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知尧抱臂:“我自己选的?瞿老师细讲一下?”
“你看,我们在一起七年多了,可是啊,男未婚女未嫁,长辈们都觉得是我魅力不够,栓不住你。于是又担心,想我们这样不稳定的关系,万一哪天你看上了外邦的某某,决定抛弃大越,辅佐狐狸精去了怎么办?”瞿万里故作惆怅,躲在手掌下偷笑,“既然皇帝栓不住你,那就只能让江山社稷请祖宗们帮帮忙了。”
孟知尧无话可说:“啊……”
瞿万里故意又提:“等明年年初大祭,万人朝拜孟知尧大神,哇噻——”
简直荒谬!
一时间,五湖四海、三教九流,天下皆知孟知尧的庙号。
皇宫了的宫廷规划有了新的方案,太庙扩容,将附近的宫苑纳入,新开辟出一座工庙,祖师是造舟车的轩辕,圣人是治水的禹王、城防的墨翟,天工是发电的孟知尧。
听说,等闲观里,也新添了她的塑像,还是金身。
对此,瞿万里拍拍胸脯,自豪的表示:“爷捐的。”
这不得不让孟知尧想起初中登上荣誉墙的事,学校会给优秀学生拍照,也要学生上交一句名言,放在对应的照片栏下。
孟知尧的朋友看到荣誉墙,就会对着她,念那句名言。
真!是!要!了!她!老!命!
太恐怖了!
这一连串的大事件,从发生到结束,只距离齐闰月和许尘关的大婚只过了两个月。
男女主已经回鹿州,朱阿姨留了下来:“不知不觉已经十年过去了,时间过得真快啊。当初我们说过的方案,好像都没有实现,现在呢?怎么办?”
“继续试探咯,”瞿万里两手一摊,“可能统一天下就是统一全球吧哈哈哈哈!”
无所谓,反正要给自己找点事做。
朱阿姨有些意外:“看你们心态还不错,我就放心了。”
瞿万里也一副让人放心的口吻:“还行了,我们不会内耗的。阿尧最近在帮忙一起调试发动机,她开始想隐藏条件是不是得统一世界,所以要抓紧搞长途车和轮船的动力。我觉得挺好的,至少我们在解决问题,只是排除法很麻烦而已。”
总不能在消极中作茧自缚,活得不快乐,活得像个精神囚犯。
笃笃笃笃笃……
机械声持续了三天三夜,天工营地师傅把阀门关闭,机器慢慢地停了下来。
“柴油机算成功了!快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孟里正!”
“孟里正在天工院,我这就去。”
他们踏进那座鸟语花香的小院,穿过折廊,到正室门前:“里正!里正?”
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让天工营的人着急地推门探寻:“里正好像在书厢那里,睡着了?”
孟知尧不干活就爱睡觉,这事大伙儿都知道,几人规规矩矩蹭到书厢前,往地上一看,不仅笑出声来:“里正昨夜又通宵了吧?笔都掉地上了。”
他们进去,给孟知尧把那干掉的笔放笔洗里泡着,又小声唤道:“里正?”
“莫非是病了?”
几人心里敲锣打鼓,一名女弟子上前,探了探脉,指尖一斗:“里正?!走,走了。”
“别乱说,这脸色不是好好的,肯定是病了,快去请御医!”
“你们看里正写的字!”
孟知尧的字迹有些潦草,她的字没有定数,写成什么样全凭当下的心情。
这纸上只有三个字,一个字赛一个的洒脱。
〖我去也〗
“也”字的龟尾长长一拖,入一条天路,延伸到纸外。
孟知尧作古的消息传遍了大江南北,瞿万里一开始不愿接受,他在灯前坐了一宿,出门的第一句话是:“召瞿同风回京。”
老总管心头一跳,只能遵旨。
看到门外新的朝霞,瞿万里有那么一瞬间,过不下去了。
丧钟从皇宫传遍京兆各地,生前的孟知尧,绝不愿走这样一路鲜花的过场。
世人也有幸见到了一位帝王的深情,孟知尧的棺椁,由瞿万里亲自扶放进了为他修的皇陵中。
那里比松河村安全百倍,至少这几十年可以不用担心有人盗墓。
瞿万里想,那里也是他们最后的归宿了!
生同衾,死同穴啊。
朱阿姨在他绝望的时候点了一句:“阿尧是在告诉你,可以回去,你现在就当是异地恋,别当她死了。”
是异地异时空的恋爱状态,一向开得开的瞿万里,一时间还是不太能想开。
十年不过弹指一挥,十天却无比漫长。
习惯可杀人矣。
陛下罢朝了,特召皇侄瞿同风回京,任命为代皇帝,主持朝政。
瞿同风早已是默认的接班人,他掌权后的过渡阶段迅速而自然,只是有些不好惹。
京兆百姓都在哀悼孟大师,民间有许多新职业是她促成的,有许多已经日常化的工具是她带来的,车夫洗车时,擦到那根避震弹簧,也忍不住一哭再哭。
齐闰月和乔寥也恍惚地奔回帝都,她们不愿相信这件事,直到在松河村那山腰的小院,看到一片素白。
库房书楼前的工作台区域,各种随意放置的工具还在制造某种生活幻觉……
“为什么?”乔寥她生气了,“为什么?!”
