先恐后地凑到她跟前来,生怕慢了对方一步。
“你就是夏虫吧?”她们问道。
夏虫看着她们硬挤出的像菊花似的笑脸,再一联想村里最近的氛围,她立马就想到一种职业:媒婆。
她当即否认道:“我不是,我也是来找她的。既然她不在,我改天再来。”
“哎——”两个婶子拦住夏虫,其中一个胖乎乎的婶子道:“你可别逗婶子了,我们知道你是夏虫。”
夏虫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笑:“婶子们还挺闲哈,但我还有事要忙就先走了。”
瘦高的婶子一把拉住夏虫,“别走啊,婶子们来,是有大事和你商量。”
“可我都不认识你们。”夏虫挣扎,但没挣扎开。
“我们都是这十里八村有名的媒婆,平时专给你们这些不懂事的小年轻拉媒保纤。”
夏虫眼见逃不掉,索性把话说开,“我不需要相亲,你们还是去替有需要的人牵线搭桥吧。”
这些人都有病吧,她有时候都觉得自己这副身体不是14岁,而是24岁。
“你傻不傻啊,哪有姑娘不相亲的。我告诉你,这次看上你的是个非常不错的后生,家就住在隔壁 的大洋村,近的很。
“那小伙子个子高,还有劲,一天能挣满公分,在这十里八村非常抢手,这不,人家看上你了,托我过来问问,你要是有兴趣,两个人就见一面。”
胖媒婆不甘示弱,“你那个有什么好的,小伙子是能干,但家里父母兄弟一大堆,连间房子都腾不出来,这让他们结婚后住哪?”
瘦高媒婆有心想说夏虫不是有房子吗,但这话说出来不妥,她好险忍住了。
胖媒婆得意一笑,对夏虫说道:“我给你介绍的这个就不一样了。他是家里的独生子,上面就只有几个姐姐,都已经嫁出去了,碍不着你什么。
“那小伙子的娘说了,你只要嫁过去,就能当家作主,她保证不干涉你们小两口的生活。”
“我呸,”瘦媒婆的脸,都快怼到胖媒婆的脸上了,“你介绍的那人不会是个病秧子吧。他娘之前也托我给他找过对象,但是人女方嫌弃他身体不好,怕他短命,愣是拒绝了,这一拖就是好几年,现在人都二十好几了,还没对象呢。
“你把这人介绍给夏虫,安的什么心。”
胖媒婆有些心虚,“又不是我要介绍他们认识的,是那小伙子的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到我跟前,她说自己就喜欢夏虫这样的,托我来试试,万一成了呢。你可别想坏我名声。”
说完,她又转向夏虫,“你考虑一下,小伙子也没那么差,就是身子骨稍微没那么硬朗,挣的工分不多,但他爹娘、姐姐姐夫都能干,肯定饿不着你。”
“咱们庄稼户,工分就是命根子,还是我介绍给你的小伙子靠谱。”
“我介绍的靠谱。”
“我的。”
夏虫被她俩吵得头晕,只能喊停,“甭管是谁介绍的都不靠谱。”
她俩还想再说,被夏虫截住了话头,“我还小,不着急去别人家当牛做马,奉献全部,你们还是从哪来回哪去吧。”
“这怎么能说是当牛做马呢,人家看上你了,你应该高兴才是。”瘦媒婆不理解。
夏虫懒得给她们留情面,毫不客气道:“看上我了?他们见过我吗?
“你们给我介绍的人怎么说也都二十岁往上了吧。”两个媒婆都不敢看夏虫了,她顿时心里有数,继续道:“二十大几的小伙,会看上我这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这眼光也是怪奇特的。
“怕不是冲着我的房子和我的钱来的吧。我是疯了吗,去倒贴他们,想占我便宜就直说,何必拐弯抹角,还看上我了,我倒想问问你们,他们是在什么地方见过我?”
“话也不能这么说。”胖媒婆戳了戳自己的死对头,但对方就是不接茬。
夏虫装作没看见她们的小动作,她觉得必须一次性将那些想打自己主意的人摁死,不然他们隔一段时间就到自己眼前给她添堵,她这日子到底还过不过了。
而眼前这两个媒婆就是最好的传声筒,她们刚才不是说了嘛,十里八村的姻缘都靠她们来签,反过来不也一样。
她忽然正色道:“婶子们觉得我怎么样?”
这可算是问到她们的强项上来了,刚才被夏虫堵得一句话说不出来,让她们脸上无光。
但还想促成这段姻缘,所以话还要往好听的说。
两个媒婆对视一眼,开始发挥自己的口才,将夏虫夸得天上有地上无。
夏虫听的也很高兴,在她们说得正兴时,来了一句:“所以这么优秀的我,为什么会看上他们呢?”
“你们觉得他们配得上我吗?”
两个媒婆嗓子一堵,愣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们算是听明白夏虫的意思了,就是没看上呗,还溜了她们半天。
两人气不过,嘲讽道:“那你想找什么样的,难不成是天仙吗?”
夏虫道:“其实我要求不多,就我这条件,找个城里人不过分吧。还要有房子有工作,最好家里兄弟姐妹不要太多,就他一个正好。
“父母嘛,能没有最好没有,毕竟婆媳关系什么的,最难了。两位婶子都是从媳妇熬上来的,想必也都知道。
“家庭情况我就先说这么多,对于我未来对象个人,我还有一些小要求。
“就是个子不能太矮,怎么说也要一米八以上,我不喜欢矮冬瓜。不能太胖,怕被家暴,也不能太瘦,没安全感,不胖不瘦是最好。”
两个婶子听得目瞪口呆,夏虫还没说完呢,“小伙子人要上进,肯吃苦,最好会做点家务,什么洗衣做饭缝纫,都不在话下……”
两人听不下去了,真有这么优秀的小伙子,还能轮得到她,早被人抢走了好吧。
她们招呼都懒得打一声就走了,夏虫双手叉腰,在后面喊道:“婶子们,我还没说完呢。”
谁知她们跑得更快了。
这下应该没人再敢打她的主意了吧。
没过多久,夏虫的名声臭的更上一层楼。
张桂兰在田里干活,起初听到后,还以为她们聊的是别人,但越听越觉得她们说的是夏虫。
她特意离近了仔细听听,什么年纪不大心眼不小,仗着自己有房就心比天高,长得跟颗豆芽菜却要求一堆……这说的不就是夏虫嘛。
她很生气,打断了一群女人的聊天,大家一看是她,都立马散开,各忙各的去了。
张桂兰好不容易逮住一个相熟的婶子,从她口中得知这些话都是媒人传出来的。她搞不懂夏虫什么时候得罪了媒人。
等到下工后,她总算在夏虫那里得到了答案。
“是我告诉媒人的,我只是说出了我的要求,谁知道传着传着就变味了。”
张桂兰一眼就看出夏虫是故意的,气得不知道怎么说她才好。
“好了,桂兰婶,不要在想那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了,你快来看看我新做的棉袄和棉鞋。
“我让朱婶给你和虎子也做了一双棉鞋,你快来看看合不合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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