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元刚从马车下来的头一日,一队人才走不到半天,就都被自己拖着歇在了一条小溪边,温元自己也万万没想到,走了半年多才磨出来的脚茧,不过是在徐府养了半个多月就完全消退,甚至变的比初次出门还滑嫩了。
才走不过半天的路程就能让她脚底生泡,再也走不动了。
温玉性看的是一阵心疼,赶忙把她抱上马车,让薛星穗小心的用针帮她把水泡挑破,又细细的敷上了一层药。
温元脚上的水泡刚处理好,听到外面有人下水的声音,就在马车里待不住了,这么好的晴空暖阳,他们又停在了风景绝佳的溪流边,就算她现在走路得薛星穗扶着,还一步一嘶嘶声的,也不愿辜负了这一刻。
温元自己是敢为了好风光不顾自己的死活,却把在水里和其他人一起围捕溪鱼的温玉性吓的够呛,他鱼也顾不得了,直接就上岸想再次把温元抱进马车厢里。
毫不夸张地说,现在的温元在她四哥眼里,那可是比瓷娃娃还脆弱的。
别说看她这么下地了,要不是碍于在行路途中多有不便,温玉性恐怕都想直接造个蚕丝软被窝,让她在里头一点磕碰都再遭不到才好。
不过相比于这样一遇到温元的事,就像这几年的岁是白添了,还如小时候一般毛毛躁躁的温玉性来说,温元自己就冷静的多了。
温元还没来得及开口,温玉性就先又急上了,“有什么事是不能在马车里说的,你别看这会名义上说是初秋,咱们现下是往北走,越走凉意就越重。你又腿脚不便的,还不老老实实好好养着,乱跑什么,这么不会爱惜自己,像是痛在别人身上一样。”
他说完就弯腰想把在草地上躺直了的温元横抱上马车里了,恨不得她往后的路程都在马车里待着,再别下来了才好。
温元早就想找个机会跟她这个疼妹入魔的哥哥好好聊聊了,现下正好。
温玉性想的不多,他就知道自己妹妹是温府里的五小姐。
有祖母、有爹娘、还有他们这些兄姐在前面护着,本就该是出门脚不沾地,百般骄养,千般惯纵着长大的。
那能像现在这样,赶路赶到脚底水泡都出来了,也没见喊一声痛,还觉得是自己耽误了大家的行程不好意思,她根本不用过这种日子。
温元当然知道温玉性现在的想法,但是之前的赶路早已让她有了经验,知道这样的水泡只会在前几天没适应的时候出现,只要做好包扎,慢慢的再走两天,这东西就会自己好了,并且后面也不太会出现了。
但如果自己真的听温玉性的话,在马车里养好前都脚不落地,那只会把它越养越娇,后头别说半天了,怕是多走两步就得又起泡,往后那么长的路就更别想自己走了,这结果不是温元想要的。
不过温元知道现在温玉性有多急切就有多担心和疼爱自己,所以为了全自己的小心思,温元并不急着去反驳他,只是在等温玉性屈腰下来准备抱她,重力全集中在上半身,脚下正是不稳的时候,看好时机一把把温玉性扯了下来。
这下溪边的草地上躺着的就变成两个人了,只不过是一个悠闲自在,一个惊魂未定。
温玉性原先再急,被温元这么一通拉下来,脸朝上地看着天上似乎不会变动的云彩,鼻间充斥着被自己刚刚砸出来青草香,突然就跟着安静下来了。
温元还是没有急着开口,她觉得在秋日里就该有这么一回,什么都不做什么也不说,就躺在草地上,被秋日里独有的凉风吹的昏昏欲睡的时光,这才不算辜负了时光。
“哥哥,春天我跟着师父他们从圆月出发,有幸看到了百姓从春耕到秋收,还跟师父他们帮沿途不少百姓收割过,换了不少斋饭。”说着说着温元好像又能想到那时的情形了,她坐了起来,嘴角也不知不觉地往上扬了起来。
“哥哥知道我站在稻田里拿着弯刀割向那沉甸甸垂下来的稻穗时想的是什么吗?我一点都不觉得辛苦,甚至还很开心。因为我知道这好收成里面有朝廷的功劳,而首先发现了蚯蚓肥的我好像也有一份小功劳了。在忙着收割的每一个百姓脸上都挂满了笑容,他们中的很多人都不认识我,但是我一想到他们脸上的笑容是有我的一份努力在的,心里就像吃了蜜糖一样甜。”说到这里,温玉性也坐了起来,把头侧向温元,听的更认真了,温元也没有停。
