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蛋阿姨道:“是这么回事,不过其中还有许多内情。”
白菜阿姨拱了拱她,小声问道:“有何内情?”
鸡蛋阿姨清了清嗓子,这才道:“我听说,这陈家收了陈二娘的尸体之后,本打算草草埋了了事的。”
白菜阿姨不明白,问道:“女儿莫名死了,为什么不报官?”
“还不是因为那不值钱的臭名声,你想啊,这大家闺秀莫名其妙死在外头,还是为了跟情郎私奔,这事传出去谁有脸面?”
“况且他家还有个准备入仕的大儿子,正在这节骨眼上出事,多多少少会有影响,”鸡蛋阿姨说得慷慨激昂,不自觉提升了音量。
白菜阿姨朝她比了个小声些的手势,又道:“终归是天下父母心,到底是不忍看女儿白死的。”
“你懂什么!”鸡蛋阿姨降低了音量,道,“她那无情的爹娘才不管呢,还是陈家大娘回来了,才告了官!”
“也归是大娘嫁得好,夫君是临县的县丞,她父母虽有怨言,却也不敢得罪,依了大娘的意思,报了官。”
“唉,造孽啊!”白菜阿姨摇摇头,道,“人都羡慕大户人家,我看啊,还不如我们这些破布麻衣简简单单生活来着好。”
“你个损货,没出息的,”鸡蛋阿姨骂道,“要是我能穿金戴银,前呼后拥的,就算是活个三年五载我也愿意啊!”
南山听热闹听得十分起劲,不由问道:“林悠,你是想觉着穿金戴银好,还是平平淡淡好?”
林悠环胸轻嗤一声,觉得这个问题毫无意义,却蓦得想起了老怪物念得佛经,便淡淡道:“人心不足蛇吞象,净心守志,可会至道。”
闻此言,南山眼眸一亮,有些讶异,这世间有多少人是葬送在“贪心不足”这四字之上,没想到她小小年纪,竟也如此通透。
南山轻笑,这茫茫八荒之中,倒是遇见个知己来,他笑道:“英雄所见略同。”
“今天这个案子可难断了,”鸡蛋阿姨又叹息道,“陈大娘状告的这人是钦天监的官署,我听我家那口子说,官署是正四品,比咱们县老爷还大一级呢!”
“这陈大娘也是个有骨气的,希望有个好结果吧。”白菜阿姨感叹道。
忽然,一个女子隐隐哭泣的声音传来,林悠眉头一皱,猛得一转头,就见一女子干巴巴的嚎哭着,也没掉眼泪,就这么旁若无人的嚎着,偏生这么大动静,周围竟没有一个人发现。
林悠抿唇,想着要做些什么,她刚刚伸出手搭上了女子的肩膀,却忽得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震惊之中——她的手,竟然从女子的身体中穿了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
她又反复试了几次,却发现每一次都落不到实体上,堪堪从女子身体中穿过!
一旁范无救见陈雪荣哭得伤心,一板一眼的说着不安慰的话,安慰道:“陈姑娘,可别哭了,你大姐能帮你伸冤,这是是好事。”
陈雪荣抽了抽鼻子,继续呜呜哭着:“这么多年,没想到真心待我的,只有大姐!”
范无救叹气,甫一转头,就看见林悠震惊的看着自己的手,一动未动。
南山想着,也得安慰几句,又一转头,就看见林悠震惊的看着自己的手,一动未动!
林悠保证,这是她二十年来经历过的最最最诡异的事件,没有之一!饶是再淡定如她,也没忍住一嗓子要喊出来!
“鬼......唔!”
南山眼疾手快的捂住了林悠的嘴,范无救一个灵活的走位,把陈雪荣挡在了身后。
针对眼前这个情况,南山也十分震惊,她不仅能看到谢范两人的真身,如今竟然连鬼都能看见了?
他附耳问道:“你能看见她?”
林悠心跳如捣蒜,瞪着大眼睛点了点头,继而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松开。
南山道:“你不喊我就松开。”
林悠复又点了点头,刚刚那是鬼魂吗?她探头想在看清楚些,却被南山拉住了,他轻声道:“等会再与你解释。”
公堂之上,沈来宗惊堂木拍得“梆梆”作响,张从正和秦晋两人吵了半晌了,愣是一件事情都没说清楚,沈来宗终于不耐烦,喊道:“都给我肃静!”
“陈雪锦,你来说。”
“是,大人,”被叫到的妇人微微福身,她素手一扬,目光凌厉的看向秦晋,恨不得要将他剜肉剔骨,恨声道:“民妇要状告狂徒秦晋,见色起意,侵害吾妹!”
沈来宗问道:“你可有证据?”
陈雪锦从袖中掏出一个黄色的信封,道:“这是仵作的验尸结果。”
尸体?秦晋脸色蓦得一变,尸体不是早就被处理了?他蓦得回头看张从正,道:“是你搞得鬼?”
