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榴裙娇——鹅儿水【完結+番外】

时间:2024-02-20 23:17:59  作者:鹅儿水【完結+番外】
  其中就包括皇后。
  圣人不等入夜就溜去了长春宫,皇后那里一早就得了信儿,她也不意外,甚至心底还有一瞬间的轻快。
  永嘉公主看着亲娘若有所思的脸,只当她心里难过,还出言安慰:“徐娘娘素来得宠,爹冷了她这些日子,也尽够了。您是皇后,不好同她争风吃醋的。”
  皇后能怎么办呢,她只有认命:“小孩子家家的,理这些作甚?你娘我啊,还没到老糊涂的时候!”
  徐沅失宠的时候,永嘉公主觉得徐贤妃苦,可轮到皇后失意,她又极为心疼地把亲娘抱进怀里:“娘,鲤儿走了,还有我在。您别折腾了,女儿心疼您!”
  困了圣人小半年也盼不来一个喜讯,命里无子,强求不来。皇后被眼前种种击溃,趴在永嘉公主怀里泣不成声:“圆圆,娘好累啊。”
  为了孩子,皇后差不多把后宫的人得罪干净了。许多时候永嘉公主都想出面劝劝她,可又怕落埋怨,只能眼睁睁看着父母胡闹。
  等闹剧到了落幕之时,她才敢当着皇后的面儿郑重承诺:“有阿姮在一天,这宫里,就有您的立锥之地。”
  永嘉公主的闺名,就唤作孟姮。
  那一碟子八宝酱菜的功效到底如何,徐沅实际心里也没有底。直到干清宫派人过来说圣人夜间想与徐娘娘一同进膳,悬在她心里的那块石头才落到实处。
  年节里头虽打过照面,但侍寝却还是这小半年来头一回。徐沅对镜自揽,本来好好地,她又突然紧抓了别枝的手腕儿,问道:“我姿色不再,陛下见了,只怕生厌。”
  别枝心细如尘,立时就读懂了徐娘娘的心窍,先从妆匣子里拣了一支白珠桂枝步摇,而后才小声回话:“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您久不面圣,心慌也是有的。”
  徐贤妃的妆大半是成了,珠翠满头,华服加身,再辅以一室清香,想来圣人见了,总要心旌摇动。
  惊雀最后替自家娘娘点了眉尾,笑道:“许久不上妆,今儿好容易正经扮一回,连三爷都盯着您瞧呢。”
  喜子离知人事还远得很,更不懂甚叫新装艳质,他只管盯着徐沅头上微微摇晃的首饰咯咯笑,嘴里不断唤:“娘,娘……”
  徐沅净了手,又抹了玫瑰膏,才把儿子揽进怀里,低头嗅了嗅孩子细软的发间,心里顿觉安慰:“乳臭未干,说的就是你这个臭小子了。”
  喜子听不懂乳臭未干,还以为亲娘在跟自己玩闹,羞得直往徐沅怀里躲:“娘,我吃糕。”
  徐沅看了看小几上的芸豆卷,一时有些为难:“这是给你爹预备的,等会儿再吃,好不好?”
  喜子虽然没听懂亲娘话里的意思,但他还是不耐地扭了身子:“娘……”
  别的点心倒也罢了,这芸豆卷,圣人倒颇为心爱。徐沅偏头琢磨一会儿,还是让宫人们另拿了一些珍珠圆子上来,哄道:“你先吃这个,那个过会儿再吃。”
  珍珠圆子是掺着太湖银鱼肉蒸过的,看着白嫩,闻着鲜香。喜子自己从惊雀双手托着的食盒里抓了一丸出来,刚吃了一口就眯眼笑:“好吃!”
  父子之情,发自肺腑,乃天性所在,徐沅本不想多加干涉。但一想到上回喜子久不见亲爹的反应,她还是仔细跟孩子说了些道理:“过会儿你爹来了,先叫爹,知道吗?”
