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个多小时,黄泊元听外面没动静,透过猫眼看情况。
许修言仍倚着对面门守着初愿,但许修言大概不舒服,侧头倚着门框,双手抱肩,头疼又冷的模样。
许修言本就发烧感冒,昨晚又被雨浇过,虽说在医院输了液,但也没休息太久,现在他一个人站在那儿,没端着气场,就有了精疲力尽的迹象。
初愿和章方舟都没发现许修言瘦了吗?还是他们都装作没看见?
黄泊元心里不落忍,拿了毯子出来递给许修言:“言哥,晚上凉,你披着点。你要是不舒服,你别硬扛。你要是怕她跑了,我守着。”
许修言睁开眼,瞥他的目光有两分谢意,手挡唇低低咳了两声:“行,那你守着吧。”
黄泊元:“?”
还真让他守着啊?
许修言举步走了。
黄泊元:“??”
啊啊?还真走了啊啊??
但许修言只是回房吃了两片药,不到半分钟回来,推还处于茫然震惊不知道该怎么办的黄泊元:“行了,回去吧。”
“那言哥你呢?”
许修言把毛毯披在身上,倚着初愿的门,疲惫但安心地说:“守门员值夜班,不能走。”
初愿主意正,虽然他收了她包,她还是可能跑了,跑了以后只是挂失补办护照而已,对她来说不是难事。
所以他得守着,不能再让她跑了。
第42章
门内,初愿正盖着条毯子窝在沙发里看杂志。
虽说她和章方舟是好朋友,她还是觉得睡章方舟床的这件事有点别扭,躺不下去,毕竟章方舟是个男人,如果是女生的床,她就不讲究了,最后寻了条毯子窝在沙发里。
看了约有一个多小时,初愿有了些困意,试着摘下一只耳塞,没听到外面有动静,两只都摘了,透过猫眼向外看,意外看到一个披着毯子倚在她门边未离开的背影,是阴魂不散的许修言。
初愿刚平复下来的心情,又开始烦乱。
三个月的时间,她经常不确定他为什么和她谈恋爱,也常常怀疑他对她到底有没有喜欢,直到初烈说那封匿名信的来源是他。
但这事对她来说也没有击倒她最后那一根弦,是她追的他,他顺势接受逢场作戏利用她,他不喜欢她,她没关系,她认命,毕竟她从他那里拿了蒋京伦的签字给初烈,她和母亲定了三月之约,她也没有那么清白。
她最不能接受的是他和蒋宛儿发生关系。
如果是他亲自给她发的微信文字和照片,她不明白他已经把话说得那么恶心,他还来找她干什么。
如果是蒋宛儿用他手机发的,他清醒或是被下药不清醒间和蒋宛儿发生了关系,可他面对镜头怀里搂着像猫儿一样的蒋宛儿自拍时的表情都是清醒的,她绝对无法接受。
她曾对他清楚表达过,只要他决定和蒋宛儿结婚,她就退出,她不想三个人纠缠,现在他和蒋宛儿睡过,也要和蒋宛儿结婚,她已经走得这么远,他找过来的目的是什么,是他终于决定选择背靠初家继续哄骗她?还是想借此非要挑得初家和蒋家的矛盾最大化?
他听霍小妹转述的话,知道她从小喜欢他,所以他有恃无恐,认为他只要用他那张最会表白说情话的嘴,调情着哄她说两句花言巧语动听的情话,就能把她哄回去,继续利用她达到他的目的吗?
门外的许修言忽然动了动,大约是站久不舒服,转了转脖颈,轻垂两下肩膀,继续倚着。
他大可以付钱叫船员守在门口以防她离开,他为什么亲自守着,苦肉计吗?
