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丢完了,心情变得很垃圾——垃圾桶很空,除了这团纸,有且只有一种垃圾:撕开的套套包装,很多,在它们之下,还露着大半个圈。
胸口堵得慌,眼睛发胀,这种难受让她全身发烫,发颤。她不想陷在这种失控里,将垃圾桶整个拿起来,放在床头柜上,快速离开。
她不喜欢太浓烈的香,他把沐浴露挨个闻一遍,挑了味最淡的,认认真真洗遍全身上下。昨天才剃过的胡子,今天再来一次,还要修一下指甲。
虽然急,但是磨刀不误砍柴工,不能留下任何瑕疵,必须留下最美好的回忆。
“麓麓,麓麓……马上就好。”
“麓麓……”
不会睡着了吧?
他加快速度,先不吹头发,擦干身体套上内裤就出来,房间里没人,太奇怪了。就算是再次退缩,她也不是那种什么都不交代就跑的人,等下,垃圾桶怎么跑上面来了?
“麓麓?”
每个房间都看过了,没找到人,他急了,回房拿手机,顺手拿下垃圾桶。
我草!
她不是什么都没交代,垃圾桶就是交代。
他被这变故惊得魂飞魄散,试了两次才拨号成功,响铃,无人接听。
他不敢耽误,抓起车钥匙就往外跑。
妈的,那是什么玩意?
我草!他刚才围着床转了几圈,怎么瞎到没看见?
她是不是气哭了?薛逸璞,你个傻逼。
她一直不接电话,他靠边停好,赶紧呼叫瘤子。
“怎么了,不是度蜜月去了吗?”
“快点,帮我截客厅的监控,今天的,昨天的,全弄下来。搞成能发微信的大小,快,救命级别的紧急程度。”
“行。”
换到微信继续拨,她还是不接。
完了完了。
从天堂到地狱,大概就是这感觉。
他再不敢耽误,一路开到她家楼下。客厅没亮灯,但并不是全黑的——还好,她确实回家了。
瘤子把加速处理过的视频一段一段发过来,他没空查看,收一段转发一段,再发语音:乖麓麓,你听我说,那不是我弄的。
噗噗噗:真的很久没有过了,跟蜜蜜只是牵手的关系,我从来不带人回家的。这盒是最近特意准备的,我还没拆封。
噗噗噗:麓麓,给个机会,请你相信我,真不是我弄的。我报警,找警察来查指纹,查DNA好不好?
噗噗噗:虽然不是我做的坏事,但肯定是我的错,是我没有安排好,给了捣蛋的人可乘之机。我就在楼下,你下来,给我一耳光,行不行?
噗噗噗:麓麓啊,真不是我。那么多个,我没这能力,会挂的。
她还是不回复,瘤子发信息提醒:第九个。
他点开九号,一看到里面的人就气得七窍生烟。
他拨到马宁的手机号,一接通就骂:“以后你跟你们马家人过,我们断绝关系!”
“璞璞,你这是……”
他直接挂断,把那段视频发过去,然后删除微信好友。
马宁马上回电话解释:“璞璞,他是你弟弟,就到你那看看装修。”
“我现在有事要处理,没空跟你们哔哔,等着我报警吧!”
“只拿了几块旧表,没关系吧?他挺喜欢的,我看你有这么多……”
他挂断,拉黑,继续拨打元麓的号码。
这一次,接通了。
“你回去吧。”
他一听这声音,又委屈又愧疚,心酸,整个前胸的皮肉都跟着绷紧发酸,眼睛发热。
“麓麓,你听我解释好不好?是我妈把马睒睒那混蛋带到房子里去了,就下午那个时候,我一告诉她密码,她就把人带过去了,她就是这种没边界感的人。麓麓,真不是我,真不是我。”
“我信你,但是我现在没心情。”
“都是我不好,对不起!麓麓,求你了,你下来收拾我行不行?我……我没穿衣服,没穿鞋,只能躲在车里。我要是这样跑出来,会吓到邻居。”
她挂断了电话,他抓着手机,把脑袋钻出只敢开一半的车窗,牢牢地盯着三楼。
“嘭”,然后是轻巧的脚步声。
她来了,他赶紧把车窗完全按下,她把手里抱着的东西从车窗塞进去,什么都不说,也没打算上车,转身就走。
他拿了最上面的薄毯子,往身上一裹,开了车门追上去,拉住她。
“麓麓,别走,我……”
妈的,哽咽,说不出话了。
家里的床上用品都偏女性化,只有这一床旅游带回来的民族风好一点,但这么一裹,配上光脚,很像那种部落小哥。
她原本错综复杂的心情被他这奇葩造型带偏,她怕自己憋不住笑,垂头说:“早点回去,以后再说。”
有问题千万不能拖,他当没听见,紧紧地跟着她。
她无奈,回头看车,说:“不怕车被别人开走吗?”
