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啊,将军有这功夫,回家抱着婆娘在炕上滚两遭,不比揍我们舒坦?”有人低声嚷嚷。
话一出,周围众人皆笑。
却是见戚钰长手一指,点了说话的那人,“你先来。”
副将意味不明的笑哼了声。
他比旁人知道的多一点,昨日谢蕴让人来喊戚钰回去时,他便在场,自是知道原委。
张蓉欺负人家姑娘,戚钰昨儿回去,没多久又回来,估计是吃了挂落。
一个个都以为小将军在炕上畅快了,嘿嘿,怕是连嘴儿的没亲过。
今日比的是拳脚功夫,没有花架子,拳拳到肉。
戚钰出手狠,一招一式利落,但十几个人后,身上也不免挨了几下。
趁着下一人上场时,副将想换他休息片刻,戚钰抹了把额上的汗,摇头。
得,这是火气都用在了这儿。
副将退后,乐得看戏。
傍晚时,张将军派人过来了,请戚钰和副将去吃席。
戚钰想起张蓉做的事,眉眼便透出了寒气。
副将推着他往外走,“去吧,张将军也是算提携你的恩师了,能计较什么?”
他说着,又低声给戚钰出主意,“正好借着吃醉酒,让人将你送回去,那小娘子还能给你赶出来不成?见了面,牵个小手,亲个小嘴儿,剩下的不就水到渠成了?”
戚钰把他扒拉开,面露嫌弃,“猥琐。”
副将不服,“嘿……”
刚开口,戚钰已经大步流星的出了帐。
今日宴请的,都是营中同僚,张将军有意卖个好,众人携妻带子,只戚钰依旧孑然一身。
张将军瞧见,低声问:“你那位……”
人家不稀罕你的道歉,戚钰心想。
但嘴上不能这般说,刚想开口,却闻门外下人禀――
“戚将军,您的家眷到了。”
戚钰脑子一懵,一回头,便瞧见缓缓行来的人。
谢蕴今日穿了这里的姑娘惯穿的纱裙,面覆薄纱,行动间,娉娉袅袅,手臂上叠镯轻响,腰链缀着宝石,那截细腰半遮半掩。
戚钰来此地两年,该是见得寻常,但这一眼,却是如何都挪不开。
世人皆道,美人在骨不在皮,戚钰却是觉得,谢蕴美在一身韵。
这身打扮不显轻浮,反倒一副贵女姿态。
若有人浮想联翩,那便是这人的罪过,亵渎了她。
“愣着做什么?还不去迎一迎啊。”副将简直为他操碎了心。
戚钰倏地回神。
众人便见,那向来难以亲近的小将军,颠颠儿的跑着去迎那美人儿进门。
“……”
没眼瞧。
像是脖子上挂了狗链子。
众人收回视线,心里却是暗想,若是换做他们,也得巴巴儿的去迎。
戚钰几步跑到谢蕴跟前,眸底难掩欣喜,低声问:“怎么来了?”
谢蕴扫他一眼,淡声:“帖子送去了府中。”
这事戚钰当真是不知,想来是张将军听闻他昨夜匆匆回了军营,怕是忘了与谢蕴说宴请之事,这才特下请帖吧。
离得近了,戚钰垂眼便瞧见,她肚脐上有颗与衣裳相配的紫色宝石,那截肌肤如玉。
腾的一瞬,下腹着了火。
谢蕴示意他:“走吧。”
刚迈一步,却是猝不及防的被抓住了手臂,身形紧贴。
“等、等一下。”戚钰微皱眉,神色尴尬。
被戳了下。
谢蕴顿时面飞云霞,难以置信的抬头。
第56章 借吻
“你……”谢蕴难以启齿。
“求求你, 帮帮我……”戚钰也低声,拉着她的手臂,一副说悄悄话的架势往旁边去。
戚钰来时, 换了一身圆领锦袍, 风光霁月,但此时那袍子下掩着的窘态狼狈。
颜色浅, 稍一点动静便瞧得分明。
谢蕴眼皮发烫, 被他拉着去了旁边园子。
张将军府与戚钰的府宅差不多大,格局也是一样, 只是有女眷打理, 风景比戚钰的好看不少。
两人坐在亭子里吹风,相顾无言。
半晌,戚钰轻咳一声,“那个……过去吧……”
谢蕴‘嗯’了声, 站起来。
昨日两人刚生气过,今日经这一通, 哪还记得?
