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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紧紧抓着国师的手：“国师……国师……你别走。”
“放心，太子殿下，我不会走的。我已经在东宫设下结界，不会有妖怪闯进来，您放心。”
说罢，浮玉国师转过身对薛公公说：“有劳薛公公准备一下，我们须得即可上路，离开此地。”
薛公公连滚带爬地离开去准备太子的盘缠。
“我们去哪里？”
浮玉国师轻握着太子的手，抚摸着他的手背，冷冷道：“我们先去一趟尧水郡会会黎中道。”
*
黎元樱感觉自己身处黑暗，忽然有一道光照了进来，那光非常温暖，像是一团橘色的火焰。
她慢慢睁开眼，便看到十五举着一根火把看着她。
而她的身边站着一位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女人，她一身鹅黄色刺绣锦缎外衣，珠钗玉环，精致又曼妙。
“十五……这是你的娘亲？”黎元樱坐了起来。
“是的。”十五点点头。
“你叫我绣娘就行。”女人开口了，她端给黎元樱一碗汤药，“喝了吧。”
黎元樱接过碗，看看四周，才发现她正处在一艘大船的房间内。
黎元樱喝了一口药，苦涩的味道充斥着她的口腔，她不免皱了皱眉。
“绣娘，你不是不能化成人形吗？”黎元樱问道。
绣娘笑了笑：“托你的福，那颗死追化成了我现在的皮囊，我现在正受着它的指引，前去找那负心汉算账去。”
“是你们救了我？”
“是的，我来找十五的时候，她带我去找你，你被关在水牢已经奄奄一息了。我们只有将你一起带上路，等你醒了，再做打算吧。”
“绣娘，长安现在如何？”
绣娘看黎元樱一脸担心，她摇了摇头：“那些人献祭你的灵魂去铸就元明之境，还值得你如此担心他们吗？”
“元明之境真的破了？”黎元樱猜到了结局，但是她还想再挣扎一下，或许，七郎并不会如此狠心。
绣娘点了点头：“是的，元明之境破了。”
黎元樱感觉到一口郁结之气冲上胸口，她猛烈地咳嗽起来。
“哎呀，快喝口水。”绣娘赶紧递水给黎元樱，“你看你急的，长安还好，据说古家及时赶到，不至于死伤惨重。”
黎元樱脸上并没有吃惊的表情，应该是她的父亲猜到了会有今日，所以才拜托古家前来相救。
在他们去焰山之前，黎元樱就给家里捎了一封信，信中的主要内容就是让黎中道带着一家人去古家避难。古家一直隐世多年，他们藏在连朝廷都找不到的地方，所以，她让黎中道他们去找古家，这样就会少了后顾之忧。
“只不过……”
黎元樱抬起头，盯着绣娘的脸：“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皇上死了。”绣娘幽幽吐出这句话。
黎元樱顿了顿，皇上死了……
“那太子呢？”
“据说东宫的人早就跑了。”
黎元樱皱起眉，好一个太子福，她果然是小瞧了他。
“黎小姐，我看你不要想了，你就随我去找那负心汉报仇，你找你的负心汉，我找我的负心汉，你觉得可好？”绣娘嘴角弯起，轻轻抚了抚黎元樱的脸。
负心汉？
黎元樱心中一紧，她的脑海里浮现出少年的英俊的脸。她忽然变得不认识他了，他那冷漠的眼睛，那冰冷的气息，好像他们从不认识一样。
“死追指向的是黑水。我想，你的负心汉应该也回到黑水去了，你去不去？”
黎元樱涩然一笑：“去，怎能如此轻易放过？”
绣娘笑得更甚：“这才对嘛。来，把这药喝了，好好养身体，这样，我们才能好好去找他们算账，不是吗？”
从长安走水路去黑水虽说花的时间长，但是却最安全，因为元明之境破了之后，大多数妖怪都是从陆路去长安，水路倒是安全了许多。
黎元樱看着波光粼粼的河面，她的脑子却是一团乱麻。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布局的？
她原以 为他接近自己，不过只是为了杀掉自己，这样就可以破境了。可是她小瞧了他，他最终的目的一直都是破境，而不是直接杀她。所以，他才一直陪着自己，还陪她去焰山拿到了极地寒莲，然后到了长安，他才露出真面目。
就哪怕是到了最后，他竟可以藏得完美无瑕，这才让她掉以轻心，轻易地就把自己交给了他。
果然是个坏东西。
“你生得着实美丽，像是那诱人的果子，我想，是个男人都喜欢。”绣娘趴在床头，看着黎元樱，嘴角浮现笑意。
黎元樱正心绪混乱：“真的吗？”
“当然，我看人从不会错。”
黎元樱觉得胸口发闷。
他是因为自己的皮囊，所以，忽然色心四起，才决定和她圆了房再去成事的吗？
