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确实让人好奇,朱媛不应该和向林声待在一块儿吗?
贺仪被韩施灏强制安排了座位,她坐在他身侧看着朱媛。
朱媛翻了个白眼,慢悠悠地说:“向先生不想让你们这些跟踪狂找到他,我住在这里能避人耳目。”
菲仪先是一愣,随后便道:“既然向先生没跟你们在一起,你要避谁耳目?”
朱媛喜欢跟聪明人沟通,她笑了笑说:“你都理解到这里,怎么不继续理解下去。”
菲仪问:“肚里的孩子不是向家的?”
朱媛大眼睛嫌弃一扫,不作声。
菲仪多看一眼都觉烦躁,“你究竟知不知道向林声在哪里?”
“向先生和女人在一起,说不定你们又能再添一个小妈了。”朱媛肆意笑起来。
剧情越来越复杂,参演角色越来越多,贺仪听得心里发慌,一个念头越来越强烈。韩施灏却冷不丁地抱着小熊在她面前一晃,窃笑道:“你也跟着笑一个。”
他无所谓的态度,仿佛旁边正在上演的是一出情景剧,贺仪忍不住劝道:“你安静一点,桌上有刀。”他眉头一挑,说:“可以送给你姐。把刀拿回去送给向南风的妈妈,让她早日解除心头之恨。”
朱媛很捧场地格格笑了起来。
菲仪没有做笑的心思,朱媛面上耀武扬威,菲仪对她是极力忍耐。避免闹僵,贺仪向朱媛问道:“向先生现在也住在这个小区里,对吗?你说避人耳目,是避免和他在一起的女人被发现。”
韩施灏侧头说:“你倒是聪明。”
不难猜测。因为除开这个理由,韩施灏不会留朱媛住在家里。
朱媛不屑,对上韩施灏却又笑起来,“我对你好吧,让你有机会讨好她。”
贺仪继续问道:“要做手术是真的吗?”
“半真半假。”她说,“手术是真的要做,但不是肾脏移植,是去痔疮。”
贺仪说:“但有人怀了向先生的孩子,这件事是确有其事?”
这下朱媛不回话,只点头。
她口风紧闭,贺仪却好奇向林声为什么要用臻臻的孩子来假扮,是为了试探口风?只能朝韩施灏问:“依你的聪明才智,向林声这么做,能有什么目的?”
韩施灏听她恭维,心中欢乐,随口便说:“向林声有播种综合征,制造生命以求长生,不难理解。至于装病的原因,多半是疑心病犯了,要测试人心。”
测人心,好理解。就是播种为什么要间隔这么久?贺仪怀疑愈甚。
菲仪烦心倦目,“你们哪来的胆子说肚子里的孩子是向林声的?谁指使的?”
朱媛先前还半躺着,此时却坐了起来,盘着腿,盯着人瞧,“我从来没想过要跟你们家的人打交道,一切都是遵从向先生的安排。”
“目的?”菲仪发蒙。
朱媛却藏住话头,“向先生的目的我不会告诉你。”
朱媛的态度较之前缓和许多,语气也不再是爱搭不理,反而有丝丝替人着想的口吻,柔声道:“我劝你还是少问。你清楚向先生的脾气,问多了对你没有好处。”
朱媛这番劝解,将贺仪心中的怀疑越放越大。
一直就迷惑,能让向南松出面,事情一定是到了迫不得已的地步,这当中必有隐情,因为谭婉清提出:假借是向南松的孩子带回家抚养。这个办法,即便是为了讨好向林声,也叫人费解。
菲仪一直低头不语,眼神左晃右荡,此时猛地抬头,问道:“臻臻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菲仪疾言遽色,朱媛噤若寒蝉,韩施灏置身事外,只有贺仪心怦怦直跳。
见无人应答,菲仪自言自语般分析说:“这个孩子其实就是向家的,爸爸才会顺水推舟想到用来做筹码,逼迫妈妈同意他再带一个女人回家。是向南风对不对?我知道他最近跟好多女人都有来往,是不是他?”
