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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野盲盲——佛阶【完结】

时间:2024-02-21 17:19:20  作者:佛阶【完结】
  王久贵抹了一下黝黑的脸,柳不言冷着眸子,不知道是不同意还是在思考。
  “我看不见,容易照顾不周。”低沉的一句话就这么说出来了,沈丘想也没想,“我能看见啊,没事儿,我能看见。”
  听了这话,王久贵已经开始冲着沈丘点头哈腰了。
  柳不言还没等着说点儿啥,沈丘和周淑清就把王久贵送了出去。
  屋子里就剩下柳不言和王苗苗了。“仙女姐姐好。”声音小小的。
  “你几年级了?”
  “二年级。”王苗苗绷着身子,小心翼翼,等待柳不言说些什么,“听说你不爱学习?”
  “学了也没用,我爸我妈也上过小学,还是出去打工了,都不回来看我。”稚嫩的声音,也是赤裸的现实。
  柳不言顿了顿,“如果他们接着学下去,应该会有所不同,你要不要试试,看看在他们回不来的情况下,你能不能靠自己走出去?”
  “试试就试试。”小丫头梗着脖子,貌似听懂了。
  她走到柳不言身边,勾起她的小拇指,“那我和姐姐拉钩。”
  沈丘帮姥姥把王久贵送来的东西放进了下屋的仓库里,回屋时刚好看见她们在拉钩,他贱兮兮地也勾了上去,“带哥哥一个!”
  “哥哥,你手上有土!”
  “好好好,我去洗。”
  接下来的日子就变成了沈丘和柳不言在一旁创作,王苗苗拿着根儿笔,默默地写着暑假作业,只要一溜号,沈丘就吹胡子瞪眼地看着她。
  搞得这孩子开学后和同学大肆宣传,她的仙女姐姐有个凶神恶煞的男朋友,也是啊,这两位根本没介绍他们是什么关系,王苗苗只能根据经验推测。
  大课间时,她拿着笔,和同桌列举了以下几条证据,一,哥哥总是看着姐姐,特别仔细,不知道在看什么,为此王苗苗很生气,觉得那样看人很不礼貌。二,哥哥抢着刷碗,给姐姐洗碗时,要冲洗三四次,给她洗碗时,只是涮了一下,还把水崩了她一脸。三,哥哥搞些什么好吃的时,第一个给姐姐,第二个给周姥姥,第三个自己吃,第四个才给自己。
  其实沈丘只是喜欢逗她而已,他要是知道这小姑娘在外面如何败坏他的名声,肯定很难过。
  几场大雨过后,秋日的飒爽就占领了这片土地,绿油油变成了黄澄澄,一小部分人家好几天都没人在家,忙着秋收,而大部分老人们则是将自家地租了出去,只剩下前后院儿需要照顾。
  要不是村里有人办乔迁宴,周淑清才不会闲下来,而这次也邀请了沈丘一家,他们两家打算一同前往。
  村子离镇上的酒楼很远,坐轿车也要二十多分钟,更何况时间紧急,根本就没车,只能和村里人一起去了。
  于是柳不言被姥姥和沈丘搀扶着,沈伟业跟在身后,吃饭嘛,这一家二百块钱可不能白花。
  村里有个小型大巴,他们四个人坐在座位里,一路上颠三倒四、东倒西歪,听着村民们东侃西侃,拥挤、嘈杂的车厢内,柳不言冒出了一层冷汗,看不见,实在耽误太多了。
  沈丘很快发现了柳不言的不安,也发现了几个在车厢内不听话的五六岁小孩儿,他一摆手,就把小孩儿们叫过来了,最不擅长讲故事的人就要开始讲故事了,他讲了一个无聊的笑话,有个社牛的小胖小子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捂他的嘴,“不好听,换一个!”
  “不换!”
  “不好听!这个都不如我爷爷讲的!”