“还有哥哥别看我们带的药箱小小的,好像装不了什么东西,这一年里我们可靠着它帮了不少人呢,小到咳嗽发热,大到骨折湿痛,很多都是我和师兄看好的。”
“师父只有在我们遇到大病束手无策的时候才会出山,可多人夸我和师兄厉害了呢。哥哥,圆圆现在已经变得很厉害了,不像以前一样只会撒娇,不过圆圆还想变的更厉害,想变成话本里能造福别人的人,不想只当哥哥们臂膀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贵小姐。”说完温元很认真地看着温玉性的眼睛,像在表明自己的决心。
“原来在哥哥不知道的时候,圆圆已经变得这么厉害了,比哥哥还要厉害。”温玉性不是没听过徐家兄弟私下对温元的赞不绝口。
但他还是习惯性的把温元当成需要呵护、娇惯的妹妹,这会听了温元这么大一段剖白,终于也意识到自己妹妹不是适合困在方寸宅院、隔绝一切风雨的人了,她可以走的更远,做的更多,不会被区区几颗水泡阻碍她前进的脚步。
温玉性的语气听着有些低落,好像在高兴自己的妹妹长大了的同时又可惜她长的太快了。
温元适时挽住了他的手臂,撒娇似地说:“可是我再厉害也还是哥哥的圆圆呀,什么时候都有哥哥保护着的圆圆,哥哥可不能说看圆圆长大了,以后就只疼嫂子不疼圆圆了,不然我就跟祖母他们告哥哥的状。”
“哥哥也是圆圆永远的哥哥,不过圆圆这么厉害,哥哥也要更厉害才行,可不能落了我们圆圆太多,不然大哥他们肯定要笑话我了。”说完温玉性站起身,拍掉身上的草屑,往他们烤鱼的地方走,背影看起来更坚定了。
如今儿时的玩伴散落四处,温玉章在朝中因为稻谷增收的事被升到了从五品的翰林院侍读兼起居郎,温玉律也中了举人只等下次下场一飞冲天,谢霄时更不必说了,年纪轻轻的就被册封为将军,温经悦和温元也有了自己的路。
温玉性要想不被落下,自是要快马加鞭才行。
那次谈话之后没多久,温元就和温玉性分开走了,本来温玉性跟着他们一起出发,就是想在路上让温元他们有个方便,让他们时不时在马车上歇歇脚。
但是谈话时温元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马车是不会再坐的了,不然就跟他们出发时的初衷背道了。
既然温元他们选择了走路,温玉性的商队又都骑着马,温元总不能让他们十几人一直这么陪着自己慢悠悠地走,所以分开就成了必然趋势。
不过途中有好几处温玉性都停下来又陪了他们一段时间,还让人回头给温元送过一封信,说他沿路也看到了迟收的黄灿灿的麦田还有农民脸上的笑容。
在温元和温玉性他们都往云边去的时候,有一支官队也从圆月快马往云边去了。
领头的是闻文川。
单于王庭里,单于俱几十年的苦心经营,几年才打下的两个城池,眼看只剩一个云边就能跃到他们祖辈心心念念的草原了。
没想到如今尽失,军将死伤惨重不说,联盟国也全都掉头自保去了,现在的单于联军已经成了历史。
单于俱一听到这个消息当场吐血昏迷,但是他还不敢死。
这几年的战争已经耗光了单于国的粮食和军备,要是任由情况这么恶化下去,过不了几个冬,单于王朝就要成为一把黄沙了。
所以他拖着病体,含恨写了一封降书,希望此举能给已经千疮百孔的单于带来一丝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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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第一章 到现在,大家都长大啦。虽然可能因为文笔有限,写的不是那么好,但是他们在我心里,确确实实从一个个小豆丁长成了能护佑别人的参天大树,回头想想真的很多感慨!!!
