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想到带这个?我只看到过小朋友系它。”
这些装备租来租去,没人打理,前一个的汗还没干,又轮到了下一个,又臭又脏。他花钱买了两套好的,但现在不适合拿出来用,还得在这凑合。上次回去后查了攻略,提早准备了头套和袜套。隔汗巾是在梁川家小孩身上找到的灵感。
“别人教的。高空滑索难排队,玩别的吧,要不要去打卡点拍照?”
“不用,我不爱发朋友圈。我们玩那个滑道去。”
“行。”
曲线滑道、直线滑道、波浪滑道,就没有不要排队的。上次排得骂娘,这次耐心满满——排吧,排吧,排到天荒地老都不怕。
他暗自得意,鬼使神差地抽了一下她的隔汗巾。
“怎么了?”
隔汗巾是给幼儿用的,再怎么挑,它也离不了一个卡通头。
他咳了一声,尴尬地解释:“想看清是什么图案,这个长得像狗又像熊,抽出来还是看不懂。”
这戳中了她的笑点,笑了好一会才停。
“等会我帮你看一下。”
她又笑了一声,接着说:“这种棉纱材质很舒服。”
“那个,元麓,能跟你说件事吗?”
“嗯。”
他迟疑的这会,让她自动理解成“私密”,转过身来等待。
他垂着头,拉近两人距离,简单说明了一下周牧和菲机的情况。
“菲机是北方女孩,在这边没有亲人,朋友也不多。我们想劝和,只有她一个妹子不合适,看起来像是一堆人欺负她这一个。你能不能一块去坐坐?就吃饭,不喝酒。我们说话,你陪着她就行。”
“什么时候?”
“今晚。”
“那行。”
她转回去朝前站,跟上队伍,又转回来,郑重其事说:“其实挺过分的!”
她说完这句又绕回去了。他跟紧一点,特意大声说:“那确实,所以晚上要批斗他。你看,用点什么手段好,绑起来倒吊着抽?”
说不了两句就要沙雕。
她抓着栏杆大笑,惹得前面的人也回头看。她赶紧把脸往后转。
他莫名其妙来一句:“你好像胖了点。”
这话说给别人听,可能会挨一耳光,但对她来说,长点肉是好事。
她下意识地去摸脸,很快想起自己戴了手套。
“最近吃得比较多,有点杂。对了,还有夜宵。”
两人同时接下一句“马无夜草不肥”,又一起笑。
排队排得够够的,换到碰碰车区,又是排队,好在到下一个项目时,因为接近午餐时间,大部分人买的限时票,走了不少。
她不觉得饿,于是他们趁这个时间多玩了几个热门项目,不过索道那还是有很多人。
“要不要再等等?”
“不用了,要排队一个多小时,不值得。”
“嗯。”
“帮我扯一下。”
他帮她抽走隔汗巾,又掏出纸袋。
“还有吗?”
“嗯,一组五块,不单卖。”
“不用拿,玩够了,走吧。等下,刚才那块。”
她还记着对他的承诺呢,他咧着嘴把刚才那块重新找出来。
这个图案确实有点抽象,她仔细辨认了一会,皱着眉说:“完了,我也认不出。”
他哈哈笑,说:“那就是狗熊。中午想吃什么?”
“你身上不会汗津津的吗?”她刚好也想问他,问完马上答他的问,“出去看吧,怎么方便怎么来,或者你有想吃的,不用迁就我,我什么都吃。”
“一样有汗。能吃和喜欢吃不是一回事,吃你想吃的,难得出来玩嘛。我不一样,我天天在外面瞎晃,什么都吃腻了。”
“那去隔壁的假日酒店吃自助吧。”
“行,要不在那边开个房间洗澡?”
这里有冲澡区,但人多,非单间。她实在不愿意在别人面前洗澡,不洗又不行,于是丢开顾虑,点头同意。
等她交完装备,发现他已经用手机下完单了。
“假期太热门,只抢到一间。”
“一间够了,你先洗。”
异性之间讨论到这个,太尴尬。她想起昨晚的话,垂眸说:“昨天和今天玩得很开心,接下来要好好学习了,一懒散就很难收拢心思。”
这是在委婉地表明他们不该接触太多。
薛逸璞感觉牙根发苦。
她像来时那样,拒绝让他帮忙,自己背大牛津包。
上车之后,她突然说:“我爸妈不太赞同我玩这个,觉得公共区域容易感染病菌。就算自己带装备,接触过无数人的雪也不卫生。有段时间想玩滑板,我爸给我买了,当时过于激动,在客厅就往上踩,摔了一跤,头磕在茶几上。我妈就不同意了。”
他马上传授经验:“我妈那是试都不让试,我只能做她觉得对的事。我本来是个左撇子,她天天盯着我,一用左手就阻拦。小时候没办法反抗,后来他们忙着做生意,我想干什么干什么,不告诉他们就行了。”
“我好像做不到,怕他们知道了会伤心,不想隐瞒。今早我爸打电话问平安,我把昨晚的事说了,他沉默了一会,最后说‘开心就好’。”
“你高兴,他们就高兴了。真没危险,那护栏质量杠杠的,这种纸扎车,一撞上去,车架马上散,不会像别的车那样撞破护栏飞下山。”
“嗯,我相信你的技术。”
“嘿嘿,过了夏天,可以去公园玩扭扭车,也很爽的。”
她笑。
“那不是小孩玩的吗?”
