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有铅笔了,孟知尧目光亲切地打量这一套铅笔用具,笔径和毛笔笔管差不多,胶块大小和精致小点心一样:“我们小时候也管它叫擦擦。”
铅笔配木色草纸,很合适,她马上就收起来自制的竹笔和墨汁。
“铅笔粗细更好控制些,还能涂改。”一句话,就是好用,孟知尧想到了之前行走野外的徐相土,“钦天监应该也会很喜欢的。”
瞿万里酝酿地咳嗽两声:“还有一个东西,要给你看看。”
“什么……”接着,孟知尧猝不及防看到他从腰后抽出一把折叠伞,砰一声打开。
黑色的雨伞上,用金墨胶水粘出三个邪魅狷狂的巨大手写字——
我、爱、你。
啊啊啊!!!
孟知尧就像看见蟑螂一样毛骨悚然,离开坐凳,后退几步,手指恨不能把石桌扣碎:“快收起来啊。”
“哈哈哈哈哈!!”瞿万里对他这招十分满意,“感受到了吗?”
“感受到了。”
“能答应我了吗?”
“更不想了……”孟知尧左右看了看,还好都没有人靠近。
更不想了,瞿万里窃喜,那不就是有考虑过?像孟知尧这样果敢杀伐、封心锁爱的人,犹豫就是心动,心动就是喜欢!
这伞的布料就是用石油清胶造出来的那种,比油纸伞柔韧很多,而且更加耐用。
“还有布料吗?借我点。”
拿到料子的孟知尧又找到事情做了,因为皇宫不好操作,她选择了学院坊天工院操场。
很快就到了五月十五,皇帝的生辰算一个节日,名曰千秋节。
节日都有很大的排场,还要与民同乐,组织舞龙舞狮,焰火鞭炮,帝都整日整夜都会十分热闹。
白天的京兆城车水马龙,商贩们都准备今日大赚特赚。
学院坊里面,又是另一种热闹。
“落落落落……”
“让开让开——”
烈日当空,一只直径一米的降落伞自空中往地面上投下碗口大小的阴影。
因为查获了九祉城中的一大批人皮画,有真有伪,屠如和赵寻蹊一行人在湖边讨论人皮纸的鉴定,走到天工院的巷口被嘈杂的喧闹动静吸引。
里头实在叫嚷激烈,已经有不少其他学院的学子进去看热闹了。
“他们在做什么?”赵寻蹊拉过一个从学院出来的学徒。
这位学徒笑得合不拢嘴:“孟大师在试飞降落伞!”
她们没听懂:“什么伞?”
风从巷子里吹出来,学徒脸上飘过一道影子,他一抬头,就给两人指过去:“你们看!”
赵寻蹊抬手遮住眼前刺眼的光,看到一个像孔明灯的大家伙慢慢随风飘来。
上面绑了一个皮囊,圆鼓鼓的,里头应该装满了水。
紧接着,一群人涌出来,乌泱泱轰隆隆。
“不会要飘到湖里去吧?”
“我的妈呀,那水囊有四十几斤重呢。”
“就看落地能不能平稳了。”
“我说,前面好多树啊。”
“孟大师,钩回来不?”
“钩钩钩!”孟知尧果断的声音出现在这些七嘴八舌中。
她一说,所有人开始传话:
“钩钩钩。”
“钩回来钩回来,钩子呢?”
“别让降落伞挂树上挂坏了,回收小组赶紧上!”
“回收小组就位——”
“来啦!”
一群长杆从赵寻蹊和屠如身边跑过去,钩住水囊上绑缚的绳子,他们嘴里喊着:“慢,慢,慢……”
“小心,别被降落伞罩住。”
闹到了现在,孟知尧的身影也终于从人群里挤了出来。
她在一本纸质偏硬的小册子上,用铅笔写写画画:“时间?”
身旁,孟菖手持计时器读数:“十三分钟。”
她记下了数据,画了点状图,收好册子:“换个方向,在飞一次。”
孟菖喊道:“回去重飞啦!”
巷子里的人群瞬间又像潮水一样退去,参杂着几句“回去准备重飞”、“不是飞下一组”“重飞,没落点”……
赵寻蹊终于找到机会走过来:“知尧,这是要研制什么?”
“赵姐,我们要造降落伞。”孟知尧额头遮阳帽写着必胜二字,“目前还在搜集数据,条件成熟后就能换人来试了。”
屠如震惊:“这个降落伞是带人的?”
“迟早要带人的。”孟知尧坚定相信。
赵寻蹊又问:“有什么用吗?”
