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亚朵如今正在指挥火统营的人将马车中的火统弹药全部卸下来,重新组装。
“城主,弹药受潮严重,如今能用的不过只有几百来发,若是敌军众多,怕是应付不过来。”
前些日子城主虽然注意到宁郡王水淹火攻的意图,但那时已经有些晚了。
即使大家急力抢救,也只保护了其一半。
阿亚朵停顿了一瞬,面色沉重且难看,说出来一个更紧张的讯息,“而且弹药舱里凭空少了一半,队伍里可能有内鬼。”
金流风听到这话,急忙站起身来,“怎么会有内鬼?”
为了城主安全,这次出行的全部是火统营以及亲信。
为了避免混入敌探,后面募兵的新兵一个也没带,这样内鬼的可能性已经降到了极低。
如今这般情况,怕是有人被策反了。
阿亚朵想到这里,一腔怒气却无处发泄。城主待她们一向不薄,怎么还会有人背信忘义。
而且这些年军队里的卫兵都是朝夕相处,提一句生死之交也不妨未过,到了最紧要的关头背叛,这是让阿亚朵最难以接受的结果。
麦子见事情越来越偏,立马出言将众人愁恨的情绪拉了回来:“是我和小草拿走的。”
麦子的话一出来,场面上几乎凝滞的气氛才被破开,阿亚朵脸上明显松了口气,露出一丝疑惑:“城主和大人是何时收起的?竟然没惊动卫兵。”
在小草的解释下,众人才知道麦子早已料到宁郡王会来这么一招釜底抽薪,所以将计就计。
为了让宁郡王的人确信她们落入了圈套,麦子和小草早就暗自将弹药储藏起来。
而在那些装做农夫借水的鹰隼眼里,代邑的队伍到最后才开始补救火药,已是亡羊补牢。
只有这样,才能让多疑的宁郡王觉得万无一失。
至于为何没有惊动卫兵,小草倒是没有提及,阿亚朵等人只当城主神通广大,有自己的手段。
更何况弹药舱存放在城主和大人特制的马车上,没有人发现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麦子瞧着山下的水势,怕还要在山上待上两三日,路面才会疏通,继续安排巡逻的卫兵往周围探查。
直到夜晚的正子时,月亮高挂在山崖的枝桠上时,随着守在山下的卫兵一声哨响,麦子从睡眠中瞬间醒来。
不过一会儿,下面火光漫天,齐刷刷的火箭射向了她们扎在外面的空营帐。
这时小草快速冲过来,抓着麦子就冲进了预先挖好的壕沟里,将上面的盖子翻过来,便是绝好的一处藏身之地。
周围脚步密密麻麻,训练有素的依次跳入壕沟中。
寒衣族那边的人也事先挖好了地坑,将马匹全部紧紧栓在大松树上。
这场大戏的帷幕慢慢被拉开,火箭砸到铁皮上清脆的抨击声,树叶被燃烧的滋拉声,还有她们卫兵足矣以假乱真的哀嚎声……
听到山谷上传来惨烈的嚎叫,外围还有轰隆的引炸声,骑马在山脚下的宁远觉得事情妥了,即刻下令众人跟上,准备往山头上冲。
斗志昂扬的宁远策马正准备上山时,却突然被安南国大王子拦下:“慢着,远兄,怕是有诈。”
安南国王子扯住宁远,满怀疑窦的望向山头,漫天的红叶被火箭射中,整片林子的浓烟却不如正常一般大。
况且这爆炸的位置实在太过蹊跷,不在山头,而是营帐附近,有谁会将这么重要的火物放在营帐边,这里处处都不对劲。
不成想这宁远虽是宁郡王的儿子,半分耐性都没有,话还未等他说完。
宁远就依靠着自己的一身蛮力,冲开了两人的防圈,嘴上还骂骂咧咧道:“一个大男人娘们唧唧的,怕甚,老子打过的仗比你擦的粉都多,边儿去。”
安南国的两位王子相视一看,眼里浮现怒气,也只得跟上这个莽夫。左右他们带了精兵三千,料这女人再大的能耐也翻不出什么水浪来。
麦子看着下面暗压压的人头正在往山上冲。
倒是没想到这群人这么莽撞,直冲冲的就冲向了她们那个空营帐的方向。
这样一来,留给在营帐埋伏的卫兵们缓冲时间并不多。
