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用小谎遮大谎。”南山面带笑意,翩翩若仙的走进了公堂上。
“你去做什么?”林悠眉心一跳,想要拉住他,却被范无救一把拉住了。
南山回给林悠一个安心的眼神,而后朝堂内自报家门道:“沈大人好,我是雪荣的表哥。”
林悠有些紧张的看了看堂前陈雪荣的亲人,却见他们面色平常,并无异议,不由得想,这货真是陈雪荣的表哥?
就听陈雪锦道:“大人,这位是我表哥,是此案的证人。”
林悠连带着脑子都抽了抽,真表哥?!
沈来宗点了点头,问道:“陈家表哥,你有何证词?”
南山作了作揖:“大人,请容许我问张公子几个问题。”
沈来宗点头:“请便。”
南山转身对张从正道:“张公子,那疏树归禽图是你见我们来才挂上的吧?”
张从正见突然冒出来的南山,心头升起些不好的预感,他目光闪了闪,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不明白没关系,”南山挑眉,道,“我帮你解释解释,张公子,你很聪明,你挂上疏树归禽图,就是为了给我们线索,让我们去查秦晋吧?”
听他这么说,张从正稍稍放心了些,他眼珠转了转,心中权衡着利弊,半晌,他像是终于瞒不住了一样,道:“陈表哥说的没错,我确实是为了暗示你们,我被秦晋威胁,只能用这么隐晦的方式。”
谢必安道:“秦晋收了归禽图本来就不是什么秘密,张公子利用它来传递求救信号,属实聪明。”
林悠幽幽看他一眼,然后摇了摇头。
“不过你肯定想不到,多亏了这幅画,让我们找到了他。”南山往后一指,就见不知何时离开的范无救,此时押着一个身材瘦小、弓腰驼背的男人走进了大堂。
见着来人,张从正面色大变,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
“张公子可还认得此人?”南山朝张从正逼近了几步,脸上还带着笑意,“此人名叫黄驼子,常年混迹于黑市之中,与张公子可是交情匪浅啊。”
张从正只觉他笑里藏刀,勉强扯出一个笑意:“陈表哥说笑了,我怎么会认识这人。”
黄驼子见他翻脸不认人,“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凄厉喊道: “大人,小的要状告张从正,杀人灭口,谋财害命,他数日前曾在我这里买了四两曼陀罗粉!”
四两!此话一出,众场哗然。
林悠也是心头一跳,她曾经听说过有些瘾君子买不起福禄膏,便会用这曼陀罗粉代替,他们一次也只敢吸入一指甲盖大小,四两的分量,都能药晕一头大水牛了!
曼陀罗粉!谢必安瞳孔蓦得睁大,他记得陈雪荣的尸检文书中就提取了这种迷药,难不成张从正真与这陈二娘的死有关?
黄驼子的声音十分尖厉沙哑,让人听了有些不适之感,林悠遥遥朝南山望去,果然见他不耐的摸了摸耳朵,她嘴角刚刚扯出一个弧度,蓦得又回神过来,这么关注他作什么?
“大人,要是我早知道他买的药粉是干偷鸡摸狗的事,小的死也不会卖给他啊!”黄驼子继续说道,“小的前几日莫名其妙被秦晋关了起来,后来见到张从正,以为他是来救我的,岂料是脱了狼窝又入虎穴,他竟是想杀我灭口,把我引到悬崖上推了下去!”
“幸得这位公子救命,小的才能苟延残喘活到这世上,”黄驼子对范无救作了作揖,又朝沈来宗磕了两个响头,“万望大人能替小的做主啊!”
话毕,南山着实松了口气,他只觉有小刀子在心上割来割去,差点忍不住要一拳把黄驼子打飞。
众人听了黄驼子的话,皆是面色大惊。
南山适时说道:“张公子,你先前不愿承认画是仿品,是你怕你在黑市倒卖赝品的事情暴露吧?你买了四两曼陀罗粉,而雪荣的尸身上恰好又检测出来了这种迷药,你敢说你与此事无关吗?”
陈雪锦面色凝重,痛声质问道:“张从正,我妹妹为了你都愿意放弃家里的一切,可你是怎么对她的?”
“你简直不是人!”陈母凄凄惨惨的哭了起来,拽着张从正道,“我让她不要找你,不要找你,她偏偏不听,她为什么不听啊......”
陈雪荣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这一切,嘴里喃喃念道:“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是这样呢?”
张从正猛得甩开陈母,道:“我从没买过曼陀罗粉,我什么也没做,我问心无愧!”
范无救厉声道:“你还要狡辩,我那日亲眼看见你把他推下悬崖。”
“你们有证据吗?这般诬陷我!”张从正咆哮道。
此话一出,众人沉默了,他们确实没有证据,黑市的交易从来不会落下票据,就算有黄驼子的证词,范无救的人证,可没有物证,张从正若是死不承认,便也是不能定罪的。
沈来宗沉默片刻,宣道:“将张从正,秦晋收押,容后再审。”
“我不信!”陈雪荣的声音陡然凄厉起来,面容也变得越来越可怖,瞳孔骤缩成了一个点,眼角鼻腔渗出血来,手以一个奇异的姿态弯曲着,猛得朝张从正飞掠过去。
南山暗道不好,怕是要生变数,他当即掐了个诀,困住了陈雪荣。
范无救面色一紧,喊道:“陈姑娘,你做什么?”
