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不赶人了，随他挤上来。他摸到她手有些发凉，把人抱回卧室，让她躺着。
他出去，把额温枪和药箱都拿了进来，量完自己的体温，再量她的。
“比我高一点，低烧，早上你说有点凉，那时候就是有症状了，我该早点注意的。”
她把酸痛难忍的那条腿抬起来搭在他身上，应该是出于心理作用，竟然感觉舒服了不少。
他把被她掀走的第二层被子又盖回来，她往旁边躲，他跟过去搂回来。她蜷缩在他怀里，闷闷地嘟囔：“我还没洗澡，身上有汗，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爱出汗。”
“我帮你擦。”
房子里没有桶，他拿着毛巾来回跑，帮她从上往下全擦一遍。内衣下围吸的汗液最多，擦完没再穿回去。她不习惯裸着，他找出珍藏的精神小伙背心，拿来给她当打底衣。
她生病以后，身上软得出奇，态度也是。她说躺着背上难受，他给她按摩，她一边躲痒一边道谢。很快又出汗，他不厌其烦地擦第二轮，第三轮，第四轮。她一次又一次地道谢，说“辛苦了”。
背心用完了，换棉T，折腾到后半夜，她自己受不了了，小声抽泣。
“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她用手盖着眼睛，吸着鼻子说：“不用去，没有很严重，我只是……太累了。逸璞，我好累……”
她看起来脆弱到一碰就会碎，他小心翼翼地把手贴到她背上，轻轻地拍。
“我再给你按按好不好？”
她摇脑袋，松开手，放任它们被重力压倒，以这个投降姿势自省：“还好提前打了电话，不然我妈肯定听得出来。小时候经常生病，他们的工作本来就很忙，唯一的休息时间都被我占用了。后来身体好了一点，谈那个破恋爱，又开始让他们操心。我不想拖累他们，不敢再生病……”
“机器都要时不时停工检修，身体有那么多功能，生活环境又那么差，哪能不生病？你爸妈那么爱你，愿意操心。我很少生病，但只要生病，他们一定会先吵架，互相责怪是对方没做好，然后再带我去看医生。医生一问病况，他们又开始吵，大概是身体受不了这种精神折磨，基本不生病了。”
她眨眨眼，转头看他。
他凑上去亲了一口，用指腹蹭蹭她湿润的眼窝，温温柔柔地说：“你是妹子，不需要那么坚强的。”
她又开始掉眼泪，含含糊糊说：“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来的，明明很努力，怎么把生活过成了那个样子？”
他反手在枕头边抽纸，擦完眼泪，再抽，擦发际线，再抽，擦耳后脖子后。
“对不起……”
“说什么呢，我再给你擦擦。”
他刚要起身拿毛巾，她挂住他脖子往回拉，没什么力气，但他乖乖地贴了回来，将手插到大T恤里摸她后背，还好，没有汗渍。
今晚的他，好看又温柔，她感动，又有点意动，忍不住问：“要不要做？”
“不行，等你好了再说。别跟自己较劲，麓麓，累了就睡吧，别东想西想。”
她闭上眼，认真解释：“之前我不是因为别的拒绝你，是害怕太草率，又会过得很糟糕。”
“嗯，睡吧。”
“刚才我哭，不是遗憾，不是沉浸过去，是……是真的感觉疲倦，很累很累。”
“我知道的，睡吧。”
“逸璞。”
“我在呢。”
“你喜欢我，对吗？”
“喜欢，很喜欢。”
“好，我也喜欢你。”
这一次，不谈爱，只要喜欢。到喜欢的程度就好了，把一部分感情留给自己，不再迷失。
第64章 64
他想说点什么，她用手盖住他的嘴，不让说。
他从枕头边拿到额温枪，又帮她量一次体温，可能是排汗多带走了热量，一直是低烧，用不上退烧药。
他抽出胳膊，爬起来，把拿来收藏的炫彩异形吸管杯里里外外反复洗过，装上温水给她吸。
她一口气吸走大半杯，他去放杯子，她变得黏人，弱弱地说：“抱一下。”
他将杯子往地上随便一放，迅速回到床上，把她搂回来。
怀中人柔软乖巧，他忍不住感慨：“这种感觉真好！”
“喜欢当英雄吗？”
“不是，被需要，被你依靠，很有感觉。”
她拿脸在他胸前来回蹭，像是想要将自己揉进去。
他任她闹，抚抚后脑勺，又拍拍背，把她当闹觉的孩子来哄。
身体很疲惫，但精神不想屈服。她知道熬到这么晚，他应该很累了，愧疚地说：“我好多了，你睡吧。”
