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郎君,谢谢你。”几个太监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找齐节妇册子与史书,定是有人提前备好,只等她说完便取来给新帝看。
“我明日就写一折子,催陛下赶紧给我升官!”他牵着她的手,十指相扣,并肩穿过人海,回到家中。
他们的家,海陵府的另一处「裴府」。
上次来时,空无一人,今日来时,往来人众多。
菘蓝牵着杜礼上前向她道贺,杜礼唉声叹气,说自己还没高中,自己的娘就已是诰命夫人。
“对不住,上次误会了你。”自那日后,霍子慧寻了她好几次,她不是忙着操办定远侯的丧事,就是带她爹娘回家去了。
“无事,你本来也没说错。”她看向她。
再一年春,她回了金陵府。
前世建起牌坊之地,如今又将有一座牌坊拔地而起。
这个女子十九岁初嫁半载守寡,被夫家半逼半哄,做了节妇,今年已是第十个年头。
她去问她,可还愿意守下去。
她说:“李夫人,这院中的每一块砖,我闭着眼不知数了多少次,他们骗我说,守节便是享福,可是真的太苦了...”
女子的夫家不听府州之人所言,不信百年以来都有的节妇奖赏,在去年已被新帝废止。
她没办法,只得丢下醋意甚浓的裴似,亲自走这一趟。
圣旨读完,牌坊应声倒地。
女子在家中爹娘的搀扶下走出那间院子,一家三人渐行渐远。
大巳二十八年,十二月初九。
漫天大雪,海陵府相府后院的石阶上落满皑皑白雪。
送菜的摊贩叩门,见一直未有人来开门,心中着急,便朝门内大喊了一声。
有一女子的声音回他:“等等,我马上来帮你开门。”
另有一男子的声音响起:“不行,你今日说过要寸步不离地陪我。”
门被人打开,是府中的小厮,笑着跟他道歉。
“裴相和夫人还如此恩爱吗?”
“对啊。”
世人皆知,一品诰命夫人李吟哦,十九岁初嫁半月守寡,二十岁再嫁日后权倾朝野的裴相,二十一岁被新帝亲封一品诰命李夫人,二十二岁携圣旨归金陵府,一座座贞节牌坊被推倒。
她这一生金印紫绶、凤冠霞帔、三十年仕途道无上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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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
李吟娥的故事从大巳二十八年开始,自大巳二十八年结束。
这篇小说的灵感来自张籍的《节妇吟》,诗中最出名的一句便是:“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然后我在看诗词赏析的时候,看到了节妇,随手查了一下节妇的意思,①指有节操的妇女。②旧指夫死守贞不再嫁的妇女。
可是,看着看着觉得有点不对劲,这些节妇,我查不到她们的名字,能留下名字的只有寥寥几个,她们的代号只有xx氏,所以有了这篇《还珠吟》。
*特别感谢每一位评论的宝宝,每天刷到你们的评论,我都很开心,因为觉得我写的故事有人跟我一起在看。
关于下篇小说:
本来想写方成碧《我在古代开心理诊所》的故事,但是,因为其中涉及到心理学方面的知识,还是想等手上的一堆书看完,再动笔写,最后可能会是一个个心理疾病构成的单元式小说,比如抑郁症、焦虑症、妄想症...
所以,年后等工作稳定之后,会先开元明月《驸马,你脸盲啊?》的故事,一个绝色公主努力勾引脸盲驸马的搞笑故事,文风会偏轻松一点...
