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们怀疑阿亚朵是寒衣族的后裔,毕竟阿亚朵长的很像中原人,一头乌黑的长发,暗黄的肤色,浅灰的眼睛,高比阔脸,身材宽阔,若是放在寒衣族中,也认不出什么差别。
反而在代邑的队伍里,这种正常的面貌反而更加诡异。
旁边一直敲着编钟的侍女停了手上的动作,紧接着弹琴吹瑟的侍女也跪立在原位。
这场使臣觐见的宴席正式开始。
先是各国使臣呈上诸多贡品,寒衣族献上的是一整张白熊熊皮,还有各色珠饰。
安南国呈上的是香料玉器,除此以外,还有牛羊千只,可见其财力雄厚。
按苏云所说,寒衣国虽然地图辽阔,确是所有附属国混的最惨的,御下的百姓流离失所。
安南国地处东南,临近宁关郡,是一座半独立的岛屿,加上和周国临海的多城贸易,是最富庶的小国。
年年贡品占了全数的大半。
焦灼的目光从对面的安南国传来,上面坐着两个俊俏的男子,应该就是安南王的两位儿子。
虽然只着一身素色的锦纹白衣,脖颈间挂的玉珠颗颗晶莹剔透,是上好的羊田白玉暖料。
以往年年都是安南国占据榜一,今年来了一个风头正盛的代邑,不怪场面一片热火朝天。
丝弦声响起,变奏一换,和刚刚激昂的鼓点声不同,平静幽美的弦乐奏起。
几个小国使臣奉上贡品后,大多都是珍稀的兽皮以及特产香料。
麦子准备的贡品也被传上了香案。
“代邑奉上琉璃盏灯百盏,镂空玉雕浮绿琉璃透明镜九对。”
小太监尖锐的嗓音划破整个国宴,安南国率先松了口气,听着这代邑的穷酸气,还比不得寒衣国的贡品。
就连太后的脸色轻微一变,不怒自威的看向后面举着的简朴的木箱。
简朴只是相对其他的大开大合的雕花比起来,有几分素淡,细看盒子还是有机巧暗妙的意思。
只是众人先被唱礼的内容影响,先入为主的认为里面装的是破烂货,盒子也平平无奇。
麦子见气势有些微妙,早知道名字再堆砌的华贵些。
可让她拿出代邑的特产,便只有粮食火药,总不得将橡胶制品奉上来,周人只会比现在更气愤。
玉器银饰她这里也有不少,只是拿出来她既心痛又不值,若是换上银两,能买上一仓的粮食。
索性将货架上的几件珍品放入了贡品其列中,总归是讨个巧,又不寒碜,放在货架上也不知多久能卖出。
仔细打量了一番后,太后的眼神又回归平静,瞧不出是喜是怒。
第163章 杀局
趁着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贡盒上, 麦子轻拍了拍小草僵直的身子。
小草有些担忧的目光移过来,看到麦子镇定的眼神,小草的心跟着松了些, 这可是她第一次见上皇帝太后这样的人物, 不免有些忐忑。
这时侍从的手轻轻在盒子处的暗扣处一搭,清脆的声音响起, 木盒子就被弹开了, 露出贡品的真实面貌。
几乎全透明的罩子,里面放置着灯油和细芯, 灯盏处雕刻着复杂的工艺, 细处婉若游龙。
识货的都能看出来,这琉璃盏并非常物,紧接着便是另一块木盒被打开,同样的手法, 里面置的物品露在众人的眼前:
一块泛着绿意的宝镜,两边镶有翡翠一般的宝石, 手柄处雕刻着繁复的花纹, 悬挂着的镜片清晰的反射出御花园的景色。
镜片中的人几乎清晰到能看清脸上的毫毛, 宴席中的人眼里不约而同的浮现出惊叹的神色。
周国的新帝景阳帝眼里流露出一些惊奇, 和身上的沉稳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感。
太后见状, 轻轻挥手, 立即就有人将这面琉璃镜奉上去。
太后拿起观看了一遍后, 将这面镜子放置在木盒里交给景阳帝。
少年皇帝只是扫视了一遍后, 清冽的声音响在宴亭之中:“代邑果然能人辈出,奉上来的东西也奇特。”
