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麓耳边不停在回响刚才那些难听的话,机械地答:“我没拿好处。”
又是一个不要脸的!
“十万二十万就算了,那是一百二十万!不还?那我们法庭上见,到时候可别怪我坏了你的好姻缘。”
元麓抬眼看向他,攥紧拳头失声尖叫:“我说了我没拿,你听不见吗?我根本就不认识你!要告你就去告,现在就去!”
她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平白无故承受这些羞辱?
她左手抓着手机,右手抠住下滑的帆布包,丢下伞不管,转身,迈着沉重的步子上坡。
薛逸璞跟上去。
元麓被刺激到,头也不回说:“麻烦你们离我远点。”
“你等着!”
薛逸璞不可能真的去告她,因为闹大了,最伤心的人肯定是卫凯旋。
他没法接受刚感觉这人还不错就被恶心到,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就回车里等着,两只眼死死地盯着那道坡。
她来得很慢,脸周的头发全是湿的,垂头走路,又把他的车当空气。
哼!他收起拿来当望远镜的手机,开车跟上。
她走到小区门口,在临停点等了会,然后上了辆私家车。
薛逸璞一边跟,一边记车型车牌,准确地跟紧了,进了一个熟悉的地方:悠得酒店。
他马上想:是不是男方父母来她上班的地方考察?她最近不上班,是这工作拿不出手,担心对方瞧不上?
宝马4系四门运动套装,新车也就四五十万而已。选表的品位还不错,积家黑盘万年历,跟长相、着装风格匹配,公价22万,他4月花7万收了个大全套,已经卖出去了。
他暗搓搓地想:没准是这人买走的,可惜没法凑近了看下成色。
元麓像是听到了他心声,在上台阶的最后一步回头往后看。
薛逸璞先是心虚,但也就那一秒,他挺起胸脯,斜向上翻了个白眼,大摇大摆往前走。
她停在门厅那等着,到他经过时,她压低了声说:“薛逸璞,今晚是我爸爸和朋友聚会,请你不要打扰。”
心虚了,怕了?哼!
“我来吃饭,不行吗?元警官,这饭店不是你家开的吧,要不要查身份证啊?”
他翘起下巴,手指在上面连点,用很贱的口气说:“看,刮过胡子,睡过女人的纯爷们,成年的。”
她果然被气到,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她们一家坐在僻静的靠窗大桌,他这种临时来的,没得挑,离她们很远,前后左右都满座,偷听不到什么谈话内容,但他坐下之前就看清了。
他是神算子,那边就是两家人会面,她这边来了爸妈,那边来了个爸。
他假装拍菜单,实则快速竖起手机,偷拍了一张,再低头研究菜单。
点单的时候,他故意为难:“这帝王蟹打边炉是什么样的?哪里的蟹,多重,活不活,能不能自己去缸里挑?叫你们经理过来说一下。”
服务员呼来了许清梵,许清梵详细说明了做法,又客客气气解释:没有提前预定的话,只有两种重量可选。
“我认识你们元经理,你找一下她,我看她怎么推荐。”
许清梵往元麓那方向看了一眼,垂头说瞎话:“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没有姓元的主管。一个人可能吃不完,要不要试试我们这里的新菜品,夏天吃点清热……”
“我找元麓!”
“不好意思,她不在这边工作,我不太熟悉,听说已经离职了。”
“什么?”
卫思恬把她的工作闹没了,所以她才不依不饶搞事情?问题是他那天挂了电话,就立刻赶过来坐镇,看了一晚上猴子,亲自叫车把人都送了回去,没给她们添一点麻烦。至于吗?
许清梵好脾气地提醒:“您这边喜欢哪一类的口味?我可以帮您推荐。”
薛逸璞随便点了几个菜,不放人,又追着问:“之前听她说有未成年人在这边喝酒闹事……”
不就是你搞起来的吗?现在装成事不关己的吃瓜人,还想来搞麻烦!
许清梵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脸上职业笑,配合地说:“我跟她不熟,不过听说因为那是她的亲戚,当时为了安抚其他顾客的情绪主动打了折,损失从她那里扣,两千多呢。出这种事故,照规矩还要写报告做检讨。唉,碰上这种奇葩亲戚,没办法。她离职,可能是因为压力太大了。”
薛逸璞尴尬地说:“就这些吧,有不带酒精的饮料,上两瓶冰的。”
“好的,请稍等。”
凉菜上得很快,热菜也不慢,薛逸璞刚吃了两口,就见“不太熟”的两人在说悄悄话。
许清梵抽空到那一桌跟万总打完招呼,顺道悄悄提醒一下元麓,然后继续忙碌。
万青山关切地问:“麓麓,怎么了?”
“万叔叔,没事,老朋友,聊两句。”
万青山笑呵呵地说:“正要说呢,宋总跟我提起你,说有几个老主顾想挖你,结果我们自己都留不住。前天曹总还问起你,你离职,是我们的一大损失啊!”
