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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为你的自私，你的不作为。”黎元樱缓缓吐出这句话。
第58章 水上伶妖（5）
绣娘的脸色阴沉了下去，她将手里的瓜子放了下去，幽幽地看着黎元樱：“你知道我生平最讨厌什么吗？就是你这种满口仁义，道貌岸然的人。”
“我即便是满口仁义、道貌岸然，我黎家积德行善，也有了不可估量的功德，而你呢？绣娘，你想想你现在的样子，你想要永远当一个不人不妖不神的怪物吗？”
绣娘听到这句话，她眸色黯然：“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你知道盛乐仙子吗？”
绣娘瞳孔一缩：“你认识她？”
“我已解她心结，妖气已经完全净化。你想不想走出那一步，或许，还有挽救的机会？”
绣娘看了看十五，她叹口气：“待我想想。”
黎元樱也不再打扰绣娘，她躺回床上，准备好好休息一下，因为今天晚上肯定是一场硬仗。
刚闭眼，黎元樱不免回想起曾经和章老——也就是章卿尘的父亲——之间的对话。
章老那会儿已经气息奄奄，他将黎元樱叫道床边，做最后的安排。
“绾绾，师父大限已到，有事想要托付于你。”老人脸色惨白，他的头发因为使用过禁术变得雪白。
“师父，绾绾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托付的。”黎元樱强忍着泪，跪在章老的病榻前。
“人妖百年不合……终归是因为三界失去了平衡……不周山原本乃是通天之链，人间和妖界百世受天界福泽，一直相安无事。自从上古时代，诸神堕落，主司人间的五神妖化，导致通天之链坍塌，化为不周山，因此，妖族危害人间，连年战乱，民不聊生。”
章老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他似乎用尽了毕生精力，开始剧烈咳嗽，口吐鲜血。
黎元樱吓得赶紧扶起章老，泪流满面：“师父，师父，您坚持住。”
“绾绾，卿尘太过软弱，不堪重任，你要记住师父的话，恢复五神，重铸天链，便可以恢复往日世界的秩序……”
“好，绾绾记住了。只是绾绾要去哪里寻这五神，又要如何重铸？”
“这恢复五神要看天意，踏破铁鞋无觅处，让你遇到的时候，自然能遇到。而重铸天链需要……”章老紧紧握住黎元樱的手，一卷秘籍交道黎元樱手里。
当黎元樱看过这秘籍之后，她便了然于心，为什么章老会说章卿尘不适合。
“绾绾……为师对不起你……”
“师父，不必担心，我本就是将死之人，没有什么顾虑。请师父放心，徒儿必定完成使命。”
说罢，章老便撒手人寰。
此一别，已经年，黎元樱一直都没能找到恢复五神的机遇，她以为自己没有机会完成师父交代的使命的时候，便遇到了盛乐仙子。
刚到盛乐乡，看到盛乐仙子的时候，她意识到，命运的齿轮开始运转了。
随后，她又遇到了无人供奉的妙灵仙子。
现在，她遇到了堕落为伶妖的神。
已经是第三位神了。
被背叛的神明，被无视的神明，被冤枉的神明。
还差两位神，她或许就能完全恢复师父所说的堕落的五神了。
最后，她只需要按照秘籍里面所说的去做，就可以重铸天链，恢复三界秩序。
她忍痛十五年，拖着残躯而活，就是为了那一天。
现在，那一天，就快要到来了。
所以，七郎，不必两族相争的方法是有的，你不要苦恼，不要伤心。
黎元樱想着想着，她进入了梦境。
阳光明媚，春花娇俏，梦里黎元樱发现自己身处一片良田。
一位穿着精致绸缎衣服的男子，正挽起袖子和裤腿在田间干活，非常不协调。
黎元樱觉得好笑，只见那男子抬头看她，一脸灿烂的笑容。
“夫人，你醒来了。”
熟悉的声音传来，是七郎。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一路小跑朝黎元樱跑来：“夫人，你看我多能干，我把活儿都干完了。”
田边站着几个伙计，一脸尴尬地看着这对甜蜜夫妻微笑。
“我看七郎你是来捣乱的吧？”黎元樱笑道。
“七郎？七郎是谁？”男子皱起眉，“夫人是哪里认识的这个外男？”
黎元樱一愣：“我不唤你七郎，唤你什么？”
“你以往不都叫我晚晚吗？”
“什么晚晚？”
七郎满脸不开心：“你夫君的名字你都不知道了？”
