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就猜测出来她家娘子是如此反应,谈不上失望。
不过,她家娘子能够说出血债血偿,她已经心满意足。
“可以,今晚一块儿睡觉。”贺清笳表情冷淡。
语罢,绿筠当真感动不已,抱着贺清笳,眼泪哗哗掉落,尔后瞥见杵在门口神情格外幽怨的康王李纯简。
“清笳,你从来没有这样安抚我……”李纯简拖长了软绵调子,桃花眼儿水雾朦胧。
“康王殿下,您能与我相提并论呢,我和我家娘子,那是打小的情分。”绿筠笑得幸灾乐祸。
于是,李纯简唉声叹气一个晚上,也没有想到可以教贺清笳主动陪睡的苦肉计。第二天清早,李纯简收到新城公主府上的请帖,仍然是无精打采的样子。
“哟,这个节骨眼上,新城公主还有闲情逸致发起水仙社。”绿筠故意慢悠悠地从贺清笳的卧房里头走出来,瞥一眼随意搁置在红木雕卷草纹方桌上的请帖,莞尔一笑。
“康王殿下,你会去吧?”贺清笳刚刚梳洗完毕,风姿慵懒,眸光透着迷蒙感,看得李纯简痴迷。
李纯简胡乱点头,然后又轻轻摇头。
水仙社,他当真没有兴趣,况且水仙花有毒。
“那我帮康王殿下雕刻一盆水仙花。”贺清笳清清冷冷地道。
李纯简听后猛然点头。这是贺清笳主动替他做什么,他当然要立即答应。而且,新城公主李纯筝发起水仙社,是打着过了明路洗牌国子监的主意,他可以凑个热闹。
然而,贺清笳做的水仙球雕刻,像是银蛇狂舞,虽然栩栩如生,但是看着瘆得慌。
李纯简暗自失望,这盆水仙花与他无关,是用来讽刺李纯筝的。
当天晌午,李纯简抱着银蛇狂舞,赴了水仙社,已经是最后一位到来,自然吸引了众人的关注。
“五哥,我还以为你不来了,结果一来就惊艳全场。这银蛇狂舞,瞧着邪气十足,很对本宫的喜好,本宫就不客气了。”宜城公主李纯簌推搡了李纯简一把,娇俏含笑。
李纯简刻意哈欠连连,表示睡过头了。
不过,他环顾四周,发现主角配角都到场了,即太子李纯笷、太子妃卢含笑、瑞王李纯筑、新城公主李纯筝、驸马杨行策、高惠妃。
“五弟,这盆银蛇狂舞,意境甚好。近日的国子监,就是银蛇狂舞,导致本宫不得专心编修《开宝大典》。”李纯筝不着痕迹地接过李纯简手中那盆银蛇狂舞,柔婉一笑。
李纯简读懂李纯筝的小动作,暗自好笑。
只要是李纯簌看上的东西,李纯筝都会明抢了。
“四妹如此烦恼,可需要孤帮忙分忧,或者找含笑也行。”李纯笷揽着卢含笑,眉目清朗,风姿坦荡。
这场危机局,经过他与心腹幕僚的多日分析,逐渐浮出水面。
有人要作死,他就可以安心当看客。
“二哥,多谢了,还劳烦不到您。只是本宫想要整改国子监,还得你和二嫂支持。”李纯筝蓦然露出为难之色。
“但说无妨。”卢含笑微微一笑。
卢含笑从前觉得李纯筝可怜,顺便帮了一把。可惜,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李纯筝野心大、格局小、手段狠,还自作聪明,不适合做大夏之主。
“二哥、二嫂,本宫说出来,你们别责怪,本宫不养面首,想不出好法子,行策又只是读圣贤书的,理不清复杂局势。”李纯筝柔柔一笑,面容温婉,停顿片刻,方继续道:“这个法子有两条关键的。一是国子监三年之内,不再招收陈郡谢氏、范阳卢氏的子弟,并且承诺加大寒门子弟的招收名额,为寒门子弟提供免费的食宿,由此额外产生的开支由本宫的公主府出。二是国子监将会清退所有陈郡谢氏、范阳卢氏在此任职的世家子弟,算是给民众一个交代,因此空缺出来的职位可以面向寒门。”
