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榴裙娇——鹅儿水【完結+番外】

时间:2024-02-20 23:17:59  作者:鹅儿水【完結+番外】
  往常看起来娇柔妩媚的一张脸,此刻却令圣人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倦。徐娘娘自然还是那个无可挑剔的徐娘娘,她依旧温吞,爱笑,宠辱不惊,就算圣人偶尔滥情,她也绝不会有半点怨言。
  有这样明白事理的妃妾,圣人觉得自己应该感到欣慰才是,但他却有些失落。徐贤妃懂事日久,圣人宁愿她没那么大度,至少,不要大度到可以随意跟人分享丈夫。
  孟旭仔仔细细盯着徐沅的瞳孔看了半晌,最后叹息道:“小沅,我在坤宁宫一住半月,你好像,并不怎么念着我……”
  圣人的语调依旧缠绵,可眼神,却极冷。好像去了几回坤宁宫,面前这个男人就性情大变,就连床上这些事儿,也非要讲一个明白透彻。
  徐沅本就不是自寻烦恼的人,她管不住也不想去管圣人会在哪处将息,更不会因为他宠爱皇后而吃味儿。甚至孟旭不来长春宫的这些天,徐沅跟喜子母子俩玩玩闹闹,还罕见过了段清静日子。
  看着圣人眼里的情欲散去不少,徐沅就知趣地坐起身子,随意拉了衣裳盖住上身:“您今儿既不是为着这事儿来的,又何苦折腾我一回?”
第88章 八八、夜月幽梦
  徐贤妃伴驾日久,今儿还是头一遭,圣人在与她行房时,两个人闹了个不欢而散。
  喜子还小,以后还得仰仗圣人的庇护。徐沅并不想把孟旭得罪太狠,就披了衣裳起来,先吹了寝殿的灯,而后恭敬道:“陛下,您若是心绪不佳,就先歇了罢?”
  孟旭全身上下只剩了一件寝衣,躺下去就能睡。但他今夜却有些耐不住性子,甚至用力扯了徐沅的手腕儿,逼问道:“徐沅,你怎么从来也不珍惜我?”
  看孟旭这个架势,这些话在心里憋的时候不会短。徐沅为了表示她很在意孟旭,还亲手给他系了寝衣上的盘扣,温声细语:“您与我连儿子都有了,我心里对您,自然是一千一万个在意。”
  孟旭却不信地摇头,否定道:“徐贤妃,你怎么能昧着良心说谎呢?”
  徐沅不懂好好一个皇帝,怎么去了几趟坤宁宫,再回来,就成了这副鬼见愁的样子。她心底虽有些躁郁,但最后还是忍了下来:“您今儿火气真大,前头还有清火宁神的罗汉茶,将就吃一碗罢?别枝!端碗……”
  话还没说完,孟旭却先松开了徐沅的手腕儿,顾及到贤妃的体面,还是先往床上躺了:“晚膳用得多,吃不下茶!”
  这样不明就里地发作一通,徐沅看着孟旭犹自气愤的眉眼,也跟他一道躺下,还追问道:“可有甚烦心事?您从来也不这样的……”
  “贤妃气度雍容,朕再没甚可烦心的!”
  孟旭这句话语气之恶劣,气性之磅礴,直冲霄汉。
  饶是徐沅肚量再大,也没来由地皱了眉:“这话从何说起?您是君王,不过陪了皇后一段时日,难不成我这个做妾妃的,还要跟您哭闹才好?”
  徐娘娘话说得再动听,圣人那头,却仍是过意不去:“贤妃一向安之若素,别说哭闹!只怕朕走了,你还更得意些!”
  话说到这儿,徐沅就明白,孟旭今儿就是专程来找不痛快的,于是嘴上也不比刚才客气:“你我风雨多年,也称得上同甘共苦,多少年都这样过来了!如今儿子都生了,你又寻些由头与我吵嘴,居心何在?”
  宫里的女人,谁都可能有困守长门的那天,徐沅只是没想到,属于她的这天,来得这么快。
  就因为她没有吃皇后的醋,圣人就变了脸。
  徐沅躺在床上想来想去,仍是心意难平:“君心似海,也不知是哪处行差踏错,竟惹了您的厌烦……还望陛下指点一二,也叫我错个明白!”