男子走到黎元樱旁边，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在她耳边轻声呢喃：“夫君裴晚，你忘了？”
裴晚。
这个名字从黎元樱耳朵里涌入，变成滋润她全身的一股暖流。
瞬间，时空扭转，她感觉到男子将她放到床上，从上而下看着她。他披散这头发，解开了衣带，那满脸春光，令人神迷。
“绾绾，我爱你。”
情话暖帐，令人留恋。那温柔的吻一点点，一滴滴落在黎元樱的每一寸肌肤，爱人的抚触让她内心温暖，这暖流发散开去，像是溪流汇入大江，融合交织，凌凌扩散而去的波浪席卷全身，随着波浪的起伏，人的精神也上下痴狂。
她从没有如此放纵过自己，也从没有如此酣畅淋漓，好像一切拘束，一切苦痛都已烟消云散，她尽情享受，和爱人一起沉沦欢愉。
等黎元樱醒来的时候，天色已暗，是绣娘将她叫醒的。
“天色不早了，她快来了。”绣娘说道。
“绣娘，时间不多了，你想好了吗？”黎元樱问。
“我唤你起来，便是想跟你说这件事。伶妖原本是普贤仙子，司掌智慧……但，她便是太过聪明 ，遭人嫉妒，所以被人陷害偷了上天庭的圣物。”绣娘迟疑了一下，“你要知道，她可是一届仙子，如果不是最顶头的意思，是没有人敢陷害她的。”
“所以，你才说她的事很复杂？”
绣娘点点头：“虽说不是帝君本意，但是那是一个强大的团体力量，才让普贤仙子受冤。不是我这等堕落为无名佛的仙子能管的事。”
“那丢失的圣物是什么？”
“极地寒莲。”
黎元樱一愣，这所有的事，似乎都串了起来。
“那极地寒莲便是上天庭用来镇压妖物的法宝，被供奉在元明塔塔顶，可是，有一日，一道金光闪过，那极地寒莲就不见了。九州妖物横行，天界只有让五神合力镇压。”
“最后查出来是普贤仙子偷的？”
“是，拿到金光在塔顶留下印记，是一道荷花神印的印记，这个神印只有普贤仙子才能结下，可谓是板上钉钉的证据了。”
“普贤仙子又有何动机偷盗此神物呢？”
绣娘摇了摇头：“我不过是一届无名之辈，一直都在人间司管一方姻缘，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神仙，对于上天庭的事不甚了解，我能说的就这么多了。只是，普贤仙子被降罪之后，便是六月飘雪，泣血成珠，所有的人才开始怀疑普贤仙子是被冤枉的，但是无济于事。”
“为什么？”
“因为谁也不想没事找事，那件事已经盖棺定论，大家都可以过个舒坦日子，不会有人为她出头的。”
“极地寒莲最后是在焰山被发现的，那你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绣娘看了一眼黎元樱，眼眸里的神色变得奇怪起来：“我在焰山待了百年以上，那里一直都没有极地寒莲，是最近十五年才开始莫名长出来的，并且被那些鬼魂所护。你不觉得奇怪吗？”
“这极地寒莲就像是因为你的降生才长出来一般，就像是……”绣娘凑近了黎元樱的耳边，“就像是为了等你才出现。”
黎元樱想起来章老给自己的秘籍，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或许她正是这最重要的一环。
“她来了。”绣娘轻声说道。
果然，黎元樱又听到那熟悉的歌声。
“
天黑黑，
关紧门，
看看是谁没睡着。
不要大声呼吸，
不要睁开眼睛，
不要窃窃私语，
我知道你在哪里。
不要拆开身体，
不要撕裂影子，
不要妄想逃离，
我一定能找到你。
”
伶妖的捉迷藏游戏又一次开始了。
“是伏羲族。”绣娘一把抓住黎元樱的手，“我怀疑是伏羲族有人陷害了她。因为……”
绣娘还没有说完，黎元樱便开始感觉到空间有着微妙的变化，绣娘也不再说话，她像是被定格了一样，不再动弹。
果然，伶妖使用法术，将他们所有的人分隔在不同的空间。
伏羲族。
黎元樱脑海里一直回想起绣娘所说的这三个字。
因为只有伏羲族可以从这件事里面获益。
伏羲族。
来了。
黎元樱看着那紧闭的门。
咚。
咚。
咚。
有人在敲门。
“开门呀，开门呀。”
外面有个女人的声音在轻轻呼唤。
这声音唤得黎元樱毛骨悚然。
这一次，她感觉到门外这个东西和之前两晚都不一样，但是具体哪里不一样，她说不上来。
黎元樱忽然感觉到有人在开门锁，咔嚓一声，门栓被挪开。
吱呀。
门被打开了。
第一晚，这个东西进到了房间，但是被七郎吓走了。
第二晚，因为黎元樱改了床下的数字，这个东西没有办法进到房间。
第三晚，也就是今天，她来了。
第59章 水上伶妖（6）