第54章 水上伶妖（1）
湛湛江水东流去，淡淡烟云众星阔。
十五将火把插到船舷处，黎元樱倚着窗沿，看着外面的景色，今夜将是一个无眠夜。
她伸出手去，银色的月光亲吻她的肌肤，她好像感觉不到身体内的寒症，似乎一切变得宁静，是她从未有过的感觉。
“不要想了，黎小姐，多思无益。”绣娘躺黎元樱旁边的床上，她替十五盖好被子，自己也躺了下去。
“好，你们先睡吧，我一会儿就睡。”
黎元樱的思绪飞到老远，她想起了母亲，想起了师兄。不知道师兄现在怎么样了，他好不好，有没有受伤。
不过，既然古家来了，师兄应该是安然无恙的，古家很厉害，尤其是那个人——古瑾之。
他一定会确保师兄平安的。
黎元樱脑海里浮现出他们曾经三人一起在章老家里学习的情景。古瑾之生来便见不得阳光，所以，他经常昼伏夜出，像是夜猫子一般。
他每天晚上都会来找章卿尘切磋，黎元樱就捧着水果糕点在旁边看热闹。
古瑾之的剑术虽然也是师承章老，但是他和章卿尘以及黎元樱所学不同。黎元樱也不知道是哪个细分剑宗，现在想想，这剑法和七郎的很像，极其险恶和阴损。
古瑾之不怎么和黎元樱说话，他每次和章卿尘比试完之后，就径直回去休息，也不会和黎元樱多说一句话。
直到古家忽然来人，不知道有什么急事要传古瑾之回去，他走之前，才和黎元樱认真说上几句话。
那天黎元樱吃过早饭，准备去练剑，路过章家院子时，她见到一个浑身从头到脚都裹得严严实实的少年站在树下。他似乎已经等了很久，他的肩头还有几片落下的花瓣。
黎元樱瞧了好久才认出来这是古瑾之。
“瑾之师兄？”她有些不敢确定。
“黎……绾绾……”少年犹豫了一下，还是叫出了这个名字。
随后，他递给黎元樱一把剑，这柄剑周身透明，剑穗是一朵梅花，异常美丽。
黎元樱惊异于如此惊艳的剑，她不敢相信地接过：“瑾之师兄，这是给我的吗？”
“嗯。”
“它太漂亮了！真的吗？我真的可以拥有它吗？”
“这是专门为你打造的。”
黎元樱仔仔细细地端详着这把剑，爱不释手，她想要将剑抽出，却发现剑纹丝不动。
“绾绾，若要使用此剑，你需要将你的一丝魂魄注入其中，从此人剑合一。”
“原来如此，难怪我拔不出它来。那它叫什么名字呢？”
“冷若冰霜韧无烬，就叫冰霜烬，你觉得如何？”
“冰……霜……烬。”黎元樱一字一句地说，点点头，“好，好名字。”
“绾绾，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会相见，希望你和卿尘都一切安好。”
“瑾之师兄，你要去哪里？”
“我要回古家了，那里需要我。”
一阵风吹来，将古瑾之肩上的花瓣吹落，飘荡在空中，无根浮萍一般。
“瑾之师兄，我们可以去古家找你。”黎元樱天真地说。
黎元樱记得当时古瑾之包得太严实了，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他只是点了点头。
那日一别，已有两年光景，现在古瑾之应该成长为一个更成熟的男子了。
算起来，他已经弱冠。
现在他去了长安，她又要去黑水。他们三人果然是不如往日那边容易相聚在一起了。
黎元樱一直盯着江水看，发现这水波有些奇怪，好像总是有两拨簇拥在一起，然后冲撞。
她朝船后看了看，在斜后方不远处，有一个黑影跟着他们的这艘船，似乎在深夜中隐藏着另外一艘船。
黎元樱顿时警觉起来，她走出船舱，来到了甲板。
她看到三五船夫正在甲板上无所事事地闲聊。
“您好，请问，那边是有和我们同行的船吗？”
一个矮个子船夫点点头：“是的，那是别家的船，小姐，您放心，不是什么坏人，都是一起去黑水的。”
黎元樱走到船尾，想要将那艘船看得清晰一些，只可惜夜色太深，她只能看到一个轮廓，那床头似乎站着什么人。过了一会儿，他好像发现了黎元樱，这人转身离开，再也没有出来过。
后面那艘船和他们不同的是，那艘船黑灯瞎火的，一盏灯都没有，就像是一艘幽灵船一般。黎元樱知道，一般只有想要偷袭的时候，才会伪装成这样悄悄靠近敌人。
所以，虽然船夫那么说，她还是有些担心。
就在她想要回到船舱时，忽然，她听到了悠扬的歌声传来。好像是一个女人在唱歌，那声音高亮婉转，十分美丽。
黎元樱回到了甲板，她问那些船夫：“你们听到歌声了吗？”
船夫们都纷纷表示听到了。
“可能是后面那艘船吧！开船的时候，我就看那艘船上是一个年轻的小哥，特别阔绰，一个人包下了一整艘船，还带了两个非常漂亮的妞上去。”
刚刚矮个儿船夫说话了，紧接着其余几个人也跟着笑起来。
“怕是到了晚上，小哥觉得寂寞，就让女人们给唱个歌儿解解闷吧。”
