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文慢慢挪过来,为难地说道:“公子,夫人说来的路上,看见姑爷在赌坊赌博...要抓吗?”
“抓啊,怎么不抓?本官是徇私枉法之人吗?”裴似美滋滋,看来李吟娥今晚准备跟他坦白一切。
李吟哦带着菘蓝在海陵府逛了一圈才回侯府,碰巧到了吃饭的时辰。
席间,照例裴定仪先开口,然后是叶姨娘与定远侯一个故作好心为她好,一个冷嘲热讽劝她走,一连听了多日,她耳朵都快听出厚茧了。
“四弟多久未回家了?吟娥,你也真是的,连伏低做小都不会吗?”裴定仪假意关心内心窃喜。
“我回不回家,需要你管吗?”裴似一回来,就听见她在大放厥词。
“舅舅,你怎么才回来啊?”韦居简看见他落座,奶声奶气地问他。
“因为,我刚把你爹抓进大牢打板子了啊~”裴似学他说话,只是一句话却将他当场吓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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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收拾他爹(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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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似!你仗势欺人!阿珩做错了什么,你凭什么抓他?”裴定仪拍着桌子大吼。
“聚众赌博者,仗二十。”裴似笑着盯着她,看她气得满脸通红,慢条斯理地喝完碗中汤后,继续对她说道:“近来忘性大,出刑部时竟忘了与打板子的人说,韦珩已打过二十板,你说,他们不会又打上了吧?”
一声惊呼后,裴定仪喊着“阿珩”冲了出去,后面跟着一众丫鬟小厮。
定远侯:“他毕竟是你姐夫!”
裴似:“我只有一个大哥,哪来的姐夫?”
乌云遮月,庭院寂寂无声。
两人自回房后,一个坐在床头一个坐在床尾,缄口不言。
“不是你让我回来吗?怎么不说话?”裴似先忍不住开口,可李吟娥仍不说话。
等了许久,门外响起菘蓝的声音,说挽金刚出府。
“对不住,我迫不得已才翻你东西...”她诚恳地道歉,为自己曾辜负他的真心。
“他们用你爹娘还是杜礼威胁你?”他问。
“我爹娘,他们被人下了毒,每月都需服用解药,”言语中隐隐透着哭腔,她侧过头不敢看他,想着想着,她发觉不对,转身看着他说:“你怎么知道我被人威胁?”
她明明说的是迫不得已,他怎么一下就猜出她是被人威胁,还是用她爹娘或杜礼的性命?
“其一,你不会好心收留一个来历不明的丫鬟,”他靠近她,距离最近时,伸手揽过她抱在怀中:“其二,你前几次撒谎骗我时,也不敢正眼看我。”
“我也就这次骗过你,哪来的好几次?”李吟哦不服气,说自己从小行得正坐得端,光明磊落从不撒谎。
“我们俩第一次见面那次,你上阁楼前偷吃了半盒果脯,骗我说只有半盒,是不是?”
“是吧...”
“还有上次你无缘无故对我好,骗我说没事,其实是因为害怕我抛弃你,是不是?”
“是...”
李吟娥越回越心虚,头埋在裴似胸前,尴尬地不敢抬头。
“他们什么时候要城防图?”要是不急,她也不会主动来找他。
“还有三日...”她抬起头,委屈地看他:“无定,你要是弄丢了图,会不会死啊?”
她紧紧抱住他,好不容易才报仇,为什么她的好日子如此短暂?
“放心,你不会守寡,那图好几张呢,你一张张给出去,我们再慢慢想办法...”裴似怜惜地回抱住她。
扬采说,挽金没事便会来房中,等她一走,李吟娥总是偷偷在哭。爹娘的性命危在旦夕,又要被逼着骗他,她心里定是不好受。
“啊?城防图有好几张吗?”她不解地问道,她记得挽金一直说的是一张城防图。
“是一张城防图,不过神棍又分了六张,每张都有三处错误,必须六张合起来才是完整无误的海陵府城防图。”他回她。
“都在你手上?”
“明面上只有一张在我手上,实际全在我手上。”
裴似虽不解亲爹为何私下把城防图全给了他,总归他算的准,自有他的道理吧。
“所以我先拿一张稳住他们,然后徐徐图之...”幕后之人必然知晓城防图有六张,而且只知晓裴似的这一张,不知其他五张的下落。
她明日要做的便是:给他们一张,再假意卖他们一个消息,说裴似知晓其余五张城防图的下落。
这么大的鱼饵,她不信他们不上钩。
如此,她爹娘的命暂时可以保住,她和裴似也有时间想法子救出她爹娘。
“无定,我发誓再也不骗你了...”她伏在他的肩头哭泣
“嗯,看来这次没撒谎。”他一下又一下缓缓拍着她的背。
临睡前,李吟哦想起一事。
她哭得双眼红肿,挽金又聪明,万一明日一瞧她的眼睛,猜到他们有诈怎么办?