张从正没说话,跪着静静的听着。
“吾妹陈雪荣,生前被人迷晕带到了天目山上,后又在昏迷之中,被人迫害,最终导致猝死。”
她强忍着悲痛,一字一句的说完,身后她的父母却是再也忍不住,呜呜哭起来,再怎么说也是他们的女儿,不可能无动于衷。
“妹妹的尸身上,有一个八寸长的男子手印,”说到这,陈雪锦又拿出一张宣纸,上面拓了个手印,“这便是凶手留下的痕迹。”
第21章 落网
陈雪荣知道了自己死去的缘由,忽得趴在一旁干呕了起来,她平生从未做过任何亏心之事,为什么老天要给她如此大的惩罚?
南山低声吩咐道:“你们把陈姑娘带回养魂瓶。”
谢必安领命,正要行动,就见陈雪荣捂着嘴,挥手道:“不用了,我没事,我要亲眼看着这个畜生的下场!”
大堂上,立刻有衙役拿着宣纸与秦晋的手比对了一下,确是十分吻合。
沈来宗翻看完了尸检结果,厉声喝道:“秦晋,只有你当天去了天目山,如今尸体上的手印又与你的吻合,你可认罪?”
尸体不仅没有处理,还被请了仵作查验,他这是被张从正摆了一道!秦晋恶狠狠的瞪着张从正,恨不得将他剜下一块肉来。
可就算认了罪,他们又能奈他何?他可是钦天监官署,薛方清身边的红人,他们敢问罪吗?秦晋突然轻笑:“我认。”
“畜生!畜生!”陈雪荣的娘亲王氏气得浑身发抖,就要冲上去打秦晋,被他爹爹一把拉住了。
陈父低声喝道:“闹什么闹,那是钦天监的人,我们得罪不起!”
陈雪锦不悦的眼神扫过陈父,陈父立刻噤了声,拉着陈母退到一旁,努力降低存在感。
“你可以啊,原来在这等着我呢,”秦晋轻嗤一声,他走过去揪起张从正的衣领,道,“你想把事情全都推到我身上?你以为我会让你得逞?”
张从正苦着张脸,指着脸上的伤,泪水簌簌的哭诉道:“秦晋,你多次威胁于我,如今到这公堂之上,你还想故技重施吗?”
“拉开!拉开!”沈来宗厉声吩咐,顿时有衙役把秦晋拉开,押在了地上。
“老子是钦天监属官,沈来宗你个从四品的没权利押我!”秦晋拼命挣扎,虽说伤了一只手,但到底还是修士,衙役就要压不住他。
沈来宗面色不变,语气却隐有怒言:“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你,你不必拿此来要挟本官。”
秦晋骂道:“你要是不怕丢了乌纱帽,尽管来审我!”
忽然,不知哪来的一道大力,把他打趴在了地上。
林琛大步从外面走来,经过林悠时他明显一顿,很快又加快了脚步,走了进去。
林悠朝南山身后躲了躲:他怎么也来了?
南山笑道:“嗬,越来越热闹了。”
瞧见来人,沈来宗惶恐起身,作揖道:“林监副怎么来了?”
“沈大人不必多礼,该怎么审就怎么审,”林琛说完掏出一封信,扔到秦晋脸上,道,“秦晋,你德行有亏,薛大人传信过来,已经革了你的职。”
“薛大人这么看重我,你放屁! ”秦晋有些慌了,努力昂着头怒道,“林琛,是你搞的鬼!”
林琛低头凝视着他,道:“是与不是,你自己看,薛大人看重你,却也不会放任你坏了钦天监的名声。”
秦晋感觉身上禁制一松,他急切的打开信,半晌之后,他没骨头似的瘫软在地 ,一脸的失魂落魄。
林琛退到一边,道:“沈大人,您继续。”
“哦,好,”沈来宗从这番变故中回过神来,他重新坐回位置,审视着秦晋,道,“秦晋,你还有何话可说?”
秦晋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跪着来到堂前,道:“沈大人,我不认罪,我不认罪,这都是张从正干的,是他把陈雪荣迷晕了带到天目山的,这事和我没关系!”
沈来宗额角一跳,道,“那你怎么解释尸体上的手印?”
秦晋摇头道,“我......他......我不知道,肯定是张从正干的,他为了嫁祸我!”
张从正戚戚然,声嘶力竭的吼道:“你不要再血口喷人了!”
他跪着上前几步,哭诉:“沈大人,是秦晋把雪荣迷晕后带到了天目山,我当时找到雪荣时,正巧撞见他逃跑,他便要杀我灭口。”
“我没办法,只能说我和邻居张大叔早就约好了,若是我一个时辰还没回去,就会报官,可尽管我这么说,他还是要杀我,他仗势欺人,根本就没把官府放在眼里。”
“我只好威胁他,他马上就要升任监副了,在这节骨眼上出事一定会选不上,因为这个理由,他才勉强放我一马。”
“我逃下山后并未走远,而是等他们走后,把雪荣的尸体救了下来,等的就是要揭发他的这一天,可他隔三差五的派人来威胁恐吓我一番,还用华大家的画作贿赂我。”
“你放屁!”秦晋已经气昏了头,破口大骂,“你倒是把自己择的干干净净!要不是你图谋不轨把陈雪荣带到山上,能给我这个机会吗?”