听到景阳帝的夸赞, 小草紧捏的手才忽地送下来。
麦子起身,双手平抬于胸前作揖道:“圣上谬赞, 代邑地薄物稀,只有匠人奇巧,才能做出此等琉镜,代邑上下祝圣上龙体安康,百姓安宁。”
此时,一直作壁上观的宁郡王出言挑拨道:“世人皆知,代邑地小,捣鼓出来的可不止琉镜一物。”
整个场面瞬间焦灼起来,少年皇帝的目光也紧紧锁在了麦子小草两人身上。
场上的眼神若是换成飞针,麦子等人的身体早就被扎成了马蜂窝。
“宁王爷可是说的天雷之物,此物名叫火药,威胁巨大,贸然献之只会造成生灵涂炭,徒增大周和代邑的矛盾。”
宁郡王见麦子如此轻松的承认了这事,心生疑窦,还是出言反驳道:“依本王看,代邑怕是有心谋反,才会研制出此等伤天害理之物。”。
麦子肃立起身子,话音凌冽,直指宁郡王:“代邑绝不会主动发起战争,此物只为战乱祸役中自保而已。”
“倒是宁郡王如今屯兵万人,多次暗派探子偷取火药,莫非早已生了掠城夺池的心思。”
此话一出,空气中凝重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宁郡王也没想到这女人如此直接,将这藏在暗处的事明晃晃的挑破。
太后轻咳了几声,慈和的声音响起:“今日事万国朝奉的吉日,无论是远道而来的代邑,还是百里之内的安南,都是周国的友邻藩属。若真是有异心者,大周自有十万雄兵,勿需诸位多心。”
老太太看着慈和,说起话来也含枪带棒,场上的宁郡王脸色已经一片铁青,没过多久便离了场,只是最后那阴恻恻的眼神,让人寒毛直竖。
这场国宴结束以后,周国派人送上了回礼,再留三日就得遣返回国。
麦子看着送上驿站的回礼中,其中夹杂着一封来自景阳帝的亲笔信。
其中大意是友邻修好,愿以黄金换取更多粮种。
麦子思索了片刻,抬手亲笔写了一封书信,按上代邑的徽印,交给了回去复命的太监。
另外一边,由苏云在中间牵线,麦子也成功和苏家做了交易,用商行仓库的库存和苏家交易了临近代邑的山头,以及万吨粮食。
得到景阳帝的嘉赏诏书,是在所有附属国统一离去的这日,所有人的车马都已经整顿完毕。
只待前方的安南国出行后,便是代邑的队伍。
此刻,从西拱门策马而出一名黄衣侍卫,身后跟着数十名兵卫,整齐划一的马蹄声从侧后方传来。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转身后退几步,为首的黄衣侍卫拿出金黄色的锦帛。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代邑城主陈麦子,因献粮种宝器于周,造福天下百姓,大义可嘉,特赠牛羊银帛各五千两匹,嘉尔冠荣,永锡天宠。”
听到是代邑的特赐封赏,驿站的诸国王族面色各异,景阳帝这是要拉拢代邑。
这是愿意和代邑修好,这封诏书昭告天下,周国至少十年里不会与代邑开战。
附属国的使臣们众说纷纭,纷纷猜测代邑和景阳帝达成了什么交易。
麦子这边已经上前接旨,面前的黄衣侍卫嗫声嘱咐道:“从都城南下代邑,出了启阳郡后,需小心贼子埋伏。”
麦子微微颔首,来人将圣意传达完毕后,抱拳行礼后便上马离去。
前面安南国的人出行拖沓,日上三杆,烈阳下的日光照的余下人心烦气闷。
静等了片刻后,代邑的队伍也开始整装准备出发。
由于置办的菽麦数量之多,整个队伍看着纷纷籍籍。
此时,人群中便有不少人带出些闲言碎语,按这进度,怕是日暮也出不了都城。
其中,突然有一不知是哪国的侍从冒出了头,大肆呼喊道:“代邑辙重载物繁多,不如让我等轻车先过,给大家行个方便。”
寒衣国的老使臣率先反驳道:“出行顺序乃陛下亲定,怎能随意更换。”
