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 设为首页 | 会员中心 | 我要投稿 | RSS
言情书网
站内搜索: 高级搜索 如有淫秽信息或侵犯了您的版权请联系邮箱[email protected]举报

 

您当前的位置:首页 > 2024

南华曲(二)——金牙太太【完结】

时间:2024-02-20 23:18:49  作者:金牙太太【完结】
  解忧盯着墓碑说:“你的名字也应该刻在上面。”
  顾三冷冷道:“我不配。那年辽国扰关,我奉命在雁山西伏守,等候了整整七天。连敌军的马粪都没见着。后来才之后,扰关只是佯攻的马队。大队兵马从东面走岱山古栈道,直插泾州。城里守将叛变,开门迎敌。两千契丹人在泾州杀了三天,三日后全数撤离。给泾州城留下了这个乱坟岗。我为夫为父无力,为军为卒无能,叫他们枉死。我不配把自己的名字写上去。只等着有天我战死在雁门,尸体我要埋在这里,在这旁边,才能安安静静地守护他们。”
  晨风轻卷,拂过脸颊,留下一片微湿的冰凉。导致顾三家人俱亡的这场战解忧未听说过,恐怕翻遍战记札录也只能见得片言字句,这样规模的战争已经无数次发生在这片土地上,层层叠叠的乱坟堆埋葬的亦是无数个顾家的悲剧。
  解忧思考了片刻,忽然抬眸问道:“大家叫你三爷,你说自己姓顾。可你究竟叫什么名字?”
  顾三不明白她为何要问这个,并不想回答,只说:“我的名字微不足道。”
  解忧摇头,却定要追问,“大丈夫立于天地间,就算名字难听可笑,也是长辈所赐,无不足与人道之处。你救了我两次,我们算是生死之交了,难道我还不配知道你的姓名?”
  顾三辩不过,只好瓮声道:“我家中行三,单名一个琛字。”
  解忧仔细询问:“献琛执贽,是珍宝的意思。”
  顾三点点头,表示正是这个字。一个错神间,只见解忧已经从地上拾起烧得只剩半截的木棍,顶端的碳末在石碑上划出清晰的痕迹。初升的晨光在她的笔画间勾勒出细细的光线,笔画遒劲地勾勒几个字“夫顾琛敬立。”
  写完,解忧将木棍扔在一旁,双手相合,对着墓碑郑重说道,“顾夫人、女公子、顾小公子,在乱世中持好生之德,是英雄,是顾三爷。受我谢恩一拜。”说完,她竟双膝跪倒,认认真真地叩首。
  顾三在一旁惊愕不已,又见解忧起身,对他认真说道:“别想着自己死那一日的事,那是阎王的活。在阳间一日,就该多想想如何好好活着。”说完,她浅浅一笑,眸光熠熠。
  顾三听了一愣,随后笑笑,再下一刻,眼角又有些微微发酸,好不容易才从喉间哽咽出半个“好”字。却急忙又有咳嗽掩饰而过,“走吧,我先带你离开这里。”
  解忧点头,正要移动脚步,忽然又止步,站在原地,脸上是一种不能置信的表情。
  顾三驻足回望她,疑惑道:“怎么了?”
