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侍郎听闻消息赶来时,尸体已被抬至府衙。
因韦珩死在妓馆后门,碍于韦家的面子,府衙的孔大人并未先让仵作开膛验尸,仅简单脱衣查验后,便说一切等韦家人到了再说。
“韦大人,令公子...”孔大人引韦侍郎去瞧韦珩的尸体,借口支开衙役与仵作后,低声告诉他,韦珩尸体上并无外伤,但口鼻处似有血迹喷涌,衣袖中还揣着烈性的春.药,不多不少,正少了十粒。
据仵作查验后禀告,他应是昨日与女子私会,在服下过量的春.药后,死于脱精而亡。
至于为何尸体会出现在醉生楼后门,孔大人猜是与他私会之人,在他死后,害怕被人查到,连夜将尸体丢到后门的隐蔽处。
“珩儿...”韦侍郎扑到尸体上悲泣,他从小偏宠这个小儿子,纵着他花天酒地,由着他纵欲过度,没曾想他最后会死于男女一事上,如今再想管,已是悔之晚矣!
好儿子死了,与他私会的女子必须得找出来,他定要杀了她以泄心头之恨!
韦家领走韦珩的尸体,韦侍郎带着一众小厮去定远侯府,他明明记得昨日,韦珩从刑部离开后,径直去了侯府。
“韦大人,为弟昨日访友去了,并不在府中。”定远侯面露微笑,神色淡定地看着对面的韦侍郎,一脸不知发生何事的样子,支丫鬟去找裴定仪出来回话。
裴定仪冷着一张脸信步而来,见到公爹韦侍郎,先是行礼,后说昨日她发现韦珩又养了一外室,与他大吵一架后,再未见过他。
“外室是谁?”韦侍郎语气中怒气翻涌,手紧紧攥着扶手。
“我不知...他也从不会告诉我...”裴定仪无奈回应,看韦侍郎像是哭过,她忙问韦珩是不是出事了?韦侍郎让她今日带着韦居简回韦家,她点头应好。
等韦侍郎一走,定远侯拉着女儿再三嘱咐,让她千万不能说漏嘴。
韦侍郎的公子死在醉生楼后门这事,在海陵府传得沸沸扬扬之时,李吟娥已与裴似装作不和的样子,去江陵府接她爹娘来侯府商议大婚一事。
为防裴定齐起疑,她连菘蓝都未带,只带上挽金,又假借她爹有旧疾,需要小厮伺候为由,找裴定山要来单喜与双喜。
顾知微不解府中小厮众多,为何她选了他们,还是裴定山一语道破,说无定疑心病重,单喜双喜与他相处过,自然会放心一点。
垂文扬采带着其余三人坐在另一辆马车中,一左一右与裴定齐安插的棋子喋喋不休地抱怨,说裴似心情不好,惯爱拿李吟娥出气。
“有时,我瞧着夫人都觉得可怜...”垂文低声叹气。
“谁说不是呢,咱们公子得陛下青睐,就算真打杀了夫人,估计都不会有事!”扬采接过话头说道。
挽金与双喜短暂对视后,由双喜开口,缠着要他们详细说说裴似与李吟娥之间的纠葛。
鱼儿上钩。
扬采的话匣子打开,将他们二人在杜家发生之事胡编乱造,添油加醋全讲了个遍,挽金侧耳听得格外仔细,垂文在旁观察,借机说起霍家玉佩。
“想当初,公子把霍家玉佩送给夫人,”垂文语出惊人,不知失言,仍继续说道:“你们不知道,那可是能调动十万大军的霍家玉佩,要是和霍将军的那块合一起,就是兵符啦!”
“你蠢死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都不知道吗?”扬采气急,踢了垂文一脚,后者吃痛,不甘心地抱着腿辩驳道:“今日车中都不是外人,怎么不能说了!”