“我要问问他,他不可能这么对我!”陈雪荣厉声喊道。
就在此刻,一阵阴风从四面八方灌进大堂之中,惹得众人皆是一个激灵,方才还十分亮堂的天空也在一瞬间阴云密布,灰暗了起来。
“怎么回事?哪来这么大风啊?”有人议论道。
“诶?怎么突然黑了?”
一个老婆婆忽然把拐杖跺得“咚咚”作响,苍老空灵的声音缓缓穿过每个人的耳膜:“不好了不好了,冤魂寻仇来了,冤魂索命来了!”
第23章 被揍
林悠眉头一皱,眼见着陈雪荣不对劲,她不知道鬼魂发起疯来会是什么样子,只是现在在场的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如此殃及无辜便不好了。
她当即喊道:“大家快跑!”
早已经蠢蠢欲动的百姓经这一提醒,纷纷做鸟兽状逃散开去。
大堂上的林琛十分警觉的感受到了不寻常,当机立断道:“你们,快护着沈大人离开。”
衙役受到命令,纷纷涌上护着沈来宗撤走,顺带拉上了呆在一旁的陈家人。
人群已散,南山没了顾忌,当即喊道:“养魂瓶!”
陈雪荣已经完全化成了厉鬼模样,披头散发,挣扎着要朝张从正扑去。
张从正面目呆滞,虽说他什么也没看见,后脊背却浸出了一层冷汗,他茫然的望着前方,只觉阴风阵阵。
谢必安掏出养魂瓶,就要把陈雪荣收进去。
“等等!”范无救拉住谢必安,朝南山道,“公子,可以让他们聊聊吗?”
南山皱眉喝道:“现在这种情况你觉得她还能保持理智吗?”
“让我试一下!”范无救说完便对陈雪荣道:,“陈雪荣,你先冷静,你这个样子完全无济于事,张从正看不见你,甚至听不见你的声音!”
“我能让他看见你,只要你冷静下来!”
陈雪荣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只嘶吼着要找张从正说清楚。
范无救冲过去,一把揪起张从正,道:“陈雪荣就在你面前,如果你还有些良心,就叫她两声。”
张从正双腿发软,完全是靠着范无救才勉强站直,他抖着声音道:“陈雪荣在我面前?不可能,她已经死了,怎么可能在我面前!你们!就是想逼着我认罪,我告诉你们,我无罪,你们耍再多心机也没用!”
陈雪荣目眦欲裂,那双空洞的双眼竟然流出了两行血泪!
范无救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他伸手掐诀,点在了张从正背后,陈雪荣的模样就这么直勾勾的闯入了张从正眼里,他失声惊叫:“鬼啊,鬼啊!”
整个人拼了命的想要往后跑,可范无救站在他身后,跟座山似的屹立不动,张从正吓得脚都开始抽筋,一股子腥臊味弥散而出,他捂着脑袋朝着陈雪荣喊,一声比一声大,像是给自己壮胆似的,“不是我害得你,你要找就找秦晋,与我无关,与我无关!”
不知是被吓的还是装的,张从正已然一副疯癫的模样,林悠眉头皱得越来越深,她劈手夺过谢必安手里的养魂瓶,拔了塞子就把陈雪荣收了进去。
阴云散开,大风过去,大堂一瞬间归于平静,先前异象好似镜花水月消失了个干净,众人都未曾反应过来。
“林姑娘,你!”范无救无语凝噎,挥手把张从正扔在地上,看着地上滴落的水渍,嫌弃的退后了几步。
林悠将养魂瓶扔给南山,不爽的瞪他一眼,道:“聊什么聊,负心汉就是负心汉,聊聊就能变好?”
南山皱着眉看了眼范无救,别以为他没看见他的小动作,谢必安连忙挡在他身前,赔笑作揖道:“大人,老范也是一时情急......”
范无救推开谢必安,对着南山作揖道:“大人,我自去领罚。”
私自对凡人动用法术,这是为仙者不被允许的,只是南山自己都不知道犯过几次戒了,胸口憋着一口气不上不下的,良久,他摆了摆手:“算了,下不为例。”
这边刚掰扯完,那边林悠早冲过去对着张从正一顿揍了。
张从正哭哭啼啼,缩着脖子打抖,一副上不得台面的怂包样子,嘴里还喃喃叫着陈雪荣不要找他。
林悠冲上去就给了他一耳光,本来就红红紫紫挂了彩的脸上顿时肿的老高,一个清晰的巴掌印印在脸上,又揪起他领子骂道:“有胆子做没胆子承认,算个人吗?我劝你最好老老实实招了,不然等陈雪荣化为厉鬼来索命时,没人能帮得了你。”
在场众人登时一阵牙酸,还没酸完,又见林悠一脚把他踹翻到地。
张从正被这般恐吓,身子一抽,两腿一蹬十分不争气的晕了过去。
“哼,废物!”林悠将人扔到地上。
彪悍的小妹,林琛只是听说过,却没真正见识到,这一次,他又对自己这个妹子颠覆了认知,连带着谢必安和范无救都咽了咽口水,这哪是姑娘家啊,活脱脱女土匪一个不是?