这就是个一时兴起的试验,本质上是为了满足她还有和她一样的人对降落伞的好奇心:“总会有用的,姐,道长,我先回去了,还有几组对照要做。”
做这种试验非常耗材,工部自去年松河村(被迫)入世以来,至少一个月去户部两趟,要银子、要资源、要地皮,或者全都要。
本来户部还是挺好说话的,“我原来觉得,这笔钱,给你们工部,总比给钦天监的妖……要好。”户部尚书直接找上工部衙门,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可是!”
他把账簿一甩:“你们看看啊,批给你们多少钱啦?搞出什么好东西来了?你们要一次钱,别的衙门就得勒紧裤腰带,他们在背后说你是狐媚子。你是狐媚子,我是什么?”
陈载脸红又叫屈:“庄大人……话不能这么说啊。机床是不是?你问问兵部,要不要机床嘛?”
说你是狐媚子,你还真演起来啦?
庄大人比了个六:“机床,六千万两白银!就一机床!”
陈载心跳很快,谁能想到……一次批几百万,就攒到那么多了呢:“还真是,这机床怎么这么贵呢?”
“你问我?”庄大人开始冷眼喝茶。
陈载试图解释:“机床的制造,就很费钱,温度计,要极品水晶,挡板要通透度高的水晶,护目镜,要极品水晶……”
邦!
茶杯砸到桌面上,庄大人差点把茶末吸到肺管里,咳得天昏地暗,在众人的帮助下,好歹顺过一口气。
他热泪盈眶,也不知道是咳的,还是难过,揪住胸口抽噎:“极品水晶……极品……你看在下像不像极品水晶……”
“还有,还有两仪胶制作的车轮啊!”陈载终于想到了,“那么多辎重,还有马车,不都替换成胶轮了吗?炼胶要硫磺,硫磺在铁矿里,炼铁好要钱。灵台三式蒸馏釜,都还是借他们的……还有孟里正,我们还一分钱都没给她,白拿的手艺!这债不能欠一辈子吧?真的很节约了,哥哥。”
庄大人生无可恋:“六千万两……这么要钱的东西,停了吧,以前没有,我们大越照样打了胜仗。”
“这怎么能停?”陈载自己也舍不得,明明军工就比周边所有国家都要强了,又退回去,根本办不到,“天下虎狼环伺,谁都在变强,怎么能——”
别说他不会同意,打仗的人都不会同意!
“好好好好……一定要用极品水晶吗?”庄大人打断他,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了,“不能别的替代吗?”
陈载当然也想减少开支,这个真的没有办法:“我亲自去天工营确认过了,别的还真不行。一个是通透度,一个是温度液和温度管不能遇热互炼,还有就是钢出炉后温度很高,水晶是勉勉强强能受得了它的。”
就这,还是勉勉强强呢!
庄大人:“我记得有无色琉璃……”
陈载立马回他:“那都是幸存的古董,琉璃技法在乱世初期就失传了。现在的琉璃炼制,不得要领。而且,没矿啊!”
庄大人回忆自己的记忆:“史书有记载过关于西域商人传来吠琉璃……”
“是不是佛经里也写过的?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澈,净无瑕秽。”陈载也想到了,“内外明澈,净无瑕秽。那不是和水晶差不多了?既然本来就是从西域传入的,我们可以再去西域学回来。”
最后,庄大人说:“我去写折子请重开西路,你也来联名。”
陈载拒绝:“为什么联我?我不。”
“你不?”庄大人气笑了,“好,你不联,我就去参你一本,以后户部和工部,井水不犯河水。”
官场的客套疏离是给对方好脸色,而撕破脸皮之前的状态,就叫井水不犯河水。
陈载:“……”
胸肌都气鼓了,可恶至极。
这时,吏部尚书又找了过来:“庄大人,找你好苦!”
找他无非要钱,庄大人眼睛赤红:“要钱可以,先来联名。”
吏部尚书迈开的腿又缩回去:“啊?”