两人由此打闹起来,单喜拉不住这两人,大声喊双喜与挽金帮忙。
“扬采,大家都是兄弟,你放心,我们几个嘴巴严着呢~”双喜与单喜一人劝一人,好说歹说才把他们劝和。
“你们可千万别说,说了我和垂文怕是连小命都不保!”扬采忧心忡忡,不住哀求,得到三人的保证后,他才转身骂垂文呆头呆脑,还说若让公子知晓此事,定要杀了他。
在李吟娥与裴似坦白后,他就查出:瑞王或者裴定齐安插在他身边的奸细是何人。
是双喜。
明面上对裴定山忠心不二,甚至为了他,多次与裴定齐的随从发生争执,但他派出的探子却说,双喜在府外与裴定齐的随从来往甚密。
他找春姑查双喜的底细,一查之下果真有鬼。他原想杀了双喜,以绝后患,李吟娥拦住他,说双喜有大用。
他们既然百般法子用尽,都查不出瑞王的兵马来自何处,不如一招引蛇出洞,用霍家玉佩引出瑞王的兵马。
她可以假意告诉挽金,但瑞王一派定不会只信一人所言,所以还需要第二人告诉瑞王:李吟娥与霍家手中各有一块玉佩,合之便是兵符。
毕竟,兵马谁人会嫌多?
而第二个人,便是双喜。
至于谁人告诉双喜?裴似选了垂文,因为没人会对傻乎乎的垂文设防。
三人成虎,一个双喜一个挽金,加之他们刻意散播的谣言,瑞王不得不信!
一行人两辆马车,堪堪行了三日半才到。
这日,苏合香与李远志一早到药草铺开门,刚开门,就听见有人在背后唤他们爹娘,一回头,许久不见的女儿扑上前抱住她。
“爹、娘,你们还好吗?”她哭红了眼。
爹娘因她平白被人下毒,裴似说他有把握能护他们周全,但她仍整日忧心不已,唯恐瑞王心狠手辣,看出他们的算计,将她爹娘杀之而后快。
“吟娥,你怎么自个回来了,他对你不好吗?”苏合香看向她的身后,左瞧右瞧都未发现裴似的身影,生怕她是被他休弃才无奈归家。
“他在后面...”裴似能为她拖的时间只一炷香,她抹掉眼泪,在她爹娘不解地眼神中,长话短说将有人用他们的性命威胁她之事道出:“爹、娘,你们不能留在这里,跟我回侯府,我想法子为你们解毒!”
想起她离开之时的异样,苏合香与李远志瞬间明白过来,看着她消瘦的脸,疼惜地拉住她的手,说他们连累了她。
李家三口和睦之际,裴似正带着两个奸细在江陵府四处闲逛。
方才下马车时,挽金本欲跟上,被扬采拉住,说夫人回家而已,不用跟着,公子有大事要吩咐她。
大事不是旁的事,便是陪裴似走走停停买登门礼。
从街头买到街尾,五个小厮全抱了个满怀,他这才满意,大手一挥,让他们跟上,这就回李家。
李家小院,庭前木叶,细雨生寒。
苏合香热络地招呼裴似坐下,越瞧他越满意。等他取来明黄的圣旨后,更是笑得合不拢嘴,这李家朝上数多少辈,也只出过一个五品官,她的女儿去了一趟海陵府,却得了多少人都求不到的圣旨。
“爹、娘,我与吟娥的婚事是陛下亲赐,所以今日,我亲自来接你们去侯府与我爹娘商议。”他说。
“好好好!我们今日就随你们去!”苏合香与李远志一口答应,急忙回房收拾行囊,挽金跟在他们身后,娇滴滴地喊着老爷,奶奶,说要帮他们一起收拾,实则害怕她离开的这段时间,李吟娥告知他们真相。
谁知一进房,苏合香拉她去角落,问李吟哦是不是过得不大好。
“她手上多了不少伤...”苏合香掩面流泪。
“奶奶~那伤是夫人不小心撞到桌子磕到了,你莫担心。”看来她只是找她爹娘诉苦,挽金放心下来。
午饭之后,一行九人出发。
与来时的气氛不同,扬采害怕垂文又说错话,时刻盯着他,单喜与双喜在旁打圆场,发誓不会将他们所说告知他人。
两日又两日。
马车再回到海陵府时,韦珩已出殡,裴定仪带着韦居简彻底回到侯府,叶姨娘失了定远侯的宠爱,每每伺候他用饭时,若裴定齐在还好;若不在,连一句好话都得不到。
前夜,她跪在房中,定远侯拿着蜡烛将她的一寸寸肌肤都仔细看了个遍,仍疑心她与韦珩有染,任她如何哀求装可怜都无用。