“四妹,寒门进得去吗?”卢含笑漫不经心地问道。
寒门当然不容易进去。寒门之所以是寒门,是因为可以用于培养人才的资源太少,而且愿意为了人才而付出代价的更少。
最终,进入国子监的,是别的世家子弟,只是不如陈郡谢氏、范阳卢氏那么显赫。这便是李纯筝的真正目的,通过洗牌国子监,拉拢普通世家。
“二嫂,当务之急,平息众怒。”李纯筝赔笑道,涂了蔻丹的纤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水仙花雕刻玉壹茗香。
第203章 抬举
“四妹,本宫一个富贵闲人,没什么见解。”太子妃卢含笑依偎在太子李纯笷的怀里,轻轻柔柔地道,苍白脸颊浮出一丝红晕。
她今日带来的水仙花雕刻是葫芦献瑞,中规中矩。
正如她的言行,标准的世家贵女,不展露风头。
“二嫂谦虚了。当初,如果不是二嫂努力安抚本宫,本宫走不出阴霾。因此,这次要得罪范阳卢氏,本宫实在过意不去。是行策多次劝慰本宫,二嫂是二嫂,范阳卢氏是范阳卢氏,不能混为一谈,本宫心中才好受一点。幸亏,二嫂已经不是范阳卢氏家主。”新城公主李纯筝捂着胸口,眸光黯淡,仿佛遭遇无限委屈。
大驸马杨行策见状,连忙将李纯筝揽入怀里,风姿温雅。
全程看戏而不说话的瑞王李纯筑,默默地把玩着水仙花雕刻水塘惊蟹。
李纯筑看明白了,李纯筝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女人果然矫情。
忽然,孙公公打着拂尘到场,李纯筝急忙上前嘘寒问暖,然后见到负着双手的夏太宗正穿了一件常服,却不改威严气势,立即腿软般跪下去。
“老四,听说你要搞水仙社,朕一时无聊,就过来瞧瞧,切莫让朕扫了你们的兴致。”夏太宗搀扶起李纯筝,难得流露出慈爱眼神。
宜城公主李纯簌瞅了一眼,心底反而发毛。
她只见过夏太宗一次笑里藏刀的模样,也就是她小时候,不小心打碎了夏太宗刚刚得手又非常欢喜的龙泉窑青釉葫芦瓶。夏太宗当面摸着她的脑袋笑眯眯,背后里放出一只野狗追着她使劲咆哮,吓得她四处逃窜,做了半个月的噩梦。当然,她毕竟是金尊玉贵的公主,野狗根本不会咬她,有暗卫看着,纯粹只是吓唬她这个小调皮。
李纯簌隐约猜测出来,夏太宗是要对付李纯筝了。
李纯簌虽然不懂朝政,但是也感觉到,李纯筝最近小动作太多了,显得不安分。
“阿耶,您怎么会扫兴,我们欢喜还来不及。”李纯筝柔婉一笑。
“对了,你们刚才在说什么,看起来很是和谐。”夏太宗像是随口一问,面容和善。
李纯筝听后,稍微顿住,思量片刻,轻声道:“阿耶,为了平息这次季群带来的负面影响,国子监将对范阳卢氏、陈郡谢氏实施限制措施,因此要提前过问一下二哥、二嫂的意思,万事好商量。”
“老四,国子监既然交给你,你看着办吧。”夏太宗沉思道。
其实,削弱世家势力,夏太宗自然是支持的,尤其是陈郡谢氏,在朝廷上盘根错节,总是阻碍夏太宗推行新政,夏太宗很烦恼,常常需要谢皇后帮忙协调其中。
可是,夏太宗绝对不能接受,打压陈郡谢氏的代价是扶持另外的世家,那就是按下葫芦浮起瓢,愚不可及。
“儿臣谢过阿耶,还有二哥、二嫂的体谅。”李纯筝盈盈一礼。
“四妹,一家人不必客气。若是说谢谢,孤应当谢过你。那陈郡谢氏,仗着是孤的母族,没少使绊子,给点教训也不错。”李纯笷揽着卢含笑,笑容爽朗。
