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初冬的天气, 两个人的体温却像是燃烧的炉火,高居不下, 肌肤相贴的地方甚至隔着衣料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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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汗。
陈盐伸手握住他的大掌,贴到自己面上检查,努力地笑:“你看,什么事都没有。”
谢珩州意味不明地顺着她的动作垂下眼皮,忽的单手制住她的下巴,下一秒吻就不声不响地压了下来。
这些天来所有的愤怒、慌乱、焦躁都融进了这个吻中,他难得粗暴,长驱直入,将她的那点舌尖都纠缠吞没,痞坏地啃磨她发红的唇瓣。
说是在接吻,不如说是在咬人。
陈盐五指紧攥着他的衣领,眼角掉下一连串眼泪,有些生涩地踮起脚尖回应。
咸湿的泪落到相贴的唇角,谢珩州动作一顿,立刻伸手将陈盐低下的脸捞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是满脸的泪水。
“别哭,陈盐。”他的嗓音微哑,粗粝的指腹抹过陈盐的肌肤,轻啄着她的唇角,吻势逐渐变得温柔缠绵。
两人额头相抵,呼吸交错,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陈盐不会坦白这几天究竟有多少次徘徊在生死线,亦如谢珩州不会告诉她,到底赌上了什么,现在才能够站在这里。
他们只是通过眼前的舷窗,在嘈杂的螺旋音浪里,在近千米的高空中,静静望着终于跃出阴暗云层的悬日。
赤霞黄昏的光涂抹在了现场每一个人的面庞上,映在眼底熠熠发亮。
风息雨止。
天终于开始放晴了。
……
祁航是违背塔台命令强制起飞,在航道降落时免不了费了一番周折。
飞机安全降落在地面发出沉重声响的一瞬,不仅是机舱的人松了一口气,围在降落跑道上焦急等待着飞机降落的所有人心头也不免卸下了一块大石头。
“今日16点57分,H64直升救援机克服了恶劣天气、能见度低等困难,只身出动搜救,平安顺利救出27名天罗山被困人员,”应诗绮眼周还有偷偷哭过的痕迹,播报时却弯着星眸拿着话筒,语气喜悦,“目前皖庆天气逐渐转晴,市政府紧急请求派遣东航多架直升机参与此次救援行动,继续在天罗山区域搜寻被困人员。”
“相信这几架搜救机汇聚了万众期盼,定能力派万难,皖庆加油!本台记者应诗绮,为您报道。”
舱门在眼前被缓缓打开,第一个落地的人是漠着脸吐掉嘴里的口香糖、摘掉通讯耳机的祁航。
他向来我行我素恣意惯了,干出这种离经叛道的事情仿佛家常便饭,径自走进机组专用休憩室里,拿了一瓶矿泉水,仰头灌了一大口。
“祁航!”之前只出现在通讯耳机里的女声这次真真切切地响在他的耳边,小姑娘急得头发都跑散了,耳朵上的通讯耳机都忘了摘,气喘吁吁地找他算账,“我和你说过了吧,今天天气不好,不准起飞,你为什么总是这样特立独行,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祁航不紧不慢地瞥了她一眼:“担心我?”
“你的建议我都听到了,但很遗憾,我这人比较特立独行,塔台管制约束不了我。”
他眉目浪荡含笑,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凑在她耳边轻声暧昧道:“只有女朋友才能约束得了。”
“你要不要试试?”
……
很快其他人也下了直升机,又新增了一批病人,医院的人手不够,谢珩州只能够先去帮忙。
陈盐还要押送那个吸毒男人,特意落后了众人几步:“走吧,和我去自首。”
她本来不离身的手铐因为逃命早就不知道被甩落在了哪里,一摸后腰只剩下一把随身的配枪。
陈盐看着男人走路都打晃的身子,本来警惕放在腰后的手不免松开,只淡淡地撇了下下巴:“你走前面。”
经过这点时间的休息,男人的神智好像恢复得正常了点,能清楚地说话了:“……我如果去自首的话,会被判什么刑?”
陈盐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催促着他走。
“是死刑,对不对?”男人被押着踉跄地往前走了一步,不死心地追问她,“不是说自首的话,能够酌情减刑吗?”