“昭华,我与你已多年未说话了...”定远侯没了爱妾,还有夫人,自裴似走后,整日去裴夫人的院门一诉衷情。
可今日不巧,他一番感天动地的肺腑之言,裴夫人没听见,倒让天未明便着急进府看望姐姐的霍将军,听了个真真切切。
他气不打一处来,当下抽剑,摔门而出,直吓得定远侯哇哇大叫,跑得飞快。
“呸!当年阿姐真是瞎了眼,瞧上你这种鼠辈!”霍将军看着定远侯滚远的身影,愤愤不平。
“我确实是瞎了眼。”裴夫人从外归来,霍将军忙上前帮她拎手中的物件,尴尬地说:“阿姐,我是无心之言,你莫生气!”
裴夫人深深看了他一眼,说自己并未生气。
她当年的的确确是瞎了眼,万幸,她想通了。与其悔不当初,不若知错就改,将那两个占了她家多年的小人赶出去,让他们身败名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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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收拾瑞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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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弟俩上次相见,已是一月之前,一个不愿出门,一个不敢多劝。
世事变幻,他们一家不过去了广陵府半月,再回海陵府时,相熟之人都找到他说,他闭门不出二十年的姐姐,不仅踏出房门,还去了宫中赴宴。
“阿姐,你怎突然想通了?”霍将军百思不得其解。
“傻够了,自然便想通了。”裴夫人看着弟弟轻语。
清寒料峭,满阶梧桐。
房中的裴夫人问起霍子愈成亲一事,霍将军如实告知,说自定亲后,他日夜担心,两人的名声都不太好,他怕霍子愈克祝鸢,又怕祝鸢克霍子愈。
一来二去,烦心不已。
霍夫人见他忧思过重,本想去凤梧山找国师问问,被他拦下,说霍家与国师没有交情,多年前他好心告知霍子愈命格,全是看在裴似的面子上,如今他们贸然去问人,徒给他人添些烦恼。
“会成的,你别担心。”裴夫人在宫宴之日已问过他,今日见弟弟眼下乌青,好意出言安慰。
门外响起霍春的声音,原是裴似带着李吟娥爹娘已到了府中。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霍将军跟在姐姐身后,看她房中多了一柄玉如意,觉得眼熟便多瞧了几眼,越看越觉得在何处见过。
等到了前厅,看到裴缙讨好的模样,他猛然想起来,这柄玉如意是去年陛下赏赐给国师之物。
赏赐当日,他也在,两个太监抱着玉如意出宫,边走边说这玉如意内有金光萦绕,淡雅不染尘,是难得的好物。
国师的玉如意,怎会出现在自己姐姐房中,他看着远处与李吟娥爹娘亲热攀谈的姐姐,一个答案在心中起伏不定。
似乎多年前那个少年跑来的原因,即将破土而出。
苏合香在江陵府隐约听过几句闲言碎语,说定远侯的夫人一心礼佛不管事,府中事务一概由叶姨娘做主。
可今日入府后,府中一切与旁人所说完全不同,裴夫人气质美如兰,容光焕发,倒是叶姨娘,面色苍白,两眼红肿,不像是专宠之人。
席间,霍将军与李远志把酒言欢,定远侯举杯相碰,被他一眼瞪回去便不敢再动作。
裴夫人与苏合香有说有笑,李吟娥多日车马颠簸,困乏不堪,稍稍吃了几口就叫挽金扶她回房,走至一间偏僻的厢房时,挽金拉着她走了进去。
“你有霍家玉佩?”
