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确实小人之心了,我以为会长很在乎我在饭桌上拒他酒的事情,结果人家压根就没空理我,他却很生气廖思思的自作主张。”
宋莺时有些不解,傅沉耐心解释:“上位者都不喜欢下面的人忽视他,廖思思虽然卖了林大,可她还是商会的人,却跟商会外面的人合作,明摆着没把他和他的公职放在眼里,就算不是上下者的关系,这种也很不尊重人。”
宋莺时似懂非懂点头,又忍不住赞叹他:“怪不得你一早就叫我从江会长那里下手,是知道他生气?”
“不知道,猜的。”傅沉轻笑,这倒是实话。
宋莺时更奇怪了,这都能猜出来,他才来江海多久,又认识江会长才多久。
“对了,谭毅想请你吃饭,我没答应他。”宋莺时又说起别的,语气诚恳:“我觉得我不能替你做决定。”
傅沉看着她,目光缱锩,伸手捏住她的手腕,碰到细长的玉镯,有她的体温。
“你可以替我做决定,我都会服从。”
第36章
宋莺时怔怔看他, 他神色随意,语气却笃定自信,不是将话语权交给她的肯定, 而是自认为只要是她替自己做的决定, 他都会做到。
晚饭选的是一家户外餐厅, 氛围不错,小夜灯开着, 宋莺时一眼就看到坐在大伞下的傅汀和傅嘉。
和傅嘉是第二次见了, 比起上次, 还拘谨了不少。
傅嘉恭敬起身,弯腰点头, 架势给宋莺时吓一跳,宋莺时赶忙说:“不用这么客气。”
“傅嘉, 你见过一次,是我后妈的大女儿。”傅沉解开西装纽扣, 坐下后,指了下傅汀, “我后妈的儿子,不一定是最后一个。”
傅汀:……
宋莺时张了张嘴, 想吐槽什么,还是咽下去了。
傅汀很尴尬,“哥,你老笑话我。”
傅沉一脸认真解释:“我没笑话你,我笑话你/妈呢。”
傅汀又无语了, 傅嘉笑着倒茶, 跟宋莺时解释:“我妈生了我跟傅熙之后,也没结婚, 生下傅汀才结婚,我哥一直拿这事取笑我妈,你别见怪,他对别人不这样的。”
宋莺时了然点头,却疑惑问:“这事不应该取笑你爸吗?”
傅沉哼一声,傅嘉笑得更开心了,“我哥自然也看不惯我爸了,提起来都觉晦气。”
好嘛,平等歧视。
宋莺时也笑了起来。
一顿饭吃得简单随意,席间傅沉问傅嘉的话比较多,无非就是聊起她和张景祁的婚事,宋莺时见傅嘉并没有抗拒,甚至很热情在搭话。
看来和张景祁的婚事,傅嘉其实很顺从,就是有些太顺从了。
傅沉也看出她的好脾气,微微靠着椅子,松下语气说:“我给过你选择的,你要是不愿意现在还可以拒绝,等订婚了,就是两家的事情,不能你任性了。”
“我知道,我也知道夏明琅在找我,我会找机会跟他说清楚的。”傅嘉神色轻快,好似再说一件寻常的普通事,远没有自己婚事那般重要。
傅沉蹙眉,又说:“张景祁不会同意你跟他再有见面的机会,把话好好说清楚。”
傅嘉点头,听了一顿饭的傅汀有些脾气了,板着脸不高兴,想说话不敢说。
傅沉知道他的心思,当做没看见,傅汀却主动说:“哥,我有意见。”
“给你脸了?”傅沉瞪他。
傅汀秒怂,低头回答:“好的。”
没说话的宋莺时突然抬头,神色认真:“那我有意见呢?”
傅汀求助抬头,目光灼灼,像期待的大狗。
傅沉忍了忍,语气温和下来:“你说。”
“张景祁有妹妹吗?要不让傅汀入赘过去吧。”宋莺时觉得自己好聪明的,咧嘴笑,见傅沉神色落下,笑容淡了些说了:“你不是说你后妈还要生吗?”
傅汀:我就不该有期待。
傅沉深呼吸一口,看眼桌上三个人,一个表面顺从,一个背地叛逆,一个还挺傻的,顿时放弃,哄着宋莺时:“你继续吃吧,多吃点,一会晚上饿了。”
上车时候,傅汀还扒拉门哀求:“哥,我不入赘的,张景祁他姑都快四十岁了,我还年轻啊,哥。”
傅沉拉着门,气得牙痒,怒斥一声:“滚。”
傅汀松开手:“好的。”
“张景祁他姑就是八十岁,你也配不上。”傅沉撂下一句,用力关上门。
罪魁祸首宋莺时端坐在车上,目视前方,宛如没有听见。
傅沉看她越淡定,反而气笑了,阴阳夸她:“你怎么那么聪明呢?”