一只苍老粗糙的手出现在门缝，手指一根根扣在门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送给你，送给你。”
女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虽然黎元樱知道自己有妖丹保护，但由于小时候对伶妖的心理阴影，导致她还是有些害怕。
黎元樱慢慢退到离门最远的角落，并趴了下去，将自己藏在床和墙之间。
透过床底的缝隙，黎元樱警惕地盯着门口。良久，门只是虚掩着，外面的东西似乎并没有进来。
“送给你，送给你。”
黎元樱屏住了呼吸，这声音让她发毛。
黑暗中，景致忽明忽暗，似乎隐藏着秘密，不肯显露。空气中的宁静，亦让人抓狂，一切似乎在肆动，一切又像是在隐藏。
忽然，黎元樱感觉到背后一阵凉风。
“送给你。”
这一声像是从她背后传来。
黎元樱吓得迅速回过身，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是我幻听了吗？
黎元樱刚准备松口气，只听见啪嗒一声，什么东西掉在了地面。她仔细一看，竟然是一只断手，从手指来看似乎是刚刚扣在门上的那只手。
她看着这只手有些眼熟，这是一只完整的右臂，右臂的上方有一颗五角星伤疤。
这是失踪的船长的手。
“不要拆开身体。”
黎元樱想起了歌里面唱的这句歌词。
黎元樱正观察着这断臂，有一把就抓住了她的脚踝，将她拖了出去。
一张巨大的悲戚的女人的脸出现在她的眼前。
“送给你。”奇怪的声音从女人的喉咙里发出。
她的四只手摁住黎元樱的手脚，还有四只手伸出来死死拧住黎元樱的脖子，随后黎元樱感觉到一阵剧痛和窒息感。
轰地一声。
蓝色的焰火继续燃烧起来。
伶妖触碰到火焰，惨叫起来，她赶紧松开黎元樱，一把将她丢到墙上，黎元樱被撞得眼冒金星。
伶妖吃痛，她尖叫一声，黎元樱所在的房间便被分隔成无数同样的空间。
黎元樱现在上下左右都是无限的房间，一层套着一层，无穷无尽。
黎元樱有一种预感，今天那几个船员聚集在一定肯定商量什么诡计将这伶妖引到她的空间了，这次找上门来的伶妖恐怕就是真身。
果然，黎元樱发现这无限的空间开始坍缩，朝她挤压过来，那种压迫感让她感觉到窒息。
黎元樱有一种预感，如果不赶快逃离，自己的下场就和阿狗或者船长一样。
黎元樱掏出揣在怀里的白纸，正准备使用。这些空间突然缩小，分成五个黑盒，一个套在她的头上，两个套在她的左右手臂，一个套在她的躯干，一个套在她的下半身。
忽然，伶妖那张哭丧脸出现在她的眼前。
黎元樱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查看这张脸。从近处看，他们才发现，伶妖的眼不止两只，而是有八只！只是第一双眼很大，其他三双像是枯萎了一般，形状极其纤细，很难察觉。
她的嘴比常人要大很多，嘴角向下耷拉，因此显得很忧郁。她的皮肤像是被水泡了很多天，已经臃肿，开始鼓囊出一个一个的小肉包。
“头有了。”
“右臂有了。”
“还差三个。”
“选一个，选一个。”
伶妖诡异的声音从她的喉咙处传来，一声声冲击着黎元樱的鼓膜。
“选一个！！”
伶妖忽然对黎元樱嘶吼起来，那巨大的声响形成剧烈的风波让黎元樱透不过气。
“选一个！”伶妖靠近黎元樱的耳朵咬牙切齿地低声说。
黎元樱不敢吱声。她想起来多年以前，她遇到伶妖的时候，每到晚上都是战战兢兢的。有一次，她问父亲，如果真的遇到了伶妖，他们要怎么办。
“伶妖是一种魅妖，她是用幻术杀人的，只要你的意志力足够强，排斥相信她的幻境的话，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只是……”
“只是什么？爹爹。”
黎中道那会儿只是安慰黎元樱不要害怕，现在她明白父亲要说什么了，父亲想说的是，只是到目前为止，没有人成功过。
忽然，她想起来伶妖一直在唱的那首歌。
不要大声呼吸，
不要睁开眼睛，
不要窃窃私语，
不要拆开身体，
不要撕裂影子，
不要妄想逃离。
黎元樱似乎明白了什么。她赶紧闭上了眼睛，屏住了呼吸。
“为什么你不选？”伶妖问道。
黎元樱装作没有听见。
“只要你选了，你就可以回家啦。”
看来阿狗和船长最后都没有抵挡住伶妖的诱惑，最终做出了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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