“质量挺好的,坐个两百斤没问题。梁川给他儿子买了个,带小孩去公园玩,小孩怕得要死,他上去示范,结果一玩就停不下来。他一分享,我们人手一辆。轮子很丝滑,平地要靠扭或者脚蹬,只适合小孩,但是从坡上下来就不一样了,那叫一个刺激。人少的时候去,不怕撞,半夜或者下雨天,把速度飚到极限,特别爽。”
“没人说你们吗?”
“怕个……”
生生把“卵”字憋回来,改成“什么”。
他很骄傲地说:“别的长处没有,脸皮特厚。其实tຊ没人说,就是说了也不要紧,自己高兴最重要,管他呢。没学会滑板不要紧,先搞个滑板车玩。这也没规定只有小孩能玩,有大号,高度够用,很便宜。我买了个很高级的,才300,带音响彩灯,灌点水还能喷成彩雾,晚上去广场上溜,超级拉风。”
她含笑听着,在心里默默总结:他的人生,才算是真正的青春洋溢。
“下次我也试试。”
别下次了,就今晚呗。可是刚才已经安排了今晚的活动。薛逸璞,不要急,慢慢来,她跟以前那些妹子不一样。
他说:“好,不要去买,想放松了就打电话给我,我给你送过来。要不等会就去我家拿吧?你们小区绿化挺好的,这天气也有场地玩。我那边不行,光秃秃的,点对点硬晒。”
地段不一样,开发商的设计理念肯定不同。晒不晒的,不是问题,可是真要去拿吗?
他不给她迟疑的机会,接着蛊惑:“像你出来打牌,或者买菜,也可以溜着走,很稳的硬轮子。这个我已经玩够了,一直放在那落灰,挺占地方的。”
她知道他说这些话的用意,被人哄的感觉挺好的,所以她很干脆地说:“那就给我吧,谢谢。”
到了酒店,他特意叫她先进电梯上楼,自己单独去取房卡,免得同进同出被人误会。上楼开了门,他借口要抽烟,让她先进去洗,自己去了吸烟区。等她洗完出来找,他人就留在电梯对面的休息椅上。
这个爱玩爱闹的男孩,真用起心来,会面面俱到,让人很舒服。以前他对她那么大的敌意,说到底,是出自他对卫凯旋的维护。
成为被他爱护……保护的对象,是一件很幸福的事,难怪他能恋爱那么多次。
他起身时,随口说:“到里面去休息,这里有股怪味。”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说:“我饿了,懒得走动,就在这等。你快去吧。”
他果然没有坚持,点头说:“那行,我很快的。”
虽然再次下定决心拉开距离,但她发现挺难实现的。
他们出来得晚,午饭吃到了自助餐快要歇业,离开酒店刚好14:30。
开车往他家赶,拿到滑板车,再送回她家。
他很注重售后服务,趁热喊她到小花园的花廊下试玩,细心介绍了使用功能,当面示范灌水喷烟功能。
这个滑板车稳得不能再稳,她果然能完全掌控。
她们这是医院家属区,建得早,都是楼梯房。他特意提醒她:“这个有点重,你不要提着上楼,就存在楼道里。我看你们这挺好的,那些小孩用的车都能放那,没人偷。”
“嗯。”
“丢了也不要紧,再买个就行了。”
她笑。
他唠唠叨叨,送上楼,假装不经意地掏出手机。
“四点多了,要不就直接过去吧?约的地方离这里不远。”
她有点为难地说:“我想洗个澡,又出汗了。”
“行,正好想抽烟了,我到下面等。”
“外面热,要不……”
“树下凉快,离垃圾桶近。”
“那好吧。你那些衣服,要不要放这里洗?”
