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远舟,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啊?所以把我弄哭觉得很有成就感?”初绪问他。
她现在好像终于想通了什么东西,一个正常的男朋友,即使因为她忘记了他的生日生气,也不应该是这样的态度。
如果他真的喜欢她,怎么会看着她哭还无动于衷。
他们去年才领证,上个月才办完婚礼仪式度蜜月,正常人会像他这样对待自己的新婚妻子吗?
初绪越是这么想,越觉得心寒,意识到即使她好好地给贺远舟过了一个生日,对他来说,可能都没有现在冷眼看自己掉眼泪来得称心如意。
因为他根本就不喜欢她,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答应跟她在一起,只不过是没有其他的选择。
贺远舟听到最后,脸上的表情微变,不太明白她的逻辑怎么一下子就跑到“他很讨厌她”这个极端上去了,明明这几天冷暴力他的人是她才对吧?
眼前初绪的话还在继续,还越来越觉得自己有理了:“我知道生日的事情是我的错,我已经跟你道歉过很多次了,可是你只会一味地埋怨我,一味地让我为你付出。”
贺远舟总算忍不住,坐起身反问:“那你想让我怎么样?被你忘记了生日,还要来安慰你?那谁来安慰我?”
“你又不需要我的安慰!”初绪打断他的话,“我给你过生日对你来说有这么重要吗?我跟你认识这么久,之前每一次生日我都有用心准备,你给我的反应也没有多高兴吧?你每次都只是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些,好像我天生就要捧着你惯着你一样。”
贺远舟皱了皱眉,不清楚她的这句结论又是从哪得来的,他什么时候“没有多高兴”了?
“反过来说,我们认识这么久,你给我过过几次生日?”初绪的反攻还在继续,“高中的时候你根本没问过我,因为那个时候你是被追的那个,你根本不需要知道!”
“我们在一起之后,我忘记过吗?”贺远舟听她翻旧账,表情不太好看。
“但你有用心准备过吗?每次都是一样的,带我出去吃饭,送花送礼物,然后去酒店开房!”初绪早就知道他会这么回答,这些话她憋了好久了,今天总算有机会说出来。
“你觉得这样就是不用心?”贺远舟摆出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初绪一连串地抽出床头的纸巾,抹干净自己的脸,一面摇摇头:“比起我给你准备的,你不就是不用心么?”
贺远舟顿了两秒,嘴角才扯出一个讽刺的弧度:“真抱歉,所以我明天是不是得去报个兴趣班学画画,像你一样先学会艺术设计,学会怎么准备婚礼伴手礼,再给你画一本画册才算用心?”
初绪听他居然还敢对自己阴阳怪气,勃然大怒,下床丢掉手里的纸巾,站直了盯着床上的人:“你不用说这样的话讽刺我!方式明明有很多种,你只是选择了最不需要动脑子的那一种!你就算是抄我的套路,也比你不动脑子要用心得多!”
然后在他尝试反驳之前开口:“你也不用再跟我吵了,这样没有意义,你跟我吵架本来也不是为了解决问题,你只是想赢过我!”
每次都是这样,不论事情原先的对错是怎么样的,他只是想占据道德上的高点pua她,然后心安理得地享受她付出的一切。
不管是婚礼,还是生日,还是所有的情绪价值。他都只是想掏空她而已。
更何况她这两天还在瞒着他干一件大事,初绪一想到之后会被他发现自己买房,再想到贺远舟还会像今天这样——可能会比今天更过分地冷暴力她——就觉得很累。
难怪她在潜意识里不想告诉他这件事,原来是因为害怕。
但问题是,她为什么总要这么怕他?她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吗,还是她就这么喜欢受虐?
凭什么?
就因为她喜欢他吗?
就要这样傻乎乎追着他十年,被气哭了也不知道还手吗?
初绪一下子觉得自己也挺好笑的,明明有钱,又有朋友,之后还会有房子,她干嘛要跟这样喜欢冷暴力的垃圾男人在一起,她有病吗?
“就这样吧,我不想跟你吵了,”初绪的眼眶擦了太多次,已经有点充血,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们离婚吧,这样之后就再也不用吵了,你也不用再为了生日的事跟我发脾气了,我这辈子再也不会为你准备生日了。”
贺远舟原先只觉得愕然,没想到她对自己的意见这么大。还没想好怎么接茬,就听见这句“离婚”,一下子愣住。
初绪从来没跟他说过这样的话,就算是之前谈恋爱的时候,也从来没提过分手。
更何况,他从来没想过要和她分开。
即使今天的确故意摆出生气的样子,也只是想让她把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不要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围着她那几个朋友转。想让她亡羊补牢地来哄哄自己,来抱抱他,然后接吻,过几个小时夫妻生活,第二天再给他准备一个早餐之类的,也就够了。
他想象中的剧本应该是这样的,谁知道她忽然冒出这句。
离婚?离什么婚。
第6章 Insomnia
贺远舟觉得恍惚,以至于初绪嘴里的话都变得模糊不清,让他难以理解:“……你也不用问我是不是疯了。我没有疯,我只是不想再跟你待在一起了!”
