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这一连串变故来得突然, 温憬仪在被他抓住时不禁浑身汗毛耸立,下意识尖叫一声。
车外的壁青与袖丹被这变故迭生的情形吓呆住, 才惊诧于少师大人为何会出现在此处,又听温憬仪尖叫,立马便想上车察明情况,却被不知从何冒出来的许阙拦住。
她二人又惊又疑,袖丹想拍开许阙的胳膊,谁知她看起来清瘦,胳膊却如钢铁有力,纹丝不动。
袖丹怒言:“许阙,你什么意思!”
许阙摇摇头不多解释,只是低声道:“二位姐姐放心吧,庄主不会伤害郡主的,我们去一旁等候即可。”
袖丹还想说话,却被一直默然的壁青拦住:“郡主和少师大人之间的事,交给他们处理吧。”
车内的温憬仪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了。
她被宣晟圈在怀内压于软枕之上,坚实的臂膀将她牢牢锁住,由不得她动弹半分。
如此姿势下,那股熟悉的气息——云浦安神香的气息,向她猛然袭来,蕴含着浓烈热切的质感。
如此放肆、嚣张、毫无礼数的宣晟,是温憬仪从未见到过的,不能不令她颤栗、令她恐惧。
她开口欲言,却被如玉山倾颓般笼罩而来的阴影压迫住:“唔!”
宣晟的唇瓣已与她相触,肆无忌惮地进攻着她的唇齿之间。
温憬仪只觉自己脑海空白一片,除了被动地承受着他带来的触感,好像已经茫茫然与这个世界脱离。
他的舌尖微微勾过温憬仪的上颚,泛起阵阵酥痒麻意,又一点一点温柔地描摹着她的贝齿,似爱抚珍宝般小心翼翼。
微微冒头的胡茬刺戳着她柔软的肌肤和唇瓣,又痛又痒。
温憬仪想逃避想退回唇舌,却被他霸道地纠缠着,不容离去。
浑身如过电般,她不知不觉已经抖成一片,因为感官太过刺激,紧闭的眼角开始泌出颗颗泪珠,半悬于长如蝶翼的睫毛之上,欲坠未坠,惹人爱怜。
二人高挺的鼻尖摩擦交汇,彼此气息融为一体,亲密亲昵。
良久,宣晟终于微微抬起头,愈渐沉重的呼吸喷洒在温憬仪面上,温热无比。
见温憬仪睫毛虽在翕动,人却不敢睁眼,宣晟的目光不禁落在她小巧红润的唇瓣之上,那里还泛着晶莹光泽,是他们方才亲吻留下的痕迹。
这是头一遭,在她那里留下了属于自己的印记——
思及此,宣晟的眸光又不禁暗沉得更为浓郁。
他伸手,用略带薄茧的拇指指尖轻轻擦过她的眼角,将泪珠拂去,而后大掌沿着她的颧骨、脸颊、唇角、脖颈渐次而下,停驻在肩头。
见她还不肯睁眼,宣晟轻笑一声,放在她肩头的手指微动,沿着她精致的锁骨一点一点向内滑去。
温憬仪猛然睁眼,双颊已然红得云蒸霞蔚般,她颤着声音嗔道:“住手!”
于是便不得不四目相对,温憬仪终于看懂了他眼神中的欲色,只觉自己羞愤得快要燃烧起来。
“你……你怎么可以如此……对我!”不知是否因为激动,她的眼睛里又有晶莹泪光在闪烁。
宣晟长眉高挑,俊朗的面容之上神情甚至称得上有几分愉悦:“你都可以瞒着我自行离去,我又为何不可亲你?”
语气戏谑,恶劣,何曾有半分谦谦君子模样。
温憬仪简直被他用词之大胆惊骇住了,樱唇微张半晌,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青青,”宣晟的手捏住她小巧的下颌,反复摩挲,像在摩挲着一件品质温润的玉器,他低下头,压着嗓音在她耳边道:“你怎么可以如此对我,嗯?”
语气温柔缠绵,说不清有几分低落、痛楚、不甘和威胁。
便是又将她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她。
他不曾抬头,呼吸在她耳边交替,温憬仪只觉耳后脖颈又酥又痒,睁着盈盈眼眸失神地望着车厢顶部。
师兄都知道了,全部都知道了。
“你已经离我而去一次,还要再有第二次,是吗?”宣晟慢条斯理地贴着她的耳边说出这句话,当真是耳鬓厮磨。
温憬仪想勉力控制自己不要颤抖,奈何效果不佳,她只能抖着声音问道:“你是何时知道的?”
宣晟低笑,笑声自喉咙深处逸出,言简意赅:“最开始。”
怎么会?!