朱媛不置可否。
菲仪信誓旦旦说:“你把臻臻交给我,我带她找向南风要说法。”
朱媛脸现烦躁,长叹一声,“你不要自作聪明,我说过知道得越多对你越没好处。”
“为什么?”菲仪烦躁不安,膝盖不停地发抖。
韩施灏眼珠子一转,“向南风是这样的孬种吗?你为什么不帮他澄清?”
贺仪愣了半晌才意识到他提问的对象是自己。
她不喜欢善意的谎言,所以听他的话,说道:“二姐,如果孩子是南风的,他早就亲自出马解决了,甚至都不会让你们知道过程。你不觉得奇怪吗?如果是南风的孩子,为什么每天去医院的是谭姨?假若孩子的爸爸是向家人,除开向爸爸和向南风,就只剩下两个可能性。朱媛说让你不知道为好,其实你心里已经和我猜到一块去了,只是你还不愿意承认。”
菲仪意外地很平静,“你还知道些什么?”
贺仪说:“我只是推测。二哥一向低调,他出面提议打胎,我觉得很奇怪。爸爸已经肆无忌惮了,现在却要用威胁的方式带人回家,我也觉得奇怪。”
菲仪不说话,贺仪跟着替她烦心,韩施灏望着朱媛,“把你的条件告诉她吧。”
朱媛言听计从:“你早晚都会知道,但不应该是由我来告诉你。但他发话,若你还是想听,我就说给你听。”
菲仪冷冰冰道:“说。”
朱媛撇撇嘴,“向先生说我聪明,所以看我想学做生意,有时候就会带着我做事,这样一来我就认识了向南泉。熟悉之后,他开始给我讲你们的私事,说你们一直想要一个孩子,就怎么都怀不上。他说每次检查都是骗你,其实一次都没有去过。我听出来他自尊心作祟,所有没过脑子说了一句‘你可以找其他女的试试看’。”
菲仪脱口骂道:“蠢货。”
朱媛便不再继续往下说了。
菲仪抬起头来,“我还没有骂你。”
朱媛横了一眼,“其实这句话也该骂你自己。你们绞尽脑汁费了这么些时间,居然没发现原因是血型不合。他和臻臻只试过一次,没过多久就后悔了,但臻臻已经怀上了。”
菲仪呆板地说:“临床上不存在血型不合一定不能怀孕的说法。”她甚至懒得抬眼,“为什么不打掉。”
朱媛说:“他怕你知道,是想打掉的。但他妈妈想留着。”
菲仪猛地身体一颤,“是向南泉想把这个孩子带回家,教你配合他演了一场戏?”
随着秘密越吐越多,朱媛神情也越来越松弛,坦然说:“当成他弟弟的孩子带回去,原本我很配合,是向南泉出尔反尔。”
菲仪脸色一霎红一霎白,“他做了什么?”
朱媛终于有了丝求人的态度,指了指贺仪,“那天被她撞见,向南松就把事情告诉了向南风。向南风不相信,要抽血做亲子鉴定。向南泉他妈知道事情败露就完蛋了,叫我们先跑。离开医院后才发现,他妈是准备撒手不管了。我们还没有拿到钱,也不想毕不了业,只能威胁要告诉向先生。后来向南泉知道向先生的女人也怀了个孩子,竟然提议将孩子调包,要把自己的孩子当成弟弟来 养。我告诉他,他执意如此,我只好把所有事情都告诉向先生。”
菲仪听得狞眉皱眼 ,贺仪也是不明白,“他会给钱,也履行约定抚养孩子,你们为什么不同意?”
