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谢星渊帮自己处理好伤口后,他才出声询问:“我这是被小赵给偷袭了?”
此前落照曾嘱咐过谢星渊,让他不要泄露太多内幕消息。但现在落照都主动现身了,他说出其中一部分,应该也没有关系?
要是真有什么问题,她应该会阻止的……吧?
想到这儿,谢星渊解释说:“这屋子里的鬼,需要依靠吸食人身上的精气来维持住形体。要是长久不进行精气的补充,就会消失。它刚才趁着你靠近它的机会,稍微偷了一点点。应该不多,你歇会儿就能恢复。”
晁航点点头表示明白。就歇了刚才那一会儿时间,他身上已经没有任何异常反应。
落照看小赵还在角落里躲着,造出三个光球,让它们绕着小赵便是一通乱舞。
小赵意识到这只是一个小小的警告,否则光球会直接在他肢体的残片上献舞,他几乎是滚着冲到了晁航跟前,认错态度极为诚恳,将被道歉者吓得连退三大步。
面对这个情形,晁航大度地表达了歉意。眼看着事情就要被轻轻揭过,郑绮楠没忍住,轻声问道:“关于刚才突然出现的那个神秘声音,你们真的没人在意吗?我们好像碰上鬼了欸?”
“很有道理,但……”谢星渊指指不远处的小赵:“这活生生的,不也是鬼吗?没记错的话,我们好像是在一间鬼屋里。”
待郑绮楠被迫接受了现实,落照再次出声:“可以继续之前的话题了吗?关于你们两位,和崔睿安之间的恩怨纠葛。我这儿还等着吃瓜呢?”
她其实知道,但,男女主还被蒙在鼓里,心地善良的她自然要助力一番。
郑绮楠和谢星渊对了个眼神,开始了对往事的介绍。
他们两个,包括其他社员在内的许多人,都不是自愿加入社团的。崔睿安有个有钱有势的父亲,借着父亲的势,他从小就被一群同龄人捧着供着。而他们俩,因为家人的生计都牵在崔父身上,自然属于要好好照顾崔大少爷的那一类人。
他们在进入大学前只是打过照面,进入社团后才算真正认识。每每看到对方被针对又不敢反抗的模样,就知道彼此都是可怜虫。
谢星渊对于黑暗的恐惧,来源于崔睿安随手安排的一场“玩笑”。任谁被关在电灯全被蓄意破坏、黑暗又狭小的房间中整整一个晚上,身上没有一样可供照明的物件,脚边还蠕动着某些不明生物,都不大可能在第二天出来后“一切如常”。
等谢星渊说完,郑绮楠轻声一叹。她没有解释得太多,只是把长裤卷到了膝盖以上的位置,露出了整条右小腿,小腿上那一大片烧伤的痕迹格外惹眼。
崔睿安意外点燃了她的衣裙,她留下伤疤后却成了敢怒不敢言的一方。到了今天,她仍然觉得这件事十分可笑。
“原来他之前提到的那个人是你。”谢星渊倒吸一口冷气,忽然想到什么,轻声询问道:“你弟弟他——?”
他们不敢反抗,都是因为有求于人。谢星渊是因为父母生意上的事,而郑绮楠……要是他没弄错的话,应该是因为她有个生病住院的弟弟。
那种难以治愈的长期疾病需要花大钱,所以她从很小的年纪便开始省吃俭用,三不五时还偷偷弄些手工活回家做。这番努力起到的作用极为有限,直到她在初中时,无端卷入了一场欺凌,被崔睿安用火烧伤,才因祸得福,情况有所好转。
最开始,是一笔小小的赔偿金,随后,伴随着各种各样夸张的玩笑,她得到的补偿也越来越多。家里的情况在不断变好,弟弟也终于有了治病的钱。
谢星渊曾听崔睿安提起过,后者身边有个女生,家中兄弟能不能继续活着,就是他一句话的事。她从初中就开始作为他的发泄对象而存在,时至今日,也没有反抗的权力。
看到郑绮楠小腿上的伤疤,谢星渊才把描述中的女性,和眼前站着的人对应上。
听到谢星渊关心自己的弟弟,郑绮楠向着他笑笑。
“你知道我上次去医院看我弟弟的时候,他跟我说了什么吗?他问我,为什么不干脆把自己送给崔大少爷,这样他就可以买下他最喜欢的那双球鞋。我和他为此发生争吵时,父母站在边上指责我,说我弟弟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些,要是再气出个好歹来该怎么办。我对他们来说,只有那么一点点作用。”
她用食指和拇指比出小小的一段距离,表情却极为平静。来之前,她就已经有了放过自己的想法,现在,不过是完全下定了决心。
郑绮楠看出谢星渊的表情不太对,稍稍一想,就猜出他在想些什么。她过来人似的拍拍对方肩膀,以毫无起伏的语气道:“你父母的事情,我听崔睿安提起过几次。我现在稍微想明白了一点,家人本是上天赐予,但……也可以是自由选择。”
这话,他不久前听过一句类似的。谢星渊心下一动,脑中闪过许多想法,却并没有将它们说出口。
他是父母年少冲动、没有做好避孕措施后,意外得来的孩子。父母并不期待他的到来,在他出生后,各自过了一段荒唐的日子。要不是外婆来看望母亲时发现了他,他大概早就被饿死了。
十六岁以前,他都跟在外婆身边。等到外婆去世,他已经成了一个可靠的劳动力,父母的态度也由嫌恶变为了欢迎。
毕竟有了儿子帮忙打理家事,他们的日子可是能轻松不少。
想到这趟鬼屋之行前父母的“叮嘱”,谢星渊笑了笑。
他想明白了。既然父母当初没有选择他,那么反过来,他也可以拒绝他们。外婆把他好好地养到了十六岁,不是让他牺牲自己、为父母铺路来的。
“好了好了,”郑绮楠忽然一挥手,开始将话题往她在意的方向扯,“咱俩的悲惨过去也算讲完了,你是不是可以给我们解释下——那神秘声音是怎么一回事了?”