山水有相逢,我们下一个故事见。
最后,祝各位看文的宝宝:一夜暴富!富得流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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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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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前世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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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似二十六岁时,如他亲爹所说,成了卫朝前后数百年最年轻的丞相。他这一生活得极风光,只无妻无子,孤寂到死。
卫朝的疆域广阔,他一年到头不是在海陵府替皇帝处理政事,就是在各府州代天子巡狩。
有人骂他是奸相,参他的折子似雪花一样,多到数不完。
皇帝总让他歇一歇,他看着面前的至友,想了想还是告诉他,不管他怎么折腾自己,他也会活到九十九岁。
他儿时不信命,可他亲爹信。
后来,他折腾自己到二十岁,他开始认命,跟着他爹告诉他的命格,一步步一个人活到最后。
裴似二十八岁时,朝中无事可做,他开始找事做。
六部转了一圈,六位尚书被他罢官五个,仅剩的刑部尚书倒不是差事做的好,而是他找到了新的事做。
写书。
光是书名就堪堪想了五日,最后定下叫《卫朝异闻录》,专写他听过的朝中之事。
垂文和扬采一左一右,委婉地告诉他,现今买书之人爱看风花雪月之事,他写的这些大抵是卖不出去的。
“我要是卖出去一本,你们一人给我十个铜板。”他说。
两个随从面上尴尬,点头答应。
第一本写成之时,他早间让垂文送到书斋,午后他下朝回来,那本书却原封不动放在他的桌案上。
他生气垂文敷衍他,扬采说是因为他的书没写名字,书斋老板这才没收。
“不能叫裴无定吗?”他第一次写书,不知道这其中还有如此多的规矩。
“公子,你若是写裴无定,岂不是世人都会知道此书是写的?”扬采劝道。
名字又想了五日,最后定了一个且休子,取自“书咄咄,且休休,一丘一壑也风流”。
那本书在海陵府卖了三个月,无人问津。
他耍赖说是因为海陵府没有他的知音,让垂文去找书斋老板,找远一点的地方卖。
等这本书卖出去时,已是半年后,他整日忙于政事,早将这本书抛于脑后。
有一日,他深夜回府。
垂文匆匆跑来,说书卖出去了,买书之人还想订他剩下的书。
“十个铜板~”他伸手找垂文要当日的赌钱。
“公子,你这位素未谋面的知音,与你真是天作之合...”垂文从衣袖中拿出十个铜板数给他,心想他那书,写的连他们都夸不下去,竟有人连订十年。
裴似三十六岁时,得了一个得意门生,金陵府人士,名杜礼,字不鸣。
终一生,他这个门生与他不是父子,胜似父子。
有人写书骂他,杜礼会写书骂回去,文采之斐然,他自叹弗如。
这个门生哪里都好,除了管他甚严。
譬如,他坐在书房写书,杜礼总会在旁提醒他,写得久了会催他出门。
他被他管着,又不好推拒他的好意,每日闷在房中长吁短叹,埋头写书。
第一个十年过去,那位素未谋面的知音又订了十年。
他开始好奇这个人是谁,他疑心过他表弟,可看他每日围着夫人团团转,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还想过是不是皇帝怕他难堪,故意买的,旁敲侧引打听几次后,皇帝看穿了他的想法,尴尬地说:“无定啊,朕每日看你递上来的折子就够了,何须买你的书折磨自己?”
垂文猜是朝中的哪位官员,扬采猜是哪位郁郁不得志的学子。
裴似五十岁时,海陵府的书斋老板某日告诉他,那位知音应是住在金陵府。
因为第一本书是在金陵府的一家书斋卖出去的。
他疑心是杜礼买的,跑去他家问他,杜礼一脸不解地问他:“老师,你第一本书写成之时,我方十二岁...再者说,我当时家徒四壁,哪有多余的银钱买闲书?”
裴似五十三岁时,金陵府出了一位守节三十年的节妇,皇帝知晓他的知音在金陵府,派他去宣旨。
到的那日漫天大雪,他一早跑了几个书斋问,无一家听过他的那本书,更别提知音的下落。
那位节妇骨瘦如柴,想来是被夫家逼着守节。
看着向他走来之人,他没由来问她一句:“一个牌坊而已,不知图什么?”
她的声音几不可闻,接过他手中的圣旨时回了一句:“我也不知,我这一生在图什么...”
金陵府的官场浑浊不堪,那位节妇白日接了他的圣旨,晚间便死在家中,说是为夫自尽。
他看着王大人递来的折子,气不打一处来,早不自尽晚不自尽,偏偏在领了圣旨之后自尽。
他们的歹心,昭然若揭。
等他回海陵府之后,垂文告诉他,他这月写的书,被退回来了。
因为,无人来领书。
此后三个月,他又写了六本,没有一本卖出去。
书斋的老板说,他的那位知音,可能已经去世。
那位节妇的夫家极有权势,竟敢绕过他,将加赏节妇的折子直接送到皇帝的书案之上。
他的至友笑着将那封折子递给他,让他看着办。
好啊,他们既然要加赏,他便赏他们全家一个家破人亡。
正巧,他手中有杜仲武勾结瑞王的证据,他们既然要送死,他正好寻个由头治他们的罪。
时隔半年,再回金陵府,那个气派的牌坊建了塌,塌了建。百姓间风言风语甚多,都说是那位节妇死得冤枉,借牌坊伸冤呢。
他带人进府时,一眼便瞧出枯井有异,一个不用的枯井,木板加盖,硬石堆积,旁边还有符咒贴着。
这一家子,个个心里有鬼。
果真,一打开,尸臭冲天,井底两具女尸相偎,其中一人的衣裳他见过,是那位节妇。
有围观的丫鬟认出,另一人是节妇的丫鬟。
他找来节妇的继子盘问,几句后他便招认,是他打死了那个丫鬟,然后将他的嫡母推入井中。
围观的两个老妇人眼神闪躲,他抓她们来问,一个是节妇的婆婆,多年前逼她守节,另一人是节妇亡夫的丫鬟,也是继子的亲娘,三人多年来合谋苛待节妇,谋夺她的嫁妆。
一个节妇之死牵出金陵府杜家不少杀人之事。
闻听此事,两位太后震怒,召他入宫,要他严惩害人之人:“这位节妇乃是本宫亲封,本宫怜她守节不易,谁知这几个小人竟如此对她!”