朱媛觑眼蔑视地看着两人,撇嘴笑了一声,尽显狂妄,“我不知道在你们那群人里这样做是不是新鲜事,但对臻臻来说不是这样。你们从来就理解不到,你们消费的不仅仅是她的子宫,还包括她的人生。”菲仪终于斜眼看过来,“你很清白?帮她出卖子宫的人不是你?”朱媛满腔怒火,咬牙切齿道:“臻臻是被男朋友骗进来的,下定决心这辈子不婚不孕。孩子不能知道自己妈妈是谁,以后还要跟自己爸爸称兄道弟,说什么也接受不了。”
菲仪血气上涌,脖子以上都是通红,一脸鄙夷道:“说得伟大, 不过是为了钱?觉得委屈一开始就别做,没有人逼她。”
朱媛瞠目瞪着,一字一顿:“钱在逼她。”
“那就有点契约精神。”菲仪手指按着太阳穴,缓了缓问道:“说你的条件。”
朱媛说:“只要你愿意给钱,我们会把孩子送去孤儿院。不然,我可以让向南风找到臻臻。”
菲仪道:“向南风不会给你钱。”
朱媛说:“但他会让向南泉和他妈不好过。”
“等我联系你。”菲仪起身,又对贺仪说,“我有事先走了。”
关门的声音把韩施灏都吓了一跳。但小熊看到韩施灏夸张的表情,却格格笑个不停。
韩施灏说:“你还要留一会吗?不留我送你们。”贺仪摇头,转向朱媛问:“你其实已经找向先生全部交代过了,对不对?”
朱媛窃笑道:“向先生说,只要向南泉敢去换孩子,他就会把臻臻的孩子带回家。”
向林声做事周密细致,不会有意外。他没有新的孩子。怀孕的女人,不过是钓儿子上钩的饵。贺仪心中叹气,倏地朝韩施灏转过脸去,“你可以帮我问问袁小玥的电话吗?”
他皱眉:“你要做什么?”
她是想找林佳佳。
得到林佳佳首肯,贺仪回头对朱媛道:“我请了一位护士帮你照顾臻臻。”
朱媛嗤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我是喜欢他,我不是傻。连你的话都要听。”她愤愤看向韩施灏。
韩施灏气愤朱媛对贺仪出言不逊,却也对贺仪的话理不出头绪。只听她说道:“臻臻随时会生产,这样躲来躲去,你能给她接生吗?”
朱媛瞬间没了脾气,臻臻的胎很不稳,向家人态度不明,她一直忧心忡忡。语气却依旧友善不起来,“我们没你那么精贵,付不起钱。”贺仪说:“我来付。护士的费用我来付。”朱媛狐疑看着她,“为什么?”
“你还有其他办法吗?你刚才的话漏洞百出,我二姐根本不相信你。她不会给钱。”贺仪说,“我帮你们问向家要钱,只要你肯答应。”
朱媛嘴上逞能:“你怎么帮?”
贺仪问:“向林声究竟是怎么答应你们的?他会拿臻臻怎么办?”
朱媛说:“他根本不管,要看他儿子们斗。说要做他孙子也一样,先要自己活着出来,他要我们证明这个孩子有本事做向家人。”
贺仪说:“那你就记住,如果是向南风找到你们,告诉他是我安排的。如果是其他人,你就说护士小姐是向南风的女朋友。如果向林声找到你们,就跟他走。”
向林声让她们自生自灭,被向南风找到的话拿不到钱,交给向南泉臻臻会难过一辈子,韩施灏收留期限已到,她们的确走投无路。朱媛思忖了好一会,“我要和臻臻商量一下。”
贺仪说:“那你快去。”
韩施灏笑道:“你一点也不吃惊她们两个都在我家里。”
贺仪才指着玄关,说:“那双帆布鞋上绣了名字,我见臻臻穿过。”
韩施灏眼神在她身上来回打转,“那你在打什么主意?”贺仪说:“我带她们住到袁小玥家去,家里有护士,有专业照顾。”韩施灏抱着小熊看着她,“你在帮向南风,还是在帮方菲仪?”
