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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过了拐角，已经看不到了。他咬着嘴，闭眼去听上方的动静。
上一次见到她，她戴了干发帽，这一次，他清清楚楚看到了发型，看到了发色。
那次在路口看到的“约会”，原来是她。他怎么连她都认不出来？
她剪掉了他喜欢的长发，覆盖掉了他喜欢的黑色……
他努力抑制住眼睛的膨胀，张嘴用力吸了一口气。
“阿姨，下午好，麓麓今天吃过两次感冒冲剂，有点咳嗽，还吃了氨溴索和蒲地蓝，好了很多，应该没有细菌感染。体温一直在38度左右，没吃退烧药。”
他们一整天都在一起？
“逸璞……辛苦你了。”
她妈认可了他们的关系？
“阿姨，麓麓喜欢吃那个橙子，晚点我送过来。”
“谢谢谢谢，太麻烦你了，叫她爸下去拿吧。他在厨房整理冰箱，我这就叫他。”
“别别别，叔叔出门辛苦了，留在家休息吧。要不这样，我叫店员直接送上门，包送的，不花钱。”
“那行。”
他们就这样自然地接受了逸璞给的东西。
卫凯旋感觉如坠冰窟。
元麓听他跟妈妈客套完该离开了，连忙说：“等下。”
他努力镇定，生怕她说什么“要不算了”。结果她走过来，只是小声说：“要是打起来了，你一定要还手。”
她想起那位每天都会进行专业体能训练，露出一丝担忧，用更小的声音提醒他：“或者跑，你又不欠他，不要忍让。”
哈哈，有她这句话，他已经赢了，大赢特赢！
他眨眨眼，笑眯眯地说：“我听你的，你好好休息。”
爸妈还在等着，她朝他摇手，他点头，把门推上，离开。
卫凯旋就在二楼拐角处等着，两人默契地保持沉默，一前一后往下走。
开单元门的时候，薛逸璞回头，发现他果然在看后方。
“别看了，关门休息了。”
“她怎么了？”
“感冒。不要抱侥幸心理，事实就是你第一眼看到的那样：我在追她，不是单纯做好人好事。”
身后的人喘息粗重，薛逸璞跟着停步，转身，鼓起勇气直视他，小声请求：“到旁边去说，行不行？别影响她。”
卫凯旋下意识地往右后方走，一抬头，远远望见那盏大路灯，这让他想起了那个让他懊悔的糟糕夜晚。他调转方向，往坡下去。
薛逸璞跟上，等到离她家很远了才说：“你不要再来找她了，她很痛苦。”
这话让卫凯旋想起了之前听到的欢笑声，他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说：“我跟她有八年的感情，你才认识她多久，你没有资格说这句话！麓麓对待感情，专一执着，她不会……”
“我草！你有完没完？”
跟元麓猜想的不一样，没忍住先动手的是他，不是卫凯旋。
妈离开了，麓麓提出分手，她跟逸璞亲近，深感被世界遗弃的卫凯旋挨了这一推，心灰意冷地放任自己跌倒，但身体本能促使他迅速爬起。他清楚地瞧见了薛逸璞脸上的愤怒，他的愤怒也被点燃，火速冲了上去。两人缠在一起，没有挥拳，只用他们都学过的摔跤技巧，拼尽全力去制服对方。
有人下班要爬坡回家，隔老远喊：“别打了！快停手，要不然我报警了！”
两人同时放手，起身，各自退开两步。
薛逸璞朝那人敬了个举手礼，大声解释：“不好意思，这是我哥们，我们闹着玩的。”
围观的人眼神复杂，满是对现在年轻人荒诞行径的不解。
薛逸璞回头，说：“换个地方，我们把这事说清楚。”
卫凯旋不想走，他还想单独问她，把事情问个清楚。他停下来不肯走，薛逸璞只好倒回去，用手掌抵在他肩胛骨上，推着他往元麓练过滑板车的小花园去。
下午六点，正是下班做饭的高峰期，小花园里只有几个舍不得回家的小学生还在这玩。他们留在没人的枯水池这边，薛逸璞找块石头坐下来，抢着说：“刚才我打你，是因为看不惯你PUA她。”
“你胡说什么！”
“你说她对感情专一执着，不就是想让她一辈子围着你转呗。你先听我说完再反驳，你总夸她温柔，她再难过都不能发脾气，只能温温柔柔说‘好’，‘没关系’；你夸她善良，她就必须无条件支持你的一切：你要去当兵，为国家做贡献，你转业去做消防，一个善良的人，怎么好阻拦。你甚至妄想让她理解你随时丢下她去管别的女人；你夸她大度，她受尽委屈也只能忍忍忍，你妈，还有卫思恬，包括后来的乔斯媛，谁都能欺负她；你夸她坚强，夸她不世俗，她就不能依靠父母，不能对你提要求。她想维护你的自尊，帮你在父母面前维持形象，只能拼了命地工作，连病都不敢生。你夸她那么多，以为这是好事吗？你给她套上这些高帽子，她就被动失去了她的权利，只能牺牲自己，包容一切。这不是PUA，那是什么？”