“你听谁说的...我没有...”
挽金心知她有意隐瞒,掏出解药作势丢远,李吟娥慌忙上前拉住她的衣袖哀求,说此物贵重无比,若让裴似发觉玉佩丢了,定会直接杀了她。
“在何处?”挽金凶态毕现,不停逼问。
“在房中,但他不时会找我查看...”她面上纠结,微抿着唇:“我帮你们偷了两张图,已是性命难保,只可怜我爹娘,若我一死,你们定不会放过他们吧?”
“我家主子最看重忠心之人,只要你办好主子的事,你爹娘自会长命百岁!”大好的立功机会近在眼前,挽金怎么会放过她。
“不行!这次我不会再轻信你,上次也是你说,只偷一张图便为我爹娘解毒。”她出言质问,挽金问她想要做什么,她答要先帮她爹娘解毒才帮他们偷玉佩:“反正等他发现图丢了,我也活不了,就让我们一家在黄泉之下团聚吧!”
挽金好说歹说,一番讨价还价之后,说可以帮她爹娘其中一人解毒。
不过,要等明日她问过主子之后。
目的达到,李吟娥心切地说自己愿意等,求挽金在主子面前多为她美言几句。
晚间,裴定齐回府后,挽金等在书房,说垂文说漏嘴,霍家有两块玉佩,可以调动兵马,最关键的是,其中一块在李吟娥手中。
“此话当真?”裴定齐背着手在书房,看着远处隐于树影中的碧照堂问道。
“公子,千真万确!当时,双喜也在场。”挽金信誓旦旦地回道。
虽有两人作证,裴定齐依旧未信,恐是裴似与李吟娥设下的陷阱,故意引他们上钩,还是第二日,他在一间茶肆会友,路过堂中时,听见霍家的一个小厮偷偷与旁人说着霍家的辛秘事,其中便提到了霍家玉佩。
等小厮回府之时,他派人将他捉到城外,几番用刑之后,小厮坦白,说霍家玉佩有两块,一块在裴夫人处,一块由霍将军随身带着。
“百年前,霍家的先祖定国大将军,做了两块玉佩当作调动大军的兵符,言明若有紧急之事,霍家军只需认这两块玉佩!此事是不传之秘,仅几人知晓,小人...也是半年前听大公子与人吹牛时说的...”小厮断断续续将霍家玉佩的来龙去脉全数吐露。
多人应证,裴定齐终于放心,回府后找来挽金,让她告诉李吟娥,可以给她解药,但是他们要先见到玉佩。
“我怎么知道你们给的解药是真是假?不行,必须先给我爹娘其中一人解毒!”李吟娥不依不饶,挽金无奈又去问裴定齐。
两日的拉扯之后,裴定齐让步,将解药交给她。
解了一个还有另一个,他们仍旧捏着她的命,何惧她不肯就范或逃跑。
这瓶解药在当日,由扬采连夜带走,快马加鞭送至广陵府一位隐退的太医处,经他查验,她爹娘所中之毒名曰闹羊花,剧毒无比,挽金往日给的解药是压制毒药发作之物,瓶中的药丸才是真正的解药。
太医多年前曾治好过身中此毒之人,只一日,他便配出解药,扬采带着解药急匆匆赶回。
服药之后,又等了五日,她借去城外拜佛之机,将她爹娘带出侯府,太医等在佛堂中,把脉之后,说她爹娘所中之毒已然全解。
眼看霍家喜事将近,玉佩却一直未交给他们,挽金一连几日来房中催促,李吟娥捂着胸口,薄泪连连,求她再宽限她几日。
日子又过了几日,在霍子愈成亲前一日,一块看似平平无奇的玉佩出现在瑞王手中。
“这玩意儿能调动十万大军?”瑞王把玩着那块玉佩,材质普通,玉质浑浊,不管从何处看,都是一块上不得台面的玉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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