“你信我,明日我定让你哭着出门。”裴似信心满满,她将信将疑靠在他怀中睡着了。
今夜风平人静,当是个好梦。
次日一早,他俩的房门又一次被人踢开。
来人是个姑娘,生气地踢开门,怒气喷发,大声质问:“表哥!你怎么娶了一个寡妇?”
裴似被她吵醒却不生气,低头温柔地看着身下发愣的李吟哦,轻声说道:“傻子,快哭啊。”
她懂了。
这一日早间,定远侯府乱成了一锅粥。
先是霍将军的女儿霍家二小姐霍子慧不顾阻拦,踢开四公子裴似的房门,据说当时四公子与四少夫人正在床上搂作一团。
后是衣衫不整的四少夫人,哭得梨花带雨,从碧照堂匆忙离开。
李吟娥跑走之后,直接去找菘蓝,抱着自己的丫鬟哭个不停:“菘蓝,我没脸活了!”
挽金从其他几个丫鬟嘴里得知早间之事,进房看她哭得伤心,支走菘蓝后,不免开口嘲讽几句:“我劝你也莫哭了,霍二小姐可不是你能惹的。”
“怎么?我今日丢了脸面,还不能哭吗?”为防挽金细瞧她的眼睛,她一边哭一边用手绢遮住眼睛,假装在拭泪。
“据我所知,若不是你,四少夫人的位置本就是霍二小姐的。”挽金一贯瞧她不顺眼,顺嘴将裴夫人和霍夫人曾是多年好友之事也一并说了。
“是吗?你知道的倒多。”李吟娥听着听着,说话的语气渐渐落寞。
“你这身份,自然比不上霍二小姐,我劝你啊,不如好好与我们合作,我家主子心善,没准能给你留条命。”挽金瞅准时机,问她城防图找的如何。
“倒是找到一张,可我昨日听裴似的意思,这图好像有六张?”她低头抹着眼泪。
挽金心中欢喜极了,面上却镇定,拐弯抹角地问她,裴似是否透露其他五张图的下落。
“他好像知道...”她装作努力回想的样子,脱口而出后似乎意识到自己失言,立马闭嘴,垂着头不再说话。
“你尽快把他手中的那张图偷出来,其余五张图,三个月内,我们要见到。”挽金贴在她的耳边说道。
李吟娥骂他们言而无信,说好的找一张图,眼下又变成了五张,挽金怜悯地看着她,说她爹娘可还在他们手中。
挽金得了好消息,喜笑颜开推门离开,站在不远处的菘蓝赶忙进房。
“夫人,你有没有发觉,挽金好像对侯府很熟悉?”菘蓝悄悄说道。
她和杜礼明里暗里已观察挽金许久,他们几人同日进府,挽金却对侯府熟门熟路。
“你是说,她可能来过这里?”
又或者,她从前就是定远侯府的人...李吟娥想起来了,挽金有时拐着她去的地方,极其隐蔽,不可能是初来乍到者能找到的地方。
这府中,谁会与瑞王勾结呢?
她透过虚掩的房门,心中隐约浮起几个答案。
...
早间的一场闹剧,等传到定远侯与叶姨娘耳朵里时,已是晚间。两人从府外归来,从管家处得知李吟哦“丢脸”一事,喜不自胜。
晚饭时,故意提及此事:“今日怎么不见吟娥?”
可今日裴定仪一家不在,满桌子人,无人应她一句。霍子慧默默吃饭,席间见裴似离席,也跟着一起离开。
四下寂静,湖中微波荡漾,泛起时明时灭的萤萤微光。
“别跟了,我要去找她。”裴似被她跟了一路,眼看快到碧照堂,索性将话挑明。
“表哥,我何处不如她?”霍子慧前几日从她爹娘的口中得知,她等了多年的表哥有了妻子,她本以为他的夫人该是一位绝色佳人,结果昨日刚到,与她相熟的几位小姐便对她说,裴似的夫人是一个带着继子的寡妇。
她想不通,她究竟哪里不如李吟娥?
“她样样都不如你,但她又处处胜过你,”裴似转头看她:“她比谁都想活,比谁都活得认真。”
广陵府霍将军的女儿不会被人蒙骗,嫁给一个好色的短命鬼,更不会被逼着守节,被锁在一方小小的院落,三十年不得自由。
这世间女子,多的是如他娘这般困于三从四德之中,轻言放弃之人。唯有李吟娥死过、活过,曾坠入绝境又命悬一线,可她从未放弃。
多年苦寻不得之事有了答案,他在她一步步算计杜家时沦陷。
“我知道了...你替我转告她,早间之事我并非有意。”说完,她转身离开。
她不是不如她,只是裴似爱她,所以胜过一切。
裴似信步回房,垂文候在门外,禀告说扬采已使计拖住挽金,他这才放心,大步流星进房。
“喏,第一张图。”他从怀中掏出城防图递给李吟娥。
“无定,挽金好像是侯府的人?”她接过图,赶紧将心中的猜测说与他听。
“我明日让春姑查查她的底细。”他许久未回侯府,对府中奴仆知之甚少,春姑管侯府多年,定然对来往之人了如指掌。
两人又说起她被人威胁的细节和杜家人之死。
裴似说他身边出了奸细导致他们之间的关系暴露,李吟娥却说不对,他身边不仅出了奸细还出了叛徒。
“那人威胁我时,曾提过你常宿在雁月堂,若照你所说,你大哥送来的两个小厮有问题,那时我已离开金陵府,他们怎会知晓我与你在杜家发生之事?”她仔细分析道。
只有一种可能,他的身边不仅有奸细还有叛徒。
“你说的有理,看来我还得查查安插在杜家的那几人。”经她一提,倒让他想起一事,杜家大火之时,他留在杜家的两人,都说自己忙着救人并未注意任何异常之处。
如今想来,可能正是这二人与奸细里应外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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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收拾他姨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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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张城防图在翌日出现在挽金手中,可垂文白日跟了她几日,菘蓝晚间盯了她几夜,往日常借口出府之人,近来却一反常态,寸步不离侯府。
得了图却不出府?