  不幸中的万幸,喜子还知道自己有个爹:“阿爹,阿爹……”
  圣人近些日子虽极少到长春宫来,但得了空,总会叫人把孩子抱到干清宫见一见。徐贤妃私底下又经常教三皇子喊爹,小孩子耳濡目染,就能把这一声“爹”喊得中气十足。
  有了品相不错的吃食,喜子老老实实地歪在亲娘怀里,等自己吃得香甜了,还要把手里的圆子递到徐沅嘴边,示意她吃。徐沅象征性咬下一点儿银鱼肉来,笑得眉眼弯弯:“乖,快吃吧。”
  闹这么一会儿,喜子就低下头去,小口小口地啄那个刚吃到一半儿的珍珠圆子。
  只不等喜子把手里的珍珠圆子吃下肚,圣人先悄无声息地走进殿来。
  圣人动作安静,不仅没给徐贤妃留宫门接驾的机会,就连那些通报通传的繁文缛节,也一并省下了,就那么双手负背,步态悠闲地出现在徐沅母子面前。
  仿佛他这些日子从未缺席一样。
  喜子常见他老爹,刚想再摸一个珍珠圆子,还没等得逞呢,一见孟旭,忍不住先往他怀里扑腾:“爹……爹!”
  圣人见了妻儿,也不拿乔,先从徐沅怀里抱了儿子,掂了掂重量才说:“混小子见风就长,又沉了不少。”
  徐沅本来半坐在榻上,心里对这次面圣早作了打算,有意先与圣人见个礼再说。可她一看到孟旭进来时随意的神情姿态,人虽站起来了,只嘴边那句道万福的话又生生憋了回去。
  父母再怎么疏离,当着孩子的面儿,也不好过于生分。
  圣人抱了儿子还不算,又朝徐贤妃伸出手去:“今儿前朝事情多,让你久等了。”
  前朝的事情总是永无休止,随着大邶国力渐盛,边境灾难只多不少,闹不好哪天就要遭受兵祸。军国大事,徐沅虽然没有经手过,但也能想像其中的难处,于是只对着圣人温柔一笑:“您日理万机,喜子与我都能体谅。”
  两个人认识也有些年头了,孟旭还是第一次看到徐沅局促不安。宫人们把她装扮得极为光彩夺目,可当她端端正正地立在自己跟前时,竟还是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瑟缩。
  原来荣辱不惊的徐贤妃也有如惊弓之鸟的时候,圣人意识到这个问题,心里却并没有想像中痛快。
  三皇子并不多话爱闹,徐贤妃看着也有些呆愣,圣人站在贵妃榻前头,抱着儿子上上下下仔细瞧了个遍,却再没开口说过话。
  眼瞧着圣人、徐贤妃还有三皇子三个人就这么僵在原地,众人光顾着眼观鼻,鼻观心,只有一个赵德胜还敢出面调停:“皇爷,晚膳已备好了,您看?”
  徐贤妃再怎么不搭茬,圣人还是主动拉了她的手,低声哄道:“小沅,要不咱们先用膳?”
  还不等徐贤妃开口,被圣人托在手上的喜子先小声嘟囔:“娘,吃糕……”
  圣人来的时候就看见喜子抱着珍珠圆子在啃,此时听见儿子还要吃糕,担心积食,不分青红皂白就是一番哄骗:“珍珠圆子放久了,有些凉,咱们吃别的好不好?”
  谁知喜子却只随意瞟了一眼珍珠圆子,而后用他那胖乎乎的小手指向徐沅身侧的那碟芸豆卷:“爹,吃。”
  孟旭一开始不懂喜子的意思,直到他看到小几上精心摆放的芸豆卷,才恍然大悟地对徐沅说:“难为你想着,闹了这么久的别扭,还记得我喜食这东西。”
  圣人有时候说话,怪让人生气的。当着孩子,徐沅本不想与他起争执,可听他阴阳怪气,还是忍不住啐一口:“甚叫难为我想着?磕磕绊绊十余年,我想着您的事还少了?”
  这样带着些烟火气的话,圣人听了反而更加受用,脸上的笑意也越发真切:“你想着我,难道我就不惦记你?”
  眼瞧着内殿里有些真情流露的苗头,乳母先顺势把碍事的三皇子哄了下去,奴才们也不是傻的,除了两个留下来侍膳的小宫女,其余的,都静悄悄地往外退。
  如此一来,就只剩下圣人站在徐贤妃身前,拉着她的手,两个人四目相对,却不发一言。
  最后,还是徐贤妃被圣人的凝视弄得浑身不自在,先开口道:“陛下,咱们入席吧。”
  圣人并没有多少吃酒的兴致,但他看着徐沅因躲闪不及而略显慌乱的神色,终是软化了心肠。还是如往常一般先将美人拦腰抱起,一面往饭桌上走,一面感叹:“怎么清减得如此厉害?还以为没了我,你会更得意呢。”
  徐沅听了这话,心里说不出是个甚滋味。她本打算说两句顺帝王心意的话,可一作声,却是哽咽:“当日弃我而去的是您,而今倒打一耙的也是您!想来我前世定是亏欠了陛下,今生才要来还您的债!”