衣服上有汗,这天气,捂着会发臭。
虽然很想,但他不想给她带来麻烦,摇头说:“没事,晚上带回去塞洗衣机就行了。你关好门,我下去了。”
她偷偷地松了口气。
分开不足二十分钟,又一起去参加和解大会,吃完饭,为了庆祝情侣复合,全体转战KTV,等他送她到家,一天就过完了。
她想:今天是特殊情况,从明天开始,不能这样了。
第45章 45
早上起来,她溜着滑板车下坡奔赴猪脚米粉,一边心慌,一边兴奋。
这条坡也算是玩乐的风水宝地,坐扭扭车溜下去,应该很刺激。不过只能拿来想一想,这里住了很多人,车辆出出进进,还有行人,容易出意外。
下坡容易,上坡也不难,他在把杆上装了根皮绳,像溜狗一样,牵着绳往上拉就行了。
同栋的邻居看见了,笑呵呵问:“哟,麓麓也玩上了。这个不错,质量好扎实,多少钱啊,在哪买的?”
“亲戚送的,有点重,高度适合十岁以上的孩子。”
“是比较高大,那你慢慢玩。”
“阿姨再见。”
这唐阿姨走出去一小段,又退回来,跟着她重回楼道里,见里外都没别人,就小声问:“麓麓,你这段时间是留在家里休假吗?”
“是的。”
“阿姨跟你说两句话,你别往心里去。是这么个情况,我偶然听见医院里有人说你妈呢,说她特意这时候回来上班,是要把你保进来。话说得很难听,说什么医院成了你们家,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嗐,其实你妈只是打听了一下几月招聘,你说这都叫什么事,这些小人的嘴,真是……啧啧。麓麓,你跟你妈说一声,叫她平常留个心。小人难惹!”
元麓笑笑,说:“谢谢阿姨提醒。这是个误会,我休假,是在家里看书,准备考研。”
“考研是好事,加油啊!”
“谢谢。”
唐阿姨走远了,元麓回头往楼上走,感觉心口堵得慌。之前在药房的工作,是她考来的,笔试第一,面试第二。当时只有合同岗,她离开,是刚好聘用到期,没打算续签,提前打过报告,没有影响医院。这次在她辞职前,她妈已经返岗了,只是打听了一句招聘时间,又被人背后说闲话。
她将面前的书翻来翻去,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趴在桌上,闭上眼睛,莫名想起他说的那句“自己高兴最要紧,管他呢”。她好像做不到那样潇洒,她会自责给妈妈带来麻烦——妈妈兢兢业业工作几十年,名声却被不争气的自己拖累了。
手机响了,她懒得抬头,用手把它扒过来点,随手一划,接通了。
“你好。”
这么客气?
林英纳闷,下意识地问:“麓麓,你不在家吗?”
“在。妈,你们几点回?”
“快到了,你下来帮一把,那单元门几秒钟就弹回去了,不好搬东西。”
“好。”
元麓收拾好心情,快速下楼。
林英开了车门,喜气洋洋说:“那上面很舒服,野菜吃了对身体好,昨晚风扇都不用开,睡了个好觉。”
元麓走过去,抢着提那些纸袋。
林英就代替她去按住单元门,笑呵呵说:“你放心,桃子李子各买了三十多斤,你想送谁就送谁,多的是。这水果真不错,要不是不好放,买个一百斤都不为多。”
元麓愣了一下,随即快跑回家放袋子,再跑下来帮爸爸搬纸箱。
“爸,你留一箱放楼道里,我叫表哥来拿,不用带上去。”
这个从天而降的侄子,林英跟他提过。元裕和见女儿这么惦记“表哥”,忍不住看向老婆,林英脸上也露出些担忧。
元麓见他们沉默,扭头说:“他送了我两个小东西,该还礼,对吧?”
“是的是的,你快上去,这么重呢。”
表哥很闲,她发信息过去他秒回,她告诉他桃子到了,他人来得也快。
“他们回来了?”
她点头,有点不自在。
他看成了怕被父母发现的担心,压低了声说:“要是他们说你,你就说是我太会蛊惑人,而你太单纯,本来在认真读书,稀里糊涂就被骗去开小差了。”
她噗嗤一笑,摇头说:“不是的,他们觉得出去玩一玩没关系。”
她突然想到了那些流言,好心情一路掉到底,沮丧地说:“不知道将来做什么好?读完研,不想进药厂实验室,那还是要进药房。”
“你不喜欢这一行吗?”
她有点迷茫,摇头说:“离开这个行业两三年了,现在不确定自己想做什么。以前在综合医院的药房实习,看到有些病人一取一大袋,或者来了又来,有些药仅仅是缓解一下症状……就挺难过的。在这边医院好点,但是离职了又回去,好像不太好。”
“怎么不好,有人说什么了?”
“没什么,不重要。”
“你已经受影响了。依我的脾气,他们越说我越要干,就是要让他们不爽。”
她笑,说:“那我还想考研,怎么办?”
“想考,就先考它。别考在职的,太辛苦,少赚几年钱不要紧,身体最重要。”
她的手机响了,她看一眼,接通后说了句“我在楼下”又挂断了。
“你家里人?”
“嗯,不好意思,他们刚回来,在家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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