父女俩早就沟通过,元裕和帮她回应:“承蒙你们看tຊ得起,一直照应她。现在是家里有事,她放心不下,没办法。”
“能理解,家庭为重。麓麓以后有什么想法,随时说,悠得永远欢迎你。”
“谢谢万叔叔。”
万青山看看身边的儿子,有些遗憾地说:“老元,我真羡慕你,有个贴心的好女儿。要是能娶回来做儿媳妇,那是烧高香都求不来的好事,可惜家明不够努力,晚了点,是我们没福气。”
林英笑着说:“别这样说,舒舒很优秀,他们郎才女貌,正正好。”
万家明回完女朋友信息,转头看一眼元麓。两人无奈一笑,她递了一下西瓜汁,他顺手帮她满上,再倒自己这杯。
看在远处的薛逸璞眼里,那就是眼神拉丝、奸情满满。
这绝不是刚勾搭来的!
呸!
居然敢绿我兄弟,伤他的心!刚才冒出来的那点愧疚,被熊熊燃烧的愤怒冲跑了。薛逸璞端着猕猴桃汁,在桌子之间穿梭,直奔目标。
“元麓,我敬你一杯!”
满桌人都看向不速之客。
元裕和皱眉,林英困惑地问:“麓麓,这是凯旋的朋友吗?”
元麓不想节外生枝,站起来说:“是我的朋友。不好意思,万叔叔,你们先吃,我跟他过去聊两句。”
她眼带警告,盯着薛逸璞。
薛逸璞耸耸肩,算是打完了招呼,领着她去自己那一桌。
他主动挪了套餐具到她面前,她很疲倦地叹了一口气,垂眸盯着指尖,低声问:“你到底要做什么?”
“先道歉,再讨钱。”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元麓抬头,朝远处担忧的父母笑一笑,转回来看向他,笑容消失殆尽。她表情凝重,再次重申:“我希望跟你们都不要再有交集,这会影响我的生活。”
要跟新欢双宿双飞,嫌我们碍眼是吧?
薛逸璞气得牙痒痒,皮笑肉不笑地说:“上次卫思恬在这里闹,听说你被处罚了,那不好意思,是我没有安排好。”
元麓面无表情答:“没关系,已经过去了。还有事吗?”
“有,一件大事:我们来算算账。你买那房子,我出了120万,真金白银,扣掉你被罚的钱,我给你加一点,算1万。朋友一场,利息就不要了,你还我1万。钱到账,恩怨了结,我保证再也不来打扰你的美好未来。”
元麓不解地盯着他瞧了几秒,然后问:“你说认真的?”
“保证不来骚扰,我还能帮你劝劝他。”
“钱的事,你不是在开玩笑?”
“我看你才像在开玩笑,捞女我见得多了,没见过你们这么不要脸的。”
“不要脸”这个词再次扎在她心口上,她再也镇定不下去,冷笑着说:“我买房,关你什么事,开口就是百万,这是勒索还是诈骗?”
“我靠!捞了不想还是吧,很好,你等着,律师函马上就到!”
第20章 20
元麓气得发抖,不想让父母担心,起身往外走,边走边拿手机。
薛逸璞以为她是要打给卫凯旋,追到门厅,焦急地伸手去拦。
许清梵不放心,快速跟了上去,然后亲眼见到元麓被人打到了耳朵和脸。
这是薛逸璞第一次打女人,虽然出自意外,只是擦过,但也够慌的。他盯着手,结结巴巴说:“我不是……是不小心……对不起,不好意思啊。”
许清梵挡在元麓面前,扭着脸说:“我帮你报警。”
元麓不想给她添麻烦,深吸一口气,颤着声说:“谢谢,不用了,他不是故意的。”
许清梵仰头对上比她高一大截的薛逸璞,用杀人的眼神说:“我们这里不欢迎你。”
薛逸璞理亏,讪讪地进去结账,等他再出来,两个女人都不在门厅那了。
又搞砸了!
他越想越憋屈,开车赶去聚会点,到了地方,不免被他们嘘几声。他坐下,接连灌了三杯酒下肚,越想越烦躁,可惜身边人不懂,个个嗨得像是猴子上身,又叫又蹦。
他忍不住吼了一声:“吵死了!”
这些混蛋安静了两秒,随即又全体爆笑,没什么友爱地奚落他。
“叫你不早点来,情绪酝酿不到位,怪我们咯?”
“前几天飙高音的是谁?”
“又看上谁了?现在追不到,着什么急,迟早会弄到手的。我要是个女人,我也爱你!来,啵一个。”
薛逸璞一脚踢过去,瘤子借势倒在沙发上,仰头,发出咕噜咕噜的怪笑。
薛逸璞不解恨,再补一脚。瘤子把腿缩上去,歪着脑袋撅嘴“示爱”。
“滚,恶心死了。”
“别啊,我爱死你了,噗噗,亲爱的屁哥,俺稀罕你。哈哈!”