今日宴席, 在厅堂中以一花鸟屏风分了男女席位, 两人步入厅中, 戚钰还想说句什么, 谢蕴已经潇洒的随着丫鬟往另一侧去了。
他嘴巴动了动, 又闭上了。
这场宴席主请的是戚钰与谢蕴, 其他人是陪客, 戚钰被拉着挨着张将军坐下,另一边谢蕴却是坐于下位。
谢蕴取下面纱交给问月, 面色淡淡,好似对这样的席位安排并不计较, 但这模样,落在一桌夫人眼中,却是她心知自己身份上不了台面,不敢计较。
桌上无甚交谈,反衬得屏风一侧的说话声嗓门儿大得很。
谢蕴在丫鬟端来的银盆里净了手,便听那位头发花白,目光矍铄的张将军的夫人问:“姑娘是哪里的,瞧着不像是甘州的。”
谢蕴:“回夫人,民女姑苏人氏。”
“哦,这么说,家中没有在朝为官的?”张夫人又问。
谢蕴:“是。”
张夫人点点头,笑道:“我家蓉儿与戚小将军认识许久,都是武将出身,不拘小节惯了,倒是没成想,惊扰到了姑娘,是我家那孙女的错,老身代她,敬姑娘一杯,今日见姑娘,瞧着不是那狐媚子,也托大劝姑娘两句,气性别那么大,当人外室,伺候好戚小将军才是,爷们儿都有正务,别什么小事都去军营打搅,惹人笑话。”
谢蕴捏着手里的精致酒盏,闻言,低声轻笑了声,“老夫人若是不说,我倒是不知道自个儿当了外室。”
她说着,抬眼,目光讽刺,众目睽睽之下,拿起桌上的青莲花碗朝那屏风掷了去。
‘砰’的一声,轻巧精美的屏风砸在了男人宴桌上。
众人来不及反应,便听得一声呵斥。
“戚钰,过来!”
霎时,厅堂静了。
戚钰嘴里还叼着根羊蝎子,懵懵的起身,边朝她走过来边问:“怎么生气了?”
谢蕴没看他,眼睛盯着那神色难看的老夫人,“她说,我是你养的外室,我是吗?”
她问着,侧首扬眉看他。
那双眼里冒着寒光,他们昨日才因这事不欢而散,戚钰顿时后背麻了,只觉得自己要完,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不是不是!”
谢蕴没再多言,起身便往外走。
戚钰嘴里的羊蝎子也顾不得嗦了,往外追了两步,想起什么,回头看去,扬声道:“老将军这就不厚道了,说是设宴款待,为自己孙女的莽撞与我媳妇儿道歉,今日却是句句欺她辱她,你家宴席金贵,日后莫要喊我来了,吃不起!”
他说罢转身往外走,嘴里还大着嗓门儿,嘟嘟囔囔的不痛快,“那秃驴办事就是墨迹,两张生辰贴迟迟合不好,老子迟早砸了他那破庙……”
副将揉揉被屏风砸疼的肩膀,心里啧了声。
再一看,张老将军脸色难看至极,视线落在女宾那边,沉沉的盯着自己老妻。
谢蕴那一砸,一场宴席毁了大半,众人草草吃了几口,勉强给主人家全了些脸面,后匆匆告辞。
外面,戚钰跨过府门,追上了前面的谢蕴,刚要开口,那颗脑袋咻的转了过来,红着眼睛怒目而视,抬腿就踹。
“外室,外室!见鬼的外室!”谢蕴咬牙切齿。
她这模样很是稀罕,像是打架打红了眼的小兽。
戚钰哪里敢躲,小腿生生挨了她几脚踹,嘴上求饶道:“什么外室,听她浑说胡扯,你分明是我祖宗。”
问月侯在旁边,顿时红了半张脸。
哪有当街这么说话的?