她接受不了,“我走了,反正,孟知尧很少给我寄信的。”乔寥说,只要她没有回来,就当孟知尧还活着。
齐闰月站在那个桥头路口,多年的回忆停在最开始的那一面,马车上的姑娘向她伸手,声音清冷:“上来。”
忽然之间,就过去了十年。
这条二百两银子的青砖路,也不如当年崭新,出了许多裂缝。
她觉得不真实。
花什么时候开的,什么时候谢的,已经无人在意了。
……
赵滁进宫,只看到老总管:“陛下人呢?”
老总管回:“陛下,在京郊社庙。”
社庙冷清幽寂,一盏长明灯在神像前,只抱一簇微弱的火苗,映照着左右楹联。
——上善若水。
——天地雷霆。
这八个字,是徐相土亲笔所题。
三十一岁的瞿万里站在里面,他拖家带口地过来悼念,太一威风凛凛地端正做好,好奇仰望那座被供奉的神像——长得像它主人。
两只猫跳到房梁上,不经意间和神像的眼神对视上,瞬间炸毛,飞速跳下来。
孟知尧不在了,两人之间的联系就此断开。
社庙变成了真正的社庙,无论瞿万里打开多少次卷闸门,也看不到矿井。
离开之后,瞿万里艰难地做出决定:“把各地的社庙,封了吧。”
晓春惊愕失色:“陛下?封,社庙?”
“她不喜欢。”
只留皇宫里的那座,就好了。
瞿万里终于鼓起了上山的勇气,看到原本壮观的矿井变成了一片平地,露出这些天来的第一个笑:“终于啊,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
最开始他以为自己是天选之子,是运气太好了,所以遇到穿越这样的奇遇;运气太好了,生下来衣食无忧;运气太好了,国力强盛,朝廷稳定……
好运不会一直眷顾某个人的,他的报应来了。
山上风很大,已经到了午时饭点,晓春站在门外:“陛下,要吃饭的。”
他劝得小心翼翼,陛下性情变得有些古怪了,经常走着走着,就停下来,突然落寞地离开。
曾经晓春还尝试带瞿万里到闹市转转,瞿万里只是淡淡瞥他一眼,笑得很勉强:“我又不是不会玩,以后再说吧。”
今天来了孟知尧的家,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和往常一样,自来水管一样,蔬菜棚一样,他们常常打闹的回廊和美人靠也一样。
他暂时丢失的好心情又找了回来:“好,就在这里吃吧。”
孟知尧家的烟囱冒了烟,松河村一群人跑上来,看到是瞿万里后,虽然有些震惊,但眼里的光还是消失得明显。
“哈哈……是陛下啊。”
“没什么事了,我等告辞。”
时值七月中旬,夜风凉爽。
萤火虫在院子里飞舞,瞿万里搬出来两张躺椅,两张薄毯。
他给自己盖好,自言自语道:“保护我方肚脐眼儿!”
接着躺下来,望着天上的圆月。
“哎——神仙日子啊。”
不用上朝,不用读书,还有人天天陪他打乒乓球,逍遥自在,闲时照顾一下孟知尧的菜地,膝下养着一狗两猫,还有刨坑的大乌龟。
“其实这里也足够现代了,”比起十年前的纯古风,瞿万里十分满足,像是在和人聊天一样,悠闲地说道,“享受孤独~”
夏夜的风吹拂着草木,乒乓球台很久下有一个昨天漏捡的白球。
就在这里睡一觉吧,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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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下一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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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回到现代
孟知尧在脱身前,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才匆匆留下了书信,暗示瞿万里不要紧张。
随后就是困意袭来,她连笔都没有放下,人就失去了意识。
醒过来时,她还在家里,躺在床上,现代的气息浓烈,古代的科技就算超前到登月,和现代也是不一样的。
审美、空间、节奏。
国标、日常、气候。
墙上的插板、天花板的吊顶、有规格的门窗,高层的阳台……
几何图案的窗帘打开着,外面是耀眼的白天,她看了一眼手机,还是大四的最后一个学期的五一长假,毕设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她已经连续睡了一天一夜。
这十年就像是一场大梦。
“呼——”孟知尧挠挠头,“完蛋了,还得调整一下系统。”
大越和现代的标准不一样啊啊啊啊!!