  吵吵闹闹这些日子,如今再把人揽入怀中,闻着徐贤妃身上凝神静气的蔷薇香,圣人话里话外都是温柔:“这话不对,纵有情债,也是我欠你的。”
  两个人连孩子都生了,这时候才想起对虚无缥缈的情爱一事追根究底,徐沅这心里,始终都是委屈,都是不平:“您乃九五至尊,有三宫六院,若说欠了我的情,又预备拿什么还?”
  圣人被问得哑口,看着满脸泪痕的徐贤妃,一个不仔细,竟然拿着龙袍给她擦眼泪:“小沅,你别哭,你别哭。”
  徐贤妃哭得越凶,心里越苦涩,追问连连:“别后不知君远近,敢问陛下,这些日子,您都在哪?”
  圣人还能在哪,自然是坤宁宫、雍和宫,处处留情。
  回想这一出闹剧,孟旭的心里也有些泛酸:“别后不知君远近,触目凄凉多少闷。你有凄凉,难道我就没有苦闷吗?”
  徐贤妃趴在圣人怀里,眼泪像山洪一般汹涌而来,语不成调:“我与您相伴相依十余年,自问勤谨,未有怠慢。您要冷淡我,罚我,乃至贬斥我,总得寻个由头才是。无端端弃如敝履,怎叫人不凄凉?”
  这回圣人并没接话,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在这宫里,谁想抓徐贤妃的错处,都是有些难度的。
  徐贤妃的为人,圣人早就知道,甚至一开始,他还很满意。
  作为宫妃,徐娘娘知情识趣又不过分狐媚,与世无争亦非自轻自贱,不管说什么、做什么,总能让圣人觉得心头熨帖。对上有礼,对下怀仁,只怕几百年也找不出一个如此贤慧得体的帝王宠妃。
  只可惜,人世事,总归得失两难全,就算徐贤妃近乎完美,她身上也有令圣人难以释怀的缺憾。过于淡泊,不够痴心,动情容易痴情难,这不仅是徐贤妃身上的病症,更是圣人多年来的心结。
  曾经很长一段日子里,孟旭揣着明白装糊涂,一味不管不顾地与徐沅过情意绵长的日子。虽是自欺欺人,但在外人看来,也算恩爱。
  可这日子越往后过,圣人就越觉得自个儿用情至深,再反观徐妃,她却依旧坦然,这让圣人心里滋生了极大的不平。
  他大概在想,朕堂堂帝王都喜欢你了,你徐沅怎么还不来喜欢我?
  皇帝与后妃计较甚情啊爱的,说起来固然矫情,孟旭亦羞于承认,可事儿,却就是这么个事儿,容不得他狡辩。
  从古至今,还没有哪个皇帝肯在女人身上吃亏。因此,就算不能予取予求,圣人也想想折腾折腾徐贤妃。说是惩罚也好,说是告诫也好,孟旭就是想让徐沅尝尝失去他的滋味。
  这一折腾,就是小半年的光阴。
  直到今天,真看着怀里的人泣不成声,孟旭又被作弄得没了脾气,他总不能开口求徐沅痴心不改,这也不是千古一帝该做的事儿。
  任凭千言万语梗在心间,孟旭最后却只说了一句:“小沅,我知错了。”
第94章 九三、桂花载酒
  赵德胜常年在御前走动,练就了一双洞察秋毫的千里耳。任凭他再怎么有见地,圣人这一句低头认错,还是惊得这个老太监眼珠子直往地上掉。
  奴才们都看得明白,哪怕为了三皇子的前程,圣人也应该会跟徐娘娘重修旧好。只谁也没想到,这两个人别扭许久,最后的结局,却是圣人先低头。
  别枝和惊雀听着内间非比寻常的动静,都有些不可置信。两个人互相揉了揉耳朵,又狠掐了一把手腕儿,最后才向赵德胜求证:“大监,陛下与娘娘久不用膳,只怕菜都凉了……”
  赵德胜到底见多识广些,当即摆摆手,顺便还把内间两个小宫女叫了出来,嘱咐道:“姑娘们先把门掩一掩,里头纵要酒菜,也是后半夜的事儿了,且不急。”