“四妹,你二哥说得中听。范阳卢氏也时常欺压本宫,就因为本宫是太子妃。本宫有时候很感激,身体抱恙这点,动不动就晕倒,范阳卢氏便也作罢了。”卢含笑柔弱一笑,不胜风力。
“老二、老二媳妇,都是好孩子。”夏太宗满意点头。
“阿耶,我也是好孩子。”李纯簌过来凑热闹,娇俏含笑。
“好孩子,朕的私库,新进一批龙泉窑青釉瓷瓶,人人有份,永不落空。”夏太宗哈哈大笑,面容慈善。当然,他瞥见李纯简,话锋一转,突然拉下脸:“老五,这是不高兴朕收了你的户部,在这里默不作声了。”
“阿耶,儿臣是犯困了。”李纯简老实答道。
“哟,你有你四姐辛苦么,还犯困。”夏太宗冷笑道。
“阿耶,国子监整出的幺蛾子,大理寺差点全军覆没,如今还霸占着儿臣的啸月堂,白吃白喝才可以维持基本的运转。儿臣近来虽然天天待在王府,但是过得提心吊胆,唯恐被大理寺牵连,哪里还有心情同清笳风花雪月。”李纯简哀叹道。
“行啦,又是人心不足,那朕给你阿娘追封一个贤妃,好不好?”夏太宗调笑道。
“阿耶,您不能反悔!”李纯简兴奋得嚷嚷道。
母凭子贵,终究不如子凭母贵,还能体现儿子的孝顺。
“不反悔,你阿娘应得的。”夏太宗轻声叹道。
于是,水仙社随着夏太宗的离开而散去,最高兴的当属李纯简,难怪贺清笳要劝他过来参加水仙社。当然,贺清笳根本没有预料到这点,只是认为李纯简或许有利可图。
紧接着,新城公主府对外公布了国子监的处置办法。
民众到底是接受的,反应却不如李纯筝预想那般热烈,反而轰轰烈烈地给季群举办了葬礼。不过,季群的葬礼上,发生了一件动乱,有一位倾慕卢川的哥哥的卢家婢女无端闯入,几乎烧死季群的尸体,引起众怒。
民众愤怒起来,跑到国子监,围绕着游行,要求立即清理国子监剩余的范阳卢氏监生。李纯筝得知后,派了侍女,快马加鞭向大明宫禀报,才同意民众的请求,还额外附加了陈郡谢氏监生。
李纯筝以为有百姓的依仗,彻底得罪了陈郡谢氏、范阳卢氏。
她有时候往返新城公主府和白鹿书院,遭到几次暗杀,皆是忍气吞声,然后消息悄悄流传出去,招致民众对陈郡谢氏、范阳卢氏的进一步抱怨。
“娘子,暗杀是真的吗?”绿筠打探到八卦,就立刻告诉贺清笳。
“真假一半。”贺清笳清清冷冷地道。
“她对自己真够狠的。”绿筠打起寒颤,露出嫌弃神色。
不狠怎么拿到甜头。可惜,李纯筝费劲心思地设计一场危机局,离开了卢含笑的扶持,就拿不到长安娘子的强烈响应。
果然,李纯筝腹部受了重伤,可能终身不育。
夏太宗晋封高惠妃为高贵妃,派去照顾李纯筝。
第204章 恶钱
雨雪停歇,天气放晴,贺清笳搁下铜局部鎏金暗八仙手炉,开始思考要不要提前搬回怨歌行。
她在玉兰堂无聊到一天吃了三顿,也睡了三次。
整个人懒意洋洋的,像是被抽出了筋骨。
可是,搬到怨歌行,就暂时不回玉兰堂。搬来搬去,太麻烦。她本就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的性子。
“清笳,我们三个谁坐那个位置,都不会亏待四姐,四姐为什么要争得头破血流。”康王李纯简刚从新城公主府探望李纯筝归来,对李纯筝是既同情也埋怨,最后化为一番唉声叹气。
不能生育,对于宜城公主李纯簌来说,或许可有可无。
可是,李纯简看得出来,李纯筝天生温柔,是渴望拥有自己的孩子,才会如此病恹恹,吃了多少补药都是憔悴模样,难怪高贵妃会扑在床前哭肿了眼睛。
“康王殿下,她以后只会更狠。”贺清笳淡淡地道。