温憬仪猛然睁大双眼,强烈的震撼感令她甚至开始感到恐惧。
宣晟的声音在她耳边飘渺而来,带着隐隐宠溺笑意:“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根本就不会撒谎。”
他略微直起身子,左手依然扣住她的纤腰,俯身看她:“孤崖山上,你扑入我怀中时,一切便简单明了得像是铺开的舆图。按图索骥,不过是最简单的事罢了。”
温憬仪怔然看他,才平缓不久的胸口起伏又有些剧烈。
“何必大费周章,你明明知道,只要你开口,师兄对你必然无有不应,不是么。”宣晟的声音终于渐渐恢复了素日的冷感,不复方才的调笑无忌。
他淡淡道:“莫说一个赵明甫,只要你想,便是要整个赵家覆灭,又有何难?”
望着他的面容,良久,温憬仪才艰难开口:“什么叫,我明明知道?”
宣晟含笑凝睇着怀中人,意有所指道:“峻德堂墙上,那幅老翁溪钓图背后的机关槽内,你不是看到过吗?“
顺着他的描述,温憬仪一点一点回忆起她过往的经历,还有……那幅画。
如烈焰灼烧般,她的面颊“噌”地染满绯红之色,连耳垂都红得娇艳欲滴。
她曾面对那幅画时的种种情绪,在此时又被唤醒了记忆,而且更甚那时!因为始作俑者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不容她有分毫逃避。
温憬仪又羞又气,想高声斥他,又忆起这是何时何地,马车外有那么多人!
她只得极力压抑自己的声音,道:“你真过分!我明明没有那样……面对过你,你却将我画得那般不堪。我替你留面子不说,你还好意思厚颜无耻地提及此事。”
“你、你这个下流无耻的登徒子!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我真是看错你了!”
越说到后来她底气越足,开始理直气壮斥责起宣晟。
宣晟却一副全然无谓的模样,依旧含笑看她嗔怨。
待她终于长篇大论完毕,宣晟才一句话回她:“你又岂知,我未曾见过?”
虽未亲眼目睹过,可是在梦里,极度欢愉时留下的记忆,都在那幅画中。
温憬仪目瞪口呆,呆了许久,方才如梦初醒般伸手推开他,奈何身前人如铜墙铁壁纹丝不动,她徒劳用功。
“放开我!无耻之徒!”她气急败坏地拍打着宣晟的胸膛,一面嚷道:“背后是什么东西,硌得我好痛!”
待伸手摸去,才摸到他手腕上的那串佛珠。
宣晟终于微微松开了手臂,但依然将她圈在自己控制的范围内,满是占有欲。
“佛珠?你不是从不信这些佛啊道的吗,何时又开始戴佛珠了?”温憬仪被此物吸引了注意,暂时抛却方才的纠缠。
宣晟却不答,仍然伸手捏住她下颌,眸光幽深,紧追不放:“告诉我,你还要再抛下我吗?”
温憬仪见转移话题不成,如泄气般缩下身子,喃喃耍无赖:“什么叫抛下你,你不过是我师兄,我去哪里难道还要禀报你不成。”
不过是我师兄。
这几字简直要将宣晟气得发狂发笑,他手上用力猛然捏紧,语气既痛又沉:“温憬仪,你有没有心?!我的心意,你可以置若罔闻,也可以大肆利用,但你还嫌不够,偏要往我心上插刀,当真是要我死么!”
如此狂意嚣张、阴沉凶狠的宣晟,几乎和平日那个克制矜持的他完全不一样,陌生得令温憬仪害怕。
她摇着头,眼泪不受控制地滴滴滑落,哭诉道:“那你要我如何?!背着红杏出墙的名头与你苟且?还是打着师兄妹的旗号,做些背德之事。我害怕!我不要!我再不走,难道任由自己继续错下去吗?!”