  “那你给我讲一个!”沈丘露出奸诈的笑容来,那胖小子带着独有的腔调,驴唇不对马嘴地讲了一个更不好玩儿的故事,后面说着说着还结巴了一会儿,几个小姑娘笑得前仰后合,“你都磕巴了,别说了!”
  柳不言就这样慢慢松开了紧握的衣角,笑容也挂在了嘴边,沈丘边听故事边确认了一下,松了一口气,这些孩子就是天使!再说一遍!这些孩子就是天使!
  “叫声神仙哥哥听听!”
  “不叫!凭啥呀!”
  很好,不是天使了。
  “凭我是从天上来的!我给你算一卦,小子!你是不是姓范!小姑娘!你姓李!”沈丘逗小孩儿还算有一套,靠瞎掰唬住了一群孩童,给他们逗得嘎嘎乐。
  农村的大席其实没什么意思,无非就是那几个步骤,和城里差不多,唯一不同的就是环境比较粗糙,那屋子一开门,仿佛进入了仙境,层出不穷的烟味儿呛得人喘不过来气。
  柳不言皱着眉头,这是她最讨厌的味儿了,更何况不同牌子气味儿叠加起来,像是一个巨大的烧火炉,太上老君看见都得自愧不如,沈丘也跟着皱了皱眉头,他爷一个人抽烟他都受不了,如今这,一个、两个......目之所及处,至少四五十个人都在吞云吐雾......
  “不言,等我一下。”穿过层层叠叠的人群,沈丘跑去旁边的药店买了几个口罩,用最快的速度跑了回来,“别动,我帮你带口罩,一会儿开席再摘下来。”
  “那你呢?”
  “放心,我能不给自己买吗?”沈丘轻轻把柳不言的头发往后拨了拨,然后细致地带了上去,“好了!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柳不言摇了摇头,跟着沈丘走到墙角处的一个桌子旁,“呦,大爷大妈们都在呢!”
  “啊,呦,这不是老沈家小丘吗!”
  “是啊——”沈丘跟众人打起了招呼,聊得颇为熟络,柳不言讨厌这样的场合,今天来这里,属实是个意外,但是她的性格就是这样,来都来了,她便不会生气、甩脸子,更不会挑毛病。
  这可能是她唯一一个偏社会性质的个性了,感谢这个所谓的个性,让她能应付好多个公共场合。
  “柳不言啊,你今年多大了啊?”ʝʂɠ
  开始有人问这些无聊的问题了,柳不言机械地笑着,“二十三了。”
  “哎呦,你和小丘差不多啊,实在不行,你俩凑合凑合得了。”那大妈说得很是随便。“小丘啊,以后你也别去大城市了,在老家不也挺好的吗?是不是?我在你们这个年龄啊,都生孩子了。”
  沈丘笑着摇摇头,没吱声,这种问题就没法回答,本来就拥有着不同的环境、三观的人,争吵起来多没意义啊。
  “我就算和他在一起,也不会像你们老一辈人那样凑合。谢谢张婶儿的操心,沈丘他有自己的打算。”
  要不是中途柳不言笑了一下,沈丘差点儿以为她生气了。
  张婶儿走了,二姥爷又来了,柳不言小时候,还被他抱过嘞。“小柳你这眼睛咋整啊以后。”
  标准的倒装句,柳不言一听就知道是谁,这二姥爷之前聚会时,还灌了她半瓶红酒,而柳不言,极其记仇。
  “二姥爷好,有时候看不见一些东西,也算是好事儿。”柳不言轻笑着,微微点了点头。
  沈丘在心里默默地拍起手来,真是谁的面子都不给啊,也是,其实柳不言现在的状况,不用给任何人面子,她有吃饭的家伙,有聪慧的脑子,她就算是看不见,也用不上任何人帮,包括他自己,没了他一个,千千万万个他都能站起来、将他替代。
  面子,是老一辈更关心的东西。舆论,是父母们最害怕的玩意儿。
  而柳不言,很擅长让人丢面子和制造舆论。
  那二姥爷实在讨不到什么好处,又开始数道起来,“如今啊,瞎子都没人要,你看那婚姻市场上,我知道得清清楚楚,你这样的啊,慢慢就被剩下了。”
  “我是物件吗?还非得属于谁?”柳不言已经完全没了笑意,“剩下好啊,遇不上贱嘴的男人。”
  生气的时候,柳不言从来都是“谁都别想好”的态度,就比如这句话,沈丘听见时差点以为说的是自己,应该不是我,应该是在说二姥爷。
  他很快平复好了心情,看着柳不言那冷漠里带着两分恼火的表情。
  二姥爷叹了口气,“哎呀,瞎子只能嫁给傻子。好自为之吧——”
  得,沈丘刚平复好的心情“呼啦”一声着了火,这是什么话?