“离不离婚对你来说应该也无所谓吧,反正一开始是我死皮赖脸追你的,你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我,我们现在离婚,你也才二十五岁,之后还能再娶十个百个的……”
初绪本来是想用这些话狠狠刺他几刀的,谁知道越说越自己觉得难受,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声音也哽咽起来:“算了……这种事对你来说也无所谓吧,本来我对你来说、就是可有可无的,你高兴就对我笑一下,不高兴就冷脸,反正不管你怎么做,我都会厚着脸皮贴上来的……现在我看开了,你不喜欢就不喜欢吧,我不想再一直哄着你捧着你了,我太累了。”
“你……”贺远舟听她噼里啪啦说了这么多,默默从床上坐直,却一时语塞。
他想问她到底是怎么得出自己不喜欢她这个结论的,要是真不喜欢,为什么要跟她谈这么多年恋爱,又为什么要向她求婚。
可这些话硬生生堵在喉间,说不出口。
她有一句话说得倒没有错,在他们一贯的相处模式中,都是她来哄他,开口说喜欢的人从来不是他,他不擅长做这件事。
初绪看他不吭声,眼眶隐隐作疼,不明白自己当初怎么瞎了眼看上这种冷血男,还追了他这么久,简直蠢到家了,一边转身出去:“我今晚就搬走。但房子是婚后共同财产,协议离婚的时候我会请律师的。”
贺远舟意识到事态不对,起身追上去,拉住她的手腕:“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钟?”
“我管他几点钟,关你屁事!”初绪想也不想就开口呛他,紧接着又觉得懊恼,她也应该学他那样冷暴力,一个字都不回答。
“怎么不关我的事,你要不要听一听你刚才在说什么?你要离婚?”贺远舟脑海里想的是跟她求和,但说出来的话并不柔和。
按那些乱七八糟的电视剧的套路,他应该吻上去,然后跟她说他其实很爱她吧?
初绪果然被他激怒了,努力甩开他的手:“对对对,我就是要离婚!而且就要选在你生日这天,想不到吧?我现在要收拾东西走人!”
贺远舟的心跳得很快,只知道把手圈得更紧,警告她:“这种事我不可能同意的,你先冷静下来。”
初绪甩不开,加上他这一贯让人牙痒的臭语气,低头狠狠咬了他一口:“你滚开,我管你同不同意,我只是通知你!”
“嘶——”贺远舟被迫松手,目光震动地看着她。
她咬得又急又深,手腕又没什么肌肉做缓冲,全是骨头,一口下去生疼。他的皮肤上留下整齐鲜明的牙印,还泛着白。
可眼下已经来不及在意手上的印子,因为初绪真的开始收拾起东西来,拎起一个大的帆布包,把她一时半会能想到的所有要用的东西都塞进去——
充电器,平板,笔记本电脑,卡包,身份证,护照,港澳通行证,睡衣,电动牙刷……
要不是现在时间紧急,她甚至想把电脑主机拆下来带走。
卧室和衣帽间都被初绪翻得乱糟糟的,初绪的拖鞋“啪啪啪”密集地拍在地上,走出了鱼死网破的气势。贺远舟不知所措地跟在她身后,从客厅到卧室,又从卧室到浴室,半天才尝试去拉她的衣摆,挤出来一句:“你别生气了,睡吧,就当今天的事是我的错,我们不吵了。”
什么叫就当是他的错?!
明明就是他先开始吵的!
初绪倒吸一口气,差点又被他给气死,不懂这些男的为什么都这么擅长倒打一耙,还给她泼脏水!
但嘴上咬死不吭声,跟他学的。
贺远舟眼看她包里的东西越塞越多,终于慌了神,先她一步挡在门口,劝道:“太晚了,你一个人不安全,别人看你带这么多东西,一看就知道你是跟人吵架跑出来的……”
“你开不开门?你再不开我报警了。”初绪没耐心听他放屁。
贺远舟知道她是个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人,低头问:“那你要我做什么你才能消气?今天晚上我本来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
“走开!”初绪低头踩他的脚。
“那今晚你在家,我出去行不行?”贺远舟这下真没了辙,开口。
他这个提议倒是不错,大半夜跑来跑去,还要为了男人的事打扰余悦她们,家丑不可外扬,初绪其实也不大愿意。
更何况今天做错事的人是他,凭什么要她走,就应该把他赶出门!