陈盐越听神色越冷:“如果你走私得少,当然可以酌情考虑。”
“但你贩卖多少的量,自己心里应该清楚,”她的话语似利箭刺在男人的心窝,“光你这次运的那一大袋,就足够你在牢里吃十几年的牢饭。”
“更别说继续顺着你这根线往上查,不仅是你,还有你的那些同伙,都迟早要落网。”
男人被她说得彻底不再说话了,低垂着头往外走。
何伟然听说陈盐被直升机救了下来,连忙从医院奔过来找她。
“师妹!陈盐师妹!”
最外圈还站了许多媒体,何伟然几乎是挤开人群进来的,望着她眼含热泪:“太好了,你没事就好。”
“凌灵师姐怎么样了?”陈盐关切地问。
“她已经做完手术了,伤口有些严重,现在还没醒,她爸妈都还不知道这个消息,我想尽量等她情况好转醒了之后再通知她的父母。在此期间,我会一直陪着她的。”
“那就好,”陈盐放下心来,顺手将何伟然悬在腰后的手铐摘了,拿了就走,“师兄,借这个用一下。”
何伟然腰间忽然一松,熟悉的感觉又传来,他往后一摸,已经空空如也。整整愣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发生什么,追了两步陈盐离去的背影惊叫道:“喂喂!怎么回事?老不声不响偷拿师兄的装备啊!”
陈盐顺利借到了手铐,示意那个毒贩男伸手配合。
男人眼神飘忽,有些不情愿地伸出了左手。陈盐率性地拷在他的手腕上,正要扣上另外一只的,腰后忽然一凉,转眼间男人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抢到了陈盐的那把配枪,拔腿就跑。
见状,陈盐立马追了上去。
男人慌不择路,毫无章法,他是背对着机场大厅跑的,没一会儿就钻进了飞机滑行航道的灌木丛中。
好在陈盐跑步耐力不错,也很快追了上去,将对方擒了个正着。
“我不想死,我也不想自首!”两人不知道跑出多远,男人的背后就是高墙,四周平坦的大道除了荒草之外什么也没,他用力拉开枪栓,叩动着枪扳狠狠地对准陈盐,“是你逼我的,我只是想要发财,想要活着而已!是你逼我走到这一步的!”
“让我走,不然我就开枪了!”
陈盐皱着眉,在枪口的逼迫下,缓缓抬起两只手手心,假装投降。
然而眼睛却一刻没停下,不断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想找到最好的发力点将他一朝制服。
她很明白,毒瘾患者是无法长时间集中注意力的,只要和他耗的时间够长,总会露出一瞬间的破绽来。
果不其然,不过两分钟的时间,男人的目光已经开始变得有些涣散,眼前的陈盐像是有了三层重影,他用力地晃了下头。
见状,陈盐立马小跑过去,一个扫堂将男人撂倒在地,同时伸手握住他手里的枪,想要夺回来。
对方死死不松手,几乎用上了吃奶的力气,就连眼珠子都凸出了两厘米。
谁也奈何不了谁,两人一时间陷入了僵持。
就在这时,男人喘着粗气说:“对了,之前都忘了和你说为什么能一眼认出你了。”
“其实不是什么直觉,而是我凑巧看见了你的警号。”
他舔了舔干燥的唇:“你的警号我认识,是你爸爸的吧。”
陈盐的手僵硬地顿住,血液飞速冲上头顶。
“当时我在烟海一带贩毒,还和你爸当过同事。他演技不错,当时骗了兄弟伙不少人。只可惜他和警方连线的手机不小心被我发现了,我立马跑去和老大偷偷报告了。”
“啧啧啧,我亲眼看着他被吊起来打了整整三天三夜,手指头都被割了,我们被警察发现窝藏的据点,那些销毁不掉的毒品,全都塞进了他的肚子,那惨叫声哈哈哈哈……”
“别说了!”陈盐的双眼通红,压低着嗓音喝止他。
趁着她这一瞬的精神松懈,男人连忙拼尽全力抢夺枪支。
混乱间不知道是谁的手指摁到了扳手走了火,手枪发出声沉闷的响。
强大的后坐力让男人的头撞到墙,磕得他眼冒金光。
空弹壳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
陈盐感觉到胸口处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她没理会,而是拼尽全力抓住了在男人手上拷了一半的手拷,将它完整地拷上。
血在不断地顺着衣服往下渗。
陈盐咳嗽一声,说:“不论是你,还有所有之前欺负过我爸的所有人。”
“这辈子我都会亲手逮捕。”
“一个都不会放过!”