暮色时,沐浴后的瞿万里换了一身轻薄单衣,上面的龙绣白中透蓝,劲瘦腰间挂上轻巧小玉,拿了一把竹扇登上了皇宫的墙头。
“孟知尧怎么还没来?”他手掌攀上这几百年的青砖,偷一抹凉意。
他记得孟知尧的生辰,是三月十七,知道的时候她已经跑进大山里了。
晓春怕他着急,连忙说道:“里正可能在来的路上了。”
瞿万里并没有被安慰到,他想起了那些还没起床就在群里说已经在路上的朋友。
街道的扩宽,让更多游玩节目得到了施展的机会,今年的火球比去年还大,今年的龙舞得比去年更威风。
茫茫人海中,璀璨灯火下,瞿万里看到了一个冷静清肃的人,素衣独行。
她无视周围的欢呼嬉笑,从容避让穿行的游人与火焰,专注地向皇城走近。
他看不清那人脸上的表情,但是的心跳越来越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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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让妈妈亲一下!啵啵啵啵啵啵
孟知尧:(闪避)
瞿万里:她也不让你亲吗?(带上墨镜)哈哈哈哈哈哈
★小卡片:
琉璃工艺在元朝断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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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高空跳伞
就在孟知尧走近宫门,上方传来呼声:
“孟知尧——”
“孟知尧!孟知尧!孟——知——尧——”
“嗷——”
皇宫前面是广场,御林军列队。
所有人都听到了。
下一刻,五彩纷呈的人间烟花与白月同辉。
孟知尧轻轻扬起嘴角,看过一眼烟花后,又看回城楼上那个蹦得老高的朋友,他用双手圈成喇叭状对着自己,浑身都在使劲。
烟花的声音盖过了一切,孟知尧默认是在喊她的名字。
其实,如果有一个人能坚定明确地选择自己,算是一件幸事。
走快点吧,要不然他看着要掉下来了。
登上城墙,孟知尧就被早早等在那里迎接她的瞿万里连拉带拽引到观赏点。
“你还没对我说!”瞿万里盯着她,戴上期盼的笑脸,半眯眼睛,许愿的表情。
“……”她一向不喜欢在各种正式的节日,正式地送上祝福。
比如,大年初一的早上,要和爸妈互相说一句新年快乐;升学考试之后,和老师朋友说会想念,说不舍。
与其说这些煽情的话,不如分工烧水泡茶削果子,不如互相合作搬运行李。
真的很怪!
全身细胞都在抗拒!
第一轮烟花表演结束了,硝烟的味道淡淡的。
孟知尧赌上被咬到舌头的危险说:“生日快乐。”
砰——
眼前又重新明亮起来。
瞿万里举起双手,和世界一起欢呼:“就是这句!谢谢!”
新的烟花表演开始了,红色的焰火特别红,瀑布般的黄色焰火会变成白色又变成黄色,绿色和蓝色在其中点缀。
看他开心的样子,孟知尧无奈发笑,她承认了,好吧,真的会有人喜欢听这种祝福。
醍醐蛋糕来了,不大,是个两人份的。
自从齐闰月去九祉城之后,制作蛋糕的作坊就转移回到御膳房里。
“不吃晚饭了?”孟知尧看他要切蛋糕,问了句。
弯腰分蛋糕的瞿万里直起腰杆:“晚饭?一会儿去把下面那条街吃一圈就撑了。”
有道理,孟知尧点头,让他继续。
夜色正好,还有凉风,所有人的心情都是美妙的。
瞿万里开始得寸进尺:“我们这样,好像约会啊。”
“随便你。”孟知尧无所谓是什么,反正她吃得挺满意。
两人一路来到飞镜湖畔,有灯船在水中来玩。
不是什么表演,是苦逼的渔院弟子在检查鱼王有没有再次越狱。
水边草多的地方,还有可能震到人颅腔的蛙叫。
瞿万里就地蹲下,对水草丛里发出:“孤—寡——孤—寡——”
这里不是没有人的角落,还有小孩举着灯笼风车吱哇乱叫经过,孟知尧站在旁边看渔院补网:“全京兆,你最癫。”
瞿万里听了反而笑得更开心。
她嫌我丢人,但她没有走开诶!
“明年的三月十七,我给你过生日啊。”
“别。”
“过吧。”
“你自己过吧。”
……
六月初,天下发生了一件大事。
东方子国瞬间把吴国灭了,没有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大越东部九祉城边境,动荡不安。
“今年真是不太平。”
“三月,越国灭陈。六月,子国灭吴。”
御花园里,瞿万里问赵滁:“子国就打了一场仗,吴国怎么就被灭了?”
曹非娆从九祉城传回来消息,子国这一仗,只打了半天。
半天,就灭掉了一个吴国。
越国和陈国是多年对峙,最后发力的,子国不一样,子国和吴国这几年一直没有交过手。
“老臣认为,子国目前不会和大越动手。”赵滁把熊学生头顶的荷叶取下来,眼神教育皇帝要稳重,“战争,尤其是灭国战争,消耗的国力是一样的。”
瞿万里盯着他被没收的荷叶帽:“怎么一样法?”
赵滁当着他的面,无情地把那一匹荷叶撕了。
“!!!”瞿万里想哭,被撕的不是荷叶,是心脏。
揪心——
赵滁把荷叶的“碎尸”还给他:“耗费最多的时间,稳扎稳打,国内的人丁和积蓄可以通过时间恢复补充,渐渐演变适应战时的收支。半天打下一个国家,差出来的时间,会通过声望战恐、社稷虚弱来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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