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瑜见黎歌死活都不承认他得位的正统性,是彻底激怒了他,反驳道:“你不写?你黎家不写自有的是人为孤写,我劝你看清形式莫要再做无谓的挣扎,撰史之人本就该意识到自己必须服从于皇权,你想让后世知晓我得位不正以此遗臭万年,可笑至极!从始皇统一六国到现在改朝换代已经经历好几次了,什么名正言顺都是当朝统治者为了巩固自己的皇权而给天下人制定的思想枷锁,这天下本就是强者说了算,你身在言情书网,喜读史书不会看不出这其中道理,为了一个已死之人和他背后从头腐烂到根基的王朝执意与我作对,何必呢!”
黎歌对萧瑜的一番论述反驳的无言以对,可她依旧硬气咬牙说:“那就别让我黎家帮你写”
萧瑜的痛苦如江河潮涌般在心中翻涌,却在努力克制下化为一声轻笑,他红了眼眶说:“好啊!这是你说的,可是我要告诉你,有句词叫祸从口出,我会让你为今天说的话而后悔不已”
萧瑜往后退俊俏立挺的脸上挂着一丝诡异的笑意,黎歌心里一下就慌了神质问他:“萧无衣,你到底要干什么?”
这次萧瑜没有理她转身拂袖离去,黎歌在后面喊道:“你快回答我,萧无衣你回来”
黎歌感到自己完全没了勇气追上去,只能站在原地看着他推开门走出她的嘉禾殿。
她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上呆呆的望着萧瑜远去的方向,寒花从外边进来看见黎歌像是丢了魂一般赶忙过去扶她起来,“姑娘,刚刚陛下和您说什么了,快起来地上凉”
黎歌握住寒花的手慌道:“寒花,萧无衣他说他会让我后悔,你说他要做什么呀?”
“姑娘,你问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啊”
黎歌被寒花扶起,她吩咐道:“寒花,你出趟宫帮我去探望阿翁,就说我在这里一切都好不用担心”
寒花忧心道:“我看姑娘这几天状态一直不好,要不奴婢还是先去请御医过来看看吧!”
黎歌揉着额头摆手说:“不用不用,你快去吧!我有点累了想睡会儿”
这还没有到正午黎歌就开始说着累,寒花想起来自从刘瑾驾崩的那一天起她的病就越来越严重,睡得时间变多清醒的时间是很少了
萧瑜每次过来看她也是处于睡眠的状态,他并没有多想以为是悲伤过度,兴许过几天就好了,况且他每次来也大多都是中午和晚上,其它时间都在忙就没有注意到黎歌作息时间有点不太寻常
然而萧瑜没注意,寒花却一直陪在她身边,劝了好几次她去看御医就是不肯,一直拖着拖到现在也奈何不了她,寒花只能心下哀叹一声应下:“那姑娘好生休息,寒花去去就会”
“嗯!”
黎歌还是没从萧瑜那句话中缓过来彻底思绪烦乱,一直在想着萧瑜又要打什么主意,脑袋晕乎乎的感觉到没什么力气,坐在正殿待客的茶几桌旁两手揉着太阳穴好让自己不那么心烦意乱。
正午时分寒花才从宫外回来,一到嘉禾殿就忙着找黎歌的身影,望了望四周没人才想起她之前和自己说过有点累想要睡会,寒花悄声走到黎歌寝殿推开门发现她自己换了衣服躺在床上睡着了才松了口气。
她就这样一觉睡到了晚上才醒过来,寒花把热好的白粥端到她床边,“姑娘,您今日才用了一餐,身子不好肚子里又空不能吃油荤的菜,先吃碗白粥奴婢给您搁了盐的,您趁热吃”
寒花把粥碗端到黎歌面前,她只看了一眼就捂着胸口咳嗽摇头道:“咳咳,我没胃口不想吃,你拿下去吧”
“姑娘,多少还是要吃点的呀!往日里姑娘总是让别人紧着身子,这会子临到自己身上反倒是什么都不要紧了”
黎歌垂眸轻叹一口气,伸出手说:“把粥碗给我吧!”
