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司怀露出点无奈的神情:“不是骗你,是为防一防杨名芳。”
算的好尽,这样做基本上是除了手下谁也没信任过吧?
中途王羽仁送来一本账簿样的东西,邱静岁看见陆司怀捧着它看得专注,看了一会儿,眼神微动:“对不上……”
因为天太晚了,邱静岁借口告辞离开。
再次来到陈家,这次陆司怀带了足够的人手,这些人能把陈家翻个三遍都绰绰有余,可是,没有,他们还是没有查到任何可疑的线索。
也是,如果这么容易找到,那人怎么会至今还留在蒙山。
真是奇了怪了,如果不在陈家,那天书又在哪?
在搜检陈家的同时,其实陆司怀也派了不少人手去慢慢清理塌方的矿井。就在对天书一筹莫展之际,矿井那边却传来了点不同寻常的消息。
“清理完后,那头接着一间密室?”邱静岁重复了一遍王羽仁的话,已经意识到了这件事说不定跟陈家有关。
但是陆司怀过去的时候却让邱静岁留下来,邱静岁怕万一有事自己没有武功会拖累他们,也就老老实实留了下来。但是段山坚持要求跟去,陆司怀也没有阻止他。
忐忑不安地在县衙等了许久,邱静岁为了缓解压抑的情绪,在院子里散步分散注意力。
院门外几次闪过鬼鬼祟祟的人影,邱静岁皱眉喊:“谁在那里?”
没人出来。
她装模作样地要回屋,却在转过树影的时候,扭头就往院门口跑,果然逮到了正要探头去看的一个小丫鬟和她背后的……
“杨小姐?”邱静岁惊讶出声。 眼前有些无措的姑娘不是杨盈夏又是谁。
“姐姐。”杨盈夏很快平静下来,她向邱静岁行了一礼,试探着问,“大人在吗?”
邱静岁不说在也不说不在,反问:“杨小姐找大人有何贵干?”
不咸不淡的语气,将杨盈夏噎了一下,但是,邱静岁毕竟是陆钦差的贴身侍女,必要以礼相待给她留下个好印象才是。
“只是……想问一下大人何时启程,盈夏有份临别赠礼想要送给大人。”杨小姐羞红了脸,说道。
“对公事大人自有安排,哪里是我这种侍女能知道的呢?”邱静岁微微一笑,“我得去擦洗了,杨小姐慢走。”
说完,也不去看两人的反应,自己回了屋。
她静下心,拿出画板画笔,专心练习着画作。
唔,炭笔有些不够了,等回去得多制些。
回去……想到这里,邱静岁止不住地感到恐惧。
相比起在外奔波却无拘无束的生活,那个被礼法教条规矩起来的京城,竟然变的那么压抑,更何况还有接连不断的暗杀事件。
自从上次做了一个太川郡主的梦,邱静岁再也没有做过其他人的梦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一次涉及到的女子地位不凡,即便是皇帝也不能轻易下手,想要做的不露痕迹,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去谋划。
“啪”,本来画得好好的,炭笔突然从笔尖处断裂,邱静岁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门外喊声、脚步声响起,邱静岁飞快起身去打开了门,绕去院子里面,却发现陆司怀等人回来是回来了,但是除了陆司怀和王羽仁,其他人多半都是被抬回来的,追霄和飞蜓这两个武功高强的家伙居然也在内。
“怎么了……这是。”邱静岁扑到被抬回来的雪薇身边,忙问。
雪薇脸上苍白一片,嘴唇都没了血色,她的左手一直捂着右胸口,一脸痛苦。
“遇到了……一个蒙面人,他武功很高……咳咳……”雪薇断断续续地说着,明显力气根本不足以支撑她完整地讲述今天的经历。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先好好休息。”邱静岁跑去拿药箱,看这么多人受伤,估计没人能顾得上雪薇,还是自己照顾方便些。
刚被抬回屋,雪薇就昏了过去,邱静岁照顾了她一整夜,只在天亮前才微微眯了一会儿。结果次日一醒来就收到王羽仁传信说要启程回京。
“带着三个伤员怎么走?”邱静岁惊讶地问。
“总之,听大人的就是。”王羽仁却不欲多说。
“好吧。”
总之,不管怎么样,在安排好专人押送白存礼等罪犯回京后,陆司怀带着手下踏上了归途。
邱静岁坐在后一辆马车上照顾着昏迷不醒的雪薇,对这么仓促的安排满肚子疑问。
看着马车行路越来越偏僻,邱静岁知道他们又要再一次选择避人耳目的走法了。
等到一行人在最近的一处山野间找到租借暂住的地方,才能稍稍喘息一口气。
追霄二人和雪薇被好好地安置在房间内。邱静岁点了一下银钱和药品,存量不多,便想着去问问陆司怀抽空去城里买点物资备用。