麦子立即吹响了口中的长哨,一声急促的哨语后,原本在营帐附近哀嚎的卫兵立即后退,带上盾牌,疾速冲上山去。
落在最后的小飞鹰快速将盖在地面上的铁盖掀开,露出一根明晃晃的火线出来。
紧接着如同残影一般,飞奔着跟上前面的队伍。
这群敌军见到目标要跑,更是加快了速度,追击的队伍分开成两波人,一波冲向空营帐,一波则是冲向卫兵后退的位置。
看到时机差不多了,阿亚朵当机立断,拿出火矛,射向埋藏着大量火药的引线处。
那一瞬,巨大的轰雷声震耳欲聋,响彻云霄,半边天空都被照亮,分不清是鲜血染红了枫叶,还是枫叶反射出的水光。
天空被崩亮的一瞬,不止是麦子她们看清了敌人的身影。
同时,山下的安南国两位王子也顿感到了不妙,两兄弟相视一眼,明白了对方的想法,立即策马后撤。
宁远看到后面两个家伙想跑,立马命人勒住了两人的马绳,咬牙切齿道:“这肯定是最后的炸药,鹰隼不可能谎报军情,你们跟我一起攻上去!事成之后,父王绝不会亏待你们。”
看着宁远癫狂的面容,安南国王子明白,如今这种局面,宁远是不可能放过他们的。
立即表忠心道:“远兄安心,代邑现在定是强弓之弩,如今骑兵损失不过千人,我和大兄冲先锋一探究竟。”
听到这话,宁远面色较缓,大方的将人放开,谁料这奸猾的两人趁着人多掉头冲向另外一个方向。
安南国两人在亲信的护送下,彻底逃离开这处枫叶谷时,不约而同地回头望向烽火漫天的山谷,里面厮杀声还在继续。
大王子感叹了一句:“这女人的手段真不是常人所能想到的,这一局,宁海怕是败了。”
二王子听到王兄的话,心中烦闷:
“可如今我们回去如何和宁郡王交代?”
面如冠玉的男子紧皱着眉头,焉知此时的宁关郡已经被重兵团团围住。
“回安南国,禀告父王,和宁关郡断绝联系,不然安南国届时大祸临头。”大王子当机立断做了决定。
见识了这女人防不胜防的诡计,安南国大王子突然后悔伙同那丹国搅进了这滩浑水。
山谷中,无数身披皮甲的宁氏私兵倾巢而出,冲向了麦子她们所在的山头。
阿亚朵这边已经组装好了大炮火统,等到敌军大半进入射程以内后,一声清脆嘹亮的青哨声响,卫兵们齐步的装弹,点火,发射……
下面的敌军死伤过半,不少已经后退逃跑,整个战场血肉横飞,伴随着冲天的炮声,敌军几乎被清空。
只有一个满身血水的人屹立在尸群中,其侧还跟着百来人,周围遍布了尸体,都是为了护住这个人。
火光震响中,照亮了这个男人的脸,有几分像宁笙,更多的是像宁海那张老脸。
霎时间,这群人已经攻到了火统营的百米处,大规模伤害的火药已经失去了作用。
而她们的队伍,此次出行并未携带任何武器。
只有用来防身的棍棒,这些突围上来的人,身上是利刃钢刀,凶悍异常,足有近百人。
远远观望的寒衣国瞬间为代邑的兵士揪起了心,木棍对上铁刀,代邑的队伍怕是要死伤不少。
火统营的卫兵们已经将棍棒捏在了手上,众志成城的围成一个半弧形防守姿态,顶在前面的卫兵们爆发出视死如归的气势。
麦子从腰间摸出一把黑彤彤的管状物,将圆孔对准了那个面似宁海的领军。
一身闷闷的砰击声响起,男人的正中陡然出现一个血洞,双腿陡然失了力气,迎面砸到地上。
剩下的人也瞬间懵了一瞬,一些人还想顽强抵抗一会,一些人自裁在男人的左右,最终这场战役下来,活下来的敌军也不足百人。
阿亚朵带着人上前清查战场,麦子上前将这些自裁的人尸体翻转过来,果然看到了不同生肖的玉牌,是十二科的死侍。
小草在旁边看着男人胸口的子弹碎片,里面已经被直直穿成巨大的血口,温热的血淌了一地,感叹道:“□□的威力真大,即使没打重要害,也非死即残。”
麦子将手中的□□收回腰间,实际上是暗自放入了空间里,这种武器放在外面实在太过危险。
等到阿亚朵将战场上都清扫完,缴获了数百匹战马和武器,皮甲也被一一搜刮走。
载货物的辄轮更重了几分。
原本用来运货的马,即使戴上了耳塞,如今依旧是低声怒吼中,四肢微微颤抖。
