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被拒、黯然离去。
赵嘉锐跟他对视一眼,老神在在看回漫画。
他却是如何也看不下去了。那名男生他认识的,跟他一样寡言少语、性格温吞。想着许一诺平日在班级活泼好动,前头还笑着闹着,一见到他就冷脸噤声,差别明显,他心灰地猜想,许一诺该是嫌他温温吞吞、了无生趣,怎么也不会喜欢他们这种人吧……
但这事他又不好跟许一诺讲,显得他唐突又八卦。
许一诺没有追问。她对陆一鸣仍然带有初始的好感滤镜,觉得他温文尔雅、克制有礼,是个好人。初三的暗恋随着时间和距离的拉开,早就变得黯淡,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陆一鸣其实是愿意跟她聊天的?而且经过这一聊,她还愉快地发现,她对陆一鸣的执念无非就是为什么他从来不主动找她讲话。所以在陆一鸣去英国读大学后,她才接近赵嘉锐,试图打探陆一鸣的消息,得到陆一鸣的联系方式。因为她记得这俩人关系挺好的,老在一块玩儿……
可现在他主动了,她的执念也就放下了。原来她不过就是想跟他说说话、交个朋友。
这是不是心理变态?她好笑地自嘲。
晚些时候,她打电话跟范丁玲吐露:“你有没有过这种时候?就你偶然结识一个挺不错的人,某天他的一句话或者一个举动,说到你的心坎、戳到你的心窝子上了,你就会疯狂地想要接近他,跟他聊天、交心,成为朋友。哪怕这种好是片面的、臆想的,通过社交网络或者什么其他渠道得到的,也管不上了。越是得不到、越是放不下,就一直惦记着惦记着。就好像,花儿那么好看,我也想凑近看一看、闻一闻。我不知道这种比喻准不准确,反正就是这么个心理。一旦对方真的给予回应,也就那样了,而要是对方也表现出像我一样的热情,我反倒避之不及了。你说,我是不是挺变态的?”
“明白了。你不喜欢别人上赶着追你,你喜欢上赶着追别人。而一旦追到手后,你就食之无味、果断丢弃了。你自己说,你变不变态吧?”范丁玲一语道破。
忽而想起来:“怪不得你三个月就跟人分手呢!是追到手就嫌无聊没劲了吧?”
许一诺被噎得说不上话,好半天才开口:“我不是在说追人这事,我在说交朋友交朋友。”停了会儿,又嘟囔:“我有那么不堪么?”
“你说呢?”
“……”许一诺没脸承认。
范丁玲就犯疑了:“不是,你什么星座啊?”
“这关星座什么事啊!”
“那你MBTI是哪种人格?”
“怎么又扯上MBTI啦?范丁玲,我跟你说,不要搞星座迷信这一套。难道全世界十二个星座就对应十二种人了?扯淡呢!”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既然能流行,肯定是有道理的。存在即合理嘛?”
“又扯淡了。存在即合理这句话就不是这么用的。”
“好吧好吧。那你说你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又剖析自我了?”
“我这是……”许一诺憋了半天,想了个好词儿,“三省吾身。”
“是在哪处吃瘪了吧?”范丁玲打趣道,想到她最近烦于找工作一事,突然心情低落、反省自己甚至贬低自己也有可能。
“要不这样吧,我明天来上海。咱们去龙华寺烧香拜佛、去去晦气。”
“明天?情人节,我们去上香?”
“昂,谁规定情人节就不能上香啦?”
“那倒不是。不过听我奶奶说,烧香拜佛一拜得三年呢。”
“三年就三年呗。我们还能活不过三年?”范丁玲在电话那头笑。
许一诺忙“呸呸”三声:“童言无忌、童言无忌,老天保佑、长命百岁。”
范丁玲笑得更欢:“刚不还说别搞迷信这一套,这会子就求老天保佑?”
“……那你来龙华寺求什么?”
“当然是求事业,一来祷告赵嘉锐的综合农场项目顺顺利利,二来祷告我平步青云、步步高升。要知道,龙华寺求官位和事业可是最灵验的。”
“哦?真的吗?”许一诺有点心动。
范丁玲压低声音,跟她透露:“我一很远很远的远房亲戚早年在龙华寺出家,现在可是有正经法号的大师,经常去香港、新加坡讲佛法呢……”
“啊!”许一诺不由肃然起敬,“可明天是星期二,你不得上班吗?”
“上什么班?上班哪有上香重要!我请个病假就完事了。”
第19章 你在摸什么?
隔天在小区楼下看到那辆熟悉的路虎时,许一诺还以为自己恍神看走了眼。
在看到范丁玲、赵嘉锐和崔鹏程从车上下来时,她彻底懵了,急急把范丁玲拉到一边,小声问:“你们三个怎么一路来了?”
范丁玲拉拉筋骨,轻巧回她:“嗨,就巧合!昨天下午跟你通电话那阵儿,我跟赵嘉锐就在东头地上。听我说龙华寺求官位和事业最是灵验,赵嘉锐就说也要来拜拜。做生意人嘛,多少信点这个,这不就一道来了!”