所有附属国中,除了代邑,他寒衣一族便是受赏最多的国度。西北荒寒,除了大周赏下来的众多衣粮牛羊,还额外采购了不少御寒用物。
只是较于代邑还算正常,跟别的附属国比起来,也是重车一列。
若是代邑被排挤出外,位列其五的寒衣国自然也会被摒弃其后。
“代邑?代邑不过是一个区区小城而已,连安南国的四分之一也没有,若非大周庇护,这小城怕早就已经灰飞烟灭,也配走在先列。”
围在边上的一个使臣出言讥讽,麦子看过去,认出这是依附在安南国边境的那丹国王子。
此话一出,不少人抱着看好戏的心思,若有若无的视线徘徊在两人之中。
那丹国二王子立即将他这莽撞的大哥拉回去,赔笑道:“那丹国无意冒犯,代邑先行。”
“怕什么,不过是一个小城里的娘们,也敢在周国大闹不成。”
那丹国大王子生的一脸蛮横,身上虽着锦衣华服,也掩盖不住一身蛮横嚣张的凶恶之气,一肘子就将劝说的二王子撞击至石地上。
这是大周的地界,刚和景阳帝做了交易,不好在此地大动干戈,麦子将目光放到离去不久的黄衣侍卫方向,思索了片刻。
此处是诸国歇息的驿站,必定有宫门侍卫在附近。
麦子叫来阿亚朵耳语一番后,阿亚朵迅速隐匿进了人群,不过一会儿。
先前的黄衣侍卫就带着几十名蓝领黑衣侍卫策马而来,向麦子抱拳行礼之后,将闹事的那丹十余人团团围住。
那丹国土占地不过一个郡池大,原本的出行顺序是被安排在了中等靠后的位置。
如今见到来人是景阳帝身旁的御前侍卫,那丹大王子面色不虞的只得跟着那丹二王子退居仆从之后。
黄衣侍卫手持佩刀,双眼直对着那丹的使臣们肃声说道:“圣上有令,诸国臣子按序出行,篡改圣意者,留周为质。”
扣押周国为质的口谕一出来,原本嚣张跋扈的那丹王子也彻底安分起来。
安南国的人已经出行的差不多了,整个大道旁边都是安南国扔下的各种粗制布料以及废铜烂铁,横七竖八的木杈子直剌剌的横在路边。
代邑的兵卫分出了一部分清理路障,其余人则是按照队头队尾由火统营的兵力负责,中间则是粮车以及城主等人的车位。
有了黄衣侍卫的协助,出行口很快被清理完毕。
不过半个时辰,代邑的车队就顺利离开了驿站,驶向平州方向。
安南国的车马还在前面的关口驻留,似乎是特意停留在此。
关口以东的是宁关郡方向,关口以南便是来枫郡方向,两地接壤。
代邑车队来到关口后,安南国两位王子立即策马上前,朝着麦子的马车大声喊道:
“来枫郡一地,宁郡王早日设了刺客埋伏,不如向东同行一段,我等还能庇护城主一二。”
麦子将车窗上的帷幔捋在一边,看向马背上的两人,眼中的照拂之情不似作假。
不过麦子可不放心将队伍中千人的性命寄托在他人手上,拒绝了安南国的同行邀请后,拉着数以万吨的货物,整装向来枫郡出发。
安南国大王子若有所思地看着代邑车马离去的方向,淡淡的说道:“正如宁王所说,陈麦子自负性疑,就是不知这次出行,可曾带上那天雷之物。”
旁边的二王子冷哼一声,“就算带上又如何?手无寸铁的队伍,也逃不脱王爷精心布置的杀局。”
“就是可惜了里面的几个美人,若是和我们同行,还能谋得一条小命。”
安南国的人见代邑的队伍已经按预想中的计划,踏上了前往来枫郡的官道。
便不再驻留关口,准备回宁关郡向王爷复命。
行路不过两日后,麦子坐在马车上假寐,听着外面叮叮咚咚的声音,睁开了双眼,向道路外边看去。
沿路多了许多徭役的农夫,正在沿黄田修建着沟壑,自从出了启阳的辖区,这块靠近宁关郡的县池水气尤其充足。
小草紧张地问道:“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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