“是啊，哎，你说咱们怎么没这命呢。”
“就你？得了吧，别想了，想多了只会更烦恼哦。”
黎元樱看向船尾，那歌声似乎不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而是从船的前方。
果然，随着船往前开，歌声变得越来越清晰，黎元樱都能清楚地听清歌词。
“
天黑黑，
关紧门，
看看是谁没睡着。
不要大声呼吸，
不要睁开眼睛，
不要窃窃私语，
我知道你在哪里。
不要拆开身体，
不要撕裂影子，
不要妄想逃离，
我一定能找到你
。
”
众人听清这歌声，脸色微微一变。
“这歌词真娘的渗人。”一个年轻小伙子抖了抖，他瑟缩起脖子来。
“装神弄鬼的，是谁！？”矮子冲着前方喊去，但是却没有任何回音。
黎元樱觉得事情有些不妙：“大家都尽快回船舱，把房门关紧，今晚一定不要出门。”
说罢，她离开了船舱，回到房间，将房门锁紧。
绣娘被动静惊醒，她睡眼惺忪地看了一眼黎元樱：“黎小姐，怎么脸色这么不好看？”
黎元樱将房间的窗户也给关紧，然后心有余悸地坐在床上，看了看绣娘：“我们今晚怕是有点麻烦。”
绣娘听这话坐了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恐怕是遇上水上的伶妖了……”
“伶妖？就是那个喜欢唱歌的伶妖？”
黎元樱点点头：“我刚刚听到了那首歌……伶妖最爱唱的捉迷藏的歌……”
黎元樱的手心都冒出了汗，她曾经和父亲外出捉妖的时候，遇到过伶妖，那次可谓是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这个妖有点麻烦……脑子笨笨的，又还一根筋。”绣娘伸了个懒腰。
“绣娘倒是说得轻巧。”
“反正，今天晚上是选不到我们，你觉得呢？”绣娘冲黎元樱眨眨眼。
见黎元樱不说话，绣娘问：“你不会是想要伶妖选我们，然后，你就可以救那些船员了吧？”
黎元樱没有这么伟大，她知道伶妖有多厉害，伶妖和别的妖怪不同，如果和别的妖怪对上，还可以一较高下。
但是伶妖的法术是锁定的，也就是说，只要她“找到”某人，这个人就一定会死。
那次，黎元樱一行人和伶妖搏斗了七天七夜，每晚都会死一个人，他们既没有找到杀人规律，也不知道伶妖是为什么会暂停，总之，七天之后，他们便安然无恙了。
那一次，他们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一到晚上，像歌中所唱一样，立刻锁紧房门，闭上眼睛，不管能不能睡着，都得假装睡着。
“睡吧。”黎元樱说了一声，然后熄灭了火把。
她迅速躺下，紧闭双眼，根据上一次的经验，亮着灯的房间更加容易死人。
伶妖其实是魅妖的一种，她并不会直接杀人，而是利用幻境，所以，黎元樱一直认为那个被选中的人，肯定是有某种特质更易触发伶妖幻境。
黎元樱回忆着当时发生的一切，为了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她屏住呼吸，在受不了的时 候，才会轻轻呼气吸气。
这一次，会持续多久呢？
还会是七天吗？黎元樱有些害怕。
如果七天是固定的循环的话，现在船上一共只有十个人，也就是说，他们最多只有三个人能活下来。
这三个人会是她、绣娘和十五吗？
就在黎元樱胡思乱想的时候，她感觉到有什么人打开了房门。她感觉到血液忽然冲进脑子里，手脚开始变得冰凉。她现在身边已经没有冰霜烬了，也不能使用法力，她只能先屏住呼吸，静观其变。
当年，她和爹爹一起出去的时候，船上有个前辈法术和剑术了得，他就住在黎元樱附近，那天晚上，黎元樱听到他的房间悉悉索索有声响，第二天，大家去他房里看的时候，他的头被割下来，被他自己环抱在胸前。
黎元樱至今无法忘记这个恐怖的画面，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人类力量的渺小。无论你是绝世高手，无论你法力有多高强，伶妖的锁定技都是无法破解的。
从那以后，黎元樱从不走水路去一些人迹罕至的地方，但是这一次，这条水路是商贸繁华之路，没有想到，等元明之境破灭之后，竟然也有伶妖出没了。
黎元樱强行稳住自己，如果这个进来的真的是伶妖，她要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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