“那崔鹏程怎么也来了?他也不上班了?”许一诺直觉这里头有蹊跷。
范丁玲没觉哪里蹊跷,继续轻飘飘道:“慕名而来吧。这年头,谁还不想求个官运亨通、事业发达什么的?”
……
听着很有道理,许一诺无法反驳,但就是不自在。
“我以为就我俩去呢。这一下子,搞这么多人,怪别扭的。”
“人多吗?不就多了两个?”范丁玲回头看看赵嘉锐和崔鹏程,拍拍许一诺肩膀,“人家是来拜菩萨的、又不是来拜你的,你别扭什么?再说只是顺个路而已。寺里烧香拜佛的人多了去了,你见了也都别扭?”
“这不一样……”许一诺跟她说不明白。范丁玲这人总有本事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没她觉得别扭、过不去的事儿。
范丁玲点她:“别矫情了,说来都是老同学,何必搞这么僵?人大老远来,连个招呼也不打。像话么?大不了,进去以后,咱们拜咱们的、他们拜他们的。多大点事呢?”
许一诺松口:“行吧。”
转身挤个笑脸跟赵嘉锐和崔鹏程打招呼说:“外牌进市区不方便,有限行,停车也难。要不,咱们坐地铁去吧。11号线直达,出站走个几分钟就到。”
范丁玲很满意许一诺.的表现,转头问赵嘉锐和崔鹏程意见。
崔鹏程笑说:“听许一诺的,这块儿她熟。”
赵嘉锐也点头说好。
小区附近就有地铁站。四人坐到换乘站后转搭11号线。到达站台层时,刚好驶过一辆往龙华寺方向的地铁。
看到地铁车身的图案,范丁玲激动地拿手机拍照:“那不是《疯狂动物城》的兔子朱迪吗?”
“对。11号线终点站是迪士尼度假区,刚才那辆是迪士尼主题列车。要不,我们明天去迪士尼玩一趟?”
地铁疾速驶出站台。
范丁玲遗憾放下手机:“我只请了一天假,晚上就得走。下次吧。”
“这么赶?”许一诺冲口而出,“来回开车不累吗?”
赵嘉锐没说话。
崔鹏程接话:“没事儿。我跟嘉锐换着开,不累。”
“噢。”许一诺讪讪应声。
范丁玲看她闷闷不乐,安慰她:“暑假吧,正好一言也中考结束,咱们一起去迪士尼好好玩两天。”
“行。”
下个班次的地铁驶入,一眼就见着车厢内人头攒动。侧门打开,四人迅速登上地铁,好容易见缝插针地挤入人群,抓住吊环,找到一番“立足之地”。
“多久能到?”范丁玲问。
“半小时吧。”许一诺有些心烦。
她被夹在范丁玲和赵嘉锐之间,随着地铁行进止停被左右来回推搡,实在不舒服。早知道外牌限行就限行、停车麻烦就麻烦一点了,干嘛突然发善心怕人家开车累就非要提议搭地铁呢?这不自找苦吃么。
“正好够我刷一集剧。到了喊我。”范丁玲说着戴上耳机、低头看手机,不管人群如何拥挤,径自心无旁骛地刷剧。
许一诺也想玩手机打发时间。侧了侧身子,右手抓着吊环,左手往下去摸口袋掏手机。可左手边那个人跟个木桩子似的,让也不让。她只能把手一点一点往下挤。
“你在摸什么?”赵嘉锐低头看她。
许一诺心头一惊,抬眼没好气道:“摸手机。”
赵嘉锐“噢”了一声,撇过头,没事儿人一样。
许一诺急道:“你倒是让一让呀!”
“没地方让。”赵嘉锐事不关己地回。
许一诺来了脾气,在他臂上捶了一拳。
赵嘉锐还是不为所动。
许一诺气得不行,新仇旧恨一起上,死死盯着赵嘉锐的后脑勺,在心里把他翻过来覆过去地骂了个遍,还不够解气,动唇无声地骂了他句“小心眼”,骂完抿唇一笑,心里痛快多了。
“你看看地铁车窗。”赵嘉锐突然转头在她耳边说。
什么意思?许一诺抬头去看车窗,车窗上清清楚楚映着他们的脸。
……
“我什么也没说。”许一诺此地无银三百两。
赵嘉锐轻笑一声:“你骂我了。”
“我没有。”
“我看得清清楚楚。”
“我没有。”许一诺抵死不认。
“你有。”赵嘉锐步步紧逼、毫不退让。
“那你说呀,我骂你什么了?”
赵嘉锐说不出口。
许一诺很得意:“谁造谣、谁举证。拿不出证据,就是诽谤。”
赵嘉锐撇过头、装听不见。
“小心眼!”许一诺低低骂出口。
赵嘉锐逮她现行:“你又骂我。”
许一诺也撇过头、装听不见。
突然左耳被塞上一只耳机,她用眼神示意赵嘉锐:什么意思?
