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位的萧行昭神色跟着凝重了起来,原先斜倚着的身子也跟着坐直了,“苏爱卿有事直言,何必如此大阵仗?”
“臣恳请陛下重查四年前的洪灾事件,还地下的冤魂们一个公道。”苏沉说完又是一个响头,额上的伤看起来更加令人触目惊心,“这身官袍臣可以不要,臣只要一个真相和公道。”
啪的一声,又是一声巨响,原先站在边上不知所措的苏利胜也跟着跪了下来,“臣也想要一个公道,新宅子还有那么多的赏赐臣也不要了,还望陛下成全。”
苏沉和苏利胜两人这话,就像是晴天霹雳,一下子把在场的人都劈傻了,有些刚升上来不久的人不了解事情的起末,只见周围的人都低着头不说话,便也跟着做,一下子殿内居然人人都在无声的进行着一场比比谁的头更低的比赛。
“两位爱卿何意?当年的事罪魁祸首已伏诛,还有什么地方需要重查的,值得两位爱卿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回陛下,臣和苏将军就是当年的受害人之一,得上天垂怜才能勉强活下来,参军报国,今日才有机会跪在这殿里。”
苏沉额头上的伤更严重了,鲜红的血像蛛网一样从额头流下,看起来就如地下爬出来讨债的恶鬼一般,吓的有些人衣脚都捏皱了。
“可是臣的家人、邻里还有村人,他们都没能熬住,一个个在臣面前倒下了。这么多年,只要闭上眼,我就能看到他们出现在臣面前,他们想让臣替他们讨个公道,当年之事绝不是宫里一个太监还有几个地方小官能做到的,还请陛下明查。”说完又是一个响头。
“那便查,朕说了必如爱卿所愿。”
“谢陛下。”
苏沉被黑暗笼罩包围了四年,这一次终于见到有一道光刺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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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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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旧案重提人心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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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明庆宫里的发生的事没出半日,就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出了宫墙,落在了圆月城的各处。
除了当时在明庆宫里的人,外面最先收到消息的是温玉章,身为刑部的官员,重查旧案这事他逃不掉。
一下朝,温玉章就想往谢府赶,这事谢霄时当场在场,又是他手底下的将士提出来的,找他准没错。
他没想到刚出宫门,就看到宫门口停了一辆马车,看样子停了有一会了,拉车的马儿都等到无趣,在左右晃悠着打发时间了。
赶马车的人很眼熟,从马车里探出头来的小厮更眼熟,“温公子,殿下和小侯爷已经在聚英阁等您了,还请上车跟小的来。”
宫门口不是说话的好地方,温玉章环顾四周,发现没人注意到这里,三两下就迈上马车,把车帘子放下,遮挡的严严实实的。
“这风口浪尖的,你家主子怎么还敢派你过来,没有别的人可用了吗?”
恒宿是萧执林身边的老人了,傻子都知道他代表的是谁,本来前几年萧执林押运粮草到云边的差事办的不错,得了圣上的几次夸奖就已经碍了有些人的眼。
要是这档口被人看到私下跟谢霄时和温玉章有联系,明天还说不准被编排个什么罪名被呈到陛下跟前呢,想到这里,平时再好脾气的温玉章也难免有些生气。
“公子见谅,殿下说了,要换旁人有马车有车夫也算是礼数周到了,但公子不是旁人,殿下和属下肯定是要来一个的。”
“罢了,也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毛病。”
拉车的是上好的宝马,萧执林磨了谢霄时好几个月才从他手里磨过来的,就算是在野外的颠簸泥路也能一日千里,更别说现在在城内的青石板路了,两人很快就到了聚英楼东门门口。
“公子请跟小的来。”
恒宿把温玉章带到聚英楼三楼的荟萃阁之后,欠身就退下了。
恒宿坐再外厅,他一进来谢英就已经驾轻就熟的走到窗边,抱着他那把宝贝剑立在隐蔽的窗侧,一双鹰眼忙着四处扫射,一点余光都懒得分给恒宿。
“唉……”恒宿见状也没上前讨人嫌,只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跟着面向房门在厅堂的桌前坐下了。
“今日可是有好茶好点心,阿玉你快来。”温玉章人从厅堂往内室去,抬起的手还没来得及把珠帘撩开,萧执林就已经等不及起身走过来了。
“什么好东西值得你这般吹嘘,那我倒真要认真品品了。”
温玉章是习惯了萧执林动不动就大惊小怪的,但是珠帘一掀,只见里面的谢霄时面前也空了几个碟子,面前的茶壶也空了大半,终于开始信今日这茶点确实非比寻常了。
温玉章嫌萧执林聒噪,在谢霄时的旁边坐下了,当了一日的差,到这时也难免口干咽燥,自己动手倒了一壶茶,正想拈一块花糕作陪。
可温玉章手刚往前伸,本来摆的不远的糕点被谢霄时往他的方向一拉,顿时到了温玉章够不着的地方。
“……”
“阿玉你看谢一小气的,你吃我这的,保准比他面前的更好吃。”
萧执林说完把面前那几碟糕点都往温玉章面前推了推,见温玉章拈见一块放进嘴里之后,又把他面前空了的茶杯续上了。
“这茶和点心不是这楼里的吧,像是浮山寺里的野茶,花糕也添了山里的野蜜。”
“可不是,这两样东西可都是抢手货,也就谢一回来,小圆子才舍得从手里漏一点出来,往日里我去讨,可没成功过。”
“好了,这茶喝了,点心也吃了,谁能跟我说说今日明庆宫里是个什么情况?”