可是等她去找陆司怀的时候,却看见对方像是追霄几人一样紧紧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一动未动。
“怎么会这样?”邱静岁吓了一大跳,“从蒙山县衙走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邱静岁回忆了一下,没错啊,当时陆司怀步伐矫健、举止自若,特别得体地应付了杨名芳的连声不绝的拍马屁和杨小姐基本上遮掩不住的示好,然后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怎么也不像是身体不佳的模样,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
王羽仁叹了口气,跟她出去说话。
带上门,王羽仁轻声讲述了那天的事情。
他们几个人上山后,矿井里面其实还没有被完全清理出来,又忙活了至少三个多时辰才完事儿。
因为陆司怀身份特殊,怕发生意外,是追霄和飞蜓两人先下去的,但是没过多久里面就传来了明显的打斗声,守在矿井口的王羽仁、雪薇听见追霄在呼救,立刻下了矿井里面,而陆司怀却转身朝后山的山脚掠去。
陆司怀和雪薇下去的时候艰难行至尽头,发现追霄和飞蜓已经面无人色地倒在了地上。
面前一间用石头砌成的密室里面,赫然摆着一架藏书,但是书架已经被带倒在地,书籍散落一地,上面留着不知何人的脚印子。
雪薇刚要上前一步,却被王羽仁拦了回来,他已经察觉到密室里一定藏着一个人,只是敌在暗他们在明,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毕竟传说此人武功高强,陆大人可能去另外一个入口堵人了,等他赶到后,两个方向一起发力夹击会更有胜算。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等的时间太长,这个人察觉到了不对劲,他一身短打劲装,蒙着面,骤然从密室中现身,出其不意地朝陆司怀和雪薇招呼过来,出手就是杀招,想要强行突破。
那人出手固然十分凌厉,然而虽然雪薇的武功稍低一点,差不多只交了四五招便被击倒在地,但是王羽仁可也算是一把好手,硬是勉力支撑到陆司怀到来才退出矿井,准备来个守株待兔。
陆司怀的武功就更高了,硬逼得对方出了矿井,来到开阔的地上缠斗。
王羽仁和其他随从但凡是会两手的都上来相帮,但是其他人哪里是对手,一招就被制服真不是夸张话。
最后只剩下陆司怀和王羽仁还有余力。
但是人多的好处也很明显,即便那些人不是蒙面人的对手,却肯定会让他花费时间和招数来对付,难免有几分乱。
结果这一乱,日头照下,他怀中揣的一本书可就现了形。
目标出现,陆司怀立刻不再拖延,剑光快得几乎能闪花人的眼睛,且剑剑留人,剑剑致命。
蒙面人想走却走不了。
最后他用尽内力朝陆司怀击了一掌,这一掌陆司怀硬生生接了下来,却是靠着这接近的机会将他怀中的书一手夺过,顺便还刺了对方一剑。
但他自己受这一掌,也是受伤非常严重,可是陆司怀毅力惊人。凭着毅力,面上却是完全看不出来。
当时王羽仁都被骗了过去。
蒙面人见书被夺走,双目赤红,即便被血浸染满了前胸和后背,即便眼下已经自身难保,却仍要挣扎着上前夺过。
王羽仁想活捉他,却被一只冷箭逼退闪避,等他再转过身,就看见那个曾经在船上见过面的青竹,用罕有人敌的轻功来到蒙面人跟前,将他带走了。
不是没有去追,但是到处都没有他们的身影。
而陆司怀也适时下令打道回府,连夜又审问了白存礼一次,第二天等邱静岁一醒来便让王羽仁通知她启程回京。
在路上王羽仁才渐渐察觉出不对劲,在陆司怀的指示下找了这个地方暂时休养。
“那,他的伤严不严重?”邱静岁担心地问。
“普通人挨这一掌必死无疑,多亏大人用内力护住心肺,只是那人的武功绝非等闲,所以我也不好说。”
“我去请郎中?”邱静岁茫然地着急。
“不行,大人之所以装作没事,就是怕那人不死心,如果大人没事,他忌惮着,在没有足够的实力前才不会乱来。”
“那……”邱静岁无力,“只能这样休养?”
“嗯,我照顾追霄和飞蜓,邱小姐照顾大人和雪薇,我会定期给他们疗伤,不说别的,保住性命应该没问题。”
“好。”邱静岁点头,现在也只能这么办了。
不过……
“为什么是我照顾大人,这不合适吧?”邱静岁尴尬地问。
王羽仁义正辞严:“难道比起大人,您宁愿去照顾追霄和飞蜓?”
邱静岁很想说是,但是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因此只能默默走开了。
后来邱静岁才想到,为什么不能让王羽仁照顾三个男人,而她去照顾雪薇呢?