李吟哦越发笃定:定远侯府中有人与瑞王勾结。
侯府中唯有大公子裴定齐一家迟迟未归,说是大少夫人吴妙彤思乡心切,裴定齐不忍爱妻伤心,特意告假陪她回娘家探亲。
正巧,这位大少夫人吴妙彤的娘家,就在距离江陵府只有半日车程的巴陵府...
昨日听裴定仪在席间的多话之语,这位大公子约莫这几日就要携妻带子回府,挽金看来是在等他回来,好将图交给他。
“会是他吗?”李吟娥想了几日,越发觉得一直未露面的裴定齐,也许就是当夜威胁她的黑衣人首领。
“他明面上是太子的亲信,”裴似和这位所谓的大哥,二十多年间仅有过几面之缘,他是在追查瑞王密谋造反一事时,才发觉他这位大哥着实不简单:“他的夫人却是巴陵府知府的次女,而巴陵府知府是瑞王暗中扶持之人...”
一个太子的亲信,娶了瑞王亲信的女儿。
不知是风情月意,连前途都不管不顾;还是狼狈为奸,娶妻不过是他们勾结的借口。
毕竟他这位好大哥和他爹可是十足十的像,娶了正妻,仍不忘自己的贴身丫鬟,娶妻不到半年,立马纳她为妾。
初回府时,听春姑说他为了吴妙彤告假,心中便觉奇怪,这两人素来感情不和,这一番突如其来的深情不知是为了什么。
他爹是为了算计他娘,他这位大哥原来是为了算计他夫人。
“若再遇到当日威胁你之人,你能否认出他?”裴似想起她曾说与黑衣人对视过,裴定齐不日就要回来,若能认定是他,这事好办多了。
“能,我细瞧过他的眼睛!”当时那个黑衣人逼迫她与他对视时,特地端了蜡烛在旁,她看过那双眼睛,不会忘的。
好,就等裴定齐回府,一看便知。
自从两人说开后,白日为防挽金和裴家人起疑,在府中时装作不合的样子,晚间争吵不休,然后裴似假意摔门而去,实则翻窗进房。
一连几日,他搂着李吟娥时都在感慨:“唉,为何你光明正大成了我夫人,我还得夜夜翻窗!”
暮霞红映,翡翠山屏。
定远侯府的落叶飘下时,前世死在秋末之际的太子,今世只在秋末病着并未死去。
还没等到裴定齐回府,裴似倒先忙了起来。偶尔回府与她做戏时,难得流露出一丝怜悯之心:“有时候,我宁愿他如你所说,死在前世那日,也好过如今。”
他每日去太子府探望,太子虽活着,却是生不如死的活着,为了卫朝的安稳,他需“活”到他的父皇准他死那日。
太子妃元姝整日抱着魏阳郡主在太子府内撑场面,言笑晏晏地对每一位来探望太子的官员说:“太子的旧疾堪堪好转,眼下正在休养,诸位大人请回吧。”
宫中的每一个人都假装太子活得极好,太子妃装得累,陛下也装得累。
可他们都没有办法,从杜家的秘密账本和书信中,他探知了一个秘密:今世的瑞王不知从何处得到了兵马支持,以瑞王残暴成性的性子,若他继位,卫朝将永无宁日。
所以太子不能死,就算死,也要等到瑞王永远失去继位可能之后。
韦珩自从被打板子后,在房中休养了十余日,才勉强在裴定仪的搀扶下,出现在裴家的家宴之上。
照例,她和裴似互相看不顺眼,一个带着杜礼坐在裴定山旁边,一个挨着顾知微坐下。
二公子两夫妇不知他们二人的谋划,一个骂自己的弟弟始乱终弃:“二弟,我与你大嫂多日相处之后,觉得弟妹是一个温顺之人,莫不是你也听了爹的话,瞧不上她的出身,想另选一位家世好的妻子?”
“大哥,我哪里敢瞧不上她,”裴似心觉失望,家中从他娘到他大哥大嫂,都为李吟娥说话,竟无一人站在他这边:“她故意给我摆脸子呢,你与大嫂莫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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