初愿忽然想到他和蒋宛儿的床照,又开始生理恶心想吐。
她想要保持冷静,想让自己当作观众旁观这件事,但完全不可控,从她生日那天离开起,每一次她眼前闪过那张照片的时候,她都反胃恶心,连着心里犹如有石头堵着憋闷。
初愿闭上眼睛,压下憋闷想哭时鼻子连着眼眶的酸涩,深呼吸向洗手间走去,一手扶着洗手池,另一手用力拍打发闷发痛的胸口。
往时这样会好用一些,但今天迟迟没用,像有毒的雾气一样越来越聚集在胸口,迅速发挥着要让人窒息的痛感。
初愿张嘴大口呼吸,开了洗手池,双手捧起冰凉的水入口漱口,再泼向脸颊,闭眼的瞬间,那张亲密照猛地在她眼前飞了出来,初愿终于抑制不住心里的情绪呕吐出来,眼泪也顺着眼角不断淌下。
呕吐声持续很久,很久。
**
翌日,初愿是在敲门声中醒来,第一反应是起床气发作,想跟初烈发脾气,第二反应听到是章方舟叫她吃早餐,她清醒过来意识到在国外船上,看手表时间是早上七点半,深呼吸缓了情绪,起床去看猫眼。
门外站着的人是章方舟和黄泊元,没见许修言,不知道许修言昨晚是什么时候走的,她打开了门。
“嗨,大小姐早啊。”
黄泊元谄笑着招手。
初愿懒懒地倚着门,看了眼黄泊元:“黄少早。”
再看章方舟,她语气好一些:“舟哥早。”
章方舟点头说:“一起吃早餐吧,教授他们也都在早餐厅。”
“好。”
初愿边应着边活动脖子,她昨夜没枕章方舟床上的枕头,沙发上又没抱枕,她枕的是自己的胳膊,这一觉睡得很累。
黄泊元问:“落枕了?我给你按按?我可会按了。”
“男女授受不亲。”
“……不用跟我客气,要不你把我当女的。”
“用不着。”
“……”
这一大早上的起床气,黄泊元感受到了。
初愿左右看走廊,没见许修言的身影,指着自己那边的房间说:“你们先上去吧,我回……”
说着想起来她房卡在包里,没在手上,初愿转而问章方舟:“舟哥你浴室有没开封的新牙刷吗?我昨晚没注意看。”
黄泊元“啊”了一声转身回房,取了许修言早上送来的很多一次性用品和护肤品,一股脑儿都塞到初愿怀里:“我这儿有,大小姐您去,我们等您。”
初愿也明白黄泊元是听许修言的话,她跟黄泊元撒不着气,懒洋洋地笑着道了声谢,回去洗漱,五分钟出来,脸边头发还是湿的,随意拢了拢头发,跟他们去早餐厅。
黄泊元侧头看了初愿好几眼,心里直感慨,初大小姐的素颜是真好看,皮肤又白又清透,还跟鸡蛋白似的很有弹性,一身状态松弛的宽松阔腿裤和衬衫,披肩长卷发随着走路扬起漂亮的弧度,再加上那一双明眸善睐,自信大方迷人,出生在万千宠爱的富贵家庭里的大小姐,又有着高学历与怜悯万物的善良的心,难怪言哥从小就心里没别人,心里眼里就只能看见她,还一路追到亚马逊雨林又追到这里。
他真的很想把言哥一路生病追过来的事跟她说了啊!
从秘鲁亚马逊追到巴西亚马逊,言哥误以为她出事发了疯地找她,最后高烧晕倒的时候还在喃喃喊着“Hope”,在医院醒来马不停蹄寻到这来,昨晚又站着在她门口守了一夜到早上他和章方舟敲门前五分钟才离开。
还有言哥在她手刚受伤时就找到他,让他多陪她说话陪她玩,让他做她好朋友,还有很多很多,言哥这么多年默默为她做了许多事情,他想说又不能说,真是要憋死了!
初愿刚进餐厅的门,就瞧见了那位坐在教授对面位置的人,月白色的衬衫,坐姿挺拔,刀叉优雅,看皮囊是多么出尘的一个人,内里却完全不是那样的。
她在看许修言的同时,许修言感受到她的目光,侧眸向她看过来,而初愿眼睫轻颤,迅速移开了视线。
视线没有相接,但许修言幽深的目光久久落在她脸上,如跟踪仪一样,一路追随着她。
清晨的海上阳光很好,波光粼粼,初愿的脸上迎着朝阳明亮而温暖的光,那么平安美好。
初愿扬声和众人问着好,笑意盈盈地去拿餐盘打餐。
自助早餐,她选了面包香肠和咖啡,挑好后定住巡了圈周围,最后走向Leo。
但她刚迈出去两步,教授就招呼她了:“Hope,come,sit。”
初愿扬着微笑,用英文说:“教授您和朋友一起吧,我就不打扰了,我和……”
“不不不,”教授打断她,继续挥手,“来来这边坐,我介绍Ian给你认识,他也是中国人,来。”
初愿不得不坐过去,选择坐在了教授身边。
章方舟也要跟着过去,黄泊元眼疾手快拉住了章方舟。
“嘿嘿。”
黄泊元贱笑,并且坦白不瞒着,对章方舟说:“言哥今天交给了我一个任务,就是缠住你。舟哥,咱今天可说好了,你去潜水,我跟着,你去厕所,我也跟着。言哥说您会在意初愿的面子,肯定不会在初愿的教授同事朋友面前跟我来硬的,不会让初愿难堪。”
