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榴裙娇——鹅儿水【完結+番外】

时间:2024-02-20 23:17:59  作者:鹅儿水【完結+番外】
  和皇后再生一个嫡子,这是解决此事最好的法子。父死子继,兄终弟及,哪怕鲤儿成不了气候,总还有兄弟从旁辅助。但不管是皇后再孕,抑或贵妃、贤妃另诞育一个聪慧康健的皇子,孟旭都能预见到下一任储君人选不好搞。
  先帝虽说政绩萧索,但好歹生的儿子都个顶个地强。反观自己,孟旭又叹出一口气来:“明儿再议吧,朕乏了。”
  到了九月上头,还不等圣人纳妃,张家和陈家就热热闹闹开始预备儿女亲事了。好不容易出了孝期,有先帝赐婚,再加上张季玹好歹也算半个御前红人,陈家对于陈为宁更不敢怠慢。
  陈夫人好歹是大家宗妇,该有的体面和规矩总不会错得太离谱。不仅按照嫡女的身份给陈为宁置办了嫁妆,就连她私底下给陈为宁的体己也跟陈淑宁差不到哪去。
  陈家的奴才天天都在说三姑娘才是真的鲤鱼跃龙门,隐忍多年,还真让她等到了出人头地这一天。眼瞧着的热闹繁华,霁月院的奴才们一朝翻身,却仍不满意。
  云雁、云锦当着陈为宁的面儿就敢抱怨:“大夫人说把您记在四夫人名下,偏您是个清高的,竟然还自作主张地回绝了……”
  丫头们计较这些虚名,陈为宁却看得透彻:“嫡女就是嫡女,庶女就是庶女,难道张家相看我的时候,我有甚高贵出身?”
  张家会跟陈夫人提亲,看中的就是陈为宁这个不上不下的身份。高门庶女,不会眼高于顶,跟家里那几个嫂嫂小姑争来斗去。
  武安侯夫妇俩生养了四个儿子,可得圣人看重的,却只有一个张季玹。本就前途无量的一个人,张家也怕娶着一个出身高贵又心高气傲的四少夫人,会怂恿张季玹跟大哥争世子的身份。
  陈为宁本来在绣一副仙鹤高升的扇套,这时候也停了针线,说:“赶明儿要往内宫里去,东西都预备好了吗?”
  这话又让云雁喜得眼睛都没缝了:“姑娘,上回在香积寺遇着姑爷,他生得倒好……”
  你说东边的榔头,她说西边的棒槌。陈为宁叹出一口气,又转脸儿问云锦:“内宫如今推崇简朴,衣裳首饰都素净一点儿。”
  云锦想起来大夫人送过来的青莲色秋水芙蓉交领袄,有些犹豫:“徐贤妃娘娘那般得宠,咱们要是穿戴得差了些,会不会很丢脸啊……”
  陈为宁继续捋起丝线来,打发丫头们退下:“按我说的预备就行了。”
  圣人肯给张季玹脸面,知道陈为宁出身一般,这才要她认宫里的徐贤妃娘娘作姐姐。说来讽刺,徐娘娘是腊月底的生辰,两个人虽是同庚,陈为宁这个痴长两个月的,偏要当妹妹。
  总归是头回进内宫,陈为宁面上云淡风轻,心里也有些焦灼。徐娘娘到底是个什么样性子的人,谁也拿不准。陈夫人之前又得罪过她,陈为宁还担心会受到牵连。不管是天意弄人,还是圣人刻意为之,既然要认徐娘娘当姐姐,陈为宁也只得照做就是。
  一晚上辗转反侧,第二天天不亮就起来梳洗打扮,云雁、云锦看见陈为宁眼底的青黑骂了好几回娘。
  等一切停当了,先去见了陈夫人,她又是好一番嘱咐。陈为宁顶着一脑门儿的官司,乘了马车就往内宫里去。
  陈为宁在顺贞门下了马车,顺势就有两个气质出众的宫女喜滋滋地迎上来,说:“我们娘娘恭候陈三姑娘多时了。”
  纵然陈为宁心里奇怪,怎么不按照规矩先去坤宁宫拜见皇后。但既然长春宫派了人来接,陈家这头也就从善如流地先往长春宫去。
  等真到了长春宫,一切就都跟陈为宁想的一点也不一样。本以为徐娘娘会是个艳光四射的绝代佳人,没想到碰了面,却只见着一个娇似芙蕖、淡如绿波的清丽少女。
  陈为宁先朝徐贤妃行了礼:“臣女见过徐娘娘,娘娘金安。”
  徐沅本来还不知道圣人作甚非要她认个异姓妹妹,如今见了陈为宁,倒先笑出来:“原以为是陛下唬我,没想到你还真有些像我的亲妹子。”
  不等陈为宁开口说话,跟徐贤妃并坐的丽人先嚷了出来:“我当是甚呢!偏圣人喜欢故弄玄虚!”