贺仪都摇头,“或许我是在帮向林声。”忽然回过头来,恳切望着他:“我现在带朱媛走,你帮我照顾儿子。”
韩施灏难得露出为难样子,张口结舌半晌,惊诧问:“你放心交给我?”贺仪疯狂点头。
迎接新生(4)
“向林声终于回家了。一个痔疮就要死不活,男人啊,精贵。”唐姝坐在沙发上八卦道,“我说男人,没一个中用。在外面见个女的就能发情,屁眼换药又害羞起来,要死不活的时候才知道只有老婆好。”
谢小琴听她废话,很不来趣,皱眉道:“你跑来就是说这些的?”
唐姝摆手,“我不是给你买了榴莲么,进口的。”又抱怨道,“不聊这些聊什么。”谢小琴说:“你是真傻还是装的?在我家里说向家?”
唐姝才悠悠瞄贺仪一眼,说:“我是说菲仪的事,不是想说向家。”随即乐呵呵道,“原来向林声外面有孩子,是编出来吓人的,向家个个如临大敌,向林声现在要提前分家,有得热闹。”
在林佳佳处待到预产期两周前,袁小玥告诉她朱媛说和向家达成和解,要被向林声接走。后续贺仪就再也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唐姝说:“我就说不会有孩子。向林声又没失心疯,四个孩子还嫌分不够呢,他会再搞一个出来?”
谢小琴说:“那也跟你没关系。”
唐姝憋不住闲话,“向林声把情妇赶出去了,一分钱都不给,好歹人家给他生了三个孩子,真够绝情。照这势头,我看菲仪也捞不着多少,大头都要落到向南风身上。”
谢小琴开始赶客:“你回去吧。我不想招待你了。”
贺仪说是不想过问,可心里老想着,一下午都不安宁。电话响起来,不由得吓她一跳。简单收拾好,就急急出了门。
南溪一看见她就哭鼻子,拽着她胳膊,嘤嘤然道:“嫂子,你不要我了。”贺仪心下恻然,拍拍她手背,说:“我不会不要你。”南溪不依,“那为什么趁着我游学的时候,你就跑了。”
贺仪不愿旧事重提,哄着说:“南溪,我们先说正事,说完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好不好?”
南溪才嘟嘴说:“爸爸在公司,他说有件事要跟你问清楚。”
向林声的办公室,摆了一个聚财阵,贺仪看不懂,却被诡秘的氛围震得片刻失神。
向林声盘腿坐在一个八卦图垫子上,但中间的太极却是错的。外公教过她太极画法有两种,正旋聚气,逆旋挡煞,无论正逆,阴阳鱼眼的上下位置是不变的:黑点一定在上面。所以她心里起疑,向林声迷信一说是真是假。
“知道我为什么想见你吗?”向林声神色肃穆地看着她。贺仪稳稳心神,恭敬回道:“因为我插手帮了朱媛。”向林声问:“为什么要帮她们?”贺仪答:“因为他们需要帮助。”向林声说:“继续。”
贺仪诚实说:“我不希望臻臻被人利用,更不想要弄出人命。”
向林声目光灼灼地对过来,“那你目的达成了吗?”
贺仪说:“请向叔叔告诉我朱媛她们怎么样了?”
向林声抬手邀请,“你坐过来。”
贺仪依言靠近,坐在木椅上。向林声说:“还是叫我爸爸吧。”看了她一会,又才说,“孩子生下来了,没有出人命。你懂得找那个小护士牵制双方,想得很周到。我准备奖励你。”
欣喜不过一瞬,贺仪便愣在梨花木椅上,茫然无措地看着。
向林声笑了笑,和蔼道:“贺仪,整个向家,所有人都猜不透我想做什么,只有你一个人想到了。”贺仪惶恐,“我也不知道你的目的,我只是凭良心做事。”
向林声道:“就是这一点,他们猜不到。他们所有人都认为我没有良心。”
此时近距离看他,贺仪才发现向林声的眼神沧桑了许多,淡淡的忧愁夹杂在精明的目光中,让她泛起恻隐之心,“旁观者清。他们不明白,是因为暂时被情绪支配了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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