不过也就这么一想,王羽仁毕竟还要给他们疗伤,自己当然是能多分担一点多分担一点了。
邱静岁要遮掩着随时给众人采买王羽仁指名的成药,还要给两个病人擦手擦脚喂点稀饭,幸好陆司怀躺了两天就醒了,否则邱静岁可要纠结很多事情了。
虽然如此,但是陆司怀醒转的那一刻,邱静岁可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一时间竟然有点想哭。
她下意识地攥住了对方的手掌,嗫嚅着想说什么,却被对方反手紧紧握住了。
看着交握的两只手,邱静岁没有挣脱,反而更想哭了。这两天她看着陆司怀的脸,一丝生气也无,某些夜深人静的时刻,眼前人可能会离开人世的恐惧止不住地翻涌上来。
她止不住地回想两人糟糕的相遇,从功利到单纯的相处,冷脸、笑脸,信任、陪伴或是吵闹的日子。邱静岁第一次觉得眼睁睁看着一个同自己牵扯甚深的人死去实在是一件极度残忍的事情,她看着陆司怀的脸,只想求他睁开眼睛看看她,散发出一点生气就好。
她听到陆司怀沙哑地说:“我没事。”
顿了顿,又说:“别哭了。”
这次邱静岁却是笑着抹了一下脸:“高兴的。”
“扶我起来。”陆司怀又握了她的手一下,随即便放开来,从怀中拿出一本书。
可能是贴身照顾了这么两天,在邱静岁的意识里,陆司怀的病人身份压倒一切,她一点儿害羞的意思都没有,侧揽着将他扶着坐起来,又给他背后塞了个枕头,然后视线便不自觉地转移到他手上的那本书上。
“要不要,先去叫一下段先生……”邱静岁问。
“他看过了。”陆司怀说着把书递给了邱静岁。
邱静岁真的很想看出点不同寻常的模样来,但是光从外表看,这传说中的“天书”似乎跟市面上售卖的普通书籍没有任何区别。
掀开来,邱静岁慎之又慎地读了一段。她心中抱着疑惑,还以为是自己太紧张所以没有理解行文的意思,又返回去念了一遍,结果却是普普通通的一段史书记述而已。
“嗯?”邱静岁疑惑出声,她快速地往后翻阅,越翻越心凉,这这这,看起来真的是一本再正常不过的史书了。
不会吧?难道一群人折腾了这么久,到现在四个伤员躺床上去了都,结果就得来这么一本在书店里卖一两银子都嫌贵的史书?
邱静岁翻到最后一页看了一下,更心凉:还是只记录到前前朝的那种。
这种老古董……
邱静岁一激灵,就把想到的可能性说了出来:“不会是拿错了吧?”
趁现在赶紧掉头回去再找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陆司怀却否认道:“我们会错,但是他不会。”
是啊,那人如果真的是章家人,很有可能看过天书,怎么会拿错呢?
“这本书只有最后一页与前面不同,按照段先生的经历,或许他找的,也只是残页。”陆司怀缓了缓,才又说道。
邱静岁忙翻看比较了一下,果然,最后一页的纸张明显要旧,而且页边比上一张缩进去很多,像是裁过又重新装订的样子。
但这最后一页记述的内容实在是平平无奇,不过是讲了衍朝末年,皇帝为宠妃某某某所迷,信重奸臣某某某,逐渐不理朝政,谁料奸臣叛国投敌,从内部瓦解了国家的根基,最终灭亡。
衍朝末年基本上汇集了每个朝代玩完儿的要素,不被灭才怪。
实话说,起码从上面记录的内容来看,邱静岁完全看不出任何奇怪的地方。
于是她只好虚心求教,谁知道陆司怀却也没有定论,只是又说了一句:“之前都是人物纪传,最后一页却是按年编写。”
邱静岁再再回去比较着看,果然如此,前面都是纪传体写得好好的,后面却是编年体。
但是这也只能说确实如陆司怀猜测的那样,最后一张根本不属于这本书,其他的却没有更多了。
会不会,纸张经过特殊处理呢?
第64章
邱静岁想到一些特殊的纸张处理方法, 她试了用水粘湿或者用火烤纸张的一角,却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如果说需要用特殊液体才能有隐藏内容显现的话, 她上辈子又不是学化学的,这种工作实在是太难为她了。
多番折腾无果, 众人皆死心, 陆司怀将天书收了起来。
四人伤的都不轻,伤筋动骨至少还要休息百天, 他们只好在这个偏僻的几间小屋里面暂时住下来。
说起住处, 其实这是一位常住山野的猎户的居所,好心把自己的几间房子借给他们住,也并没有收一分钱,还时常给他们分一些猎物, 邱静岁想给他钱,那猎户也只摆摆手,说他自己也吃不完,有一回实在让得很了, 猎户不好意思地说有没有最便宜的首饰, 可以给他一件。
邱静岁就从包袱的角落里翻了一个不知什么时候带上的白铜戒指给了他。
猎户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因为整天上山打猎的, 风里来雨里去, 脸皮黑红黑红的,但只一双眼睛倒生的很大, 也有神, 倒不十分难看。
不知道为什么, 他几乎很少去村里,除了卖猎物或者山货也很少去镇上, 平日里也不见有人来寻他说话或怎么样。只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卖花女跟他来往较多,虽然现在寒冬腊月的,连个花杆子也看不见,但那采花女还是常回来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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