  徐贤妃最大的错,就是她久承内训,恪守妾妃之德,压根儿没犯错。若真要纠个错出来,那就是她运气不大好,在这节骨眼上,正碰见一个犯了轴的圣人。
  圣人自夜里与徐娘娘拌了两句嘴,第二天就掉头去了郑贵妃宫里,再没问过长春宫一句。
  徐沅宠辱不惊惯了,只觉得圣人无事生非,虽然当着宫人们还假意替他开脱了两句,但内心深处,却很有些不以为意。
  也不知圣人前些日子在皇后宫里喝了甚样的迷魂汤,说话做事都走了样,原本相安无事的日子,硬生生起了枝节。
  可徐沅却懒得去理会上面人的小心思,哪怕失了宠,也依旧优哉游哉地过日子。日头好的时候,就抱着喜子去御花园闲逛一会儿,遇着下雪天,就躲在屋里临帖烤火,别提多惬意。
  徐贤妃一贯恬淡,倒是别枝和惊雀替她着了好些急。一晃大半个月过去,圣人就没离过雍和宫,似长春宫这样失了宠的宫殿,日子就不比往常悠闲,徐沅又是那么个无可无不可的态度,底下的宫人们见了总为她提着一口气。
  “您以后都不预备同圣人说话了吗?”喜子已被乳母哄睡了,别枝一面替徐贤妃散头发,一面从铜镜里拿眼觑她。
  徐娘娘不答。别枝便又捧了抹手的玉女膏出来:“您不为自个儿想,还有三爷呢。陛下这几日寻了空就把三爷抱到干清宫去,未必就没有与您示好的意思。您这头,怎么一直不冷不热呢?”
  不能冷,也不能热,那要怎样才好呢?跟皇帝打交道,对也是错,错更是错,徐沅扔了手里的木梳,沉声道:“那你们想我怎样呢?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莫非,你们还想让我去郑贵妃宫里把圣人拉回来吗?我做不成这样的事。”
  郑浔这些年,除了徐沅和王清惠,对谁都是一张冷脸。连阿丑都能在朝堂上独当一面了,贵妃若还对着圣人百般迁就,那才奇怪。就算是郑浔真肯抓着机缘,扶摇而上,那也是她自己造化好,徐沅根本没立场去责怪谁。
  她只是叹气:“等着瞧吧,还有的闹呢。”
  至于圣人的恩宠,今日有明日无,为了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坏了与郑浔多年扶持的情谊,徐沅打心眼儿里觉着不值得。
  长春宫主仆对于雍和宫猜测不断,实际上郑贵妃这几日与圣人朝夕相对,并不像外人想的那样柔情蜜意,她那眉眼间,只有不耐和厌烦。
  圣人这回肯来雍和宫消磨几天光阴,无非就是因为跟徐贤妃打了嘴仗,又端着皇帝老儿的架子,拉不下脸面去长春宫求和。
  再是如何拉不下脸,可圣人打听徐贤妃近况的殷勤程度却是与日俱增。
  郑浔跟孟旭是二十多年的老相识,日日看着他在自己面前佯装深情,心里不住地犯恶心。
  要不是为着阿丑,哪个愿意与他虚与委蛇。
  皇后是正宫娘娘,许多事忍了让了,都是应该的。不过半拉月的独宠,只要圣人还肯回头,郑贵妃心里的忌惮就释怀不少。真正勾起郑浔心头旧恨的,反而是圣人这样挂羊头卖狗肉地在雍和宫游移。
  心里既不是真的喜欢怜惜,干脆就你过你的,我过我的,好歹落一个彼此清静。似圣人这般表里不一,心里想着长春宫的徐娘娘母子,本人又在郑贵妃跟前装得情深几许,才真叫人倒胃口。
  若单纯依着往日情分,郑浔多少要开口说两句不中听的话。但想一想阿丑,她又歇了开罪圣人的心思,左不过闹个三五日,圣人又会一如往昔地往徐贤妃跟前讨好。
  郑浔面上云淡风轻地服侍圣人,心里却时时刻刻都在念叨:事再污糟,忍忍也就过去了。