  论揣测上意,这宫里还没有比赵德胜更厉害的人。别枝和惊雀听了他的吩咐,先小心翼翼掩了殿门,而后才抬脚往小厨房去,预备着重新张罗一桌御菜。
  徐娘娘重新获宠,长春宫上下喜不自胜,小宫女、小中人们的脸上满是笑意,走在路上碰见别枝和惊雀,连问好的神色都光彩照人。
  惊雀本来也该跟着高兴,可她却揪了别枝的衣角,试探道:“咱们这样逼娘娘,真的好吗?我在外头听见娘娘的哭声,只觉得,还不如往日落魄的时候呢,至少娘娘心里好受些……”
  徐娘娘这一场哭,怎么都躲不掉。别枝轻轻挽了惊雀的胳膊,低声细语地给她讲道理:“旁人也就罢了,咱们娘娘天生宠妃的命,哭也好,笑也好,只要是为着陛下,就吃不了亏。”
  真要说哭,这宫里哪个女人没哭过?怎么偏偏就是徐贤妃福气好,回回哭都能哭到圣人心坎里?说到底,还不是圣人乐意与她演这一场戏。
  这一场你情我也愿的好戏。
  徐贤妃重新侍寝,这在内宫里,大小算个事儿。上到太后皇后,下到宫女太监,都在等着圣人与徐娘娘一夜春风后会拿什么主意,下什么圣旨。
  满宫里人心惶惶,只有雍和宫的郑贵妃见怪不怪,只顾着斜倚在罗汉床上打盹儿。
  从上回郑贵妃与圣人红了脸,她就一直是这样一副万事不关心的菩萨样儿。青烟和翠雾怕她学了景阳宫的王淑妃,整日里在佛堂里念经祝祷,敲得木鱼都裂了口。
  哪怕徐贤妃复宠是一件天大的好事,青烟也还是在郑贵妃跟前小声嘟囔了一句:“前些日子太后娘娘找您,您不应承,这下好了,让徐娘娘抢了先,看您以后怎么办!”
  郑贵妃压根儿不理底下人那些小心思,依旧闭目养神,只问了一句:“二爷呢?”
  说起二皇子,两个丫头也很有些抱怨:“二爷近来下学的时辰越来越晚了,崔师傅又爱留堂,陛下只知道心疼徐娘娘生的三爷,轮到咱们爷,一味只管扔给南书房的师傅们!”
  喜子还是个毛孩子,时时刻刻都要人看顾,圣人多抱抱他,哄他玩一会儿,不都是寻常事。郑浔被两个丫头说得心烦,当即就要把人撵出去:“说够了么?说够了就先下去!”
  徐贤妃要想复宠,不过是轻抬抬手的事儿,可轮到郑贵妃身上,却不一定有这么顺利。青烟在心里这样想一回,嘴上又开始唠叨:“您是为着徐娘娘才跟陛下斗气的,如今徐娘娘都与陛下和好了,您呢?您这禁足,还要禁多久才算了结?”
  这话倒真惹得郑贵妃睁了眼儿,只听她哂笑一句:“徐娘娘是徐娘娘,陛下是陛下,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作甚要扯到一起?”
  翠雾被郑贵妃气得心口疼,头脑一热就开始说胡话:“您觉着他们俩不是一路人,不承想,人家正如胶似漆得很!您在宫里躲清静,自然便宜!也不想想,天长日久地,就算您解了禁足,这宫里还有您站的地儿吗!”
  “没有站的地儿,就坐着;坐的地儿也没有,就跪着;若是跪都不让跪,不过就是三尺白绫、一杯毒酒,我离死到临头的那天还远着呢,你们急个甚?”
  青烟和翠雾见跟郑贵妃说不通道理,就知趣地闭了嘴。自家娘娘都不着急圣宠,她们这些当宫女的,就是操碎了心,也是无济于事,何苦来哉。
  闹到最后,还是阿丑回来打了圆场。他在南书房就听说了长春宫的消息,一回宫还顾不上细问徐贤妃的境况,先就得调解亲娘与宫女的矛盾:“娘,她们俩也是为你好,有甚好置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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