第70章
仁安医院规模小, 各项医疗基础设备都要比临京中心医院要来得简陋一些,送来的病人太多,许多抢救的药品也准备不充足, 只能让护士去调配其他科室剩余的药品, 以保证抢救的需要。
抢救室里站着几个科室医生, 有些生涩地站在一旁, 笨拙地观察学习着抢救事宜。
他们都是被临时调来帮忙的,平时只坐在病房里问诊开药, 很久没接触到急救这块, 手很生,对于最基本的抢救流程也是一知半解, 面对着一批批送来的病人, 眼睛里透出一股焦急却无从下手的无措茫然。
站在一线急救的是一名大家都从未见过的男人,被送来的好几个病患都是溺水昏迷,他做人工呼吸的手法标准而利落,炉火纯青到仿佛已经演练了成千上万次的程度。
身体平放, 打开口鼻清理堵塞异物,带上呼吸机,高强度有效摁压。
谢珩州的手背暴起青筋, 背肌顺着强而有力的动作绷起又放松,将大家都熟知的动作示范得如同行走的教科书, 平均十分钟的时间, 就能将一个丧失自主呼吸能力的病人从死亡线边缘给拉回来。
不仅仅是溺水, 就连其他的触电、大出血、哮喘等等杂乱又情况凶险的病症, 他都能够第一时间反应, 并且给出准确无误的方向判断。
明明有那么多的病人源源不断地被送入抢救,他却能第一时间区分出缓急, 有序地安排抢救。
卓越的能力足以胜过所有花哨吹嘘的言语。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谢珩州已经默认成为了抢救室里的主心骨,大家对他的急救能力感到由衷的佩服。
以他为中心,运送进来的病人由繁到简、由重到轻,分级别准确运送到每个急救医生手上。
可以说医院便是谢珩州征伐的战场,他创造了太多不可能的奇迹,每一个手底下的病人生命力开始回溯,抢救室都会爆发出一阵响亮的欢呼,像是凯旋的号角,令人精神无比振奋。
许多原本觉得自己格格不入的医生护士,都不自觉地参与进来,尽管每场紧张的抢救都需要耗费无数心神气力,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为自己、也为他人。
就连死亡也变得没那么可怖了。
然而这样有效率的抢救也会面临失败的时候,即使是再快的复苏手法,再规范的摁压动作,也赛跑不过死神。心率机归零的刹那,机器发出的刺耳声音几乎要冲破耳膜。
负责抢救的小姑娘才刚过实习期不久,遇到这种情况霎时呆愣在原地,手都还没从病人的胸口移开,腿已经软得站不住,有些无法接受地直直摔坐在地面。
见状,谢珩州将手中的病人转交给另一位抢救经验丰富的医生手里,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将小姑娘从地上拉起,嗓音镇定:“起来。”
他的眉宇始终沉着,像是一杆挺拔的枪,令人感到安定又心安。
谢珩州没有顺势接手病人,而是就这样立在小姑娘的身后,从容不迫地指挥。
“瞳孔有无放大?”
小姑娘死死抿着嘴唇,憋住害怕的眼泪:“放大了。”
“呼吸脉搏?”
“丧失自主呼吸、大动脉搏动消失。”
“肢导心电图?”
“直线。”
谢珩州最后一句问话语气不再是那么冷硬,而是变得温和了一些:“确定吗?”
小姑娘继续点头:“多次检查,确定了。”
“通知家属,宣告死亡,让下一位等待急救的患者进来,”他的眼神始终淡淡,没有因为死亡动容过一分,“确认流程都记清了吗?时间很宝贵,下次动作快点。”
那个小姑娘转身将死者身上的抢救仪器一一摘下,终于忍不住崩溃大哭。
谢珩州恍若未闻地转过身,一分钟也不敢耽搁,准备重新回到自己的抢救病床前。
就在这个时候,从抢救室门外推进来一张新的平板床。
熟能生巧,护士对于基本流程都已经了然于心,情况紧急和不紧急都能够一眼区分,一进门就边推着边喊:“谢医生,你快来看看,这里有个病患胸口中枪,大出血了!”
女声高而尖,又是这么特殊的情况,几乎是瞬间吸引了在场所有抢救医生的注意力。
谢珩州不由拧起眉,脚步没变,只是说:“把她带到我这边来。”
他点头示意另一位医生:“李医生,情况可能有点棘手,麻烦您也过来一下。”
护士不敢耽搁,连忙将人推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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