这比她在同时使用两个工程制图软件时,遇到鼠标滚轮缩放的方向完全相反导致呕吐这种事,还难搞……
低头看见陌生又熟悉白色的地砖,穿好蓝色的拖鞋,她披了件外衣拧开房门走了出去。
经过爸妈房间的时候停了下来,门关着,但是没有完全隔音。
孟知尧听到里面的动静,爸妈好像在谈论她。
房间里,孟爸爸坐在床上看对面墙的恐怖电影:“哇,好恐怖,我感觉孟知尧快被毕设搞黑化了。”
妈妈敷着面膜,单腿曲在椅子上,对着电脑中的CAD猛按鼠标,狂改插件选项:“黑化而已,没有碳化就行。不过有一说一,她那个选题黑化很正常,当年我的毕设就是这个,都癫到用CAD给你画符也不想画图,人之常情罢了。诶呀,铁打的选题,流水的毕业生,咬咬牙就活过来啦!”
“嘿嘿嘿嘿!”爸爸笑完后爬过来,认真探讨,“不过,阿尧要碳化应该也很难吧?emmm,火葬场的条件也不允许。”
妈妈活动活动手腕:“倒也是,那更不用担心了。”
卧室的门被狠狠敲了几下,夫妻俩看着跨起个批脸的孟知尧。
爸爸歪头:“你醒了?”
孟知尧面无表情地说些刻薄话:“我死了,今天头七,回来给家人们送舍利子。”
恐怖电影里的鬼脸正好放大,占满屏幕,眼珠子就在她手边。
“啊————”孟知尧刚才听得入迷,现在才注意到她爸又在看恐怖片,捂着耳朵抱头尖叫,蹿到客厅里去。
爸爸关了恐怖片,追出来给她掐手:“you see see you,做个毕设把卧室关门必放鬼片的设定给忘了?”
她在大越过了十年,早忘了家里的那些奇葩设定。
孟知尧不说话。
“刚才不还说自己今天头七,回家送舍利子吗?”爸爸拿出了一个罗盘,靠着沙发后背哄她,“怎么鬼还会怕鬼啊?”
孟知尧:“闭嘴。”
“先别弄你那个毕设了,前几天我给你摆了一个桃花阵,”体贴的老爸拍拍她的肩膀,“出去转转吧,说不定桃花就来了。”
“她需要桃花吗?她只需要每天有钱花。”妈妈抱着笔记本电脑出来。
孟知尧听到这句,一个没绷住,诚实且开心地笑个不停:“对对对。”
笔记本电脑是孟知尧的,她接过来:“你拿我电脑干什么?”
“看你画那个工图我累得慌,给你的CAD按了几个插件,拿去用,不谢。”妈妈高傲转身,潇洒的进卫生间洗脸去。
爸爸却坚持自己的看法:“别听你妈的,其实是你爸爸我前几天福至心灵,算到你要脱单,这才摆的桃花阵。这个阵,我跟你讲,贼牛批!只招优质的、旺你的桃花,那些克你的,都能给他们达咩掉。”
“……”
孟知尧一言不发,假装自己睡着了。
她,可不是单身。
她是,高贵的,有对象的人。
孟爸爸在手机上戳戳戳:“都在家憋二十多天了,出去透透气,啊?”
第二天她还在梦里和瞿万里吵架,在院子里烧烤,一股巨大的拉力把她从床上拉起来。
“走了!我们全家一起出门搞活动!”爸爸拍拍她的手臂,“醒醒醒醒醒醒。”
孟知尧:……
崩溃的一天,从回到现代开始,现代的美好滤镜还没出门就已经破碎了。
她真的很困,不知道是不是跨时空“长途”的副作用,昨天也就在回来的那两个小时兴奋了一下,随后又困了。
今天也是,不知道接下来有什么家庭活动,她墨镜一戴,谁都不爱。
冷酷且年轻。
车上又是蒙头大睡,隐约听到了导航的声音,还有妈妈在打电话。
“别尼玛瞎几把搞啦,你的铁皮房找道士开过光啊,这么叼是不是还能防辐射?老娘看你年纪不大杀心还挺重的,这项目的毕业生上辈子给你切刀万刮了这辈子才栽你手里赎罪……你别扯其他的,保险你都不给他们买,我都问过了,你三十好几的人别只长小几把泡妹,长个小良心吧!圈个铁皮房,你就想私自搞航空燃料,恬不知耻……”
噢,听起来,亲爱的老母亲又遇到了脏东西了。
妈妈对手机那边的抨击,就是她听得最多的睡前有声读物,这一觉直接睡到目的地,她怎么下车的都忘了。
眼前是工人体育馆,人山人海,欢呼如潮。
“这是什么?”孟知尧睡一觉,有些口渴,决定先喝口水。
爸爸好像遇到了熟人,那伯伯看向孟知尧:“姑娘眼睛怎么了?去做视力矫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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