其实,若太后不发话,杜家这几人也是死罪难逃。
他想杀瑞王很久了,好不容易抓到他的罪证,自然会好好利用。
因着杜家一事,他去金陵府的次数多了起来,一来二去,倒真让他找到那位知音买书去的书斋。
不巧,书斋老板已死,接手之人是他的儿子,刚从广陵府归家,一问三不知。
至此,关于知音的线索,全部断绝,直到他死前那一日。
裴似九十九岁时,送走了世间所有的亲人好友。
他这一生,历卫朝四帝,归处却是凤梧山上一处小小的院落,是他亲爹留给他的宅子。
垂文和扬采死在他的九十一岁,杜礼怕无人照顾他,找了不少人上山陪他。
那一日,凤梧山上来了一位年轻后生,说自己是金陵府人士:“裴相,你要找的那个人,小人已找到。”
据他所说,他接手书斋后,一日整理旧书时,发现一本《卫朝异闻录》,成书于大巳二十五年。
他找人打听,才知这本书是有人卖给书斋的,谁人卖的已不可知,但这本书中留了一个人的名字。
“裴相,你瞧,这本书的最后,写了她的名字。”他翻开书,指给他看。
“李吟娥...”他凑近去看,缓缓读出声,复又问书斋老板:“她是谁?”
书斋老板说他并非金陵府之人,实在不知这李吟娥是何人。
总算在死前得知知音的名字,他笑着感谢他。
裴似死时,身边空无一人,几位随从被他打发去山下买吃食,等回到山上,才知他已死去很久,手中紧紧握着那本书。
八十三岁的杜礼得知消息,拄着拐杖赶上山时,他们已将他放入棺材,只那本书取不出来。
“这本书,怎么还有?”他记得,自老师的知音死后,他把剩下的书全烧了个干净。
“杜相,这书是昨日一个书斋老板送来的,说是写了名字,叫什么李吟娥。”随从赶忙解释。
“既是如此,那留给老师吧。”
知音难觅,能在死前得知姓名,老师当含笑九泉。
杜礼八十四岁时,回了金陵府,他生于此长于此,却在高中状元后,再也未回过这里。
曾经金陵府杜家的宅子成了一片废墟,他路过时,听见里面有交谈声,他顺着声音走过去,原是杜家的宅子有人买了,他们正商量着将府中旧物扔出去。
“老先生,你的书掉了。”他离开时,有人追上来,非说是他的书。
他接过一看,封面已烂得不成样。
再一翻开,字迹斑驳,可他却无端生出一股熟悉之感。
晚间,杜家现任族长引他去用饭,席间有人说起当年轰动金陵府的节妇一案:“你们肯定都不记得她叫什么,我还记得,叫李吟娥!”
“你说她叫什么?”杜礼冲上前追问那位节妇的名字。
“李吟娥...”
他掏出怀中的那本烂书,在烛光下一页页看过去,果然是他老师的笔迹。
次日一早,他去找杜家族人打听李吟娥的坟在何处,想替他的老师为她上一炷香。
“她哪来的坟,她爹娘早死了,族长说她是灾星,也不准她入杜家祖坟,她的寿盒还放在义庄呢。”那人引他去看她的寿盒。
半大的木头盒子,已放了许多年,他带走她的寿盒,送去凤梧山。
裴似的坟茔够大,容得下李吟娥这块小小的木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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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好大儿·专业合葬人·礼
书咄咄,且休休,一丘一壑也风流,出自辛弃疾《鹧鸪天·鹅湖归病起作》
第70章 今世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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袅袅春胜,匆匆逢春。
裴似二十六岁时,因新帝不堪他每三日一个升官折子的烦扰,下旨将他从刑部侍郎升为丞相。
一时间,风头无两。
任刑部侍郎的最后一日,纵有曲尚书在内的多人阻拦,他仍照旧去了刑部大牢。
今日牢房乱作一团,有一犯人频频口出狂言。
跟在裴似身后的狱卒哆哆嗦嗦地解释,说此人惯爱折磨他人为乐,昨日刚来,还不懂规矩。
谁知,前面的侍郎大人听完,笑如二月春风。
“这样啊...那便阉了送去北陵府。”他笑吟吟对身后的狱卒说。
“大人,北陵府应不需要净身的男子吧?”狱卒问得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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