  徐娘娘听了那位丽人聒噪,反而笑得愈加温柔:“别枝,先扶三姑娘坐下。惊雀,再拿些茶水点心来。”
  陈为宁看着宫人们端上来的七巧点心,才知道内宫娘娘们过得简朴不是弄虚作假。她又起身谢恩:“多谢徐娘娘。”
  坐在高位上的徐娘娘似乎还是个贪玩的少女,只顾着招呼陈为宁,说:“宫里不比你们府上,其他的也就罢了,这小石榴煎却是我自家亲手弄的,倒不妨尝一尝。”
  话还没说完,就被另外一位宫装丽人打断了:“得了吧!你回回弄的东西,味道都怪怪的。”
  陈为宁不敢怠慢地端起那盏汉白玉莲瓣杯,一口入腹,强忍着呕吐,笑道:“娘娘蕙质兰心,就连石榴都煎得别有一番风味。”
  与徐娘娘并坐的那位娘娘却很不满意陈为宁的说法,亦抿了一口,而后原封不动地吐了出来,抱怨道:“小沅,你可别弄这些破玩意了!宫人们比你不知手巧多少倍,你非自己搞!”
  坐在主位上的徐娘娘仍不死心,自己托了杯,微抿一口,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昨儿陛下还说好喝来着……”
  就连一杯普通的茶水,圣人都愿意哄她说好喝,陈为宁这才明白过来,所谓徐娘娘独得圣心,原来都是真的。
  而后长春宫的宫人们就重新给陈为宁上了茶点,但陈为宁的心里却一直在回味刚刚那一口石榴煎,初尝不过酸涩,正经回忆起来,却也是徐娘娘花了心思和精力的。
  一个如此得圣人宠爱的高位娘娘,竟还有心思去琢磨这些东西,简直匪夷所思。
  陈为宁端坐着,心想徐娘娘似乎与她身边的人总有说不完的闲话。
  两位娘娘鲜少自称“本宫”,也不会说冠冕堂皇的话,徐娘娘和她身边坐着那一位娘娘,一直都像未出阁的女儿家一样讨论吃食、首饰、衣物还有京里的奇闻异事。
  她们也会说到圣人、皇后、贵妃这些九天之下最尊贵的人,语气却极为家常,她们眼里的热切与天真,甚至让陈为宁感到汗颜。
  陈为宁进宫之前幻想过很多徐娘娘的样貌,但哪一个,都跟眼前这个相去甚远。
  直到另外一位娘娘宫里有事先行离去,徐娘娘才又转过头温柔地提醒陈为宁,说:“你别怕,那是景阳宫的王淑妃,我与她闹腾惯了,不妨事的。”
  后来到了午膳时分,徐贤妃还预备往尚膳监多叫几个菜,一听奴才们说今儿没有多的麻鸭了,就大失所望:“那就换一道菊花鲈鱼吧,为宁,你吃得惯鲈鱼吗?”
  陈为宁被她清风拂面一般的话语说得身心舒畅,真心捂了嘴儿笑:“您看着办就好。”
  等用了膳,徐娘娘就给了添妆,是一只前朝的多宝流光步摇,又说了许多宽慰人心的话,才放了陈为宁回府。
  陈为宁坐在回府的马车上,回想今天的所见所闻,仍是觉得如梦似幻。轻轻掐了自己的手腕,还能试着痛,对着云锦低吟一句:“梦笑开娇靥,眼鬟压落花,诚不我欺。”
  张季玹是圣人的近臣,又是武将出身,到了迎亲那天,身边带的都是一群武夫,抢亲什么的是个中好手。但要说作两句成文的催妆诗,管他律诗还是绝句,都不够费劲儿的。
  一早就有喜娘来为陈为宁开面梳洗,此时连大红喜服都穿上身了,云雁却一脸愁容地说,新姑爷作不成催妆诗,叫大少爷拦在府门不让进来。
  陈淑宁出嫁的时候,成王身份高,压根儿没到陈家露面,陈景桓这个大哥别说拿乔摆谱,根本连新姑爷的面儿都没搭上。今儿好不容易遇着一个送上门来的张季玹,哪里肯轻易放过。
  陈为宁知道自家大哥喜好附庸风雅,还真怕张季玹被他弄得下不来台,于是轻声问一句:“他就没个熟识的进士同僚?”