南山却是眉眼弯弯,自觉这一幕十分的......赏心悦目!
林悠拍拍手,转头见几人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眼里还带着些...惊恐?她立马沉了脸色,怒道:“看什么看!”
几人不自在的咳嗽一声,眼神飘忽,假装看别处,唯有南山,依旧觉得......赏心悦目!
主要是方才陈雪荣那副鬼样子,着实是给了他不大不小的冲击,想着以后干的活都是这些不怎么悦目的事情......他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况且这林悠一个姑娘,却能够拂去表象看到事情本质,喜恶憎恨也不拐弯抹角,让他十分欣赏,这才有些挪不开眼。
“你还看!”林悠抬手,弯刀举着就飞了出去。
南山抬手,两指将那把刀夹住了,语气中又多了些殷勤:“林姑娘英姿飒爽,小生十分欢喜 ,啊,就多看了几眼,抱歉,抱歉。”
范无救没眼看的别过了头,心道自家大人是不是有眼疾?明明是个蛮横无礼的女土匪,怎么到他嘴里就变成“英姿飒爽”了?
林琛冷眼旁观良久,看着南山满嘴跑马的哄自家妹妹,面色便有些不好了,隐隐有想把那人揍一顿的冲动:油腔滑调!
脑子这么想着,身体就有了动作,他不着痕迹的挡在了林悠身前,待反应过来不妥时,已经不尴不尬的卡在了两人中间......他只好硬着头皮问道:“不知这位公子出自何门何派,竟会那捉鬼的功夫?”
林悠明显一怔,脚步无意识的退了两步。
南山见他突然动作,饶有兴致道:“在下不才,只是一介散修,就不提家师有辱师门了。”
林琛见他都不敢自报家门,如此遮遮掩掩的,印象愈发不好了,板着脸道:“既然这样,我们兄妹就不打扰了,告辞。”
他蓦得转身,拉着林悠朝外走去。
南山伸手一拦,道:“林公子要带她去哪?”
林琛面色一变,道:“这好像不归你管吧?”
话毕,他已经劈手朝南山砍了过去,掌风凌厉,南山侧身躲开,就见一招又朝他劈来!
南山并指为掌,径直迎了上去,转眼之间,两人你来我往已过了数招。
两人毫无预兆的打了起来,也不知为何,两个都是会法术之人,偏偏拳拳相向,贴身肉搏,怎么看都像俩小孩打架。
林悠十分头疼的望向谢范两人,却见他们丝毫没有插手的意思......她深呼口气,心道只能自己上了,她左右活动了下手腕,等着能把两人拉开的时机。
范无救倒是想上去劝劝架,奈何手臂被谢必安抓得死紧,他还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说道:“他们这是丈人看女婿,越看越惹气,你就别去掺和了。”
“什么丈人女婿?”范无救无奈骂道,“正经事整不明白,这些事你倒是百事通。”
林琛见丝毫近不了他的身,招式陡然凌厉起来,他翻掌作爪,猛得抓住了南山的胳膊,一折一扣间就要将其卸下。
南山眉梢一挑,顺势而下,被抓住的手突然撤了力,不等他反应,右掌已经袭在了他心口,瞬间把他击飞了出去。
林琛胸口受创,气血一时上涌,他强压下不适,握掌做拳又要朝他攻去。
南山也丝毫不客气,活动了下拳头,挑衅的看着他,就要迎掌冲过去。
而就在此刻,林悠猛得上前挡在了两人面前,两人一左一右,眼见着拳头要往她脸上招呼!
第24章 道别
林悠一时屏住了呼吸,心里把两人从头到脚骂了个遍,心道要是今日挂了彩,她要把两人一顿好打!
只见她额前发丝微动,拳风一袭而过,两人拳头堪堪错过,愣是没落在她那张娇俏的小脸上。
南山吓出了一身冷汗,要是把小美人打坏了那可真真是罪过,他忙上前问道:“没事吧?”
林悠松了口气,朝他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说呢!”
南山本能的感受到了危险,他抿抿唇,摸摸鼻子,转身朝杵在一旁的两人挤眉弄眼道:“那个,我们好像有要紧事要办,对吧?”
谢必安领会了意思,立刻答道:“哦,对,公子你忘了......”
三人说着说着,一齐走了出去,临了,南山还朝里面喊了一句:“林悠,记得回来过年啊。”
林悠捏着拳头朝他挥了挥,南山笑意明媚,脚底生风的溜之大吉了。
只不过出了门,他脚尖蓦得一转,趴在了门边只露出一双眼睛,偷看起来。
谢必安和范无救兀自在墙边石化......
堂屋里,林琛神色莫名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却又不知怎么开口。
林悠深深的看他一眼,她不理解方才林琛的做法,事到如今了,两人之间隔着的是剪不开化不断的血海深仇,绝不是现在这种好言相向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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