听雪却是听得十分开心。
她家姑娘那碗砸得好,她都浑身舒畅了。
老太太忒不是东西,凭什么心疼自己孙女,就来作践她家姑娘?
狗屁!
哼!
谢蕴停下,胸口急速起伏,瞪着戚钰:“你还吃!”
戚钰看了眼自己手里的羊蝎子,讪讪道:“炖的确实有点香……”
在那双瞪眼中,戚钰连忙改口,虚虚揽着她上马车,“不吃不吃,咱们回家吃烤乳猪去。”
他也不骑马了,跟着上了马车。
长随默默牵着马跟在后面。
马车上,谢蕴发过一通火,很快冷静下来,一扭头,却是见戚钰饶有兴致的盯着她瞧。
谢蕴斜他一眼,掀开旁边的帘子看外边儿。
天色渐暗,各种饭香味飘着。
戚钰吩咐人,去街边一家铺子买些肉串,又吩咐长随驾马回去,吩咐春娘熬些米粥,顺便将火架起,等他们回去烤猪。
这边地方大,不似邺都那般寸土寸金,各家挨得极近,两座府邸相距算远,回去得小半个时辰。
片刻后,买肉串的护卫回来了,塞进来一大把,戚钰分了一半给他们分着吃。
马车中逼仄,肉香味儿混着孜然辣椒,闻着让人垂涎。
“这个没有辣椒的,你尝尝。”戚钰掏出自己的棉布帕子裹着竹签,这才递给她。
谢蕴没接,就着他的手,探着脑袋过去咬了口。
戚钰半边身子都麻了,勾着唇,不禁失笑,“倒当真有了几分娇气样子。”
谢蕴扫他一眼,兀自咀嚼。
肉很嫩,没有她想象中的腥膻,撒的调味料也正好。
尝过一口,她才伸手。
戚钰却是没给她,手里的肉串也不递到她嘴边,对上她略显疑惑的神色,目光明晃晃的笑,要她以方才那姿势吃。
谢蕴无语,身子往他那边挪了挪,两人之间只有一只手的距离,马车随意颠晃一下,肩膀便会撞在一起。
她先亲近,戚钰也见好就收。
两根肉串吃完,谢蕴拭了拭唇。
“不吃了?”戚钰问。
谢蕴‘嗯’了声。
戚钰这才自己吃,有没有辣椒都不挑,两口便吃完一根,小片刻便只见手里一把光秃秃的签子。
谢蕴扫了眼他嘴边沾到的油渍,提醒道:“擦擦嘴。”
戚钰看一眼她的手,咽下嘴里的肉,淡声道:“没有帕子了。”
谢蕴当作没瞧见他的眼神,转开头看外面。
旁边的人‘啧’了声,似有不满,“真狠心,当真不管我了?”
谢蕴知道他的意思,想用她手里的帕子。
可她用过了……
思绪未收,手里却是忽的一空。
她惊诧扭头,便见那人好不要脸的用她的帕子在擦嘴!
谢蕴深吸口气,当真是没忍住,抬脚便踩在了他皂靴上。
这般亲密动作,便是他们上世成婚后也未曾有过。
马车正好停下,谢蕴掀帘便跳了下去。
未遮面纱的脸在夜色里发烫。
戚钰手握一把签子,不紧不慢的跟着下来,将那方粉白的丝帕收进自己袖袋里。
.