章方舟无奈扶额:“他给你多少钱,我翻倍。”
黄泊元其实不喜欢这个说法,对章方舟掏心窝地说:“就不是钱的事儿,是因为言哥救过我的命,有一年我爸冰钓,我在旁边掉进冰窟子里了,是言哥跳进去把我救出来的,那么冰的水啊。”
“还有你知道言哥还救过我爸的命吗?有一年我爸去讨债反被人揍,是言哥冲上去救的我爸,后来也是言哥去把钱给讨回来的。你们都以为言哥背靠孟家霍家,但其实言哥靠的是义气,靠的是说一不二,所以连霍哥那么一个铁骨铮铮的格斗硬汉都和言哥走得近,愿意相信言哥。这么多年,我最佩服言哥……”
“……可以了。”
“我还想再演讲两句。”
“不用了。”
“……”
黄泊元拉着章方舟坐了个距离初愿和许修言远一些的位置,章方舟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但能看到初愿的表情,时刻关注着初愿的状态。
她昨晚应该睡得不好,早上又起得匆忙,没睡醒,但她此时气色还可以,白皙的脸上透着有精气神儿的红润。
教授正在给初愿介绍许修言,初愿已经知道她自己的关于海洋污染过滤净化的三个专利被MAW公司用去,此时刚知道在她休假的这段时间,她做的两个测算全球海洋污染情况与治理方案效率的模型也被MAW用着。
不愧是许修言。
初愿想,真是工作感情两不误地可劲儿在她身上薅羊毛,一点都不带浪费的。
许修言用英文夸赞着初博士很优秀,语气欣赏,并感谢初博士对海洋环保事业做出的贡献,初愿心里烦,但面上是微笑,虚心说没有,是这么多年跟在教授身边学了很多,她做的事情与教授相比只是皮毛,又开玩笑说希望他能给他们环保组织再拨点款等等故意要钱的场面话,教授也表示他们两位都是很优秀的人。
言过三巡,两人滴水不漏地互相奉承着,仿佛之前真的完全不认识。
许修言言谈举止斯文儒雅,之后忽然问教授,介不介意他用中文和她交流两句专业上的事。
教授笑说当然不介意,许修言点头致谢,而后望向初愿的目光友善温和,他说:“初愿,我们聊聊。”
初愿说:“我和你没有什么好聊的。”
到底是成年人,此时在公共场合能控制自己的言行,初愿是脸上带着微笑说的。
笑容拂面,也同时笑意未达眼底。
而听到两人中文对话听了个大概的Leo:“??”
What the fuck?什么情况?认识的?
许修言拿出手机翻出照片递给她看,初愿碍于教授在旁边,她接过来看了,滑了两下,看到照片里坐他副驾的女人不是蒋宛儿,走到大酒店前面的女人也不是蒋宛儿,是同一张和许修言有些相似的脸。
许修言昨晚已说过,此时再次介绍:“我妹妹,许思竹。”
初愿把手机还给许修言,微笑着,同时不在意的态度:“很漂亮。”
“我没有和蒋宛开房。”
“……”
“那么。”
许修言问:“初小姐,我们能和好了吗?”
初愿:“……??”
他是怎么做到这么平静问她的?
初愿强颜微笑:“许修言,请你适可而止,如果你再纠缠,我会让爷爷联系你敬爱的蒋老和霍太,让他们管教你。”
“管教?”
许修言注意到了这个词:“请问,我做错什么事了?”
顿了顿,许修言说:“初愿,说出来,我做了让你误会的事,还是你听说了什么事,或是其他事,我们讲清楚。”
初愿感觉到许修言的态度像把她当作客户对待与说服,他姿态冷静,言谈有条不紊,像在与她进行一场商业谈判。
他把她当什么?
恰在这时,教授拿餐盘起身去添食物,初愿瞬间变了表情,极其厌恶地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许修言在初愿眼里看到了浓烈的厌恶。
从小时候他被人骂他像条狗,到长大后她从美国回家,她从不曾用这样厌恶的目光看过他。
此时此刻她这样的目光,刺痛了他心底深处最敏感的卑微。
许修言闭上眼冷静情绪,抬眼看她:“为什么恶心我?”
他嗓音变回了与曼恩教授交谈时的清朗,像是在询问今天天气怎么样的平静嗓音。
“说出来,我听着,如果是因为看到蒋宛发的结婚朋友圈,第一我没有她的微信好友,第二我没有要和她结婚,你若不信,我可以把所有蒋家人都叫你面前来问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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