看样子一时半会,还上不了路。
对面寒衣族的马更是悲惨,毕竟代邑的战马早已接受过这种炮火洗礼的训练。
寒衣族的马却是良种马,第一次见识到这种轰隆的场面,不少马匹被震得甩开了缰绳,直直跑得没了马影。
货物也被撒翻了一地。
麦子见状,将缴获来的战马,挑了几匹状态还不错的牵给了寒衣族。
见到这些壮马,老土司顿时脸上挂起了笑容,连忙作揖道:“多谢城主好意,方才我们的人瞧见山下逃走了不少人,其中便有安南国两位王子。恐还有余匪,需得当心突袭。”
麦子点点头,对安南国王子的出现并不意外,也没有因为两位王子逃走而苦恼。
年轻领兵陡然泄了口气,明明年纪相仿,这位城主当真是气定神闲,至少明面上来看,丝毫没有露出破绽。
麦子也注意到了老土司后面的年轻人脸上没了之前的刺挠,双眼圆瞪,似乎要在她的脸上看出什么花来。
只是现在事务繁多,麦子将马匹安排过来后,便立即回了壕沟,处理接下来的事务。
翌日,整个山谷的景象彻底露出面来,山坳以下,堆满了尸体,旁边被捆绑了不少宁郡王的私兵,堵住了口舌,以防自缢。
这些人之后都要交于周国朝廷,麦子可惜的叹了口气,又少了百来个免费的劳力。
日上三竿时,麦子也见到了另外两位漏网之鱼,此时被关押在囚车上,来枫郡的官兵侯列在大道边。
役夫正在疏通水势,整个官道的地面上,还有半腿深的水势。
两位灰扑扑的安南国王子落魄的羁押在囚车上,异常瞩目。
其余的私兵都是十人一车,被铁链拉捆着。
只有他们两人被单独捆绑在囚车上,灰头土脸,也难掩脸上的容貌殊色。
第165章 天灾
负责羁押叛军的来枫郡官兵见到弄出这番大动静的幕后人出来, 当真是个年若二十的年轻女子。
就算早已听闻代邑城主的丰功伟绩,周人的心中还是翻起了一番惊涛飓浪。
麦子看向被关押的安南国王子,此刻的他们和之前的面容衣貌形成了强烈对比, 浑身不仅有刀剑的伤痕, 就连高高竖起的玉冠也被一刀削了大半。
“圣上口谕,宁氏全族伙同那丹安南谋反, 池西大人已将判贼宁海等人捉拿归案, 圣上亲点将安南国王子立即押回都城受审。”
一个身高七尺,满脸威严的将军走上前, 向麦子抱拳弯腰后, 一五一十的将圣上的原话告知麦子。
麦子回了一个同等的揖礼,“那便恭祝大人一路顺风,只是如今水患成灾,还望将军能派出些人手来, 将这些污水通浚到河道去。”
闻言,面前的将军也没有推辞, 直接将手边的一名部将叫来, 吩咐了几句。
紧接着便从队伍里出来了百多名将士下河通泥。
这来枫郡的将军跟麦子寒暄了几句后, 便押送着这些叛军向都城行进。
两日后, 枫叶谷的泥水终于清理的七七八八, 经过一天的暴晒, 地面上由泥泞转变为半湿润状态。
寒衣族的人已经急不可耐, 率先带着马车上官道试了试, 大声呐喊道:“可以了,可以了, 走吧!”
寒衣族的车马开道在先锋,代邑的队伍远远的缀在后面。
从这块地界离开以后, 官道就变成了灰泥路,原本被拖累的行程渐渐的回到了正轨。
经过七八日路程,到了平洲的地界后,周边百姓的闲言碎语也传入了麦子耳朵。
“听说池大人要被调去都城为京官了,以后就再也见不着了!”
“那池大人是高升了,高升了好啊,总比呆在咱们这穷乡僻壤的好。”说话的百姓嘴上是这么说的,脸上却带着一丝由衷的哀叹。
“那宁家的真不是东西,还坑蒙池大人和代邑的女城主勾结,池大人可是有女眷的人。”
“对对对,那可是咱们雪原郡的美人,那代邑的城主空有些银钱罢了。”旁边的走卒货贩聊得火热,全然没注意到旁边已经来了不少车马。
寒衣族的车马走在最前面,黑白色旗帜尖端绑着一簇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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