  解忧仍然站在原地半步也不敢动,她的脸色憔悴、声音里透着无尽的疲惫,但整个人沐浴在轻绵的晨光之中,竟耀出一股神奇的生机,“动了,它刚才动了。这是我第一次感觉到它会动。”说着,有两行泪水沾染着泥土、残血和这一夜的风雪,从脸颊两侧滑落下来。
第140章 一百三十九除夕(一)
  除夕这一日一年最末,汴梁城内四处都有人在放鞭炮。绯红的爆竹碎屑溅落得满城皆是,空气中扬着浅浅的硫磺芬香。这一夜是京中难得没有宵禁的日子,市集里卖花的、卖饮食的、卖珠宝、画年画、写春联的摊子前面人头涌动。路边酒肆里悬挂的高彩华灯,路人手持的莲花灯都点亮了,将夜间照亮如白昼,车如流水马如龙,是繁盛又迷离的一派富贵。
  宫内自早上起便有连绵不绝的宴席。白天是在太极殿,早朝推迟了一个时辰,在京官员凡六品以上者皆参宴。供奉的食物倒是简单,除了象征社稷五谷之外,还有三牲三蔬,席中不设酒,只有柴荣撒了三杯敬天地。随后,诸臣工在垫上跪拜,双手恭敬接过帝王的赏赐,又依照品级大小各自准备的长篇歌颂功绩的奏表。有些第一次瞻仰圣颜的官吏,见到柴荣风姿卓著、威仪万象,激动得眼里泪花闪动,打心底里觉得此生能有幸见到这般盛世景象,余愿足以。
  接近黄昏的时候,在朱雀宫又有一场宴席。三品以上官员及有诰命的女眷一同参宴。气氛与晨间相比要轻松许多,有各地敬奉的美酒珍馐,有梨园新排的歌舞。在宴席上,赵匡义与新婚妻子符氏带着尚在襁褓中的幼子上殿,拜见帝后。那婴孩长ʝʂɠ得十分乖巧可爱,唇瓣水嫩鲜红,双眸如墨如漆,在天家威严前也不见怯,反而咯咯笑着,张开双臂便朝着自己该唤作姨母的符皇后招呼。符皇后一身盛装,发髻与身上戴满了珠翠宝石,实在抵抗不住这奶娃娃不掺杂念的喜爱,便伸手将他抱在怀里。小小孩儿等着便如安静的,胖乎乎的手指摸摸那些层层叠叠的珠链,捏捏金银嵌合的镯子,又努力去够符皇后缀在鬓边的凤凰展翅七宝步摇,忙得不亦乐乎,亦将柴荣逗得哈哈大笑。
  赵匡义见机急忙磕头,说是这孩子出生至今还未得名。今日在殿上淘气,微臣斗胆请陛下赐名。
  柴荣这时心情大好,也愿意为自己树一树亲近下属的名声,只微微一想,便道:“这一年,你沉心办修河之差事,到今日功成八九,漾漾清波,滋泽南北,舟船往来,是万民的生计。心舟运转,经久不衰,是为恒字。朕便以此字为名。”
  赵匡义急忙与符氏一并叩首谢恩,“因阴阳之恒,顺天地之常。小子得陛下厚爱,实为大幸。微臣得陛下褒奖,不敢居功,唯有兢兢业业办差,方能报得万一。”一番奏对甚是动容,不仅让柴荣看见了他的谦顺与忠心,更叫这满殿的同僚见识了这位赵家二爷与皇家关系的亲厚。宴后,自有善识风向之人主动前来攀附。
  这样一场热热闹闹的盛宴一直到一更天才君臣尽欢,柴荣已有六七分的醉意,但兴致依旧很高。从朱雀宫出来后,舍弃了步撵,自己快步便往景福宫走。有伶俐的宫人想抄近道提前去通告秦妃,竟只稍稍比柴荣快了半步。秦妃刚卸了妆要歇息,如今只好反手挽了个髻,插了一只白玉玲珑钗在头上,便匆匆迎了出来。
  柴荣往内屋榻上一坐,又嘱咐厨房重新布置些酒菜过来,接着便将秦妃拉到身旁,将爱意融化进醉意里,笑道:“朕来陪你守岁。”
  秦妃温顺地点点头,吩咐宫人在屋里多添许多灯,又搬来一个松鹤图案的铜制暖炉,亲自取了松柏清木的香粉加在里面,让屋内顷刻多了几分清爽的。又烫了一壶稞麦甘露,只叫柴荣先润润喉。接着,她便做到妆台前,重新上装。如瀑的黑发梳散,挽成了晚唐仕女最爱惊鸿髻样式,左右两侧各插了六只金色的响簪,正中则是一支含珠的斜凤钗,有细密的流苏坠在她那张惊艳绝伦的容颜上。另一个妆匣里都是珠饰,侍女帮她取出,仔细沿着脸部轮廓沾上,是之前御赐珍珠状的模样。
  柴荣也不说话,似睡非睡地倚在一旁,欣赏着秦妃的一举一动。杯中的甘露有些过于甜腻,留在喉间,便有几分不够真实的安逸。