还有,下章一定见面,我保证!!!
第90章 达云边赴格桑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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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元一行人步行自然比不上闻文川他们的快马,温元到云边的时候已经是秋末,再晚一些就该下雪了。
而闻文川他们已经到了一个多月了,这会由谢随宴等人护送到了单于王庭。
大启作为战胜方,原本是不需要走这一趟的,只需在圆月皇宫里等着单于王庭的使者带着降书和赔礼上门就好。
可谁叫现在单于俱躺在床上不能动,单于明光在一线天被砸伤的手臂也不能动弹,剩下一个能理事的单于明揽半步都不敢离开单于。
不然他前脚一走,单于王庭后脚可能就跟着改姓了。
除此之外嘉正帝也有他的考量,虽然现在的单于王朝损失惨重,无力东山再起。
但是周边各国可还有余力,虽说蜉蝣难以撼树,可大象也不喜欢总有蚂蚁在脚边啃咬。
所以嘉正帝想利用这个机会,用怀柔政策软化单于王朝,使之心甘情愿归顺。
就算一时没法实现,也能让单于王朝周边小国看看大启对归顺国的态度。如果归顺也能吃饱睡暖,总有人不会想拼命的。
温元他们选择在云边一家客栈落脚,而这时候的温玉性人已经在落鹿了,又比他们快一步。
不过他知道温元几人带的衣物不多,早早准备好了厚实衣物留在客栈给他们一行人。
到云边的第二天,温元谁都没带,穿了一件边镶白狐毛、绣白兔捧胡萝卜图的红斗篷,自己在客栈找掌柜订了一辆马车,往城外军营驻地去了。
在备衣服这一方面,温玉性就没有徐京华细心,幸好他只有给温元备的衣物上有镶保暖皮毛,其他人的没有,不然悬曜师徒又要重新买过。
军营重地,守备深严,车夫不敢把温元送到门口,怕被人抓着盘问,在离营地一里外就把温元放了下来,给她指了路就回去了。
温元下了马车,缓了缓紧张的情绪这才抬脚往军营方向去,路上想着要怎么样才能应付得过盘问成功进入军营,不知道报谢随宴和谢霄时谁的名头更好用些。
等到军营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快被冻僵硬了,营外一圈全被尖锐的木刺围了起来,门口有穿着甲胄的士兵把守,还有几人一队的士兵巡守。
温元忐忑地走向军营门口,生怕自己被当作细作敌人叉起来。
安全到守门士兵面前之后还没开口,守门的士兵就自动给她让出了一条路,好像他们都认识她似的。
温元一头雾水的往里走,还遇到好几个好心人给她指路,让她找谢小将军的话就往后面的营帐里去找。
还说什么谢小将军的营帐最好认了,门口挂满了花的就是,边说边笑,搞得温元越发迷惑,这军营里的人怎么都怪怪的?