温玉章话头一转,萧执林也收起了他插科打诨的神色,跟着认真起来了。
谢霄时是不用说的,要单看他脸色的话,那无论何时都肯定正经的像是在朝堂之上回话一样。
当然,如果这会他没有把面前碟子里剩的两块糕点一起送进嘴里的话,就更具说服力了。
“……”萧执林对温元手里出的东西对他表弟的吸引力认知又高了一层楼。
“今日之前,我只知苏沉来历不简单,却不知他是湖心州水患的受害者。”想到这里,谢霄时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那这么多年他藏的够深,也挺能忍的,要知道换之前任何一个时候重提这事,怕都是不了了之,唯独今日,陛下金口玉言,这事谁也不敢糊弄了。”
温玉章是在场唯一一个没跟苏沉、苏利胜打过交道的人,只在大军回城日在五味楼遥遥看了一眼,并不了解他们的为人。
如今回想起苏沉那时冷的跟谢一没两样的脸色,心道是个能做出这种事的,只是当时在他旁边那个看起来傻乎乎的苏利胜居然也在大殿上跟苏沉一起请命,这是温玉章没想到的。
“这事要真是他自己想讨一个公道还好说,毕竟当时大家都知道这事不简单,只是遇上云边有难,戴奇珍和李明德二人又被推出来当了替死鬼,这案才匆匆被结了,现在要想重查也不是难事,最怕是有人想借这旧事兴风作浪。”
萧执林一想到现在苏沉可不只是一个人了,就算能抛开跟他好到能穿一条裤子的苏利胜,单是苏沉自己手里就领了几千人马,现在重提的又是湖州水患,当时的难民如今可十有八九都在圆月附近扎根了。
最怕到时候苏沉振臂一呼,应者云集,何况苏利胜那习性,真的能把他跟苏沉分开另论吗?
“苏沉这个人我了解,不是轻易会被人拿捏的性子,此事多半是出自他本意。”
“那依你看,这事我们该如何应付?”
“父皇既在殿上委派了温叔全权负责此事,谢一和我从旁协助,那我们目前能做的就只有见机行事了。”
“林啸已经派人去查了,想必很快就会有消息。”
“既如此,我们何需在此杞人忧天,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萧执林说完拿起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愣是把茶喝出了酒的豪气。
“恒宿,让小二送酒上来。”
“是,殿下。”
恒宿出去传完话没一会,荟萃阁的房门就被敲响了,开门的还是恒宿。
这种小事别想谢英会沾手,他生来就只会打架和杀人,要是现在在这里的是林啸,那恒宿能聊的可就多了。
“公子,这是我家客栈新来的桃花酿,香醇而不醉人,还望公子喜欢。”小二说完把提的两坛酒放到厅堂的桌子上了,“还有这是新添的酒菜,公子们慢用,小的先行告退了。”
“这时候的桃花酿,咱们今天真是有口福了。”萧执林说着饮了一杯,“酒不错,但比起小园子酿的,还是差了些。
等到外厅里恒宿面前的糕点少了一半的时候,内室里谢霄时几人酒也喝到了尾声。
”谢一终于回来了,今日酒不够,下次我们到温府去逮小圆子,把她的库存都给哄出来,到时候才算尽兴呢,今日时候不早了,咱们就先到这里吧。”
桃花酿正如店小二送上来时所说,是香而不醉人的,是以现在一坛酒见了酒,喝的最多的萧执林意识依然清醒。
“回府正好看看大理寺里送来的卷宗,看看能不能找出点什么来,总不能光让温叔和谢一出力,我坐享其成吧?”