寒花欣喜将粥碗两手端到黎歌手上,她拿着勺子搅动了两下便舀起一勺送进嘴里,虽是有千万般不适她也忍着,脑子里还在想白天萧瑜和自己说的话,于是她跟寒花问:“我睡着的这几个时辰里萧无衣都在干什么?”
“陛下他好像忙着南边刘氏残余势力的清剿,姑娘为何突然问这个?”
黎歌迟顿了两秒反应过来说:“没事,随口问问而已,寒花啊!我好久都没有回家了,我想搬回家住”
“姑娘这样想虽没什么不好,可是陛下他能同意吗?”
黎歌知道萧瑜可能不肯,她完全就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我也不知道,哪天问问他看,我回自己家又不是要逃,他应该也没有什么理由不允准”
“.......”
黎歌吃完就把粥碗交给寒花,她端着东西就出去了,黎歌又继续躺下在床上胡思乱想了许久才沉沉睡去
***
翌日清晨巳时三刻,萧瑜身边的掌事太监高安突然来到嘉禾殿,高安身材微胖手上拿着拂尘,一进到宫门口就碰上寒花,笑脸盈盈地走到她边上说:“哟,这不是寒花姑娘吗?”
寒花一见来人是他,心里的第一反应是萧瑜有事或者有话派人来转告给黎歌,她和气道:“我闻着声音还纳闷是谁?原来是高公公,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
高安撇过头甩手道:“嗨!还是老样子,只不过陛下今日邀请娘娘移架前往太极殿一趟,陛下啊知道娘娘不喜欢出门,就特地让人备了仪驾过来,这不,已经在外边候着了!”
高安指着宫门口,看着排场挺大这铁定了要黎歌出来,寒花尴尬的笑了笑,
“你们在外面说什么呢?”
黎歌在里边就已经听到声音,高安不敢怠慢见黎歌出来毕恭毕敬迎了上去,说:“奴才拜见娘娘”
“高公公不必多礼,刚才我在里边听到你说萧无衣召我去太极殿,是吗?”
“回娘娘,是!”
“他没跟你说传召我所谓何事?”
高安有些为难,“这奴才,奴才就不知了,陛下让奴才跟娘娘说这次无论如何娘娘都得移驾到太极殿,陛下会在那里一直等您”
黎歌望向宫门外感受到萧瑜态度强烈,要是自己不去他说不定会等到天黑,也罢!去就去看看他又要耍什么花招
她没什么精神弱弱的说了句:“那就走吧!”
“诶好”
寒花搀扶着黎歌走出宫门坐上软轿,前几日化了雪又被太阳暴晒了两日,这建康宫的宫道上倒是没有像几日前那么湿哒哒的,现在还没有到正午外面还不算太热,可就算是这样黎歌还是觉得有些冷
她忽然问:“寒花,今天是什么日子啊?”
寒花闻音抬头望着她说:“也不是什么大日子,不过明天是惊蛰”
“那就是快要下雨了!”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黎歌的仪驾停在太极殿的宽地上,一眼望去就看见台阶下跪着众多刘氏宗亲,老的少的穿得破破烂烂脸上还脏兮兮的被御林军包围着。
黎歌感到大事不妙迅速看了一眼高安,他心虚的弯下了腰不敢与她对视,黎歌从桥子上起来目光扫视着周围寻找萧瑜的身影,走过那些囚徒的时候听到里边有人喊她,“文殊奴”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她立马回过头看去,惊讶的走过去握住他的手道:“阿翁,你怎么会在这里?”
黎帆道:“是陛下,是陛下把我抓来的”
“怎么会呢,萧无衣他......”正说着目光又瞥见了不远处的王吉和刘义宣,她自念道:“宣阳王、宣阳王妃?”
就在这时王吉抬眸看见了她,眼中带着些许吃惊嘴里轻轻喊着她的名字:“黎歌?”
还没等黎歌再次开口就听到她身后萧瑜低沉醇厚的声音传来,“今儿个到是肯出来了,得亏是请了黎太史,要不然还以为会闹着不来呢!”