贺清笳拜托绿筠认真调查过,这次导致李纯筝不能生育的暗杀,竟是李纯筝自己下的黑手。李纯筝大概没有想到,杀手的卖力,侍卫的不足,早就了一场本来可以避免的悲剧。
李纯筝目前陷入自责当中,才会萎靡不振。
贺清笳猜想,李纯筝在杨行策的安慰之下很快振作起来,因为杨行策会安慰李纯筝,这不是她的过错。既然不是她的过错,那就是别人的阴谋。
阴谋二字,赋予李纯筝无限想象。
李纯筝或许认为,将计就计,这是东宫的手笔,警告她不应当妄想帝位。李纯筝抑或以为,栽赃嫁祸,出自瑞王的操作,目的是让她与东宫斗起来,坐收渔翁之利。李纯筝甚至会疯狂地想象,平时最不起眼的康王,记恨她抢夺了户部,突然杀出这么一招。
当然,李纯筝怀疑不到李纯簌和夏太宗。
李纯簌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会,不足与她相提并论。至于夏太宗,掌握儿女的生杀大权,没有必要耍阴谋。
“清笳,我会提防的。”李纯简沉声道。
过了两三天,依旧是冬日暖阳,贺清笳感觉到些许燥热,脱下了李纯简送的莲青缎面白狐皮里斗篷,终于决定,同李纯简提出,搬回怨歌行。
“清笳,你不等等阿筠吗?”李纯简自然是恋恋不舍。
绿筠这段时日都住在啸月堂,方便照顾管公明。李纯简为了留住贺清笳,特意交代给管公明,不管是小伤还是大伤,都得熬过一个冬季,否则大理寺的重建资金,李纯简不会出一分钱。
“阿筠冬天能够回来吗?”贺清笳语气淡然。
显然,贺清笳看出了李纯简的小把戏。
“清笳,长安的气候,总是阴晴不定。说不定你搬回去没多久,又开始下雪。你一个人住在怨歌行,我不放心。可是,大理寺重建在即,我做不到天天陪伴你。”李纯简巴巴地望着贺清笳,桃花眼儿水雾朦胧。
“康王殿下,这几天夜里,我观察过星象,冬天应该再无严寒时刻,况且春天很快就要来了。我回到怨歌行,零零散散可以接几单丧事生意,不至于太无聊。”贺清笳耐着性子解释道。
换作从前,她断然不会说一大堆废话。
旁人能够理解就理解,不理解她也无可奈何。
思及此,她不得不默默承认,李纯简这水滴石穿的功夫,到底是扣响了她的心扉。可是,她和李纯简,不会有未来……
“清笳,你感到无聊呀?”李纯简忽然眼前一亮。
他寻找一些新鲜玩意儿给贺清笳解闷,贺清笳是不是可以留下。
“也不是无聊,我总能找到事情去做,实在不行,你送过来的古籍,也足够我慢慢品读。只是,我想要搬回怨歌行,过以前的生活。”贺清笳再次说了一大通话,略微口干舌燥,下意识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唇瓣,殊不知此刻在李纯简看来,蓦然绽放出玫瑰的娇艳之色。
话音刚落,李纯简猝不及防地俯下身子,吮吸贺清笳的唇瓣。
依旧是清清凉凉、甘甘甜甜的感觉,教李纯简有些失控,越是亲吻越是深情,直至绿筠的到来,打破了旖旎气氛。
绿筠摩拳擦掌,狠狠地揍了一顿李纯简。
“娘子,搬回去吧。”绿筠怒气难消。
“正有此意。”贺清笳轻微点头,神色淡漠,全然看不出被李纯简轻薄的嫣红风情,就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唯独李纯简一个人正在动情,哦不,或许是发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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