卫凯旋张了张嘴，想说不是这样的。他对她的所有赞美，都是发自内心的认可——她是最纯净的明珠，她就有那么好。
可他找不出词语反驳。
两人一起长大，薛逸璞怎么会看不出？他重重地叹气，接着说：“她是家里的独生女，家境优渥，父母疼爱，有资格当娇娇女。因为她人好，因为她爱过你，就活该为你当一辈子忍者神龟吗？我以前骂你那些话，没有任何私心，那时候，我是真心希望你能挽回，能把握住这份幸福，我甚至因为我们之间的交情，昧着良心纠缠她再给你机会。凯旋，那些话，你还是没有听进去。我问你：你有没有过一次，抛开一切、全力以赴地爱过她？”
卫凯旋答不出来，垂头掩饰眼泪。
“我会改！我离职了，我妈已经……我现在有钱买房子……”
“放屁！你妈到死都没跟她说一句抱歉，你面对她的时候，亏不亏心？你有钱买房子，她就要回心转意？呵，她差你那几个钱吗？她从来都不在乎这些东西，她想要的生活，她家里就能给。我要是你，我都不好意思提那八年，她为你付出了所有，你呢，只挤出了一点小小的空闲想她念她。这八年里，你给她的时间，全加起来有多少天，够半年吗？在你心里，理想，亲情，大义，这三样占了主导，留给爱情的只有那么一丢丢。是，你是全心全意爱着她，没有惦记过别人，那又怎样？就这点份量，还是不够格。”
“逸璞！我们之间的事，你什么都不懂，你不要再说了！”
“行，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我们很久以前就说过，要是将来不小心喜欢上了同一个女孩，就各凭本事，输的人心服口服退出。你还记得吧？”
卫凯旋紧紧地盯着他，胸口剧烈起伏，薛逸璞不甘示弱地回瞪。
第66章 66
“逸璞，你谈过七八次恋爱，最久一次是跟唐薇，那也只持续了一年。麓麓跟她们不一样，你不能玩弄她的感情。”
薛逸璞想起自己离谱的过去，心虚了一秒，但不能在情敌面前输阵。他挺直了背，拍着胸口说：“我再说一次，我每一次谈恋爱，都没有过三心二意，也不是因为见异思迁分的手。我找的这些人，她们本身对感情也是这种试试的态度，不存在欺诈。是，我们这样不对，那我现在遇到了对的人，决定做对的事，不可以吗？麓麓跟她们不一样，我跟她在一起的想法也会不一样，只要她愿意，我明天就带她去结婚！”
卫凯旋心慌不已，攥紧拳头说：“你……之前还说你不会结婚生子，你说的话，我不信！”
“我跟她又不会撕破脸皮干架每天吵吵，那结婚也没关系。至于孩子，以后再说。啊呀，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说重点，重点是就算等会我走大马路上被车撞了，我也不希望你再回来纠缠她。大哥，真的……你别坑她了。”
“你不相信我？”
“当朋友没得说，你还是你妈的好儿子，国家的好战士，但你绝对不会是她的好伴侣。”
卫凯旋扭开脸，哽咽着说：“我会改，她想要什么样的，我就做什么样的。我知道过去让她受了委屈，我会加倍补偿。我不可能放手！逸璞，我只有她了，我真的爱她，不管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都不会放手。”
“我草！首先，澄清一tຊ下事实，我跟她没到那一步，但我们之间已经确定了心意，你现在搅进来，算什么？”
“是你搅进了我们之间！”
“我草！你怎么想我没关系，但是不许你那样想她！”
卫凯旋深吸了一口气，垂头道歉：“对不起，我知道你和她都不是那样的人。我只是想说，想说……”
他无法否认，他确实怨恨逸璞把他弥补挽回的时机抢走了。
“你怪我不该趁虚而入？那你有没有想过，那段时间她有多难受。提分手的人就不会伤心吗？就是因为伤心到难以承受才忍痛想要结束的！她至今都没让父母知道你们之间那些事，她半夜一个人躲在外面哭，看起来好好的，突然就情绪崩溃了，那时候你做了什么？你想要等你自己的事处理完了，再来哄她回心转意。卫凯旋，凭什么她连伤心难过的资格都要排队等？”
他一边刺对方，一边心疼，忍不住说：“行了，别哭了。你一个大男人，哭起来难看死了。”
卫凯旋看着他，想说“你也在哭”，可是张不动嘴——从来都是这样，事情再紧急，他也说不好话。
薛逸璞用力吸了一下鼻子，举手喊停：“等下，我还有重要的事没办。”
打开微信，先点置顶的消息。
元麓：你没事吧？
他忍不住咧嘴乐，抓紧回：没一点事，我聪明机智，他不是对手。那个樱桃还要不要？
元麓：不要，有那个长屁股橙子就可以了，补充维C，提高免疫力。