她话语中的动摇,却被宣晟捕捉到。
心软不过在霎时之间,他连忙揽她入怀,轻轻拍着她的脊背哄着:“青青,别哭了,是师兄不好,不该逼你。”
温憬仪却在他怀里放声大哭,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要将这些日子的纠结、动摇、痛苦全部宣泄殆尽。
宣晟心如刀绞,不愿有片刻的松手。
哭了好久好久,温憬仪才渐渐停歇,只觉双眼又痛又涩。
宣晟衣襟都潮湿一片,他望着她,长长叹息一声,又拿出帕子想替她拭去泪水。
温憬仪却不要,她一把推开宣晟的手,瞪着如兔子似的两只眼睛,声音沙哑道:“我知道自己不对,不该利用你,所以对你满是愧疚。我怕自己再这般下去,会错得更离谱,伤害你更多,与其如此,倒不如离开得好。”
这便是在解释了。
宣晟从听闻她要悄悄离开时生出的惊怒痛意,被她几句话便抚平。
他这次揽她入怀,温憬仪不再推拒。
他的怀抱,从温泉行宫中芳汀阁时,便成为了她的眷恋所在。
正是从那时起,温憬仪才惊觉不能再这般放任自己了。否则伤人伤己,终要后悔。
宣晟吻了吻她的额头,呢喃道:“我知道,所以我从未逼过你。从前你有婚约在,我虽偶有忘情,却不肯妥协,也怕自己犯错,总是克制自己尽量与你疏远,否则我真怕自己会铸成大错。”
他顿了顿,又道:“你好不容易解除了婚约,却要离我而去,在我以为终于有一丝希望时又遭到重击,叫我如何不痛不怒。”
说着,又叹息道:“青青,我几次三番问你解除婚约后要何去何从,你难道未曾察觉过吗?我宣晟生于世,还从未有过如此患得患失、想问而不敢的情形,你当真是上天派来折磨我的恶人。”
温憬仪闷闷的、带着鼻音的声音传来:“我当然知道,正因为知道,才发觉你有多在意,愈发不敢告诉你了。”
她从怀抱中挣扎出来,看着他认真道:“师兄,我在云浦生活了那么多年,尝过自由的味道,愈发感到京中皇宫发生的一切都令我厌倦。在晏京,我是郡主,是贵女,处处都要遵守礼节,一举一动都活在别人眼皮子底下。好不容易解了那桩折磨人的婚约,我只觉人生无常,时光短暂,若不去做些真正令自己感到开心的事,等同于白来人世间一遭。”
宣晟凝视她,淡淡陈述她话语中潜藏的含义:“所以,你从未想过让我参与你的人生。”
第43章 不放
参与她的人生?
温憬仪哭得嗓子哑, 反骨还要适时发作,只听她小声嘀咕:“你参与我的人生做什么。”
宣晟眉头一紧,又有几分从前严厉师兄的模样, 迫得她逃避般瑟缩身子。
他的目光久久锁定在眼前人身上, 只觉比平生所遇任何问题都要难解,当真是重了舍不得,轻了她又不肯长教训。
良久, 他叹息一声,软化了语气:“青青, 你告诉我, 为何就这般抗拒我?你所追求的自由, 莫非是我不能给你,抑或是你就当真如此厌恶我?”
温憬仪低着头用纤长的指尖挑动裙摆上的绦带玩弄,不肯回答。
宣晟颇为头痛她这番遇事逃避的个性。
“你幼时有什么心事难题,都迫不及待与我分享。可是从你回宫之后,就像换了个人一般变得日益沉默。你明知我对你有意, 却宁可用尽百般手段来试探、利用,也不肯与我直言。”他一针见血的剖析,令温憬仪不禁瑟缩。
她怯怯抬头, 哀求道:“师兄, 我知错了,我对不起你, 你今日也已经这般欺负过我, 就当我们两清了, 你放我走吧。”
“两清。”
宣晟看着她, 眸黑似墨,唇角微微牵动, 在唇齿间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
良久,他回以一个没有丝毫温度的笑容:“云浦山庄已在我名下,你要故地重游,不该问问我这个主人的意见吗?”
他简简单单一句话,又让温憬仪震惊不已:“你怎么知道我要去云浦?”
宣晟却不回答她的疑惑,反问道:“若我就是不放你走,你待如何?”
温憬仪没辙了。
她与宣晟对抗,就如蚍蜉撼树,自不量力。
何况她确是对他心存愧疚,有情债未还,眼下债主要来讨债,岂会轻轻松松放过她?
方才她大哭大闹,不过是一时发泄,眼下情绪宣泄殆尽,她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也烟消云散。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随情势而委屈自己,她也不是第一次这般了。
温憬仪深深吸了一口气,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沮丧:“那我便随你回京去吧,任你打骂,直到你气消为止。”
谁知这话才出口,就闻宣晟冷笑一声,在有些昏暗的车厢里,他的声音听起来又重又沉:“温憬仪,你从前辖制我的那股刁蛮劲,都去哪里了?”
他很少连名带姓唤她,只在气极怒极之时如此。
她苦笑一声,有千言万语想说,却说不出口。
宣晟却见不得她这幅隐忍模样,捏了捏眉心,径自打开车窗,吩咐管家:“即刻启程。”
候在远处的管家连忙应是,唤了车夫过来,又领着壁青袖丹往其他马车上去。
怎么连自己府上的管家都听他安排,像话吗?温憬仪默默在心中反抗几句,不敢说出声来。
马车缓缓动起来,温憬仪心知她追求自由的愿望彻底破灭,不由恹恹地缩在角落,像只找不到家的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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