赵嘉锐看她:“不是嫌无聊?给你听歌。”
谁要听你的歌?许一诺伸手就要摘耳机,一听前奏轻快欢愉,像是春风拂面、阳光普照,烦躁的心情都被抚平,顿时忍住了。
听完这首再还给他!下一首竟然也不错,是她喜欢的调调。再忍一忍。
连着三首都戳中她的喜好,许一诺心痒难耐,好想看一看他的歌单……
到了第四首,她可算听出来是哪首歌了——Free Loop。这不他跟周颖颖合唱的那首嘛!一拔无线耳机,送到他跟前:“还你,不听了!”
赵嘉锐接过耳机,定定看她。
许一诺扭头抱臂,昂着下巴不理人。
地铁到站,人群顺势往她这边倒来。许一诺失了重心,脚下一个踉跄。
赵嘉锐忙伸手拢住她肩膀。
许一诺赶紧抓住吊环,看范丁玲仍低头专注刷剧,松了口气,顺便把赵嘉锐那只手拍下肩膀……
约莫半小时后,四人抵达龙华站。
出了2号站口,许一诺拉着范丁玲,大踏步前行,把赵嘉锐和崔鹏程两人远远甩在后头。
“你走那么快干什么?”范丁玲几乎被她拽着走。
许一诺脚步一顿,想了个正经理由:“请香要赶早,龙华寺人很多的。”
“现在也不早了呀,都快十一点了。”范丁玲朝她晃晃手机。
“所以更要抓紧时间呀!”许一诺振振有词。
“不行不行。”范丁玲挣开她手,不听她胡诌,“来寺庙是虔心拜佛、放松心情的,哪能像你这么急。我要慢慢逛。”
许一诺只能依着她,放慢脚步。
寺庙山门外矗着龙华塔。塔部底层方高大、往上逐层收缩,每层挑出的飞檐高翘,檐角下悬有铜铃,微风一来,吹起一片叮呼清脆的铃声。
四人默然走过龙华塔,进正门,请香许愿。
许一诺许愿全家幸福安康以及许一言中考旗开得胜,还想再许愿自己找到合意的新工作,怕太贪心,停住了。转头见范丁玲神色肃穆、久久没有睁眼,猜她该是在想太奶奶了,心头一痛。撇过眼去,又见赵嘉锐,也是双眼紧闭、一脸凝重,不知许的什么心愿?倒是她和崔鹏程轻轻松松、毫无负担,没心人似的。
请完香,四人向内一路直行,没人说话。
寺庙香火鼎盛、人流如潮,却不嘈杂喧嚣,梵音袅袅、香烟萦绕,偶有僧人穿廊而过、步履匆匆。
“你还好吧?”许一诺实在憋不住问。
范丁玲扯着嘴角笑了笑:“还行。”
弥勒殿后依次是天王殿、大雄宝殿、三圣殿。范丁玲每经过一处宝殿,都会细心参拜。
许一诺立在殿外等她。
崔鹏程问:“你怎么不拜?”
“没那么多要求的。”许一诺抠抠手指,“你呢?”
“我也是。”崔鹏程耸肩一笑。
“那他们两个?”许一诺喃喃。又在求什么呢?
“看什么呢?”范丁玲从殿内出来,看许一诺怔怔发呆,伸手在她眼前挥挥。
“看花儿呢。”许一诺回神。
“花儿?哪儿来的花?”
许一诺指给范丁玲看:“那棵白玉兰树,鼓鼓囊囊地打了好多花苞。等开了花,这一片素雅的白玉兰衬着那堵古朴的黄墙,得多出片!”
“你是来寺庙看花儿的?”
“不光有花儿,还有大白鹅呢。”
殿前的景致池塘里几只大白鹅踩在石头上,扑腾翅膀,“嘎嘎”叫着,一点不怕人。
范丁玲忙往许一诺身后一躲:“这里竟然还有大白鹅!我K……可怜我小时候被大白鹅追过,怕怕的。”
“这里的大白鹅不咬人。”
“你怎么知道?”范丁玲才不信。她对大白鹅有心理阴影,见不得大白鹅展翅高歌。
“这不是普通的大白鹅。”许一诺坚持,“这可是……”
“骆宾王诗里的的大白鹅?”范丁玲抢先接话。
崔鹏程哈哈笑出声,赵嘉锐也弯了嘴角。
许一诺烦死范丁玲这张嘴了,就没在她这里讨到过好。
走走走,去吃素面。
来前,许一诺在点评网上查过,龙华寺的素面和素咖啡是一绝、不能错过。面是细面,重点在浇头。油面筋、杏鲍菇、香菇、胡萝卜、黑木耳、冬笋这类极易出鲜味的食材混合在一起勾出汤头的清甜鲜美,复合芝麻油的香气,叫人食指大动、欲罢不能。
许一诺被这碗素面彻底征服,连汤带料地吃了个精光,许愿年年都能来龙华寺吃面。
范丁玲就无语:“一碗面就把你收服了?还得特地许个愿年年都来?”
许一诺张口就来:“就是一碗面也不是那么容易吃到的呀!”
崔鹏程诧异:“你不就在上海工作?来这里吃面还不是想来就来?”
许一诺脑子一热、扯了个谎:“我、我我回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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