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好像只有她还在意这间事情?难道没有人觉得这事儿很诡异、很恐怖吗?
落照轻笑出声,好心地为她解释道:“很难理解吗?我都在这间屋子里了,当然是一只飘荡着的鬼啦。”
这样的解释显然不能让郑绮楠安心。她只好继续盯着谢星渊。只要谢星渊能保持冷静,就说明他们还在安全的范围之内。
既然落照已亲自出场,谢星渊想了想,还是将方才在屋中、与她商量好的事情说给了其他人听。
他进到刚才被困的屋子里,借着手边的光照,翻出那块“有冤报冤接待处”的牌子展示给众人看。
“出声的这位小姐名叫‘落照’,好像是这一股子鬼怪的管理者,反正这儿的鬼都听她的。她说我们这也算是私闯民宅,本来应该惩罚的。不过,要是我们能帮她解决些麻烦,就可以极限一换一。为一只鬼化去怨气,可以兑换一个人的自由,满三赠一。”
为了让同伴更愉快地接受这件事,谢星渊又补充了几句,试图往自己的脸上贴金:“再者说了,被困在这里的鬼魂可都是枉死。我们这么做,也是在伸张正义。”
三人眼中,谢星渊的身影突然闪烁起了正义的光芒。
站在最中间的他眨眨眼睛,恳求道:“姐,别直接拿光晃我眼睛,太亮堂了。”
话音方落,他身上的光芒暗淡了下去,气势也因此弱了几分。
余下的三人想了想,排除“伸张正义”的部分,这笔买卖听着倒是很划算。于是他们再度围到了小赵的身边,开始为他思考化解怨恨的方法。
思来想去,他们都觉得晁航的推测有些道理,要么是崔睿安、要么是俞白宇,总有一个和此事有些关系。所以下一步他们要做的,是看看怎么让加害者承认。
祁归月托着下巴沉吟片刻,不是很有自信地提议道:“我觉得,就这么干想也没有用处,不如直接用实际行动试试水。毕竟我们的副社长看起来……也不经吓。”
她这话的意思,显然已经完全偏向了晁航的“直觉”,怀疑到了副社长俞白宇的头上。
“那么,该怎么做呢?”
听到谢星渊询问,祁归月将视线投向了虚空之中:“落照小姐,我需要您的协助,不知道您那边是否方便?”
她能看出落照对光芒的控制力,也意识到鬼怪都对落照害怕得厉害,心里慢慢浮起个想法。
不远处的墙壁上,出现了两个发着光的大写字母——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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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睹了崔睿安受到袭击那一幕,俞白宇来不及看清那鬼魂的相貌转头就跑,此后一直将自己藏在二楼一间黢黑的屋子里,屏声静气,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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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胆小者与光(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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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白宇一进到屋中就先将房门上了锁,期间童姣姣曾来敲过一次门,希望他能让她也进来躲一躲。他只当自己没听到,不做任何理会。
躲藏了大半个小时,始终没听到屋外有什么吓人的动静,他始终悬着的心往下坠了坠。他开始犹豫着要不要出门看看情况。
毕竟,总这么躲着也不是个事儿,他总得想办法逃出这间鬼屋。
俞白宇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凑到门边后,将耳朵贴了上去。
外面很是安静,他一点声音都没听到。与之相比,反而是他胸腔中跳动的心脏发出了更吵闹的动静。
也许……鬼怪追着另外的几人去了,所以他暂时安全了?
想到这儿,他的手搭在门锁上,悄无声息地将其给扭开了。他不敢贸然开门,又等了好一会儿后,才轻手轻脚地拉出一条缝来。
走廊上空无一人,这让他稍稍安了心。他眼角余光隐约瞥到一团黑影从缝隙里溜进来,仔细看去时,又什么都没发现。他心下一惊,又觉得或许是自己太过紧张而产生的幻觉,愣愣地站在门口,不知道该往外溜走,还是往里面躲。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楼梯上,传来了极响的脚步声。对方上楼的速度很慢,但每一脚踩下去,动静都很大,几乎是能将地板都震一下。光听那声音,俞白宇便一阵颤栗,想象出了无数怪物的形象。
他再不敢有任何的犹豫与迟疑,当即反身躲回屋子里锁好门,还用后背紧紧地将门给抵住,生怕有什么东西会强行闯进来。
一片安静。
他提心吊胆地听了半天,外面一点动静也没有,这反而让他愈发恐惧。
其他声音没有也就算了,他刚才明明有听到沉重的脚步声,怎么可能连那脚步声都一块儿消失?屋子外面一定有问题!搞不好,它们已经在外面布置好了陷阱,就等着他往里面跳呢!