贺远舟看她慢慢停下手边的动作,恶狠狠地盯着自己,就知道她的态度有所松动。
于是长叹一口气:“我换个衣服去单位里睡,你别出门了,安心呆在家吧。”
初绪看他转身,才丢下收拾得乱七八糟的包,学他的样子伸手抱臂,冷眼看他回房间换好衣服,拎着他平时上班的包出来。
贺远舟看她丝毫没有要挽留自己的意思,抿了抿唇,推门出去了。
活该。
初绪看着他的背影,的确有一瞬间动了恻隐之心,生日当天夜里被赶出家门,是有点可怜。
但是他把事情闹大的,一开始她确实理亏,他要是愿意老老实实让她哄一下,接受她的道歉,到时候把生日礼物补上,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是他先开始冷暴力的。
她这段时间本来就忙,原本是觉得忙得挺充实的,顺利毕业了,书卖得不错,店铺的新一季衣服都赶出来了,办了一个挺不错的婚礼,加上还要买房,都是些让人高兴的事。
直到他今天晚上把这一切毁掉。
初绪站在原地冷静了一会儿,最后关掉客厅的灯,转身回房间。
现在终于有时间回去看群消息,里面那几个人因为刚才贺远舟的打断,已经在里面聊出了百八十条,最后一致认为她是被拉去过什么该死的夫妻生活去了,毕竟久别胜新婚。
初绪觉得无语,刚准备重新发起语音通话,又发现自己才大吵过一架,鼻子还堵着呢,没有精力也没有心情跟她们嘻嘻哈哈。
丢下手机,初绪低头埋进枕头,觉得筋疲力尽。
真可恶啊,被子上还有他留下的沐浴露的气味,淡淡的,说不清是什么,但就是很好闻。
可是她都要跟他离婚了,之后应该再也不会闻到了。
想到这儿,初绪心一狠,翻身下床,去客卧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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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他们家到单位的路程不算太远,贺远舟到实验室那会儿,才十一点五十一,他的生日还没过。
他的工作单位是省政府牵头的研发机构,事业单位性质的,和其他互联网公司不太一样,除非情况特殊,要当天留下来测数据写报告,其他工作时间都是朝九晚五,还带双休,福利很不错。
所以贺远舟这个点刷卡进园区,除了员工公寓的灯还亮着,其余大楼全都漆黑一片,风扫过空荡荡的路面,园区指示牌在黑暗中微弱地泛着光。
环境是凄凉了些,表面上他还是冷静的,刷卡进入C幢研发大楼,回到自己的工位,打开空调,撑开折叠床,躺下来和衣而眠。
当然,一时半会儿是睡不着的。他很少跟初绪大吵,最多是故意把她逗生气,过一会儿她就跑回来了;有时候她做错了事,又不愿意承认,就会拖着他蒙混过关,基本没有把架拖到第二天接着吵的。
贺远舟想不通初绪为什么性情大变,明明他才是受害者,要放在以前,她不会这么狠心。
再加上她这两天对他不冷不热的态度,似乎从新疆回来,初绪就变得不对劲了。
可是为什么呢?他明明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再联系到她刚才藏着掖着的样子,还是说……她在新疆,碰到别的男人了?
似乎只有这个解释是成立的,她移情别恋了,沉迷新欢,借她那几个朋友打掩护,以至于忘记了他的生日,甚至想跟他离婚。
贺远舟想到这儿,倏地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只有暗色的天花板,以及长条形的LED灯的轮廓。
在很多年前,他会经常地衡量和判断她对他的喜欢程度,担忧她轻率的态度,觉得她的喜欢来得快去得也快,最多一个月,或者一个学期,就会转移或是消散。
是直到最近几年,这样的担忧才逐渐消退,因为初绪似乎一刻不停地在喜欢他。
以至于眼下意识到这样的可能,简直像尘封多年的噩梦突然重新上演,贺远舟的呼吸有些乱,伸手寻找手机。
电话拨出去的几秒后,他才意识到自己这样的行为有些幼稚,居然要在这种时候质问她到底还爱不爱自己。
万一她说不爱了怎么办?
还好,电话响了十多声也没人接,初绪应该还在生气。他挂断,重新躺下来。
贺远舟回忆不久前她的神情和语气,她流的眼泪,说的每一句话。
初绪还会为他哭,应该是还爱他的吧?
一直到凌晨两点,贺远舟依旧清醒。
四肢僵硬地平放了太久,等他下定决心起身,去翻抽屉里的褪黑素时,有种意识脱离出身体的错觉,作为旁观者看自己头重脚轻地倒出药片,没有水,只能干咽下去。
最后重新倒回狭窄的折叠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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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远舟是被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吵醒的,不是他常用的手机铃声,而是电话座机。
但大脑在未清醒的状态下分辨不出太多细节,他本能地掀开被子下床,接起摆在桌上的电话,“喂”了声。
“贺远舟,你怎么还没到?我们都要上场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很陌生,是个男生。
贺远舟有些茫然,下意识开口“请问哪位”,这才猛地察觉到他现在所处的地方,不在单位,没有折叠床,没有他的工位,而是摆着三张上下铺的寝室。
电话那头的人明显被他问懵了,“啊”了声:“什么我是谁,我方修杰啊,你谁啊?我找贺远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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