宋莺时乖巧笑道:“我也觉得我很聪明。”
“下次别这么聪明了。”傅沉笑出声,宋莺时也抿唇笑着。
回到家,宋莺时直接躺在沙发上,累了一天只想睡觉,可一想会长叫她做方案,她又只好起身拿起笔记本。
企业规划方案她是没有做过的,上网搜查了一些模版,又看眼已经进了卫生间的傅沉。
她决定照着模板写一遍,等傅沉出来,便拿给他看。
傅沉看着她递过来的笔记本,再一看她一脸期待得意的神色,陷入了迷茫,好一会,他没接,只说:“要不我找个人帮你看看?”
他每天经手的方案不少,就连江策都被他骂过,宋莺时这种半吊子都算不上的,他怕自己郁气不结要喝中药。
宋莺时蹙眉不满:“你别是不会吧?”
这要换谭西奥在这,怕是要把下巴磕掉,傅沉会不会写方案,他不一定清楚,但看方案修改,肯定是傅沉的专场。
傅沉利索回答:“不会。”
宋莺时一把拦住他的去路,坐在他旁边,挤着他,“我不信,你快帮我看,我明天要找江会长的,万一廖思思提前找他了,我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傅沉蹙眉嗯哼一声,艰难拿过笔记本,只看了个抬头,瞬间想将笔记本丢出去。
这要是看完,他可还得了?
“我在网上找了家奶茶店的方案,借鉴了一下,稍微改了改。”宋莺时还解释。
傅沉深呼吸,将笔记本放在一边,直接从书架上拿了一本手写本,塞进宋莺时怀里,“你找个笔吧,我问你答。”
傅沉上了床,将自己裹进被子里,然后看着她,宋莺时拿着笔,炯炯有神的眼睛和他对视。
傅沉问:“你的成本多少?预计要凑的投资。”
“两个问题?”宋莺时伸出两根手指,傅沉在被子里攥紧拳头。
宋莺时很快反应过来:“哦,我知道了,成本就是投资数是吧?”
说着还在记,傅沉冷声:“这个不用记。”
这就要开始记,是打算写资治通鉴吗?
宋莺时顿住笔,继续回答:“我不知道哎,这个要看实际情况吧?还没开始就要准备这些吗?”
傅沉抱着被子,准备闭眼,他还是放弃吧。
宋莺时连忙说:“那就算五百万好了。”
“那你算一下前三个月的营业额。”傅沉又怕听不懂,解释:“营业额是算你不会亏本的情况,比如五百万,前三个月最起码能达到五百万的六倍起。”
宋莺时瞪大眼睛,“那怎么可能?”
就算是现在市面上比较好的奶茶店,也不可能有这么高的营业额吧?
“怎么不可能?三月茶楼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就达到了他当年成本的十六倍。”傅沉语气越发冷了,宋莺时有种自己在上课的感觉,却被傅沉平淡说出三月茶楼曾经的辉煌,而震撼。
傅沉继续说:“你外公去世前一年,三月茶楼的年度报表也有申报在江海商会那边,当时的纯利润也是成本的六倍。”
傅沉神色莫测:“这很难吗?”
很难好吧?宋莺时险些听不出他是在说自己不行,还是在夸赞外公的能力。
可她心里还是很难受,这要怎么超越啊?
傅沉见她眼神露怯,叹息一声:“你外公很厉害的一个人,他相信你跟他一样厉害。”
宋莺时有些被鼓舞,在本子上记下五百万的六倍,她要达到的目标,也不是三月茶楼的目标。
“之所以是六倍,因为你必须保证小茶楼能永远开下去,就像三月茶楼一样,你要看的不仅仅是前三个月,但前三个月,也就一季度,能决定永久的未来。”
傅沉说着,宋莺时额前的碎发垂下,台灯下有些迷离,她语气不稳:“有点像豪赌。”
“做生意就是用自己的身家性命在赌,商人只是坐在不同的筹码台上,第一步就是看你的胆识,不然你坐不稳。”
江海商会那么多商人,来来去去的很多,坐得长久稳当的也就那么几个,林大的总裁露怯,不光从台面上下去,还从人生中退场。
夜晚还在继续,宋莺时的本子都快写满了,等她还想问什么的时候,傅沉已经阖眼趴在枕头上睡着了,宋莺时悄声拿起笔记本,去客厅整理下自己的方案。
不知道是不是傅沉口中的外公和三月茶楼激励了她,她觉得无比有冲劲,抛弃了原本的方案模板,慢慢按照傅沉说的成本之类的金融相关,做了一份更类似于实际的方案。
傅沉自身是商人自然更看重成本和利润,商会的那些人也同样。
等她敲定完,听到外面鸡叫声,已经凌晨四点了,吓她一跳,也放弃修改了,回到卧室掀起被子,悄悄睡在傅沉身侧,刚躺下,身后的人突然将她捞了过去。
他没醒,迷糊问:“弄好了?”