“开走就开走。”
他到处看,确认旁边没人,一把抱住她,哀求:“别因为这个误会就丢下我,好不好?”
她推了一下,没推动,放弃了。她沮丧地说:“我相信你。可我没有自己想的那么豁达,挺难受的。”
他把人抱起,愧疚地说:“是我不够好,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上方传来脚步声,他抱着人往绿化密集的区域躲。
她被迫跟着蹲下,躲开他亲过来的嘴,艰难地说:“你让我再想想。”
“我送你回去。”
“你……”
他站起来,拆开毯子,认认真真再裹一次,裹出了几分时髦感。
她没忍住,笑了。
他听见这笑声,心安了一半,重新抱住她,再求一次:“跟我回去吧,你不想做,我们就不做。我心里空空的,麓麓,我也难受。我跟我妈说以后断绝关系,她从来都不会考虑我的感受,我不想再期待了。”
她一露出点心疼,他马上抓住机会,再撒娇:“好多年没哭过,刚才感觉像是世界末日来了。我只有你,也只要你。求你了!”
第61章 61
她犹豫,他果断tຊ,抱起她,一边哀求一边往车那边走,拉开车门,小心翼翼往副驾上放。
她试图反抗:“家里灯还没关。”
“没事,正好防盗。”
“手机……没拿。”
“我去,我去拿。”
她笑了,推开他的手,自己系安全带。她说:“钥匙也没拿,进不去,你的手机呢?”
天助我也!
他先是大喜,接着大惊,紧张到忘了喘气,但不敢在这时候掉链子,绕到驾驶室坐好,不敢迟疑,立刻上交手机。
她没接,提示他:“解锁。”
他赶紧报密码,她还是不动,继续说:“解锁。”
他只好自己来,解完锁再递,她接了,直接点下方的通话图标,手动输入一个电话号码,拨通。
“妈,是我,出门的时候忘记拿手机和钥匙了,有事你打这个号码。”
“是逸璞的。”
“嗯,不用急……挺好的。”
“好。”
他捂着嘴乐。
她归还手机,靠着座椅,仰头望着车顶,很惆怅地说:“我有点在意。”
“对不起。”
“不要插话。”
“哦,好。”
“我翻过你的朋友圈,你以前的女朋友,漂亮,可爱,她们都能跟上你的步伐,可以一起笑一起闹。我老土又笨拙……”
他举手示意,不经许可就迫不及待说:“你更漂亮,你更可爱。”
她没笑,轻轻叹息。
“我本来想就这样放弃算了,可是舍不得。跟你在一起,很开心,前所未有的开心和放松。”
他咧嘴乐,探出上半身去亲她,被她推了回来。
“严肃一点。”
“遵命。”
“逸璞。”
“在。”
“当你喜欢的时候,你认真一点对我。等你不喜欢了,一定要清清楚楚地告诉我,我们友好分开。”
“不会的,我会一直……”
“答应我!”
“哦,好,我保证。”
“走吧,我困了。”
她打了个哈欠,他马上发动车子,车拐出去的时候,又听到她说:“你这样穿,挺好看的。”
哈哈。
不知道是在思考两人之间的关系,还是真的困了,他抽空看了几次,她靠着车门,一直安安静静地闭着眼。
他把速度降下来,避免急刹快起步,平平稳稳地载她回家。
他停好车,绕过去想把人抱下来,一碰安全带卡扣,她就醒了,推开他,自己来。
两人坐电梯上去,她揉了揉眼,说:“刚才好像看到了瘤子,车库那里。”
他马上否认:“可能就是看着像,他不住这里。”
“哦。”
他开门,她在后面说:“我住客房。”
他刚要说好,突然想起客房以前是凯旋专属,他终于体会到了她说的那种难受——心酸,胸闷,沉重。
他假装没听见,自顾自说:“密码改你生日。”
“你怎么知道?”
他还没答,她自己想明白了——裙子是他买的。
“你还记得吗?”
“当然。”
确定心意那天就回头去查了付款记录和聊天记录。
她换鞋,他把门反锁了,睁眼说瞎话:“没有干净床单了,今晚先凑合一下,行不行?”