可温元并没有在挂满了花的营帐里找到谢霄时,她又被一个叫赢升的人带出军营,来到了营外一片广阔但光秃的草原上。
这个叫赢升的人就更奇怪了,一路上就只看着她笑,温元问他话的时候,赢升就装起了哑巴。
不过温元很快就顾不得探究赢升的奇怪表现了,因为她看到了躺在一片格桑花丛中,嘴上叼着一支红格桑,怀里还躺着一束格桑,眯着眼睛显然是在酣睡的谢霄时。
他变得跟温元记忆里完全不一样了,以前的温元虽然老爱跟在谢霄时后面叫哥哥,可实际上她有着比谢霄时还大十几岁的灵魂,所以心里其实是一直把谢霄时当一个可爱的邻家弟弟看的。
但是眼下,温元心目中属于谢霄时邻家弟弟的形象,已经被这个初具男人体魄的谢霄时击溃了,看到现在的谢霄时,温元不知为何有些不敢开口叫人了。
就在温元踌躇不定时,躺在草地上的谢霄时似有所感突然睁开了眼睛,那双明亮星目就这么撞进了温元的眼眸,温元胸腔里的心跳突然就加速了起来,像是不受控制乱撞的小鹿。
谢霄时只睁开了眼,人还躺在已经开始枯黄的草上没有动。
像这样有温元的场景,谢霄时已经在梦里梦过很多次了,次次睁开眼都是一场空。
所以这次他没有乱动,贪婪地看着这个只有在梦里才能出现的身影,生怕一个翻身动弹美梦又被打碎了。
今日这梦比以往的都要真实,连温元被风吹起来的头发丝都很清晰。
而且这身红斗篷真是好看,衬的温元的脸愈发白皙,吹弹可破。就是小脸红红的,不知道是不是被风吹的,嘴唇也有些发紫。
她看起来很冷。
很冷?谢霄时突然一个打滚从草地上起来,今日这梦怕不是真实过头了。
直到一旁本来在低头无情啃食花草的东曦既明发现了温元,它立即舍下了到嘴的沃草,脚下带风似的奔到温元的跟前。
一点没有在战场上威风凛凛的样子,用它那温软湿润的鼻头轻轻顶蹭着温元,毫不掩饰地撒娇,并且在认真等着温元的回应。
温元没料到自己专为谢霄时而来的这一程,谢霄时还没反应过来,他的马反而抢了个先。
这么多年未见,东曦既明还没忘记自己,并且对自己的亲昵程度和在圆月城时一模一样,这让温元觉得很惊喜。
为了回报东曦既明的热情,温元也毫不吝啬的释放自己对他的喜爱,用自己的鼻子去贴东曦既明的鼻子。
那有些像茧子扎人却又很暖乎的触感让温元和东曦既明玩的不亦乐乎,从而忽视了一旁谢霄时逐渐回神,却依然聚焦在她身上的眼神。
等到温元从东曦既明的鼻子上收回自己的鼻子,准备歇口气时。才发现不知道谢霄时什么时候已经从早地上起来,站在她的身侧了,把没反应过来的温元吓了好大一跳。
谢霄时只看着她没有说话,温元也不太自在地摸着东曦既明还在拱个不停的鼻子,想借机掩饰自己有些颤抖的手。
谢霄时看着突然伸手一把抓住温元缩的手,冷跟冰块没两样,还在微微颤抖。
而且温元的的牙关咬的很紧,小脸也在跟着微颤。草原上没有遮挡,秋末的风已经很冷了。
“圆圆?”谢霄时试探着开口,之前梦里的温元从出现到消失,从来没有开过口。
“嗯。”温元觉得自己只说这么一个人很生疏,可她已经被冻的说不出多一个字了。
一向以冷静自持的谢霄时见状,抱着温元一跃上马,把她护在怀里,一路狂奔回了营。
这行为惊掉了营里一众人的下巴,他们的将军可太野了,根本没把他们这些人放在眼里呀!
谢霄时是不怕,可是温元羞得一整天都不敢出帐篷。
云边在大启的西北,海市在大启的正东,圆月作为大启的经济、政治中心自然是在大启的中间,又因形似中秋满月,故名圆月。
作为大启的心脏,圆月被周边无数城池簇拥在怀,当初之所以把这里定位国都,除了觉得圆月形似圆满寓意好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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