“屁你个头,别喝了,交代你个正事。”
“没劲。”瘤子眼见他还要动武,识时务地坐正了,挑着眉说,“薛老板请说,老奴洗耳恭听。”
“找律师,把那1万的转账记录调出来,问他还要什么,你都给准备好。重点是律师函写好点,你告诉他,我不是真想打官司,但不能让那女人看出来,必须吓唬到她。”
“什么?等下,我喝口水。”
瘤子灌了半瓶水,留了半口在喉咙间,笑声跟水烧开了一样,一滚一滚的。其他两个也凑拢了听新闻。
“你什么时候偷偷找了个百万女人?这档次一下就上来了,牛逼啊,我们居然一点都不知情。”
薛逸璞又给一脚!
“那是我兄弟的老婆,少污蔑我,兄弟妻不可欺,没听说过吗?做人最基本的道理!”
瘤子抓抓头,很困惑地问:“那你给她发律师函,更不好吧?”
“关你屁事,你记着这事就行了,早点办,最好明天就搞定。等下,律师函先给我,我当面拍她脸上。干嘛不说话?”
“我怕你给我丢律师函。”
“什么意思?”
“我没喝醉,我怀疑你喝多了,首先,哪来什么兄弟的女人,我不知道,其次,我们今年没有120万的转账。”
“过年那会,1月份……可能是2月,反正就那段时间。”
“没有,一百多万的,只有去劳力士那边。我记得清清楚楚,白金迪通拿、绿萝、小怪兽、金余文乐,再加几块绿水鬼黑水鬼,陨石迪囤太多,没拿,总共一百六十多。”
“我草!”薛逸璞急了,翻到和他的聊天记录,搜“元麓”,没有结果,搜“转账”,出来一眼望不到底的长串,看得人头晕。
他掐着脑袋想了想,总算记起来了,是2月16号,凯旋生日后。
“2月,16号,”他一边说,一边重新按日期找,翻到记录,把手机怼到瘤子面前,没好气地说,“赶紧回去翻账,就你这记性,还好意思说自己是金算盘呢。”
瘤子将记录上刷下刷,终于想起来了,“切”一声,理直气壮答:“我想起来了,那天不是你喝多了调戏我吗?你跟周牧他们去那家新店喝自酿米酒,莫名其妙给我发微信,一会说30,一会改50,过一会又说不转了,再过一会,喊100,最后定120。你发的是阿拉伯数字120,我担心是搞诈骗的,特意打视频找你确认到底转多少,结果你对着我吼:傻瓜,是妖二零。我就知道你是在发酒疯!我还妖妖灵呢。你自己看看,视频通话是不是我打过去的?两个都是我拨给你!”
薛逸璞懵了,梗着脖子喊:“就是妖二零,一百二十万呐!”
“那我问你要账户名,你他妈挂了电话屁都不放一个了,没有收款账号,我转个头啊转!”
薛逸璞石化,不死心地追问:“所以你没转!”
“怎么转,烧冥币也得知道是谁吧?我打第二个追着问你要,你说催死啊。晚上一块吃饭,你半句都不提,之后也没吱声,我转个毛哦。”
“你真没转?”
“你们看,是我不办事,还是他乱发疯!”
“我他妈……”薛逸璞抬起手,一耳光抽在自己脸上。
真疼,刚才他就是这么打人的,畜生啊!
他照着这边脸,连抽了七八下!他还嫌不够,把左手也抬了上来。
看笑话的几人总算意识到不对了,一齐上来帮忙拽胳膊。
薛逸璞哀嚎一声,倒在了沙发上,觉得自己一死都难以谢罪,瘫在沙发上生无可恋。
完了完了,他亲手毁了亲兄弟的幸福,还污蔑、欺负了一个女人!
老祖宗告诉我们:亡羊补牢犹未为晚。
他一个翻身起来,抓着车钥匙和手机快跑。
朋友不放心,追出来,又被他轰了回去。
他接连呼叫,卫凯旋那电话,还是热线,拨不进去。
只能直接上门找,临时呼代驾要等,他在路边拦了辆的士,火速赶去。
从巷口往里走,要经过一家28元烤鸭店,那气味不容忽视。他想起张晓丹曾经在这里开过很多年缝纫店,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她以前能靠这个店养活儿子跟自己,供凯旋上学。他去当兵,不再花家里的钱,一年还能寄一两万给她,怎么反倒攒不出钱了呢?
看tຊ病请陪护,包括家里的生活开支,一直都是凯旋在出。不仅存不到钱买房或者给彩礼,还找他周转了几次。
这个不重要。
他又抽了自己一耳光,提醒自己专心想等会怎么检讨,怎么补救。
来应门的是曾敏。
“凯旋呢?”
“出去了。”
沙发上的张晓丹一见了他,满肚子的委屈诉不尽,迫不及待接上:“饭都没空吃,又去找那女的了,真的是恨不能黏死在别人身上,一天到晚看不到人影。你说我生了他有什么用,逸璞啊,你要是有空,帮我好好劝劝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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