  “二姥爷,你看看我,像不像傻子?”
第12章 这里挺好啊,为什么要逃呢
  余光里,刚才还在呛来呛去的柳不言哑了火,她不是不能反驳,而是刚才这句话,她自己也想过,如果以后无法翻身,赚不来钱,那么显而易见,妈妈绝对会把她嫁出去,那个时候,由不得她。
  她曾想过,如果嫁给傻子,自己会不会变成疯子。
  “二姥爷!你要是就想说这几句话,就赶紧走吧,她想不想结婚,想嫁给谁,那是她的自由,你都是老头子了,就别嚼耳根儿了吧!”沈丘声音放大了些,但由于不是今天的主角,他还特意控制了一下分贝。
  “我给她兜底!看谁让她嫁给傻子!”
  二姥爷被沈丘盯走了,其实他来这里说这些话,是有原因的,不管柳不言多惨,她终究赚了些钱,而他家小孙子在城里混得并不好,还欠了几十万的债务。
  贬低别人、看别人不堪,就是他唯一能够实现个人价值的方法。
  端坐的柳不言一脸惨白,竟还挂着几丝残余的微笑,这人到底在笑什么?沈丘没忍住,拍了拍她的手,“他走了。”
  终于上菜了,沈丘觉得肚子已经叫了好久,周老太太坐了过来,本想给柳不言夹菜,但被沈丘给支走了,“姥姥,那桌有人叫你,我给她夹!”
  他贴心地使用了公筷,贴在柳不言身边,小声地问,“需要我给你报个菜名不?”
  “啊?”女孩儿笑着,“那你说说看,都有什么菜。”
  “嗯,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猪、卤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晾肉香肠!”
  一口气说完,柳不言笑了,笑得很好看,同一桌子上有个小男孩,把最喜欢的糖醋鸡蛋都夹给了她,“姐姐,你吃这个!”
  “谢谢你。”
  沈丘见她开心了,正经地又报了一遍,显然,柳不言喜欢吃的菜,都属于很清淡的类型。
  柳不言也会尝试着自己夹菜,她不想为难沈丘,可是也不能总吃眼前那一道啊,这个破饭店,都没有转盘!
  “没事,你多麻烦麻烦我呗,我天生贱命,愿意付出。”
  沈丘确实很愿意做这个夹菜的角色,一部分原因是他喜欢,另一部分则是刚才柳不言说“沈丘他有自己的打算”,这让他很开心、很满足。虽然沈丘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打算,但在这迷茫的、瘫软的无聊日子里,这句话像是一根拐杖,将他撑了起来。
  吃完饭,沈伟业和熟人聊天去了,一群老头抽着烟,腾云驾雾般。
  周老太太和一群奶奶们拿着塑料袋,将剩下的几道菜打包带走。
  秋天的天,是透蓝的,秋天的氛围,是金黄的,沈丘拉着柳不言站在风中,任由烧秸秆的烟气飘得到处都是。
  反正,口罩已经戴好了。
  “丰收之后,怕是冬天又要来了。”柳不言伸出手,感受着风,一片落叶有默契地掉在她手上。
  “是树叶,别怕。”
  柳不言笑了笑,“我没那么脆弱,只是刚才一时没想好怎么回他,如果没有你,我也会很好地面对与反击,只是你在,我会多一份底气,谢谢你。”
  她把手插在外套的兜里,还是那副沉稳的样子,沈丘没忍住,问了一句,“你觉得,我未来会有什么打算?”