黎歌站起身看见萧瑜从台阶上下来,她没好气道:“你什么意思?把我阿翁绑到这里来究竟要做什么?”
萧瑜这次倒是没有穿帝王常服而是穿了一件玄色龙纹骑射服,两手交叉于胸口冲着黎歌嘴角上扬眼眸中带着戏弄说:“你昨天不是说你黎家不会帮孤写吗,我今天就想看看你黎家到底写不写”
萧瑜指着黎帆高声道:“来人啊!把黎帆绑到那木桩上”
士兵得令立马架起黎帆带到那提前放好的十字木桩上面绑起来,黎歌是怕得心惊胆颤,怒道:“你们要把我阿翁怎么样?”
她握住萧瑜的臂膀要求说:“萧无衣,你快放了我阿翁”
萧瑜故作不理挥手让御林军拿着弓箭纷纷瞄准黎帆,黎歌看见这一幕吓得腿软差点没倒在地上,“无衣,你到底要做什么啊,他可是我的阿翁,你尽然拿我阿翁来威胁我?”
萧瑜冷厉的看着她问:“你昨天不是还挺硬气的吗?”
黎歌满心都是对他的憎恶,她将自己的手从萧瑜身上拿开别过头擦了擦脸深吸一口气又对上他的双眼,心里已经知道他的意思却还是明知故问:“你想让我怎么做?”
“很简单,我只要你帮我写下禅位诏书我便可放了你阿翁”
黎歌的软肋被萧瑜拿捏得死死的,为了父亲她只能妥协,“好,我写”
他朝着首将使了个眼色,不一会儿士兵就抬着一张小方桌到黎歌身侧,笔墨纸砚早早就已经给她准备好就等着她写了
黎歌看着上面的东西强压着不甘拿起笔沾了点墨水,开始为萧瑜写禅位诏书:
[咨尔齐王:昔者帝尧禅位于虞舜,舜亦以命禹,天命不于常,惟归有德,孤自幼患疾,弱如扶病,在位二载,遭天下荡覆。然仰瞻天文,俯察民心,金命之术已尽,行运在乎于萧氏。自有齐王,格尔上下神祇,罔不克顺,地平天成,孤应顺上天之命,以敬授尔位。君其祇顺大礼,飨兹万国,以肃承天命]
黎歌一口气洋洋洒洒几百字,她落笔一点写完,将毛笔扔到地上冲着萧瑜说:“禅位诏书已经写好,你满意了吧!快把我阿翁放了”
萧瑜走过去看了一眼十分满意,吩咐御林军:“把黎帆放了吧!”
“诺!”
黎歌提着的心终于放下,怎料萧瑜后面又说了一句:“将这些刘氏宗亲全部杀了”
话落,一瞬间哀嚎声响彻前朝,黎歌顿时瞪大了眼惊道:“你做什么?我不是已经帮你写下禅位诏书了吗?”
“你会错意了吧!我只是答应你放了你阿翁可没说要放了他们”
黎歌气得咬牙切齿,“萧无衣,你杀的人还不够多吗,剩下的这些人都已经对你没有威胁了,为什么你要做的那么绝呀!”
“谁让你一直向着刘氏,成王败寇就应该意识落魄皇族可是没有好下场的”萧瑜眼神森然泛着冰冷的肃杀之意,这威慑感让黎歌都不敢在他面前大喘气,她气愤却又奈何不了他
萧瑜拿着黎歌写好的诏书得意的离去,高安和一众内官也一并跟着萧瑜前往练武场,黎歌眼神恍惚的望着这些人,他们昔日都是享受着千金石碌的皇室宗亲,如今褪去了华服只留下了失败者无力的哀嚎
黎帆走过来挽着黎歌手喉咙哽咽道:“文殊奴,是阿翁拖累了你啊!”