这么想着的俞白宇想往房间的更深处跑,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直挺挺摔倒在地板上。他口中传来痛感,伸手一摸,惊恐地发现——他的门牙竟然被磕掉了一个!
可他实在顾不上去处理牙齿,又是在黑暗中一阵乱摸,终于找到自己跌倒的理由。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脚竟然被人给绑上了!可就在几分钟前,他明明还可以自由行动!
恐惧如同一只大手,紧紧攥住了俞白宇的心脏。他想将脚上的束缚给解开,摸上去时,才发现那是一圈圈的胶带,缠得又紧又密,他扯了半天也没能开出个口子来,白白浪费了半身力气。
就在这瞬间,黑暗中传来了细细簌簌的声响。他脚被缠住本就难以行动,慌乱之下只能手脚并用地在地上爬。不等他爬出去多远,一双手从后头扯住他的手臂,力气之大,让他再也动弹不得。
俞白宇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感觉到对方将他的手臂反剪在身后,随即用胶带一圈圈缠了起来。他脑中浮现出无数段回忆,一段他试图永远忘记的过去从记忆最深处浮起,拍在他脸上,让他难以呼吸。
那双手仍在继续摆弄着胶带,额头、眼睛、鼻子,被控制住的他除了发颤,竟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当胶带已经粘到他上嘴唇时,他终于反应过来,拼尽全力喊出声:“吴青岩!你要是还想你家里人好好的,就现在把我放开!否则……唔!”
那双手并没有因为他的威胁停下动作,反而加快了速度,力气也重了几分,像是要发泄一股努力似的。
唯一的进出气口彻底被封死,俞白宇的每一次挣扎,都是对氧气的过度消耗。没一会儿功夫,他就彻底失去意识,再也动弹不得。
谢星渊几人冲进屋子里时,都以为扭曲成奇怪姿势、躺在地板上的俞白宇应该是死了,但蹲在他身旁的黑色小赵摇摇头,开口说:“还留了一口气。”
晁航微怔:“难道不是他?”
小赵再次摇头:“就是他,他还记得我。他一喊我的名字,我就全想起来了。可是……”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把心底的想法说出口。
俞白宇挣扎时喊出的那句话,还是起到了一定的震慑效果。小赵对父亲和母亲多少还是有些感情在的,他算了算,反正自己都已经死了,又何必再给父母双方带去麻烦呢?
眼看着屋中的氛围变得沉重又奇怪,落照开口道:“傻孩子,你真觉得俞白宇有那么大能耐,还能威胁到你父母那里去?”
在小赵反应过来前,晁航先接话了:“他涉及到的可是一桩命案,就算他能活着从这鬼屋里出去,下半辈子也不会好过的。”
小赵显露出犹疑的态度:“你们真的能……让他被抓进去?”
落照恰到好处地打出一束光,“啪”一下照在了晁航身上,将他的身影衬托得高大、英武、伟岸。
要不是不能剧透,她非得好好介绍下本世界的晁·气运之子·开挂神器·天选男主·正义化身·航。只要他想,就没有他做不到的事。
何况在她边上还站了祁·天选女主·归·独尊战圣·月,有这两个在,一切都不是问题。
晁航注意到光芒的变化,轻咳两声,很是郑重地承诺道:“你可以放心地把这件事交给我。要是最终的处理结果不能让你满意,你随时可以来找我。”
“我相信你。”小赵脸上露出一个笑容。笑容牵扯之下,他嘴部的胶带处裂开了一个向上弯的缝隙。无数黑雾争先恐后地从那缝隙中涌出,一接触到外头的空气,便彻底消失了踪影。
待所有的雾气都打着旋儿消散在空中后,原本他站着的地方,只留下一大团透明胶带,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祁归月在透明胶旁蹲下,伸手碰了碰,语带疑惑地问道:“这是……?”
“他的怨念已经消去,自然没办法继续留在这地方了。”落照点出一束光芒,将整间屋子的角角落落都照过一遍。
确定原本仍旧逗留于此的雾气,都在她的“提醒”下追随小赵而去后,她直直对向男主角:“晁航,你已经答应了他,就别忘记自己说过的话。”
晁航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表情极为严肃认真。
俞白宇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湖水边。他愣了好一会儿,才用手撑着草坪,慢慢坐直了身体。
没有古宅、没有古怪,只有湖水,和阵阵清风。
他看向手臂和双腿,又摸了摸脸颊,不觉得窒息,没有被透明胶束缚,也没有那种粘腻的感觉。难道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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