  妆容整理完,明亮的灯光下,柴荣见她眉目如画,口似含珠,身上虽只是寻常的家常服饰,却仍显出腰若流素,不过盈盈一握,叫人怜爱。酒菜已布置好,三碟小食三碟热菜三碟糕点,酒则是秋日里酿的桂花酒,倒了一壶出来,用热水温着,与菜肴一同摆放在红木雕蝙蝠如意纹的桌案上,看起来十分美味。
  秦妃用筷子夹起一个翡翠白玉模样的饺子,自己咬了半个,剩下半个则送至柴荣嘴边,“交子交子,同食交子。”
  柴荣一口咬下,内里肉馅有笋丁、有菇子,和着细腻的肉馅,丰富鲜美的味道在柴荣口中绽开,顷刻便唤醒了他方才在盛宴上有些麻木的味蕾。
  酒亦是秦妃端给柴荣饮下的,当年的桂花散发着清澈的浓香,搭配着清润的酒体,十分怡口。柴荣却觉得有些过于甜腻了,让换些烈酒。便重新上了岁寒酒,甘冽辛辣,秦妃用银制的筛子筛好,陪了三盏,一双眼睛亮晶晶的,脸颊上亦有了亲昵的温度。
  “陛下当着要守过子时?”秦妃问。
  柴荣搂着她,笑道:“自然。明日起便是显德六年了,朕在位整五年,今日最高兴。”他的手指穿过秦妃的发丝,嘴角高兴地向上扬起,可眼眸中却有掩饰不住的遗憾,“文治武功,朕不敢称第一,但自李唐后,天下乱了数十载。如今四境安宁、诸邦归顺,南北畅通,于天下大定而言算是有小成。朕不负先祖。”酒精簇拥着他身为帝王的兴奋情绪,将这一整日的辛劳都抛之脑后,“朕今日重赏了赵匡义,他将运河修得极好。前几日朕亲自去看了,汴河景物与从前大不相同。若等到开春后,河水涨起,便可以从城外一扁轻舟直到栖月阁。”他用手一指窗外,景福宫侧、金明池旁,一座巍峨的木质阁楼早已立在了那里。重重叠叠的精美结构彰显着帝王对宠妃的不尽爱意。
  秦妃温顺地笑笑,又说,“官家宏图大志,道被域中,威加海外,是臣妾心中最圣明的君王。妾身亦是三生积德,今生有幸能伺候君侧,见证这番盛世。”她咬字清晰,音量不大不小,是最工整的御前奏对。
  类似的话,柴荣今日已经听了许多,他只笑笑,对秦妃道:“这里没有御史参奏,朕与你更无需被这些虚礼隔着。”
  秦妃盈盈一笑,脸上聚起许多欢快的表情,“那臣妾想想,”她托腮沉思了片刻,忽而笑道,“到子时还有许久,不如臣妾来抚琴,一边听琴品酒,一边等年兽赶走夕妖,可好?”
  柴荣心里有淡淡的失望,低头饮了半杯岁寒酒,身体靠近秦妃,贴在她耳边带着醉意,道:“你如今亦变成了完美无缺的妃嫔。当年殿上大胆一脱,朕以为你有常人不曾有的浓烈性情。”
  秦妃面上微微一动,只略有沉吟,便浅浅侧身,脸上已多了几分娇媚。屋里被火炉熏得极暖,秦妃笼在身上的衣物自前面敞开,露出如丝绸一般雪白的香肩,她的双腿勾住柴荣的大腿,整个人宛若一枝幽香扑鼻的荷花,沁人心脾。“那官家不许怪我僭越。”秦妃的眉眼弯成诱人的弧度,眸中含情。
  柴荣忽然有些沮丧,一整日的好兴致被摧毁殆尽。他站起身来,离开了那些温香暖玉的纠缠,有更多的酒被饮下,沉默许久,他又开口,“朕是不是已经再也见不到你的真心了?”
  秦妃停了停,又笑道:“殷勤侍奉之心便是真心。”
  柴荣不语。
  秦妃又问:“官家不信?不信臣妾此时一思一念皆是官家。愿官家舒心、高兴,愿官家所见皆所喜,所闻皆所乐。”
  柴荣将杯中酒喝完,逼近秦妃,道:“这些真心,后妃臣工都会做。朕不要你也这样,朕只想更多的了解你。你的真性情,你的脾气,你在乎的,不在乎的,只要是真实的,朕都想知道。”
  两人离得太近了,柴荣脸红红的,酒气混在帝王特有的龙涎香中,冒着特殊的味道。秦妃将头微微垂下,入宫数年,她早已了解眼前这个男人。他有帝王的威严,欣赏别人在他面前俯首称臣的姿态;他有男人的尊严,渴望每个与他相交之人是出于真心的钦慕。当这些都被满足之后,他又开始寻求真正的爱情,企望能得到超越寻常关系的、平等的心灵共颤。
  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君威。他自己爱上了一个人,便定要迫得那人回应。
  秦妃有些乏了,半晌并没有反应。
  柴荣忽然扳过她的肩,犀利的眼光盯在那张美好的脸庞上,“若是有来世,你想做什么?”