张将军府。
筵席已散,丫鬟们陆陆续续捧着碗盏出去。
张将军脸色黢黑,背着手快步走在前面,张夫人面色不安的跟在后面。
回了房,伺候的丫鬟都自觉退下。
门关上,张老将军扭头,气得大骂:“活了大半辈子了,还是这么上不得台面!脑子被猪啃了吗?!”
张夫人被骂的面红耳赤,张张嘴想说什么,对上丈夫盛怒的眼神,又闭上了。
“让你好好准备席面,给那姑娘道个歉,你做了什么?啊?席位安排在末位!还那般出言侮辱人家!莫说戚钰有心将人娶为正妻,就是真的当妾,当外室,也轮不到你去说嘴!”
“那她气焰也太嚣张了些,这么些人在呢,便敢出言顶撞我,还砸碗盏屏风,那是什么有教养的姑娘会做的事吗?”张老夫人不服,气道。
张老将军气得胸口起伏两下,粗糙的手指指着她骂,“不知悔改!活了一辈子都拎不清!”
“我……”
“那姑娘一身气度,指不定是哪家勋贵的贵女,你以为凭谁都能入了戚钰的眼,让他往府中带?见识浅薄,还非自作聪明,阿蓉就是被你养成了这副小家子气!”
“你怪我?老大被你拉去战场送了命,蓉儿那么小的女娃,没了爹,娘也改嫁,她长这么大,还不是我这个老婆子拉扯大的?你何时上过心!现在来怪我了?”张老夫人气急,一巴掌甩在他胳膊上。
“不可理喻!若非老子在战场上不要命,你现在还跟一群老娘们在村里抢粪呢!吃了二十几年的细糠,不知道自己是人是猪了!”张将军也气急,爆粗道。
抢粪二字,算是戳在了张老夫人心头上,锦衣玉食二十几年,蓦地被扯了遮羞布,瞬间羞愤上头,扯着他胳膊便去撕那嘴。
“嘶――滚开!”脸上火辣辣的疼,张将军一把将她推开。
里面动静乒铃乓啷,外面两个丫鬟听得心惊胆战。
小半刻,张将军寒着脸出来了,丫鬟垂着眼,没看见他老树皮似的脸上几道血痕。
当晚,老夫人院门被从外挂了锁。
翌日,张蓉被塞上马车,送去了贺州叔婶家。
谢蕴与戚钰用饭时,便听下人禀报,说是张将军派人送来些东西道歉,还说了对张夫人和张蓉的处置。
谢蕴没出声。
戚钰道:“收下吧。”
等下人退下,他才解释道:“张将军原是甘州一家农户子,早年上了战场,一身功绩是在尸山血海中拼出来的,四十多岁时在战场上死了长子,后来成为了玉门关守将,他不会逢迎,在邺都也无根系,只一心守着玉门关,不让狄人打进来,是个好守将。东西收下,也不是谅解原宥,给他宽宽心,好好守着郢朝西北边的这道门。”
谢蕴点头,用公筷给他夹了块鸡腿肉,“吃吧。”
戚钰也没耽搁,吃完早饭便匆匆去了军营。
因乌尔济过了玉门关,是以,边防巡查都加紧了些,营中这几日忙得很。
谢蕴便得空许多,这几日天气好,她坐在院子里看书。
旁边听雪闲着无事,喊问月与她一起打陀螺玩儿。
问月笑笑,不凑这热闹,去给谢蕴煮茶了。
一刻钟的功夫,春娘带着人过来了,七八个人,除她外,全是男子。
“夫人,将军走时,让我带着府里的人给您见见,咱们府中人少,我是管厨房的,有时也会去给将军打理屋子,这两个小厮,一个是厨房给我烧火劈柴的,一个是马厩养马的,这个老汉是门房的,剩下这几个穿着战甲的,是军中兄弟,都是将军前两日带回来,说是让您出门带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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