  于是霁月院又派了小丫头去给张季玹通风报信,说让新姑爷请两位精通诗书的学士来作诗。张季玹听了陈为宁的传话,哭笑不得,自家虽说是将门之后,但好歹也是识文断字的。怎么到了陈为宁眼里,就连一首酸诗也诌不出来。
  未免太小看人了些。
  随即口占一首:瑶池织女不避秋,今宵红妆嫁牵牛。且留双眉成待画,并蒂同登明月楼。
  喜房里的陈为宁听了这首七拼八凑、不怎么工整的诗句,反倒会心一笑:“真是难为他了。”
  诗也作出来了,等陈为宁哭了嫁,就由陈景桓背着上了花轿,吹吹打打抬到张家。
  张家的婚房显然也是精心布置过的,陈为宁家里的姐姐妹妹基本上都让陈夫人定了亲,喜房里反倒没什么陈家人。但架不住张家枝繁叶茂,大哥张伯瑉的嫡妻谢氏领着陈为宁在婚房里认人,这个是嫂嫂,那个也是嫂嫂,一通下来,陈为宁头晕眼花。
  好不容易等到张季玹宴了客,回到婚房里,又要撒帐结发饮合卺酒,总不安生。头上的凤冠太沉,陈为宁脖子都没法动弹。
  张季玹见她难受,还说:“还是先叫丫头们把身上的大件儿首饰都卸了吧。”
  陈为宁没有什么婚嫁经验,听了这话,惊得眼睛都圆了:“妾,妾还是先服侍您更衣梳洗。”
  九重嫁衣穿在这个年轻女孩儿身上,衬得她颜色极为鲜亮,不比初见时黯淡。张季玹摸了摸下巴,戏谑一句:“那夫人先为我解了衣裳吧。”
  陈为宁看了看张季玹身上的喜服,谨慎着先替他脱了外袍,过后才去拉扯白玉腰封。头一回做这些事,窸窸窣窣摸了一刻钟也没替张季玹把衣裳脱下来。
  张季玹顺手就握住了自己妻子的手,等她一哆嗦才畅快地笑出声来:“夫人你看,要不还是为夫自己来?”
  陈夫人再强势,用饭的时候也是要替孟国公布菜盛汤,没日没夜地伺候他。张季玹这么好说话,陈为宁反倒有些愧疚:“您,要不背过身去,让妾再试一回……”
  好吧。
  张季玹心里越发得意,背过身去由着陈为宁从身后半搂着他的腰。这样暧昧的姿势显然让陈为宁那双手变得更笨拙了,她又怕太过用力扯坏了衣裳,只能认命地悲叹一声:“这样的话,还是把贴身服侍您的姑娘们叫上来吧……”
  张季玹就盯着陈为宁笑,然后又摸了她的手,问:“你这手怎么像云一样轻软?”
  陈为宁虽说红了脸,但还是尽量一脸正气地作答:“想是净手的时候,玫瑰膏子涂得多了些。”
  张季玹是个不尊甚古礼的人,看着面前的姑娘娇艳得过了分,就先把人按在榻上胡乱亲一通再说。他的动作太快,陈为宁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得脑子里一会儿轰隆轰隆,一会儿劈里啪啦。
  一个算不得熟悉的男子一直啃自己的脖颈,甚至还妄图从领口伸进去揉搓她的胸,陈为宁这才真的着急起来:“您,您,您压着我头发了……”
  看着清冷疏离,其实挺好糊弄的,一点儿也不经吓。张季玹心里似蜜糖甜,把头往陈为宁胸前埋了,嘟囔一句:“洞房花烛,春宵苦短,夫人自去梳洗就是。”
  陈为宁头脑空空,落荒而逃。
  等陈为宁洗净铅华回来,张季玹就静坐在床边等她。
  “夫人,咱们就寝吧。”他说。
  都等不到陈为宁点头,张季玹就又急不可耐地把人往身下压了:“香积寺那回初见,我就在想,这样把你压在身下是个甚滋味儿。”
  陈为宁持续神思恍惚,下意识接嘴:“什么甚滋味儿?”