噗噗噗：好嘞。
这外地来的异形橙子长得丑，皮还厚，但是超级无敌甜。梁川老婆一心想赚钱，冒冒失失跟人合伙进了两吨，价格不够诱人，外形又不起眼，没人主动挑。切开免费试吃，人家一看这厚脸皮和略显干巴的果肉，就忍不住打退堂鼓，所以开始根本卖不动。他们出于朋友情谊，一人要了几十斤。中午他切开给她试试，刚好对了她的胃口，临走又吃了两个。家里还有两大箱，但是他现在没空回去拿，干脆呼叫梁川，叫他直接送过来。
山川：现在卖得动了。
噗噗噗：卖得动就不卖我了？赶紧的，就是有人买走了，你也要帮我抢回来。
山川：【捂脸】真要五十斤？
噗噗噗：不是说只有这一批嘛，再加点，拿个八十斤吧，她们还有亲戚朋友要送的。尽量挑那屁股长的，我发地址，马上安排，你给我送楼上去，搬进屋。
山川：行。
卫凯旋移了一步，薛逸璞马上薅住他胳膊。
“不行，你不能去找她。”
“这样不公平！”
“你浪费了她八年青春，我还觉得不公平呢！我他妈也是王八蛋，以前……”
以前助纣为虐，帮着凯旋哄人真心，他也是畜生！
他抬起手，干脆利落扇自己，然后坚定不移地挡着路。
“你去哪，我去哪，今天晚上，我跟定你了，我们谁也不许去打扰她。”
元麓一直在等，看到他的回复，总算安心了。她起身去洗澡，出来看到妈拿着粉色外套在发呆。
“妈。”
林英回神，拿起它问：“什么时候买的？”
女儿在幼儿园时期穿过粉色，是个粉粉嫩嫩的漂亮小公主，小学中学要穿校服，粉色从此绝迹。
元麓有点想笑，怕妈接受不了大男人穿粉色，于是委婉地说：“逸璞送我的。”
林英暗自叹气，将整理好的袖子重新挽上去，跟上她，小声嘀咕：“男人不会买东西，买这么大，不合身啊。”
“现在流行穿廓形，衣服大，显得人瘦，还带点帅气。”
林英摇着头笑了一声，把它挂在衣柜最左侧，跟到阳台，抢着帮她处理衣服。
“这些是……”
“我一直出汗，衣服换个不停，借了他的穿。”
“哦。”
母亲心事重重，元麓猜到了，忍着尴尬说：“妈，我跟他还没到那一步，刚开始交往。”
林英也尴尬，但是该说的还得说：“你们……那以后……注意一下。”
元麓笑了，既然说到了这里，她就想试探一下：“妈，他的外形条件还可以吧？”
“还行。”林英想了想，很厚道地补充，“挺好的。你林姨还没死心呢，星期四又问了一次，说你家那个漂亮的外甥真不打算找对象吗？”
元麓又笑。
“妈，你告诉她：已经内部消化了。”
“真说？要不再等等吧，跟她一说，全世界都知道了。”
她们科室的人，都在关心她什么时候嫁女，她不想给麓麓压力，一直忍着没说。
“那好吧。”
第67章 67
吃过饭，她回房间休息，还是担心，又发信息：你吃饭了吗？
噗噗噗：在等上菜。你早点休息，再睡一觉就好起来了。
实际是在等外卖，卫凯旋犟，不肯走，他得防守，要跟紧了，外卖地址填的是小花园水池边。
元麓：睡不着，我看会书，有事你响我电话。
噗噗噗：好，累了就躺着，离考试还有那么久呢，来得及的。
元麓：好。
外卖到了，卫凯旋不肯吃，薛逸璞劝了两次就不劝了，把饭盒全拆开，蹲着开吃。
“你不饿我饿，你不吃随你，看谁扛得过谁。”
激将法也没用。
他扒了几口，也吃不动了，将筷子一插，没好气地说：“那你到底要怎么样？要我退出，不可能！你要是心里有气，那行，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干一架？”
卫凯旋转头看他，僵硬地说：“我不会放弃的。”
“我去！”
“你坚持不了多久，你跟我说过，你爸妈是自由恋爱，曾经也有过相亲相爱的甜蜜期，但后来闹得面目全非。你说爱情都是这样，你不相信这玩意。这是你的原话，逸璞，你会伤害她的。”
“那是我思想不成熟，胡乱放的屁。你以为我不想长久吗？我跟唐薇……我草，算了算了，没面子就没面子，我告诉你为什么会分手。我遇到我爸的朋友，打了个招呼，一起吃了个饭。唐薇认出他手上那块百达翡丽手雷，就跟他搭上了，你说，这是我的错吗？当年买手雷才几个钱，入门款而已，栽在这玩意上，我心里憋屈，都不好意思说！”
“你……我不知道是这情况。”
“你说的也没错，我过去是很混账，砸钱追回来的女人，又嫌她们太俗气，今天喜欢明天就烦。但我现在是认真的，十万分认真，房子我都买好了，装修完了，再散散味就能住进去。就在对面，走，我带你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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