“等你睡着了，我再睡。”
“我睡不着。”
“那我们再说会话，想吃什么吗？有24小时不打烊的店。”
“不。”她笑笑，tຊ突然转化了声音，用动画人物的口吻说，“你的冰箱里放满了好玩的泡泡水，是要叫我补充脑浆吗？”
“派大星。太像了，你们女孩都会模仿吗？”
“嗯？还有谁？”
嘴滑了。
他在坦白还是隐瞒之间纠结了一会。她动了动，他立刻拿定主意，决定说出部分事实：“张姨……就那个……”
“我知道，你说吧。”
“那时候你在奶奶家，我找了个人。”
“假扮我？”
“是的，那个……对不起啊，当时的情况有点急，没经得你同意就……”
她又动了动，贴得更近了，指尖贴在他的喉结旁，用它来感受他说话的频率。她仔细想过，认认真真说：“谢谢你。你这个办法很好，如果你提前告诉我，我可能会为难，这样最好。”
她轻轻地吐了一口气，带着笑意说：“派大星，你好棒哦！”
这次是海绵宝宝的声音。
他跟着笑，也开始尝试。
“嘿嘿嘿，呀卜！哦嘞哇屋兹麻ki那努多，米纳诺火咔给哒跌吧哟！”
他学的不够像，但她很快找到了答案：“鸣人！”
“你怎么知道？”
“我是旋涡鸣人，将要成为火影的男人！我和周莫都喜欢动漫版的《恶作剧之吻》，为了这个，一起学了几天日语。只会最简单的，刚好我也看过这个动画，综合这两点，听得懂这一句。”
“周莫是你朋友吗？”
“曾经是，一起长大的邻居，我家对面那户，她出国好多年了，慢慢地没了联系。她爸工作调动，为了方便上班，搬走了。这边租给了一个读博的亲戚，可能很忙，很少见到人。”
难怪一直是安静的。
重点是一起长大的伙伴，人生已经完全不一样，就算她自己想得通，也难免被别人放到一起对比。
“你们没想过要搬家吗？”
没公摊，房子面积够，但是外墙有点显旧，没电梯不方便搬东西，那道坡也是个设计BUG，碰上雪天，要有点技术才能把车开上去。
她笑，又蹭了蹭才答：“我们家都是那种能不动就不动，能不换就不换的惰性心理。只要房子没成危房，应该会一直住下去。习惯了。”
所以卖房子时第一考虑是卖掉新的，东西只要没坏就一直用下去。
“房子质量挺好的，环境也不错。”
“嗯。你拍的那个新房子在哪？”
“不好说，改天带你去看。”
“好。”
这里完全不是居家的样式，那边才是。她看到视频的第一眼，冒出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他会不会是为了和我长久走下去，才准备了那样的新房子？
然而过往的失败经历告诉她：不要顺着自己的心意去幻想。当真相来临时，很难承受那种落差。
他用食指轻轻地来回抚摸她眉毛。
她闭着眼感受它，带着笑问：“这是什么施法仪式？”
“不是法术。我小时候精力旺盛，玩到半夜都舍不得睡，我外婆让我抱着玩具躺床上，然后她这样催眠我。”
“好像有点用。”她降低了音量，接着说，“是外婆照顾你长大吗？”
“带了一年多。她对我很好，就是人太老实了，被她老公欺负了一辈子。”
“你就对她好，别理其他人。”
“嗯。”他笑得贼兮兮的，将手从上换到下，落在她臀部，往上托一把，让她的身体彻底贴上自己的，然后轻拍屁屁，忍着笑说，“如果摸眉毛不管用，她就会这样哄我。”
“如果这样也不行呢？”
“我爸就会冒出来，大吼：老子一拖鞋板抽晕你。”
“哈哈……”
她笑着笑着就打哈欠了，他接着拍。
带病睡觉，很累。她刚睁眼就看到了他——他蹲在床边，这边没有床头柜，两人离得特别近。
“又在擦地吗？”
“不是，是我把你弄醒的，十一点了，先喝点水。”
她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醒的，像是潜了一次水，从疲惫和憋闷中脱了身，有点畅快，但更多的是乏力。
她在他帮助下才成功坐起来，他拿到床尾的衣服，问她：“还要不要喝水？”
“够了。”
他上手帮忙脱掉T恤，她下意识地抬手挡在胸前，他一边偷笑，一边扭头当君子。
“吃点东西，再睡一觉。”
“好。”
他炖了莲藕排骨汤，炖好以后把面和青菜碎加进去，就有荤有素有主食了。
“问了一个医生朋友，加了黄芪，应该没什么异味。”
“嗯，对症，我在家也用它泡水喝。汤很好喝，辛苦了。”
下午继续休息，她再次醒来，他又在老位置蹲着。
他把响铃的手机递过来，无声报告：你妈。
这副胆小的模样把她逗笑，她就着他的手接通。