  秦妃依旧没有回答,反问道:“官家来世想做什么?”
  这个问题柴荣怕秦妃有所顾及而故意这般提问的,如今被反问,他却反应得极快:“朕下辈子做赵玄郎便很好,没得这身龙袍拘束,才能得些自在。振臂沙场、白马逐狼烟;试行钞子,合纵党项契丹;还遣兵祥古山,在被拿走的燕云十六州里扎进了一枚钉子。这桩桩件件是大丈夫该为之事,平生痛快。”
  说到赵匡胤,秦妃自然顺势想起了解忧。自从去了陇西,当真是痛快过头,竟连封书信也没有。不过,想起挚友,她的脸上自然便流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官家当真想听?”
  柴荣点头。
  秦妃看着柴荣,似笑非笑地说:“下辈子再选,我要做个男子。无需是功盖千古的帝王,也不用建功四方的重臣,只是一平淡无奇的农户便很好。一亩地一间破屋一土炕,四季劳作挣得一些粗实淡饭。日子虽然清苦,但自己想做什么做便是。不用为人附庸,整日被期待去做什么、被要求成为一个怎样的人,更不用被在意自己的真心究竟在哪里?”
  柴荣握着秦妃的手一紧,脸上的神色便多了几分局促。一阵璀璨的焰光映过窗纸,屋外响起一阵接一阵似乎不会停止的鞭炮炸裂的声音。
  陆续有宫人走进来,在那张繁ʝʂɠ复织金回纹的毯上跪下,带着喜气高声拜贺。
  “官家万喜!娘娘万喜!”“万户迎春,喜庆均沾!子时过了!”一声接一声的拜年声充满了整间屋子,也用这些洋洋喜气将方才两人之间的些微尴尬冲淡了。
  “赏!”柴荣转身大臂一挥,自有属于帝王的赫赫威仪。
  身旁早有人将用红布封好的银豆子分赏给众人,又是一阵此起彼伏谢赏声。
  柴荣握着秦妃的手,一同点燃了景福宫里的那串最大鞭炮,艳丽的火光照在他的眼眸中,平添了几分暖意。接着,又被伺候着洗漱,除去身上的旧衣,换成新寝衣。
  待做完这一些,躺在床上时,已经过了丑时。柴荣的醉意退散,他仍然握着秦妃的手,安安静静地躺得笔直。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慢慢地说:“朕听说前朝武皇年间,女子可科举、可入朝、可行马,可有自己的田地屋舍。待明日,朕命史官查阅一番,若有能参照者,我朝亦该效仿。”
  秦妃原本已困倦不堪,眼皮拉扯得厉害,几乎已经阖上了。可听柴荣这样一说,心中一惊,那如山的困意便顷刻间消散不见了。
  “此前国中多战,盖以力取胜,故而男子优于女子。朕在位之日,若能消弭战事,朕一定尽力给女子一份自在,不用事事取悦男子。可好?”柴荣认真地说。
  秦妃的一颗心笃笃地跳动,她未料到自己不过是借着醉意的一句挑衅之言,竟被这般认真对待。若是女子能多些自在,能不依附男人而活,那她是否也可能摆脱被进贡的命运。或者仍是一样,但一定有她人可以。那样的境况时候该多好。
  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流下来,却在半途被柴荣的手掌接住,“傻瓜,今天是新年第一日,万事都得有个好兆头,尤其哭不得。”
  他越说,秦妃脸上越是有无数水滴闪现。一个转身,她灵巧地钻进柴荣怀里,隔着衣物,泪水迅速被男人身上的体温烘干。她的身体有微微的发颤,柔软的身体紧贴在柴荣胸前,挑拨着柴荣的心跳。乌黑的发髻像是要溢出水来一般,衬得她更加妩媚娇妍,“有官家在,我已不求、不念、不惧。”声音婉转,美得比平日更加勾魂摄魄。柴荣没有犹豫,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上。
  显德六年,正月初一。
  皇宫钟楼上的钟声敲响,雄厚有力的鼓声越过寂静的深夜、延绵起伏的宫殿,穿过秦妃设置的层层防线,直达心底。
第141章 一百四十除夕(二)
  渭州的除夕夜则有满城的微雨。轻淼淼地自空中飘落下来,浇淡了刚刚燃放完的鞭炮与烟花,凌冽的空气被这一片淡淡的水雾筛得格外清新,只有隐约残留的硫磺气息提醒着众人,如今正是辞旧迎新的时刻。

推荐资讯
栏目更新
栏目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