她安抚他说:“没事的阿翁,有我在萧无衣是不敢真的动你的”
首将向他们走来,黎歌下意识警惕的看着他用手挡在黎帆身前,首将离着黎歌一个手臂的距离后停下抱拳躬身道:“还望娘娘带着黎太史离开,待会儿这里血气太重怕是会吓着娘娘”
黎歌望着王吉对他说:“我想要让你给我放个人,成不成?”
“不成”
“若我非要呢?”
“那臣就只好谨遵陛下旨意,轰娘娘走了”
思虑间已经听到铁器相互碰撞的声音,他们开始拿刀了,黎歌无视首将冲过去却被其它将领拦在外围。
她大喊着:“王吉,王吉......”
“快把娘娘带回去”
两名御林军一人挽着黎歌的手臂往外拖,黎歌最后只看到王吉一眼,长剑架在她脖子上就要割破她的喉咙
黎歌重重的摔到地上,寒花和黎帆赶忙扶起她,“文殊奴摔痛了没有,你干嘛过去啊!”
刚才那一摔黎歌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六腑已经侧位,痛到五官扭曲。
“姑娘,快,家主快带着姑娘回宫”
黎帆二话不说立马抱起女儿就直奔着嘉禾殿走去,黎帆在路上已经紧张的冒冷汗,等回到殿里他将黎歌轻轻放到床上,对着她说:“歌儿你在这躺会儿啊!我去给你叫御医”
没等黎歌答话黎帆就又脚步飞快的跑了出去,“寒花.....”
寒花握住她的手说:“姑娘,您别吓着奴婢呀!”
黎歌忍着剧痛艰难道:“去吧痰盂拿过来”
寒花利索的将随时放在床边的痰盂放到黎歌床下,她探出头一口黑血吐了出来,见此景黎歌心里也是感叹这王皇后给配制的药要还真是毒啊!
自己才不过喝了个把月整个身子就垮了,“姑娘,这怎么吐黑血出来了呢?”
黎歌满嘴是血,抓着寒花的手说:“别说出去,快去打盆水来然后把这里清理干净,别让阿翁知道”
“可是姑娘......”
“哎呀!你要是再说可是今天就跟着阿翁会家去,我让别人照顾”
见黎歌已经有些生气,寒花只能强忍着难过去给她打盆水。
一炷香过后,黎帆才带着御医过来,彼时黎歌这边的已经被寒花清理干净又点了香掩盖住了这屋子里血腥味
她拿着帕子捂着嘴咳嗽着,配合的将手放到脉枕上,寒花给她在手腕处放了一条帕子,御医伸出三根手指给她把脉,大家得目光都注视着他
良久他才拿开对着黎帆说,“黎太史不必担忧过度,这几天虽是开春外边却也格外寒冷的,许是受了寒的缘故,以后可得多穿点”
“是吗,那就好那就好”
“那若是娘娘没有其他吩咐,臣就先下去给娘娘抓药了”
“有劳周御医了,寒花送御医出去”
黎歌松了口气,上次黎歌晕倒寒花就叫了他过来,清醒后黎歌就告诉过他不许说出去,见黎帆还在这里她就不好意思问便让寒花带着他先下去。
黎帆还是很放不下心坐到黎歌床边说:“文殊奴,要不跟我回家吧!瞧着你在这每一天都好过啊,陛下他不好相与吧?”
“咳咳咳,不好相与又能如何,他如今得势我再怎么反抗和他叫板都没用,我也正好有此意想要回家,只是今天不太行,改明儿我病好些再跟他说去”
“有件事我想了想还是要跟你说一声,昨儿个陛下传我除了说修史册的事情,还有就是他准备要立你为后,我是知你不肯的已经明确回绝了,可是陛下他态度强硬,唉!我老了敌不过他,歌儿,这深宫中就犹如牢笼,此前有顺帝在我想你应当是开心的,可是现在顺帝不在了,新帝又是一个不好拿捏的主,往后的日子可如何是好啊!”
黎歌面上没有表露出任何愁丝,萧瑜要立自己为后实属在正常不过,她并未觉得意外,只道:“你我都知道他的性子,拿定了主意就算是有千百种道理说与他听也不会转意,由着他吧!”
“歌儿难道想待在这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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