她抬头看他,明显不信。
他牵起她的手,再求:“真不关我的事,一盒都叫他拆完了,换个猛男也精尽人亡啦。他就是故意恶心我,好麓麓,你要帮我主持公道。”
她抽手,他松开这只手,换另一只手上。有那么一刻,他都想跪下了,可他记得,那时候她对凯旋说“不要玩这种套路”。
她扭头,对着墙。他抱起她,调转过来,果然看到她眼里噙满了泪水。他跟着红了眼眶,把脸贴上去,闷闷地说:“你别哭,我看了心痛,难受你就揍我。”
她真的掐了他一下,但几乎没用力,又迅速收回了手。
他贴着她的脸,把眼泪蹭在上面。两人对哭完,又笑起来,他抱着人快跑回房,用脚关了门,用余光确认过瘤子确实把垃圾桶处理完了,这才安心把她放到床上去,自己跟着倒下,老老实实说:“我知道你心里膈应,本来可以带你去酒店或者别的地方,但是那样的话,我就真的背上这罪名了。好麓麓,我冤枉啊,这里真没住过别的女人,我有点那洁癖,不喜欢别人沾我……”
她抬手,捂了他的嘴,很强势地说:“安静,我要睡觉了。”
“好好好。”
他把身上裹的毯子解下来,完全展开,轻轻为她盖好,搂着她的腰,紧贴着她的背,满足地舒了一口气。
她动了动,然后闷闷地说:“你转过去。”
他只好照办,但很快失落变高兴,因为她又像上次那样,把手搭了上来。
“嘿嘿!”他吸吸鼻子,笑完又落寞地告状,“那王八蛋还偷了我几块表,等睡好了我就去报警。”
她想劝,但站在他的立场去想,又觉得确实过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恍惚,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在图书馆,你盯着斜对面的美女看了很久。”
啊!
我的妈呀,原来还有条死罪在这。
他又着急又懊悔,马上翻过来,抓着她的手往自己脸上扇。
不能暴露男人的臭德性,他迅速找到理由:“职业病,我是在看她那条康康项链。有点不对劲,新版旧版都挨点边,吊环像新版,但镶钻好像是旧版,新款钻大数量少,镶嵌工艺升级,要细看才能区分。”
她有脑子,不好糊弄。察觉到她往回抽手,他老实了,乖乖地认错:“对不起,我不鬼扯了。当时就是好奇,那胸大得不科学,应该是做出来的。”
她踢了他一脚,他挨了罚,心里反倒踏实了,把罪恶之手覆上目标,轻抚,满足地说:“这种人没脑子,做那么大,一点都不协调,显得土,还俗,没有一点美感。这个不在于大小,在于腰胸臀比例。你的最好……”
她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凶巴巴地骂:“你才没脑子!别人长什么样,关你们什么事!”
大概男人都有那么一点贱骨头,她又打又骂,他心里美滋滋的,凑上去亲了亲脸颊,讨好地认错:“对不起,是我错了,就以前,老是被他们带着玩这种无聊……啊不对,是不尊重女性的‘无耻’游戏,形成条件反射了。我说话不过脑子,思想不纯正,办事也不靠谱,你骂得好,骂得对,以后再管严点。”
“是不是还要天天看擦边主播?”
“没有没有!”
她不吭声了,他慌得一批,干喊冤:“天地良心,绝对没有的事。我手机里全是你的照片。”
他支起上半身,火速拿到被他扔在床头柜上的手机,边找照片边表白:“你不发朋友圈,我在肖慕微信里找到很多,还有……那边,翻拍了墙上的,还在相册里偷了两张。这是那天打牌,你犯困,靠在我身上,我好高兴,完全不敢动,怕吵醒你就没有这样的好事了。他们好卑鄙的,把麻将桌撤走了,给我个拖把当金箍棒用。”
两个人,一个姿势,他拍了一相册:72张。
另一个相册里全是那些“年代久远”的照片,她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他鬼鬼祟祟偷照片的情景,感动,还想笑。
他伸手,回退到刚才那张,兴致勃勃地说:“我最喜欢这张,好乖好可爱。这是图书馆外面的樱花林,以前他们都是趁开得最好的时候去拍照,人成了装饰。你选的时机更好,花快要落尽的时候,就是花衬托人了。”
她将它划走,甚至退出了这个相册。
他把手机丢开,顺从心意说:“如果那天我没回家就好了,他脑子轴,抢不过我。”
他跟凯旋像双胞胎一样同进同出,上课打球都是一起,偏偏那天他溜回东冧帮乐乐过生日去了,一回来就被凯旋拉着分享喜讯。那时候他满脑子都是集齐一百零八美的混蛋想法,很敷衍地听完浪漫故事,随便评价了两句,不知道自己错过了珍宝。
她笑笑,没有顺着他的思路展开浪漫想象,选择尊重事实:“那时候的你,肯定看不上我。”
他没法答,贴上去吻她,又被她推开。她直视他的双眼,认认真真提要求:“我知道你没有劈腿,你不是那样的人,但是……你要专心一点。”
“明白,是我错了。”
他抓了她的手,盖在自己脸上,很陈恳地说:“你再抽我两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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