秦晋这一番话正中张从正下怀,他一脸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声泪齐下的骂道:“秦晋,你还不承认是你干的吗?”
秦晋倒吸一口凉气,脑中使劲想着找补的话。
“对啊对啊,太不是个东西了!”
“临死还想拉个人垫背!恶心!垃圾!”
外头看热闹的百姓义愤填膺的骂了起来,要不是面前是严肃的公堂,恐怕大家要往秦晋脸上扔臭鸡蛋了。
“来人!”沈来章一拍案板,“秦晋奸杀妇女在前,拒不悔改在后,现人证物证俱在,立即收监!”
见事态已然没有回转余地,秦晋突然奋起抵抗,朝着张从正飞扑了过去:“艹你妈,陷害老子,老子拉你偿命!”
张从正吓得摔倒在地,好在林琛眼疾手快,一道黄符扔出去,秦晋就毫无反抗之力,趴在离他一指的距离,兵败如山倒,他嘴角不受控制的勾了起来,就这莽夫,还想与他斗?可笑!
林悠捕捉到了张从正那一闪而过的笑意,事情怕是没那么简单。
“畜生!”陈雪荣气得双目通红,“我与他素未谋面,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如今还想嫁祸张郎!”
南山朝她挥了挥手,道:“陈姑娘稍安勿躁,恶人自会被审判。”
而就在此时,陈雪锦突然说话了,道:“大人,民妇今日还要状告一人!”
沈来宗问道:“是谁?”
陈雪锦眉目一凛,指着张从正一字一句道:“就是张从正,他诱拐迷晕吾妹陈雪荣,居心叵测,最终害她遭遇不测!”
张从正闻言,脸色一变,道:“大姐,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是来替你作证的,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秦晋连忙附和道:“对对对,这姓张的也不是什么好人!”
此话一出,大堂一时都噤若寒蝉,大家面面相觑,沈来宗显然也没料到这一幕,不由问道:“陈大娘,你所说的是否属实?”
谢必安一头雾水,嘟囔道:“这什么情况?”
陈雪荣面露震惊,哀哀戚戚的摇头道:“不可能,张郎怎么可能会这么做?”
林悠转头看向一脸淡然的南山,小声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南山道:“等着看吧。”
“民妇所说句句属实,若有一句谎话,天打雷劈!”陈雪锦从丫鬟手里接过一幅画,打开了道,“大人,这幅画便是张从正口中秦晋用来贿赂他的疏树归禽图。”
“什么劳什子的疏树归禽图,”秦晋情绪激动,“老子用得着贿赂他吗?老子根本没送他什么狗屁画,张从正,老子好心饶你一命......”
“够了!”沈来宗一声怒吼,中气十足的喝道,“秦晋,你奸辱良家妇女,害其身故,事后没有半点悔意,反而还要杀人灭口,如此不知悔改,来人,拖下去仗刑五十!”
第22章 鬼变
院子里充斥着“啪啪”的板子声,其中混杂着秦晋的惨叫。
“活该,小张为人温和纯良,岂容他说黑即白!”外头看热闹的大妈插着腰指着秦晋骂道。
又有人附和道:“你没听刚刚陈家大娘说了,张从正也是个居心不良的。”
大妈皱了皱眉头,道:“陈家姑娘是不是搞错了?小张人很好的,我觉得他不会做这种事情。”
“先别说了,听听她怎么说的吧。”
事态持续发酵,民声中多有为张从正打抱不平的意思。
沈来宗“哐哐”又敲了几下板子,道:“都安静!陈大娘你继续说。”
陈雪锦点点头,道:“这幅画并不是真正的疏树归禽图,而是张从正画的一副仿品。”
“仿品?”林悠有些惊讶,她那日仔仔细细的研究了,怎么会是假的呢?
张从正有些紧张了,他压制住颤抖问道:“雪荣大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从未临摹过这画啊?”
南山用手肘碰了碰林悠:“你说这张从正也真够沉得住气的。”
林悠抱紧手臂退开了,冷嗤一声:“负隅顽抗罢了。”
南山有些意外,挑眉:“你就这么认定他有罪?”
林悠点头:“等着看吧。”
南山盯着她的侧脸,笑意越来越大。
“闭嘴,你不配这么叫我!”公堂上,陈雪锦目光不善的横了他一眼,转而对林琛道,“林监副应该了解。”
林琛闻言,接过画瞧了瞧,道:“虽然笔法色彩与原画相差无几,但是这确实是赝品,华大家的真迹原在数月前被薛大人赏给了秦晋,只不过......”
他顿了一顿,随后叹气道:“只不过那画被秦晋拿来垫了桌子,画布左侧有一滩大的茶渍。”
竟是这缘由......林悠嘴角抽了抽,有些无语。
“画是假的?可这与这案子有什么关系?”谢必安不解问道,“张从正造假画也没犯事吧,有什么好隐瞒的?”
造假一幅画,按理来说只要不用做商用就没什么大事,沈来宗也有同样的疑惑,问道:“张从正,这有什么好撒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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