“还没,一会睡醒了改一改。”宋莺时说着打了个哈欠,傅沉将她搂紧一些,又随着沉沉随意,手腕的力度松散几分。
太阳浓烈时,宋莺时被惊醒,她下意识看向身侧,傅沉不知道何时走了。
她伸着懒腰去客厅,看到桌上的早餐,还有她的笔记本。
她笑着过去捏了个包子吃,准备再改一下自己的方案,却发现方案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保存下来,而旁边的本子又被重新记满了。
苍劲有力的字体,笔锋潇洒,习惯性最后收笔带上一勾。
是傅沉的字,上面写了她的方案急需要改的地方,并且在最后写上一句:“先改了再去给江会长看,跟他说明会继续修改。”
宋莺时鼓着腮帮子,有些不满:“怎么不直接帮我改了。”
她又及时反应过来,给自己的嘴巴一下,真是人身在福中不知福,傅沉能帮她挑毛病已经是很难得了,他平时怕是一句话都吝啬给下属。
宋莺时继续投入改方案中。
而在铭庭开会的几个股东就没那么好受了,坐在首位的男人,沉着脸,眉头紧蹙,手指搭在眉心,看样子没睡好,又像是本来没睡好,又被人揍了一拳的阴郁气息。
江策就林大第二期复工给的方案,被傅沉狠骂了一顿,其他人更是背上的皮都紧了。
林大原本的股东颤颤巍巍伸手递过打印好的方案,傅沉看他一眼,顿时泄了气。
林大原本的工作能力就不行,现在江策的都好不到哪里去,他的就更不用说了。
傅沉想叫谭西奥去给自己开中药了,早上走的时候,他怕宋莺时的方案被毙,忍着头疼给她看了方案,进步很大,也只是如此,不过也就是一个小茶楼而已,他劝自己不要太苛责。
可给她落笔安慰时,还是带上了自己的名字。
——傅沉。
仅有的耐心和爱意都给了宋莺时,铭庭自然都是倒霉鬼了。
林大的负责人急忙退下,江策也不知道傅沉今天哪来的火气,不过也不算无端起火,林大第一期复工已经花了铭庭不小的经费,第二期再弄不好,怕是要被齐申和李桥这些虎视眈眈的人钻空子。
第37章
江海商会大楼是很古老的建筑, 据说曾是上世纪抗战时期建立的银行,后来因为时代变迁,银行已经迁址, 八十年代开始就是江海商会的位置。
整栋楼有翻新, 中国建筑师在原本模仿欧式建筑的图纸上加以改动及完善, 不难看出历史的陈旧,却也抵挡不住散发出来浓重的中式复古书卷气息。
宋莺时抱着文件从旋转门进入, 大厅内有工作人员, 她去前台找人预约江会长的时间。
正好廖思思也带着人进来, 看到宋莺时,上下瞥了眼, 不屑离开,宋莺时靠着琉璃柜台, 摸着绿萝叶子,也懒得搭理。
廖思思直接越过前台, 顺口问:“江会长在吧?我找他有事。”
前台小姑娘连忙说:“江会长要预约,麻烦排队……”
话音未落, 廖思思已经带着人上了台阶,去二楼办公室了, 小姑娘气结,坐在椅子上继续玩扫雷,觑到宋莺时递过来的眼神,又尴尬笑道:“等到了我通知你。”
“这怎么还有插队的?”宋莺时叉腰不满,她今天穿着一件扎染青蓝呼应的改良旗袍, 裙摆是百褶绸面, 她稍微动一下,裙摆翩翩, 就算是生气也没感觉出有什么坏情绪,倒是给人一点可爱,毫无攻击力。
小姑娘也不是故意难为她,苦着脸说:“你也看到了,人家廖小姐向来这样,咱们江会长说了她好几次呢。”
宋莺时才不等呢,直接抱着自己的包和文件上了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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