  张季玹一边含胸弄乳,一边喟然长叹:“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就是这个滋味儿……”
第57章 五七、山水孤舟
  这门亲事不仅张季玹这个新郎官乐开了花,连圣人都对着徐沅叹:“今宵剩把红烛照,张季玹这小子,竟也有今天!”
  徐沅还惦记上回孟旭哄她的事儿,心里犹自不满:“那小石榴煎那么个滋味,偏您也不跟我说句实话!现在好了,非让我在陈家三姑娘跟前现一回眼!”
  “你,把那东西拿出来待客了?”
  圣人像看笑话一样看着徐沅。
  徐沅更是欲哭无泪:“我先叫您尝了的呀!您说的,百转千回,风味绝佳!”
  既然徐娘娘已经知道真相了,圣人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甚至还敢火上浇油:“初尝酸涩,再而微苦,最后甘醇,甚至还有些雪水的清冽鲜甜……这怎么不是千回百转了?”
  难喝就是难喝,怎么还这么多话?
  见徐沅拉了脸儿,孟旭又隔了小几朝她伸手,说:“好了,别恼了,不过是一盏茶罢了。张季玹的媳妇又不是傻子,不会出去浑说的!”
  看一眼圣人指节分明的手,徐沅把自己的手也轻搭上去,只没说话。
  孟旭见徐沅气得连眼睛都红了,还真有几分心疼,捏捏她的手心,又问:“这是怎了?一点小事,怎么还动这样大的气性?”
  徐沅竟还抹起泪来:“回回都只把我当个取乐的……高兴了就哄两下,实际一句实话也无!”
  天地良心,圣人冤枉得紧,一个劲儿解释:“小沅,你说这话,不亏心吗?”
  徐娘娘瘪了嘴:“哪回不是这样?新人要进宫了,我不问,您不提。还有陈家那个姑娘,按着我的头,非要我认她作妹妹!难道我自家没有妹妹吗?”
  说了这些,仍觉得不解气,歘一下抽回了手,还拿起绢子擦上眼泪。
  “明知道陈夫人一向跟我不对付,我对他们家避都来不及,这回好了,又要给她侄女当姐姐!您说一不二自然痛快,等十月底新人进宫了,还有我站的地儿吗?”
  说来说去,无非还是为着唐家和谢家那两个姑娘。
  要说贪图女色,孟旭倒也还好。一个徐沅就够他享受的了,且不说还有皇后和贵妃,这进新人,更多是政治上的考量。
  圣人叹一口气,硬把徐沅往他怀里拉,还拿着龙袍给她擦眼泪,心疼得不得了:“我的小祖宗,你往日也没有这么胡搅蛮缠的,怎么年纪越大还越娇气了?”
  赵德胜在门外听了圣人肉麻的语气,忍不住“呸”一声,要问徐娘娘为甚越来越娇气 ,这罪魁祸首可不就是圣人?皇后、贵妃但凡有一点不识大体,圣人就在心里琢磨她们是不是不贤慧了。轮到徐娘娘身上,这样明着说圣人不该纳妃,圣人照旧如珠似宝地宠爱着。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见圣人是这个态度,徐沅胆子更大了。一边拉着他的袖子,一边泪眼汪汪地说:“上回我说要长春观的灵符,您也不给我找!现在鲤儿都周岁了……”
  好嘛,这又扯到孩子身上去了。
  圣人头疼得紧:“好好好,明儿,明儿我就让赵德胜去给你求好不好?”
  徐娘娘冷哼一声:“那观里供奉了几个真人?”
  朝堂上的事情,就够孟旭头大的了,他哪知道长春观供了几个菩萨真人?于是只能朝外间大喝一声:“赵德胜!给爷滚进来!”
  圣人宠妃都在内间,赵德胜害怕突然进去撞见些不雅的画面,于是只贴了门缝回话:“皇爷!奴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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