三人中本就是萧执林性子较为跳脱,时不时就拉着其余二人出来陪同喝酒找乐子,难得这回萧执林有上进之心,先开口说要回去看卷宗,其余二人乐见其成,自不会阻拦。
出了聚英楼的门,三人同行了片刻,才分道而行。
谢霄时刚到定国侯府,等在门口的林啸就迎了上来:“世子,两位苏将军来了,如今和侯爷正在议事厅,让世子回来就过去。”
“知道了,你们不必跟。”
“大哥,怎么今日下值这么晚,我看三哥也还没回来。”
温玉章走到留春园的时候,正碰上温元和温经悦两人在凉亭里对坐,面前摆的正是刚才萧执林念叨着的桃花酿还有各式糕点,看起来好不惬意。
“怎么今日这么有兴致,总不是专程坐在这里等我的吧?”温玉章原先准备回院的脚尖一转,换了方向踏上了上凉亭的台阶,嘴上还不忘调侃道。
“禀大少爷,小姐他们是在等天现异象呢,刚才派人去请大少爷和西院里的小姐少爷,都扑了个空,正说着呢,您就回来了。”
薛星穗见温玉章落了座,也不双手撑着腮帮子发呆了,站起来绕过去帮他添了茶。
“不要茶,给我拿个大杯来,今晚这案上的桃花酿都是我的。”
温玉章刚喝了两口薛星穗倒的君山银针,突然觉得平日里再好的茶现在喝着没味道了,转了转手上秀气的汝窑天青莲瓣盏,也觉得太小了些,还不如大碗。
留春园和咸宜院离的近,咸宜院里又什么好东西都有,所以薛星穗很快就带着一个汝窑清釉冰裂纹碗回来了。
淡粉色的桃花酿往里一倒,原先看着不清楚的裂纹就像被酒唤醒了一样,随着酒漫过的地方一点一点清晰起来,一纹接一纹,让人仿佛还能听到它出窑时像冰裂一样清脆悦耳的声音。
温玉章拿着碗,走到了凉亭的白玉栏杆处,把酒碗伸出亭子,看盈满了清酒的碗把白玉盘盛进里面,风来吹的一晃一晃的,好不动人。
“都在这守大半天了,也没见天有什么异象,这不就是月朗风清,满眼清辉吗?”他说着把酒拿回来,仰头一饮而尽,“小妹你又是从哪听来的假消息?”
“师父说的呀,师兄也在场,他还点头了来着,还说什么出家人不打诳语,在这等着骗我呢。”温元说着不免生出些被骗了的懊恼,恶狠狠地咬了一口马蹄千层糕,“不过这天也好,明月朗朗,乾坤也朗朗呀!!!”
温玉章听到温元这指向明显的话,猛的一回头,却只见她又跟手里的马蹄千层糕较起了劲来,仿佛刚才的话真的只是无心之举,无奈地暗叹了口气,心里想着凡事要真能如这明月朗朗,满是清辉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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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迷雾重重道路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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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庆宫庆功宴后,温清和带着大理寺上上下下连忙了三天,和在殿上被指名的萧执林和谢霄时一起,也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欸,你说奇不奇怪,这几天我们都把库房里的卷宗翻到锃亮了,可里面就没几卷关于我们要查的事的。”
“可不是嘛,就像是被什么人专门藏起来了似的……”
“更怪的是这几年,年年都安排有人整理旧卷宗,这事竟无一人上报,就像是大家都看不见一样。”
“你可别说了,越说越瘆人,我们赶紧把找到的东西整理好拿出去吧,这地方我是一刻也不想多待了,阴森森的。”
门外谢霄时和萧执林听到这,知道后面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对看一眼,默契地一起收回就要跨过门槛的脚,悄无声息地从库房离开了。
“我有想过这事隔了这么多年要重查起来不容易,没想到这么不容易。”萧执林走着走着,看路边的墙都不顺眼了,一脚过去,墙上的红灰应声而落,跟着出现了一个靴印子,等会不知道又要劳几个小厮丫鬟忙活了。
“大理寺这么多年没换过几个人,就是温叔当年避嫌被停了职务,闻阁老顶了几个月,旧人旧事,费点时间而已。”
谢霄时说着话的同时不动声色地往萧执林旁边挪了几步,像是不想跟无能狂怒到只能踢墙的人多扯上什么关系一样。
“你说的不无道理,大理寺这些年也没走过水,东西肯定还在,只是被藏起来了,找到是迟早的事。”他说着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小时候我们没少往这边来,我怎么记得大理寺里好像不止一个库房?”
萧执林这么一提,谢霄时也想起来了,“还有个旧库房,前几年好像因为破小被弃置了,如今没什么人去。”
“没人去呀,没人去就对了,没人去肯定是个藏东西的好地方,咱们去瞧瞧?”
旧库房就在如今库房往东五六百米的位置,算不上远,萧执林走在去的路上时,步伐都变得轻快起来,他觉得自己现在已经站在真相的大门口了,只需轻手推开,眼前所有的困境都能迎刃而解,神情不免有些飞扬,“一会摸好路之后,咱们就回来找温叔拿钥匙,我有种直觉,那里面一定有我们想要的东西。
谢霄时没有开口反驳,任由萧执林一路都沉浸在自己成了破案神手的美梦中。
“这地方确实没什么人来,看这门锁上的灰积了得有几层厚了。”萧执林说着就上手了,只见他原本干净白皙的指尖只放在门锁上轻轻一抹,马上就变得漆黑。
“欸,你来看……”萧执林举着自己的小黑手,扭头想邀功,却发现开始时跟他只有两拳距离的谢霄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默默把这个距离拉到了现在的一人远。
“你怎么站那么远,那么远能看见什么?”他说着就想往谢霄时旁边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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