  “总之,肯定不会在这个小村落里,也不会在小城镇,外面的天地,更适合你。”
  沈丘笑了,他自己都不知道适合什么呢,柳不言却能下这样的判断。“我来这里是因为我累了,真的卷不动了,我觉得,我可能就在这里慢慢腐烂下去了。”
  “我被困在这里,都没想着就此腐烂呢。”柳不言轻轻的一句话,比秋风还凉。
  “我虽然在这里安安稳稳地待着,心中想的却是逃出去,所以沈丘你,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后,再飞回到那片天地吧,世界总归是现实的,一切才刚刚开始呢。”
  在沈丘的心里,这里挺好啊,为什么要逃呢。
  农田,耕牛,机械化,丑陋的稻草人。
  蓝天,黑土,农作物,低矮的房屋。
  柳不言却苦笑着,她知道——
  这里是老一代人的家,却只适合当这代人的避难所。
  乌托邦,不可能一直拥有,他们只能珍惜当下。
  周淑清这几天在扒苞米,忙得很,柳不言偶尔坐在板凳上,帮姥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触感是一件很奇妙的东西,她感受着玉米须、玉米叶,感受着每一颗饱满的玉米粒儿。
  那是岁月的痕迹。
  “最近啊,村里挺多人回来了。”姥姥边扒玉米边说,“记不记得你小时候那王丛哥?之前帮姥姥做过几天活,昨天也回来了,他初中就不读书了,现在成小混混了,到处混日子过,结婚生子是别想喽。”
  在柳不言的记忆中,好像是有一个这样的哥,那家伙流里流气、匪里匪气,脸上总写着“不服”二字,最后一次见他是在高中的第一个暑假,那家伙野得狠,带着几个小弟在村里游荡着,每天除了打架就是玩闹。
  后来好不容易静下心当了一年保安,却监守自盗、偷了很贵重的东西,进了好几次监狱。
  他是村里村外的饭后谈资,王丛这人,从小就活在传说里。
  其实大多数村里的小年轻,只要初中没再读下去,便都早早进入了社会,柳不言觉得这只是不同的选择罢了,各人有各人的命数,有些人努力来努力去,不也还老样子嘛。
  姥姥叹息了一番,又说了几个孩子的近况,那些人在柳不言的记忆力,逐渐模糊,而且也将一直会是模糊的样子,毕竟遇见也见不到了。
  不过那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都很苦,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死寂感。
  中秋和国庆抱在一起,惊喜来临。
  这几天的柳不言很是讲理,放了沈丘一个大假,沈丘虽然很不想放,但周姥姥说了,“我家不言不让你进门,说是让你到处玩玩。”
  就这样,沈丘在家躺了两天后,跳墙进了柳不言的家,刺激!他落地的一瞬间,觉得自己可太帅了,他手里还拿着一个音响,之前王苗苗丢了的时候,柳不言就偷偷在家盲修呢,如今沈丘这臭记性复苏了,拎着小音响就进去了。
  他和周老太太打了声招呼,周淑清叹了口气,这孩子拦不住啊。
  “柳不言!我来啦!”
  屋里不仅有柳不言,还有个女孩儿,她胖嘟嘟的,很是明媚,她正耐心得给柳不言剥橘子和瓜子吃,蛮有耐性的。
  两个人不知正笑着什么,尤其是柳不言ʝʂɠ,笑开花的脸和冰山脸有着不同的气质。
  那女孩儿脾气不太好惹,皱着眉,“你谁啊?”
  她的表情特别拽,柳不言带着笑容拍了拍她的肩,“隔壁的,也是一直帮我码字的那位。”
  “哦,他啊,你好,我叫宋朗。她闺蜜,也是她如今的仆人,暂时代替你两天,毕竟我就七天假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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