  直到某天深夜,帝妃二人刚行完周公之礼,郑贵妃忍着难受闭上眼,将要入睡,就听见内侧的圣人状若无意地呢喃:“偌大一个内宫,朕竟寻不到个好去处……”
  他说这话,可见还是心有不满。
  郑浔在房事上本就矜持,听了圣人自言自语,只当是自己服侍不周,不能让帝王尽兴。于是好脾气地接话:“内宫伺候的人是不多,您若觉着没合心的,就与皇后商量着,兴办一回选秀也不是甚难事。”
  谁知圣人那头,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除了皇后,就是你和小沅,到底无聊。”
  前朝安定,边境平顺,百姓们安居乐业。圣人励精图治这些年,勉勉强强糊弄出一个太平盛世,也算得上天从人愿。
  男人这玩意儿,有了功绩,就想要享受。
  郑贵妃深谙帝王心术,话里半点规劝的意思也无:“前些日子我还与小沅感叹年华不再,不曾想,您也觉着我们乏味。昭嫔和贞嫔被您吓得软了骨头,寻常面圣也变得畏畏缩缩,底下的昭仪修仪也好,美人御女也好,您且看不上。要真厌了我们,大可再搜罗些新人……”
  新人再是千娇百媚,也比不得旧人贴心贴肺。
  圣人嘴上埋怨,实则拐着弯地想提徐贤妃。偏郑贵妃这条狡猾的鱼儿怎么都不咬饵,急得圣人脱口而出:“你们各个人比花娇,有甚老不老的?”
  又说陈茶尝不出好滋味,又不肯换新茶。
  郑贵妃背过身去略动动心窍,就明白了圣人话里话外的顾左右而言他,当即冷笑出声:“陛下当真长情。若没了徐贤妃,您就是坐拥天下,也未见开怀罢?”
  “若无贤妃,纵人世繁华,亦无趣至极。”圣人平躺着想了很久,如是接话。
  圣人躺在雍和宫的床榻上,刚与郑贵妃欢爱缠绵。只待情事一了,面前这个所谓的九五至尊又开始装模作样,说甚三宫六院无一知心人,实际上,不就是在怀念与徐贤妃两心相知的那些岁月?
  当真讽刺。
  忍字头上一把刀,偏圣人手里这把刀又锋利得很,刀刀见血,刺挠得郑贵妃浑身不得劲儿。
  刚想狠心撵了圣人出去,郑浔又想起阿丑聚精会神读书习字的模样,心里再膈应,面上还是笑:“您心里惦记小沅,就去长春宫与她正儿八经地说上两句话,她性子温软,再不会与您置气。”
  就为着喜子,徐贤妃也应当不会做出格的事儿。
  可圣人却又流露出几多惆怅来,感慨道:“她面上软得跟面团似的,实则心高气傲,吃软不吃硬……我无缘无故寻衅滋事在先,她未必肯给我台阶下,贸然去她宫里,只怕积怨愈深……”
  郑浔听着孟旭举棋不定的语气,最终还是忍不住刺了他:“那敢问陛下,头先因何与贤妃积怨?”
  还不等圣人接话,郑贵妃又自顾自地说:“还不是因为皇后说了几句戳您心窝子的话?还不是因为您觉着徐贤妃心里没有您!不是我爱说嘴,您再是宠贤妃,她的心,也从来不在您身上!”
  郑贵妃这几句认清现实劈头盖脸而下,圣人甚至还有些手足无措。
  等过了片刻,孟旭才想起来把郑浔的身子掰正,狐疑地追根究底:“朕与皇后的私房话,贵妃又是从哪听来的?”
  前些日子皇后是暗戳戳地说了几句长春宫的闲话,圣人听了,心里也的确有些不是滋味。但圣人与皇后夫妻夜话,一向极为隐秘,怎好叫郑贵妃都知道了去?
  圣人冷眉冷眼问郑浔一句还不够,又加重语气道:“贵妃,朕在问你。”
  帝王疑心,自古有之,郑浔干脆拿手撑着床,半坐起来,似笑非笑地说:“您与皇后促膝长谈,妾哪里知道恁多?不过皇后有心,还特意派人与妾分说两句罢了!”