“妈。”
那边的元裕和马上把手机交给老婆。
“麓麓，我们在家，你怎么了？”
这鼻音没法掩盖，她只好照实回答：“有点小感冒，刚才在睡觉，我等下回来。”
“你发个位置，我们来接你。”
他狂摇头。
她收了笑，不再看他，视线转到手机屏幕上。
“妈，逸璞会送我回来。”
“那行，吃药了吗？”
“吃了，好得差不多了。”
“那好，我在家里等你，哪都不去，你随时能进门。”
“好的。”
他把她扶起来，送进卫生间。
她坐在马桶上，问门外的他：“要不要留在家里一起吃个晚饭？我爸的做饭水平还不错。”
他在外面战术性咳嗽。
她主动改了口：“还是下次吧，他们刚回来，可能没买什么菜。”
他马上回应：“是的，不能让他们太辛苦。要不，我在那附近订个餐，一起吃？”
这句话，否定了她的猜想，于是她改变方向，问：“跟他们一起吃饭，不紧张吗？”
“紧张。”他摸着门把手，问，“上完了吗？要不要我帮你……”
她拉开门，让他看到已经在刷牙的自己。
“会紧张就下次吧，等你不紧张了再坐一起。我先帮你刷点分。”
有人罩的感觉真好！他靠着门框瞎乐。
她洗完脸，用了架子上的男士面霜，回头提要求：“你别开车，我需要支持。”
她歪了下脑袋，解释“支持”。
“行。”
又要到分离期，他也想多争取一点共处时间。打个车，两人一起坐后座，他给她“支持”，她主动牵他的手，给他温暖。
“这几天我不去图书馆，你忙你的。”
“好吧。”
“晚上有空就见一下，手机上或者楼下。这七万八千里，你来走。”
“没问题，天天有空。”
虽然约好了明晚，但今晚也要尽量多争取一点福利。
他不让司机送进去，就在小区门口下车。他把她扶下来，一起走到路边，蹲下又站起。昼夜温差大，黄昏的风吹起来很不客气。他把外套脱下来，罩在她身上。
“你会冷的。”
“怎么会？等下我把你穿身上，一层叠一层，只会热。可以了，上来。”
她站到高一点的位置，趴到他背上，顶着门岗保安的注视，抱住他。
他的下颌被她的手擦过，触感冰凉。他没急着起身，将她的手交叉插进自己的领口，再托着她的腿，边起身边喊：“起驾回宫！”
她笑，一穿过行人通道，就问他：“累不累？”
他脚下小跑，喘着气答：“不累，你知道你存在的意义有多重大吗？”
“怎么说的？”
“最佳健身项目！这个能锻炼全身肌肉，增强心肺功能，还能修心。”
他在话尾试图加速，一使劲就放了个屁，是很响的一声“噗”，于是他又加一句：“对肠胃也有好处。”
“哈哈！”
她笑得太过分，感觉太阳穴发疼，于是把脑袋歪靠在他肩膀上，伸在他衣服里的手，调皮地轻挠。
“座骑”打了个哆嗦，也回敬她：“你快看右边，好多的壁虎。”
她笑，脸不受控地发红发烫。
“那是爬山虎。”
“壁虎，爬山虎，反正都是虎，差不多吧？”
“还有母老虎，嗷呜……”
她隔着衣服小小地咬了一口，随后两人一起笑。
对疲惫归家的人来说，坡太长，对他来说，这是个甜蜜蜜的情人坡。
“这坡要是再长点就好了，最后一段，我要来个冲……”
他的说话声和她的笑声先后停止——坡顶站定不动的那个人，他很熟悉，她也是。
第65章 65
元麓下意识地直起了背，很快回了神，仍旧贴回去趴好。冷风吹来，喉间发痒，她忍了又忍，还是咳出了声。
薛逸璞清嗓子给提示，一次又一次。卫凯旋的视线仍旧不动——越过他的肩，在看她。
“帮个忙，捡一下衣服。”薛逸璞暗自叹气，心疼背上这个，用力将人往上托，大步越过第三人，目不斜视朝前走。
卫凯旋弯腰捡起粉色外套，跟上来，帮她披上。他等着她转头看自己，但她没有。
他一直跟着，薛逸璞头疼，扭头说：“你在这里等我，我先送她回家。”
你老人家别跟了！
卫凯旋好像没听见，机械地紧跟tຊ着他们。
元麓把手从领口抽出来，紧紧地圈着薛逸璞的肩膀。他熟练地矮下身，方便门禁扫到她的脸。
“啪嗒。”
她伸手拉门，他及时伸腿别住自动回弹的它，膝盖往外用力顶开，然后飞快地闪身进去。两人配合默契，不需要人插手。卫凯旋留在门外，透过不锈钢门柱之间的缝隙，看着他们一步步往上，赶在门要锁上的最后一刻出手拉住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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