  冯昭仪前日就来了雍和宫一趟,假模假样地说甚贤妃失宠,都是皇后娘娘在陛下面前失言的缘故,最后还舔着脸请郑贵妃到长春宫当和事佬,替皇后向贤妃致个意。
  皇后可怜,但也可恨,她的话,郑浔就当放屁。
  永嘉公主所嫁非人,皇后再受剜心之痛,但好歹福祸相依,因为皇后母女受了苦,坤宁宫反而更得圣人的垂怜。
  吴字微对于侍寝一事,一向可有可无,之前既不管不顾留了圣人半月有余,必定就是有所图谋。
  永嘉公主的驸马难成大器,不仅皇后没有得力的女婿奉养天年,就连圆圆自己,稍有差池,也得跟着夫家吃瓜落。
  可皇后若能有个亲生儿子,那一切可就另当别论了。届时永嘉公主有亲兄弟可倚仗,就是嫁给贩夫走卒,这一辈子也是尽享尊荣、高枕无忧。
  皇后希望女儿好嫁未果,就把眼睛放到了求子上。圣人更不会推拒送上门来的嫡子,毕竟内宫里就两位皇子,拿出去的确不够看。
  于是圣人夫妻俩一拍即合,前段日子心照不宣地在坤宁宫闭门不出,可着劲儿生孩子。
  圣人与皇后想生一个康健活泼的嫡子,六宫众人谁也没舌根可嚼。只不过皇后多疑,害怕嫡子还没生出来,圣人就先叫长春宫的徐贤妃勾引了去。
  于是在某个花好月圆夜,皇后才会当着圣人意有所指地提一句:“若说福分,怎么也得让贤妃拔得头筹。有子有宠,再无缺憾了。”
  圣人本侧躺在床上,听了这话就松开怀里的嫡妻,直勾勾地盯着她瞧,问道:“你又不爱拈酸吃醋,怎么今儿说话还泛着醋味儿?”
  皇后重新爬上圣人肩头,不停拿手指轻点丈夫的后背,长叹一声:“我虽是皇后,论好命,却很不如贤妃,就连贵妃,也多有不及。”
  皇后位至中宫,若说有甚比不过贤妃、贵妃的,就只剩子嗣这一条。圣人明白皇后的弦外之音,闭着眼睛应承她:“圆圆大了,太医也说你身子没有大碍,咱们夫妻多费些心,再养一位皇子也就是了,作甚要自怨自艾?”
  这话正中皇后的下怀,她眼里立即浮现了感动的泪花,承诺道:“陛下的情意,我必当珍而重之。”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皇后这般识大体,就衬得长春宫的徐贤妃很不知好歹。连皇后都对圣人的宠爱感恩戴德,那这宫里唯一不知感念帝王心意的,就只剩一个徐娘娘。
  徐贤妃哪处都好,就是不够痴情,这是圣人由来已久的一桩心病。
  偏徐沅越是表现得宠辱不惊,圣人对她的探究欲就越强,猎奇心就越重,就越一发不可收拾地想看她倾心无悔到底是个甚模样。
  要说相思成疾,或情难自抑,圣人自己都觉着虚假。但徐贤妃身上那种似是而非的可望不可即,却勾得圣人多年来心痒难耐。
  皇后性子多倔啊,为了儿女,还不是老实雌伏。圣人在皇后身上雄风大振,就得寸进尺地,还想看徐贤妃的一片痴心。
  这才有了圣人与徐贤妃夜里的那番争吵。
  郑贵妃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头的无名之火越烧越旺。她掀了锦被,汲了鞋,就朝外头喊道:“青烟!翠雾!把暖阁的床铺好,我到那去睡!”
  深冬腊月,北风呼啸,寒意侵骨,青烟和翠雾想不明白圣人与贵妃都睡下了,怎么又要瞎折腾。看着郑贵妃只披了外衣站在门口,青烟赶忙先把人按回寝殿内,犹豫着问:“娘娘这是怎了?好好地,怎么就跟陛下闹气?”
  郑贵妃犹自气愤,说出来的话像耳光一样响亮:“不管是陛下与皇后,还是陛下与贤妃,与我郑浔又有什么相干!您在皇后那儿生了贤妃的气,就去长春宫胡搅蛮缠!得罪了小沅,才想起我!要说我与您,也是多年的同舟共济,怎么就拿我不当人看?”
  郑贵妃虽背对着圣人,可字字句句,却又点了圣人的名讳。
  圣人衣带半宽,垂头丧气地盘坐在床上,对外喊了一声:“赵德胜!起驾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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